“注意你的立场,不要站错队伍!”穷有理瞥了气呼呼的娄小虎一眼,知青最好对付,毕竟他们的表现,主要是由公社干部评定的,正好管着他们。
娄小虎还准备跟他讲理,却被郝刚拉拉衣角。他们本来没没啥太多的生产任务,所以就跟来了。准备先到公社卫生院开点止痛药,可是因为吴先生是黑五类,必须经过组织申请,所以很快穷有理就接到医院方面的汇报。
这家伙正憋着火呢,上回的大字报,他估摸着别人写不出来,肯定是出自吴清源的手笔,当然要报复,这就叫六月债还得快。
娄小虎他们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险些气炸肺,只不过人家嘴大你嘴小,也只能听喝。
“先生,咱们回家——”田大康终于冲到近前,嘴里大吼一声。
第九十七章 三进山城
听到这个稚嫩但是响亮的声音,人群立刻分开一条通道,田大康也终于看到吴清源,面如白纸,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只不过在穷有理面前,他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地硬撑着。
“想走,没那么容易。吴清源消极怠工,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明天就开批斗会,狠狠批!”穷有理嘿嘿冷笑两声,这家伙,典型的逮住蛤蟆攥出尿。
田大康两眼喷火:“信不信俺把你的大字报贴给**看去,看到时候批谁——”
“你——”穷有理这才看清楚来人,原来是主席的红孩子田大康,一时间也不觉语塞,气焰一下子大落。
“你等着!”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表达的内容竟然惊人的一致。
十几分钟之后,马车出了公社,这才在道边停下,老龙头给吴清源行针,十多分钟之后,吴清源的面上才渐渐有了一点血色。
田大康紧握着先生的手,看到他的下嘴唇一片乌青,显然是刚才咬的,心头又疼又气:这个穷有理简直是没有人性,早点想办法扳倒他才是正理,此害不除,公社难安!
马车回到大队,天已经黑了,田大康招呼大伙进屋吃饭,结果都各回各家。吴先生也能自个走了,到了家门口,他忽然扶着门桩站住,然后就在那呆呆地凝望夜空,良久,嘴里喃喃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是我好不甘啊——”
随后,就是一声令人心碎的叹息。老龙头动动嘴,想要安慰他两句,但是终于没能出声,以吴先生的人生阅历,恐怕已经猜出自己的病情。
“先生,这次我们挖回来一棵老山参,给你滋补身子;还有对症下药的桦树菇,您的病,一定有救。”田大康也知道不能再隐瞒,但是在这个时刻,必须给先生树立信心,战胜病魔的坚定信心,对美好未来的坚定信心。
于是,他走到先生的对面,第一次,不像学生对待先生,而是如平辈人一般交流:“为了明明,为了俺们这些娃子,先生你一定能挺过来,因为我坚信,先生的脊梁,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弯过!”
吴清源本来纷乱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而且越来越沉静,犹如天上的夜空。他轻轻拍拍田大康的肩膀:“富贵,谢谢你——”
然后又转向老龙头:“老哥哥,这回就得麻烦你喽。你要是治不好我的病,到时候我就去马克思那里告你一状,说你是个就会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
听到吴清源又跟他开起玩笑,笑容就重新回到老龙头的脸上:“放心,我龙子云的名头,坚决不能毁在你身上!”
