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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萧嘴角有些抽搐。
周围的意大利人更是惊魂不定,惶恐地问:“林先生怎么了?”
洛萧淡淡说:“癫痫发作,没有吃药。”
周围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地神情。
林子勿觉得不对,问她:“好姐姐,你和他们说什么?”
洛萧忍着笑说:“好弟弟,我说,舒允是你女朋友,而且你们快结婚了。让他们多安排你们在一起。”
林子勿僵硬几秒钟,然后朝洛萧狠狠一指:“你狠的,你给我记住。”
洛萧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林子勿又呆愣几秒钟,忽然意识到对方是在耍自己,气的一跃而起,给了洛萧一脚,拂袖愤然离去。
林子勿觉得,这个点回宾馆,舟车劳顿的舒允应该已经回房休息了。
但是他想错了。
舒允正坐在宾馆外的庭院里,而且一个人,翘着纤长的腿,正借着桌上点着的蜡烛灯光,漫不经心地翻着腿上搁着的时尚杂志。
她的坐姿随意,奶油色的长腿架在雪白的铁艺矮桌上,自脚踝向上看去,光洁紧实,犹如两道通向天堂的曼妙幽径。听到动静,她将视线从杂志上挪开,缓缓转到林子勿身上。
她就这样安静地看了林子勿一眼,过了几秒钟,一个完美的笑容慢慢绽开。
“林先生。”她微笑着说,抬手拂开额前碎发,落落大方,“好久不见。”
她入圈时间和他差不多,但并不如林子勿一般炙手可热,因此称呼上总是恭敬,虽然合作过一两部作品了,却仍然称林子勿为先生。
林子勿虽然暗自叫苦,但也只得走过去,不咸不淡地招呼:“小锤说你是今天到的,一路过来辛苦,怎么不去休息?”
“时差,所以还不累。”舒允说,“而且我也在等林先生收工回来。”
林子勿茫然道:“等我回来做什么?”
舒允笑道:“林先生是前辈,问候过再休息是礼仪。”
“我靠。”林子勿扶额,“甭和我来这套,我这儿最不兴这个。一个姑娘家的,非亲非故,大晚上不睡在这等你,搁谁身上都受不住啊。”
舒允一双明朗的眼睛眨了眨,笑着一言道破真相:“其实林先生是不想见我吧?”
林子勿:“……这话怎么说?”
舒允把杂志一合,递给林子勿。
林子勿这才发现这并不是宾馆里摆放着的意大利时尚杂志,而是舒允从中国带来的。国内卖的最好的娱乐杂志星芒。
他瞥了一眼,就看到封面上加粗的亮黄色引文标题:
最新热点!子舒浪漫联袂,将再度同框
下面还一行小字:——舒允近日获邀参演《问道》,即将飞赴那不勒斯
林子勿看着这个消息心中千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无奈面前一介女流都还没哭诉名节不保,他也只能默默无言,留下一串饱含着悲愤之情的省略号。
“……”
他接过杂志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然后抬头看向舒允。发现对方正笑盈盈地凝视着自己,红唇微启:“前天的杂志,我在机场让经纪人买了一份,带来给你乐一乐。”
林子勿掩卷叹息道:“乐?我只怕是想哭了。”
“……那我这里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舒允小心地看了看林子勿的脸色,然后说,“我来意大利之前,老板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说着,从旁边搁着的手袋里翻出一个小锦盒,递给林子勿。
“江诗丹顿限量版的手表,给你。”
林子勿盯着那个精致的盒子几秒钟,然后颤抖着问:“……老板不会想包养我吧?”
舒允无语半晌,说:“林先生真是想象力惊人。”
“那他无缘无故给我这个做什么?”