两个人相视大笑,携手进屋。李奶奶看到吴先生归来,立刻下地熬小米粥,还煮了一个鸡蛋。另外一边,老龙头则把桦树菇切成小碎块,找了个搪瓷盆子浸泡起来。至于那株参宝,则切下来一小块,慢火熬参汤。
田大康不用跟着忙活,于是就坐在灯下习字。三天不写手生,这玩意扔不得。
吴先生在一旁,见他的字已经初具棱角,不觉拈须微笑,然后就轻声**着田大康所写的诗句:“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起初声音很轻,越读到后面,音调越是激扬起来:“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到了最后一句,铿锵有力,似乎正有一股无穷的力量,在他的身体里面澎湃。
第二天一早,吴先生喝了一大碗桦树菇熬制的汤药。还真别说,这玩意活性就是强,作用比西药来的还快。在给吴先生号过脉之后,老龙头的信心更足。
这也叫田大康心中安稳不少,在家里住了几宿之后,就带着五灵脂,还有一株大灵芝去了县城。除此之外,托货架上还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这两样药暂时用不上,卖到收购部换俩钱。田大康有个打算,看看能不能买一台收音机,一来能给李奶奶解闷,二来也能随时了解一些国家大事,把握时代脉搏,才能走好每一步。田大康对国家整体走向有所了解,但是细节的东西,还是比较欠缺的。
在当时的农村,收音机绝对是高档电器,反正到目前为止,村里还一台收音机都没有呢。
骑着自行车走在路上,时间一长就有点怀**起大膀来。这主要的原因,就是田大康身矮腿短,蹬车子得左摇一下,右晃一下,就跟不倒翁似的,有点费劲。
好歹对付到县里,只见大街小巷都贴着标语,大多数是“打击反革命破坏活动”或者是“反对贪污盗窃,投机倒把”、“反对铺张浪费”之类,最鲜明的标语就是“贪污浪费都是极大的犯罪”,写在红纸上,触目惊心。看了之后,就算是吃饭时掉一个饭米粒,你都得捡起来塞到嘴里。
瞧着瞧着,田大康也恍然大悟:今年一个大的运动就是“一打三反”,瞧瞧,消息闭塞就是不行啊。
看看车把上挂着的兜子,田大康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俺这个不是投机倒把吧?
要知道,当时有很多事情,界限并不是那么分明,法律法规也不健全,有时候政治凌驾于法律之上,不得不小心行事。
到了收购部,门口也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抓革命、促生产,支援国家建设,收购蘑菇、木耳等山货。”
田大康心里有底了:还成,既然采蘑菇啥的也是支援国家建设,那俺采点药治病救人,应该也没事。
进到店里,那个老店员一眼就看到他,立刻笑呵呵地问:“小朋友,又来卖猪鬃啦?”
田大康抓抓后脑勺,心里话:哪能长这么快啊,就算是俺脑瓜上产的,也不能一下子就长那么长啊。
不过,还是笑呵呵地摸出那棵灵芝递过去。老店员眼睛一亮:“嗯,这是赤芝,品质不错,不够品相有点不好,这里有个豁口。”
不用说,缺的那块,自然早就进了毛团的肚皮,要不是后来这个灵芝干了,估计就被它都吃了。
“算是二等品吧,我给你上秤称一称。”老人拿出那杆黄铜小秤,然后就把钱数报出来:“三两六钱,一共是八块五毛六。”
“不会吧,这么便宜,俺还指望卖了它买收音机呢。”田大康有点出乎意料,本来以为灵芝挺值钱呢。
“要是别处产的,比这还便宜,咱们长白山的药材品质上佳,所以价格还算是高的呢。”老店员笑呵呵的,灵芝这东西全国很多地方都有,并不是太稀罕的玩意。
“看来,以后可以大力展药材产业。”田大康心里也是一动,然后又把装着五灵脂的纸包拿出来。
老店员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浓:“五灵脂块,不错,有结晶,咱们这边,可是好几年没人采到这个了。”
田大康心头一喜:物以稀为贵,这回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了吧。于是兴冲冲地问道:“老爷爷,这个能值多少钱。”
老店员摇摇头,说出了一句叫田大康傻眼的话:“不收。”
(推荐推荐一下尽欢的《重生之官途》!刚刚上架十万火急求下收藏!求订阅!希望兄弟们能前往支持一下!
简介:刘朕华误抓“虫洞”(不是误抓龙鸡)…来到了人类唯一一个穿越基地!由于无钱贿赂重生管理者…原定重生回1993年的他被强迫穿越回1983年小学时代!看着既不能泡妞、又无法做官的小处男身体--刘朕华同学欲哭无泪!)
第九十八章 票子
“为啥不收啊?”田大康半天才憋出一句,他就指着五灵脂出菜呢。
老店员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收啥东西,都是上边规定的,我们也没有权利做主。你的这些五灵脂,确实是好东西,先自己留着吧,等以后收购的时候再来卖。”
田大康也没法子了,计划经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于是跑到外面,很快就拖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进来。
“还有好东西啊——”老店员凑上来,等田大康解开袋口,往里面一看,不由惊呼一声:“狼皮筒子,哈哈,果然是好东西。”
田大康把狼皮筒子抽出来,然后又从里面拿出几个小皮筒子。耷拉下来的尾巴,都是焦黄焦黄的长毛。
“黄皮子,呵呵,也不错,能收到这个东西不容易。”老店员用手一搭,就知道皮毛的品质很好。而且,因为迷信思想的作怪,农村人很少打黄皮子和狐狸。在东北的民间,胡黄二仙轻易招惹不得,有关它们的传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神秘色彩极浓,一般人即使看见,也都远远绕开。
“老爷爷,您给看看,这些能换多少钱?”本来,这些东西都是哑巴的,叫田大康给代卖。
老店员嘴里不慌不忙地算了一遍,也不用算盘,最后就算出总数,一共是八十六块五,这些皮子,还真挺值钱。
但是田大康知道,弄皮子属于涸泽而渔,不是长久之计,只有大力展养殖业,才能形成源头活水。
同时,他对老店员的算数能力也很好奇,这种心算能力,实用价值很大:“老爷爷,您这么大年纪,脑筋比俺们还好使啊!”
这顶高帽说的老店员脸上笑成一朵花,只见他从袖子里面伸出手指:“这招叫袖里吞金,以前的生意人,大多都会这个,我的也是学徒学来的。小朋友你要是有兴趣,我老头子就教给你。”
“谢谢爷爷。”田大康赶忙鞠了个躬:“一会俺还要赶回去,等过几天一定向爷爷请教。”
“好啊,主席的红孩子都跟着我学,我这老脸上也有光啊。”老店员笑呵呵地说道。
田大康抓抓脑袋:“呵呵,您老早就知道了。”他本来还以为人家是看他招人喜欢呢,原来是早就知道这事。
“我也是听陈大胡子说的。”老店员也不隐瞒。他所说的陈大胡子,自然就是陈一航,是田大康的便宜师兄。
又闲谈几句,田大康也就告辞,他还着急上百货商店买收音机呢。老店员一听,连忙问道:“你手里有票没?”
“粮票啊,俺还有好几十斤呢。”
“不是粮票,是买收音机的票。你还不知道吧,购买自行车、手表、缝纫机这些大件,都需要开票,凭票购买,要不然,有钱你也买不出来。”老店员给他指点迷津。
田大康抓抓后脑勺:“那怎么能弄到票儿啊?”