舒允叹了口气:“这就是第二个坏消息,这款手表有男女对应款式,还有一块,在这里。”
她说着,捋开袖子,露出手腕,一款对应的奢华手臂安稳地躺在她的左手手腕上,夜色里发着幽暗的光亮。
林子勿不说话了,他看了舒允手腕上的表一会儿,额发低垂,倒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舒允和他的绯闻早就炒的翻天覆地,如今老板刻意安排他们戴这样的情侣名表,无疑是要给媒体制造话柄,加大炒作力度,到时候OF娱乐的收益绝对比这两块名表大得多。
舒允见他不说话,叹了口气,把盒子塞到林子勿手里:“我只负责把这个交给你,林先生如果不愿意戴,就暂且搁置着吧。”
圈内的人都知道,天王林子勿,脾气差,性子拧,如果让他向恶势力低头,那比登天还难。
于是第二天在片场,舒允不出所料地看到林子勿两只手腕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佩戴。
那是一出道士来到欧洲的吸血鬼家族探访的戏。按剧本要求,林子勿只需穿的简单现代,于是服装安排他穿一件纯棉T恤,松松垮垮懒懒散散,下面一条淡蓝牛仔裤,边角微微磨旧。
剧中正是男一号和男二号关系暧昧初期,林子勿靠在露台边缘,一双眉眼轻柔如烟霭,侧目朝男一号微笑的时候,面上仿佛桃李春风,眼底又如江湖夜雨,淅淅沥沥,把看客的心坎都滴的湿润。
露台边缘的棕壳花盆栽种着绿油油的薄荷叶。他信手掐了一脉薄荷叶,苍白的手指捻着叶片,轻轻贴上男一号的嘴唇。
“血族不食人间烟火,你敢不敢尝一尝这一叶薄荷?”
男一号抬手摸了摸林子勿的头发:“乱吃东西的话,也许我会死的。”
林子勿轻笑:“你活了那么久,还会怕死么?”
男一号说:“怕。”
林子勿贴在他唇边的手指松了,将要收回去:“怕就算了。”
男一号一把握住他苍白的手腕。垂下脸摩擦着林子勿清白的腕子,似有无限缱绻,而后忽然咬破了林子勿的指尖,鲜血沾染了指端绿叶,他伸出舌,将薄荷卷着人类的血液一同含进口中。
林子勿因为指尖钝痛而微微蹙起眉,神情因而显出几分莫名的性感。片刻之后才缓缓舒展开,颇带着几分戏谑地问:
“薄荷味的血,味道怎么样?”
男一号舔了舔嘴唇:“凉的。但是美味。像你们人类所说的饮料。”
林子勿冰凉冷艳地微微一笑:“饮料?叫什么,血腥薄荷?”
男一号执起他的手,在唇边落下一个柔软的吻。而后抬眼:
“我舍不得。”
“卡!”
导演站起来,拍了拍手:“很好,这段过了,大家辛苦了,都去休息休息,准备吃午饭了。”
刚才还魅惑至极的男一号立刻露出了一副“苦也”的表情,呸呸就把薄荷叶子给吐了:“总算过了,这都含了第几个血包了,我嘴都快麻了!”
林子勿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想也知道,于是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旁边侯了许久的白小锤迎上去,递了一块洁白的手帕给林子勿,这位主的洁癖即使在处女座里也是出类拔萃的,这一点白小锤深有领教。
“林先生,擦擦手吧,这块帕子是新拆出的。”
林子勿淡淡然点了点头,接过手帕,活像旧社会的西太后似的把手仔细擦拭干净了,然后把手帕丢还给白小锤。目光却在片场逡巡着,眉头微微皱起:
“……洛萧人呢?怎么没有瞧见她?”
“洛小姐刚才接了个电话,就跑出去了。林先生要找她吗?”
林子勿想了想,说道:“……算了,不必了。”
他的视线又落到远处的舒允身上,她初来乍到,时差都还未调整,今天自然不会有她的戏份,但是依然敬业地跑来现场观摩,熟悉工作人员。
林子勿瞧过去的时候,她正在设备仪器旁边和编导交谈,她敏感地觉察到有人在看她,于是微微侧过脸,视线正好和林子勿撞上。
林子勿:“……”
想躲也来不及了,舒允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林子勿尴尬地清咳一声,朝舒允走了过去:“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些时候了,一直在旁边看着,林先生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叫人佩服了。”
林子勿倒也是狂:“剧本简单,演着玩儿。对了,你的戏什么时候开始拍?”