“一般时候都是按季度分给各单位,不过数量少得可怜,狼多肉少,根本就是供不应求。有时候为了争一张票,都能抢破脑袋。”老店员四下看看,见其他人都离得比较远,于是低声说道:“还有就是走后门了,不过,关系要是不硬,根本就弄不到。”
“这时候也走后门啊?”田大康呵呵一笑,然后脑子里面就有了主意:说不得,得挥一下自身的政治优势了。
从收购部出来,已经是中午了,田大康直接去了废品站。因为是吃饭时间,所以店里根本就没有顾客,只有那个胖胖的女店员趴在柜台上冲盹。
“阿姨好,俺又来了——”田大康脆生生地打着招呼。
胖女人春梦被扰,心情不大好,刚要竖眉毛瞪眼睛,结果一下子就认出田大康:“啊——是你啊,呵呵,怎么总也不来,阿姨都想你啦——”
估计是想俺兜里的钱吧——田大康腹诽一句,不过脸上依旧满面春风:“阿姨,又来麻烦你了,俺还准备挑点书。”
“去吧,大胡子在后面仓库呢。”胖女人痛痛快快地答应,她知道,今个肯定又能一笔小财。
到了后院,只见陈一航正在一堆纸壳子上面仰面朝天,田大康叫了一声“师兄”,陈一航立刻骨碌一下子爬起来:“小师弟,是你啊,先生他老人家一向可好。”
田大康点点头,也没有把吴先生的病情透漏给他,知道也没用,还干着急。于是说道:“师兄,跟我出去一趟吧。”
陈一航从仓库里面拽出两个袋子:“这是给你们留的书籍,应该都能用得上,对了,你不是收集邮票嘛,里面也有不少信封。”
“师兄费心了。”田大康扛起一个小的,里面应该都是信封,然后跟陈一航转到门市部,叫他先上外面等着,又塞给那个胖女人三块钱:“阿姨,大胡子帮俺扛袋子,晚一会回来。”
胖女人眉开眼笑地笑纳,等田大康走出去之后,她抬头看看悬挂的横幅,上面写着“打击贪污受贿,打击投机倒把”,也不觉摸摸口袋,心里有点慌。
“师兄,俺还没吃饭呢。”走在街上,田大康心情不错,毕竟又弄了几十本课外读物。
“好啊,师兄做东,上次你给我的钱,。我还没花呢——哈哈,师弟啊,你把胖女人喂饱了,她对师兄的态度也好多了,再也没有吆五喝六的。”虽然,用人家给的钱,再反过来请人家吃饭,有点说不过去,不过现在的陈一航,也只能做到这一点。
田大康摇摇头:“咱们师兄弟还客气啥,俺请你,不过没啥好吃的,吃馒头喝甩袖汤,一会俺还要买收音机呢。”
哥俩就找了一个大车店,里面大多是车老板子和生产队“掌包的”。所谓的掌包,就是相当于跟车的现金员,手中握着经济大权,在生产队里面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要了两碗汤五个馒头,一共花了五毛零五分,哥俩都吃饱喝足。田大康抹抹嘴:“师兄,俺带你去个地方。”
“上哪啊,还神秘兮兮的?”陈一航看到田大康笑得有点奸诈,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的老窝,县政府。”田大康脸上的笑意更浓,而且看起来非常纯洁。
第九十九章 划清界限
“不去,那里早就不属于我——”陈一航满脸苦笑,自己这个小师弟毕竟还是太小,行事有些玩闹。他现在是受管制人员,天天有什么行动都得请示汇报,去县革委办,那不是去上眼药嘛。
“师兄,你还真想一直收破烂啊?”田大康笑呵呵地望着这位便宜师兄,虽然他表面上的棱角已经被磨平,但是从眼神深处,依然能看到不屈的火焰在跳动,这就证明,心并没有死。
一个人,要是丧失了锐气,那么肯定是无可救药;而陈一航现在,锐气犹在,只不过已经深深内敛,只有在田大康这样值得信赖的人面前,才会有所流露。
陈一航的大胡子抖动几下,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他重新审视着这个小师弟,竟然有点看不透的感觉:难道他真是一个不懂事的娃娃?
“师兄,这些事先生给你准备的材料,都是思想汇报,呵呵,你先瞧瞧吧——”田大康从书包里面拿出一卷子白纸,正面有字,背面则是一行行整齐的蝇头小楷。每一笔都一丝不苟,如同印刷的一般。
对于先生的字,陈一航当然熟悉,从学生时代,他就一直竭力模仿。翻了几页,他不觉愣在那里:每一篇的署名都是陈一航。
“这是——”陈一航也愣住了。
“先生的良苦用心,师兄难道还感受不到吗?”说起来,这些东西,都是田大康出的主意,里面有思想汇报,更多的是对自身错误的反省。以吴先生的水平,写起来自然妙笔生花,情真意切,既有文采,更有高度的政治觉悟。
陈一航看了几篇,身子忽然一颤,瘦削的脸庞呈现痛苦之色,嘴里喃喃着:“先生,您这是何苦呢,太委屈自己啦——”
这一篇,题目赫然是《彻底和反动学术权威吴清源划清界限》。
此刻,陈一航的双眼有些迷离,如果这片文章不是出自先生之手,他马上就会把它撕成碎片;但是他现在已经能够理解先生的苦心,是要他拿着这个当投名状,重新开始进行政治投资。
想来,先生在写这个题目的时候,内心是何等煎熬,手中一管小小的毛笔,只怕已经重于千钧。
“一航定不负先生所望!”内心挣扎良久,陈一航终于咬着牙吐出这句话。
田大康点点头:果然没看错人,这位师兄还是一个有担当的汉子。虽然师徒决裂,只不过是表面现象,暗中自有田大康穿针引线,但是陈一航却要暗地里顶着背师叛道的骂名,内心的煎熬,只怕更大。陈一航能鼓起勇气,选择战斗,实属不易。因为,他的本性,并不是这一类背信弃义之人。
“师兄,现在这种形势,逼迫着我们必须有所取舍,你放心,无论怎么做,先生和俺都永远支持你。抓紧时间,抓住机会,早点上位,你也才有更大的资本保护先生,以及那些同样受到冤屈的人们,共同度过这段艰苦的岁月。”田大康这一手也早就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吴先生也极力赞成。自从到了五星大队之后,吴先生也想开了:这些表面的东西,又何必太在意呢。
“富贵,那我们接着怎么办?”陈一航现在眼珠子红,被先生和师弟刺激得有点热血沸腾,只不过浑身是劲,又不知道往哪使,这种感觉很是憋闷。
“师兄别着急啊,一口吃不了胖子,咱们得慢慢来。”田大康很不讲究,把人家的火给勾起来,然后又开始压制。
陈一航深吸几口气,心情也渐渐平复,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旦选准方向,内心自然无比坚定。
半个小时之后,师兄弟二人就出现在县政府大门口。门口挂着“向阳县革命委员会”的大牌子,前面不远是二层小楼,东边是一溜自行车棚子,西边是新打的地基,看来也是准备进行什么项目,但是在反对铺张浪费的大潮下搁浅了。
站在门口,陈一航内心百感交集:当副县长的时候,这里就是他工作和生活的地方,现在却已经物是人非,想要重新走上前台,难度可想而知——可是,既然选择了战斗,就无怨无悔——
他暗中使劲攥了攥拳头——这一切,早晚要尽在掌握之中!
“你们俩干啥的?想要救济,就赶紧去找民政局,别在这傻站着——”门卫室里面出来一个老头,扯着大嗓门嚷嚷。
田大康和陈一航不由相顾而笑:叫人家当成要饭的了。还真别说,就陈一航胡子拉碴的模样,背着个袋子,还真挺像逃荒的。
“嗯?原来是小陈,你有事啊?”老头子很快就认出陈一航,四下打量一番,然后低声说:“趁着没人瞧见,你赶紧走——”
“郭大爷,我是陪着这位小同志来的。”陈一航不慌不忙,把田大康推上前台。
“他是谁家的娃子?”老郭头仔细瞧了瞧田大康,不是县大院那些头头脑脑家的孩子,而且穿得破破烂烂,倒是像农村娃。
“俺是**的好孩子。”田大康挺挺小胸脯,脸上荡漾着自信的笑容。
老郭头彻底被弄迷糊了,还是陈一航趴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老头这才明白过来,乐颠颠地叫他们把袋子放到传达室,然后放行。
“富贵,要是没你这杆大旗,我们根本都进不了这个大院啊。”陈一航拍拍田大康的肩膀道。
“进来不是目的,能留下才行。”田大康嘴里嘟囔了一声,然后快步向门口的一辆吉普车跑过去,他现有一个人正往车里钻呢。不用说,能坐这个车的,肯定是县里的主要领导。
“那个小娃子,赶紧出去——怎么搞的,老郭是不是老糊涂了,连小娃子都放进来!”开车门的司机看着蹦蹦哒哒跑过来的田大康,很是不满地嚷嚷一声。
“敬礼,向阳县红旗公社五星大队少年先锋队队员田大康报到!”田大康才懒得搭理他呢,直接跟那位领导对话。
那人身材不高,长得也黑瘦黑瘦的,正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小娃子:田大康?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啊?