“刚才问了导演,下周二安排了一场。”
林子勿想了想:“那跟我应该没有对手戏,那天我休息,我来看你拍戏?”
舒允立刻点头:“当然再好不过了,如果有林先生在旁边,哪怕只是看着,我心里都要踏实一些,林先生毕竟是我的前辈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林子勿听的龙心大悦。拍了拍舒允的肩膀:“好好好,莫怕,我罩你。”
舒允抬起一只手,明快地对他说:“击掌为盟?”
林子勿啧了一声,说道:“真庸俗。”
却也极爽快地和她互击一掌,击掌的时候舒允的袖口露出了那块江诗丹顿的手表。
林子勿顺手捉了她的手腕,看了看,叹息道:“确实是一块漂亮的手表,可惜目的太不纯粹。在我看来,手表就是用来看时间的。别的用途,还是不要有了。”
舒允也不急着将手腕从他的指间挣脱,就这样由他握着,说道:“林先生说的没错,但我不过一个刚刚出道的演员,有些事情,就算明明知道是错的,也还是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林先生,你能明白吗?”
“……”这番话似乎让林子勿想起了什么,他嘴角素来衔着的那一缕傲慢微笑慢慢失去了,眼神竟似有些黯淡。
舒允一愣,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试探着问他:“林先生?你……”
林子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依旧是神情凛然,从容孤高。
“混成一个炙手可热的一线当红演员,还能自谦如你。”林子勿难得赞许地看着一个同僚,点了点头,“舒允,我敢相信,十年后的你,一定是高居华语影坛的天后,即便是我,也望尘莫及。”
舒允一惊,随即脸因为这样的赞誉而涨的通红。
其实行内互相吹捧阿谀并不再少数,但是却罕有这样的赞誉从林子勿的嘴里说出来,却简直比嘎纳电影节的中奖率更低。
林子勿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忍不住皱眉问道:“不过我说你,文个什么不好,在自己肩膀上文个L,你不会真的暗恋我吧?”舒允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文身,说道:“这个?这个文的就是林先生的姓啊。”
“……”
林子勿僵了几秒钟,迅速后退:“你刚才说啥?风声太大我听不清。”
舒允明快地笑了起来:“因为林先生是我的偶像啊。我身上要文五个文身,父母的代号,偶像的代号,爱人的代号,最后是宝宝的代号。林先生是我的偶像,也是我第三个文在身上的代号。”
林子勿以一种打量非人类的眼神惊惧地打量她,最后作出了一个客观的评价:“姑娘,你要记住你是一个人,不是一张纸,没事儿别在自己皮肤上乱画。顺便问一句,你把你爸妈文哪儿了?”