“宫主任,上车吧,开会的时间快到了。”司机在旁边轻声说了一句,这个黑瘦的中年人就是向阳县革委会的二把手宫和平,正要去参加全县规模的“三反”大会。
宫和平抬起手,示意他不要插嘴:“田大康小同志是吧,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第一百章 后门
宫和平此人,一直生活在向阳县。那时候领导干部除了提干,流动的并不多。不像后来,在这犯了错误,就小孩拉屎挪挪窝,到别的地方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一步一步,从最基层干到现在,宫和平的仕途可谓一步一个脚印,谨慎而扎实,虽然没有那种火箭般的升官度,但是胜在稳扎稳打,始终处于一种上升的态势。
对于田大康这个名字,他可谓是如雷贯耳,所以并没有因为是个小娃子而有丝毫轻视,这也是他的性格使然。
跟田大康打完招呼,宫和平就看到不远处的陈一航,心里咯噔一下子,不过还是微微点点头。两个人以前就是同事,关系还算不错。只是在这个阶级斗争分外敏感的时期,宫和平觉得,还是和陈一航保持距离比较稳妥,免得给别人留下攻击他的把柄。
一股酸涩从陈一航的心底涌起,不过他很快就摆脱这个阴影,别说是同事关系,就算是亲如夫妻、父子者,对面不敢相认的也海了去。
“宫主任,一航向组织来汇报思想了。”陈一航面色诚恳,双手把那一沓纸奉上。既然先生都作出那么大的牺牲,他还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宫和平一愣,然后就听到田大康在旁边乐呵呵地说道:“宫叔叔,是这样的,俺去卖废品,陈叔叔说是有点材料要交给党,交给**审阅。您想啊,主席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处理得都是国家大事,肯定没那么多时间,所以俺就想起您了。宫叔叔您也是党员,又是领导,当然可以代表党组织了。”
田大康在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也不忘偷摸给宫和平送去一顶高帽,俗话说花花轿子众人抬,送顶高帽谁不爱啊。
瞟了一眼田大康,宫和平心里明白了:原来这个小家伙不简单啊——也是,要是啥也不懂,怎么能成为主席的好孩子呢。
“宫主任,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我也深刻认识到自身的问题,并且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我们党的一贯宗旨就是治病救人,所以,希望党组织重新对我进行批评帮助,使我能够不断提高政治觉悟,更好的为人民服务。”陈一航用诚恳的态度,表达出自己的意图。
宫和平也不禁对他另眼看待,要知道,以前的陈一航,工作能力没的说,就是为人有些傲气,现在看来,棱角已经渐渐磨平,显得更加成熟,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接过来那一沓纸:“一航啊,我先看看,能够改正错误还是好同志嘛。”
他也瞧出来了,陈一航就是这个田大康领来的,意图也很明显。虽然田大康还只是一个小娃娃,但是他的政治影响力,绝对不能低估。
心中衡量一番,他还是决定帮陈一航一把,毕竟以前都是好同事,而宫和平也没有多大的野心,能当到县里二把手,已经是极限。多留一条后路,总是没错的。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混了好几十年,这点道理宫和平还是懂的。
当然,陈一航本身也没有啥太大的问题,都是有些人别有用心,把他当成了出头鸟和绊脚石。只要稍微运作一下,还是有可能重新走上领导岗位的,宫和平也乐得送这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