舒允半开玩笑道:“林先生真要知道?知道是要负责的。”
林子勿连连摆手:“那我还是不要知道了。我还年轻,还想多自由几年。”
两人气氛和谐地说笑着。撇开绯闻不说,舒允这个人,还是圈子里林子勿比较愿意交往的同僚之一,因为爽直利落,而且为人干净,加上她特别谦虚有礼,和她聊天倒也让林子勿愉快。
只不过聊的开心了,有的事情就不免被忽略。
比如不知什么时候,洛萧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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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转学生

洛萧之前离开,其实是因为美人鱼餐馆的老板娘于姐送来了她预定的午饭。
林子勿什么都挑,就是不挑食。即使是英国黑暗料理仰望星空他也可以吃的面不改色,但这不意味着他没有味觉审美。
作为多年的挚友,洛萧当然知道林子勿其实并不爱吃西餐,尤其是昨天晚上,厨房送来烟熏瘦三文鱼配沙拉的时候,林子勿的脸色简直白的和瓷器一样。虽然出于浪费可耻的原则,他还是把三文鱼都吃完了,但吃完之后他就不说话了,一个人很忧伤地窝在单人沙发上,下巴支着窗台,默默发呆。
外人看来,可能觉得林子勿只是心情不好。
但洛萧哪里会不知道,这货露出这种表情时,根本不是心情不好,而是胃口没被伺候好。
当初这个小学弟一连吃五天学校可怕的晚餐时,也是这样的一个表情,可怜巴巴地兀自忧郁着,一直忧郁到作为学姐的洛萧受不住,冒着被某些学生会走狗抓包的危险,溜出去帮他从校外小卖部买一盒香喷喷油汪汪的拌面为止。
于是今天趁着林子勿拍戏的时候,洛萧就打电话给美人鱼餐馆的老板娘,要了两份特别订制的中餐,点的全是林子勿当年喜欢吃的菜,让老板娘打包了送过来。
不成想拎着盒饭悠荡进剧组时,却瞧见林子勿正和人聊得阳光灿烂直冒泡泡。而对方不是别人,正是这两年电视剧里刷脸程度极高的当红女星舒允。
洛萧就不吭声了,闲闲地点了了根薄荷女烟,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这个场景看过去很像电视剧,尤其是林子勿的确是和舒允合作过的,简直犹如画中人从荧屏里走到现实一般。
洛萧那时候想,这场景要是给拍来了,往贴吧一放,那点击率,妥妥的能把头条给拿下来。
作为一个审美正常的人,无论男女,见到美女多看两眼那是必须的,尤其是这样有名的美女,而且洛萧本身还挺喜欢舒允演的戏的,于是她就多看了人家很多眼,然后发现舒允确实漂亮,甚至比电视里还要标致,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暖暖都是阳光的味道。
洛萧默不作声地把烟抽完,然后摁灭。
林子勿还没和女演员聊完,于是洛萧走过去,拍了他的肩膀。林子勿一惊之下回过头来,正对上洛萧似笑非笑的眼睛。
“不够意思啊林子勿,有萌妹子不叫上我。”
“你大爷的,你啥时候来的?”林子勿瞪他,“走路和猫似的,都没个声。”
洛萧调侃他:“烟都抽了一根了,你心思根本不在这儿,就算我走路声响大的像恐龙,你大概也是听不到的。”
林子勿拿手肘撞她:“滚你丫的。”
舒允见他们关系这样熟稔,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洛萧:“这位女士是……”
林子勿笑着和洛萧打闹,闻言顺势将洛萧勾住,下巴一扬:“和你介绍一下,这是贱内。”
舒允:“…………”
洛萧笑着骂道:“滚你大爷的。”
林子勿由衷地道歉:“贱内脾气不好,让你见笑了。”
洛萧戳了戳林子勿的额头,眼神却挺纵容:“够了啊你,信不信回头姐削你。”
林子勿继续说:“脾气不好也就算了,还嗜好家庭暴力。”
于是就真的捱了洛萧一个爆栗。
林子勿泪眼汪汪无比哀怨地捂着红肿的额头感慨早分手早轻松,洛萧顺手又帮他揉了揉,然后笑着对舒允说:
“见笑了。我叫洛萧,是林子勿的翻译。”
林子勿也打闹够了,笑道:“也是我学姐,老铁老铁的朋友了。”
“啊,是这样。”舒允恍然大悟,将手伸给洛萧,“原来是林先生的学姐,失礼了。我是舒允,多多关照。”
洛萧和她握了握手,笑道:“您客气,没想到还能见到真人。”
等这两个女人互相认识完毕,林子勿扭头问洛萧:“对了,你刚才跑去哪儿了?”
洛萧笑着说:“拿外卖。”
“外卖?”
“中餐,都是你喜欢吃的。”
洛萧说着,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忽然想到自己没有想到舒允会来,所以只点了不多不少,两份盒饭,不由尴尬地看向舒允。
但她反应很快,略微思忖,便笑道:“厨师手艺不错,我在餐馆已经尝过了。给你们带来了两份,一起去旁边吃吧?”
三个人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坐了,林子勿掀开饭盒盖子,眼睛睁得圆溜,仿佛饿了许久的犬类,充满期翼地张望里面的内容。
“我操。”看清了菜色之后,林子勿特没出息地吞了一下口水,“就这一盒菜,你现在给我一个连的绝色美女,我也不带换的。”
洛萧舒展开一双长腿,看着林子勿捧着盒饭,酒窝浓深:“那是,我好歹也养了你那么多年,哪能不知道你小子的口味。”
“好好好,够意思,回头打赏你!”林子勿说完这句话,迫不及待地拆了一次性筷子,就把脑袋埋到盒饭中去了。
林子勿吃饭的模样其实特狰狞,风卷残云饿虎扑羊鬼子进村胡吃海塞不能描述万一。
洛萧就觉得好笑,眼神中亦有些怀念。
以前俩人在西北念书时,林子勿也是这个吃相——
这小子是个转校生,刚来敦煌中学的时候,根本不和人说话,慵慵懒懒,闲闲散散,细而长的眉眼永远一股子厌倦,骨子里没有半寸温度,也不笑,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旧社会那种坐在黄包车上,提着一金线绣鸟鸟笼,苍白乖戾的子弟。
甚至有人猜测他应该是哪个富商的私生子,不然哪里来的高冷性子,纨绔架子。
对此身为富家千金的洛萧也颇以为然,有一次她和一群玩伴打篮球,那群人都住在市区最昂贵的私人别墅区,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开玩笑地和朋友说:“嗳。咱们小区里有没有哪个老板丢了个儿子。”
那朋友就见鬼一样的表情问她:“啥意思你?”
洛萧接过别人抛给她的篮球,在手里转的潇洒自若,随意笑道:“我们学校里最近新来一小子,我跟你说,长得特俊,脾气特冷,人都传他是流落在外的公子扶苏,来这里寻亲的。我猜还真没准。”
那位男性友人翻了白眼:“得了你,别人犯二也就算了,你也跟着一起二。公子扶苏的事情我没兴趣,如果皇阿玛遗失在外的紫薇我还管一管。”
洛萧笑话他:“出息。”
“是啊,哥几个可是男人,男人可不就这点儿出息么?哪里像洛萧你,见了帅哥都不带正眼看的。”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洛萧的视线正远远追着某个焦点移动过去。
朋友顺着她的目光看,只见砖红色的洋房里走出一个穿着丝绸白衬衫的家伙,虽然离的远,却依旧能从那个人散漫的脚步,从容的姿态中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
这是当时整个富商云集的别墅区里最目无王法的小少爷,吴老板的儿子吴轼。
此人从小被父母浇灌的无法无天,加上背景甚硬,丝毫没有沾染半点他老子的硬净,反而妖孽如戏子,关于他各种荒唐的谣言层出不穷,也算是圈子里一个传奇。
朋友就揶揄洛萧:“成啊洛萧,原来你喜欢这款的?”
洛萧收回目光,瞪了他一眼:“有病没病?有病吃药。”
“那你盯着他瞎瞧个啥?”
洛萧没好气儿地说:“我看谁,你管得着么。”
那个友人讨了个没趣,只得挠头傻笑,但笑了会儿,忽然若有所思地说:“我刚才突然发现,你形容的那个转学生,神态举止倒是和吴大少爷有几分相似哈,没准是吴老板的私生子?”
不过玩笑归玩笑。洛萧发现,新来的那个转学生的确骨子里有种很高冷的味道。这和圈子里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公主们,却有几分相似。
而且她曾经无意撞见林子勿在食堂吃饭。那神情,仿佛对西北的吃食有着深仇大恨,一张匀称的脸盘儿写满了厌倦。而且他不吃葱,不吃蒜,吃个煎包吧,愣是能把馅儿里的每一根葱丝给挑出来,然后才默默地把剩下的肉馅儿吃掉。
转来读书才一个月,愣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了一大圈儿。
洛萧那时候是学校的学生会干部,有些年级事务要处理,有一天忙的晚了,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天已经全黑,灰蒙蒙的云层里落下大团大团雪花。
她进饭堂的时候,里头已经没什么人了。她打了一份饭,端着餐盘四下环顾,发现窗边林子勿一个人坐着,正安静地吃着晚餐。
洛萧本来也不想和这个高冷小学弟啰嗦,但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走到林子勿身边,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能坐这儿吗?”
林子勿抬眼,淡淡看了看她。然后说:“随你。”
洛萧就坐下了。她看到林子勿碗里一份炒大白菜,一份红烧肉,肉吃了一半,葱姜都被他挑了出来,丢在一边。西北烧肉多放各种香料,林子勿似乎吃的很不适应,神情恹恹的,心情也好像很不好。
洛萧问他:“你是南方长大的吧?”
林子勿头也不抬:“嗯。”
“听你口音听得出。”洛萧笑道,“前后鼻音不分。”
林子勿:“……”
洛萧问他:“你为啥要来敦煌?”
林子勿终于又抬起头,冷冷看了她一眼:“家里的决定。”
这种恶劣态度倒也真是罕见,洛萧虽然不是像吴轼一样炙手可热的富二代,但也算有些背景的主,家境非常殷实,哪里碰过这样的冷钉子,不免有些尴尬。
但她不像其他少爷小姐,因为母亲性情柔软的原因,她的脾气也挺好,所以即使林子勿这样,她也只是挠挠头,叹了口气:“看来你也挺不容易的。不说了,吃饭吧。”
林子勿没任何表示,继续啃着碗里的肉。
洛萧注意到,他虽然表情很冷淡,眼里也没有半点喜欢这些菜色的意思,但他还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完了,就连米饭都没怎么剩下。
“你慢用。”
林子勿把筷子往盘里一丢,冷着脸端着餐盘,也不等洛萧说什么,就这样兀自走了。
过了很长时间后,洛萧才知道,林子勿是真的受不了西北的烧菜方式,来敦煌那么久,顿顿吃的不是滋味。住校期间又不舍得下馆子,所以就这样聊以果腹着。
但那时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洛萧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疤,林子勿也终于和她有了过硬的交情。
有一回,洛萧父亲要去江苏出差,洛萧就让她爸带了俩真空包装的无锡酱排骨回来。
老爷子顺道也去了趟杭州,打电话问女儿还有啥需要的没。
洛萧哪里知道杭州有啥特产,就说你看着带吧,记住别有葱姜大蒜的就好。
结果老爷子给她带来俩看上去高深莫测的桂花糖藕。
洛萧拎着包装袋,小心翼翼充满好奇地翻看了很久,怎么也想不通这玩意儿有啥好吃的。
回校后忐忑地带给林子勿。
结果没成想,林子勿看到这两截古怪的东西,眼睛都放绿光了。撕包装的时候都能看见那小子白净的喉管咕咚吞了一下口水。
他甚至连“谢谢”的第二声谢都还没说完全,就已经狠狠咬下了一大口,咽都没有咽下去,第二口又囫囵进了嘴里,腮帮很快鼓囊起来,仿佛饿惨了的小动物,捧着真空袋子,大口大口地吃着。
洛萧从认识他那天起,哪里见过他这样的吃相,吓得连话都不敢说,直到林子勿被因为吃的太狠被噎住了,剧烈咳嗽起来,她才回神,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杯子递过去,诚惶诚恐地说:
“林子勿,你喝点水,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林子勿接过水杯,咕嘟喝了一大口,总算是顺气儿了,他眼里蒙着一层湿润的水雾,感激地看了洛萧一眼,在开口向洛萧道谢还是开口继续吃东西之间犹豫了一秒,然后坚决地选择了继续吃东西。
洛萧:“……”
虽然妈妈不让她养狗,但那一刻洛萧微妙地觉得,如果家里有一只小狗的话,大概……和此时的林子勿也不会有太大区别吧。
她这样想着,不觉感到好笑,于是伸手,摸了摸林子勿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