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餐人数:1
菜品名称:
混合头盘 1份
南瓜汤 1份
意式鳕鱼饺子 1份
奶油三文鱼 1份
意式奶冻 1份
阿玛瑞恩红酒 1瓶
底下还被安娜画了个巨大的爱心。
洛萧一阵无语,挑了挑眉,一边心想这“帅男人”还真能吃,一边把需要做的菜式告诉忙碌着的意大利主厨。
头盘端上去了,安娜时不时远远观察着帅男人吃饭使用的进度,在他吃了大部分的混合头盘菜品后,她快步跑到出菜窗,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敲着窗口:
“小洛。可以出汤了!”
洛萧在得到主厨确认之后把汤锅里的南瓜汤倒入深盘,往盘子的边沿撒上欧芹碎末,又拿厨房镊子往浓稠的金黄色汤羹上小心翼翼放了一朵新鲜娇嫩的薄荷叶子。
做完这一切,她趁大家没有注意,把[安娜毕生的希望](她自己形容的),放在了托盘底部,微微露出一个角,不是很明显,但足够让喝汤的人注意到。
“走菜。”
洛萧端着[安娜毕生的希望],来到出菜口,对眼睛简直已经冒出爱心的安娜会心一笑。
安娜朝她俏皮地眨眨眼睛,又快又稳地端着她的希望,朝她的男神走去。
洛萧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接下来的肥皂剧她可懒得看。
她现在就希望有一堆忙碌而机械的工作让自己做,最好让她在枯燥的重复中,忘记林子勿的那件事。
当她在给第8桌客人的罗马酿鸡胸熬酱汁的时候,后厨窗户又被敲响了。
洛萧走过去,安娜站在外面。
她脸上没有喜悦,而是布满了怀疑,洛萧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
安娜审视了她一会儿,才说:“帅男人叫厨师出来一下。”
“……是菜品有什么问题么?”
安娜摇摇头:“他说,让给南瓜汤装盘的厨师,出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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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洛萧一头雾水,呆呆站了一会儿。
安娜不是很友好地盯着她:“那张纸条,你记得署上我的名字了吗?”
“我写了。”洛萧回答的很干脆,“我按你的要求,写了你今天的打扮,在哪个位置看着他,也写了你的名字。”
安娜不说话了,过了好久,才撇撇嘴:“总之,你出来再说吧。”
洛萧忐忑不安地出去了。
在她的印象里,厨师被叫出去见客人那是相当严重的事情,多半是因为菜的口味非常糟糕,食材有什么大问题,或者菜里吃出了无法容忍的恶心东西。
那碗南瓜汤的毛病出在哪里,洛萧心里是清楚的,但这件事情要找也该找授意她递纸条的安娜,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个客人找她要做什么。
走到乐声轻快,灯火通明的大厅,洛萧在安娜的带领下朝那个“帅男人”走过去,手指不安地绞着围裙边。
那个客人是背对着厨房就坐的,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只是慢慢转动酒杯,醒着杯中猩红色的葡萄酒。
他扣着杯柄的手指又细又长,皮肤呈现玉一般剔透的色泽,精致妥帖的西装袖口上微微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腕上戴着的表是breguet的最新款。
这样多金的客人,若是得罪了,他们倒不会在意这桌菜值几个钱,也不会处心积虑想要店家免单,但处理不得当的话,就会变得格外难缠。
洛萧心中打鼓,深吸一口气,在他身后站定,低下头,微微鞠了一躬。
“先生您好,我是负责摆盘上菜的厨师助理,请问您对菜品有什么不满意吗?”
男人没有说话,细长的手指又执着酒杯晃了晃,才不慌不忙地把杯子放下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非常淡然地说了句:
“洛萧,好久不见。”
他甚至没有用任何的疑问句,没带丝毫假设,就那么笃定而平静地开口,声音波澜不惊,话语中从容不迫的语气,和他少年时一样,分毫未变。
洛萧脸上的血色几乎是在瞬间就退的干净。
她立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一样,只觉得这些年流逝的时间忽然变成滔天的洪水涌来,将周围一切景象夷为荒芜空白。
在这片荒芜空白中,那个客人终于回过头来。
洛萧仅有的一丝血色,也在他回头的时候,彻底消失殆尽。
过了很久,她才颤抖着嘴唇,轻声从唇缝中漏出两个字:
“吴……轼……”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安娜口中的[男神]、[帅男人]、[毕生希望]不是别人,竟会是阔别多年的吴大少爷!
当年的吴家就已经在敦煌做得风生水起,一头独大。而这十多年,赶早抢占了全国地产市场份额的吴氏一族更是独占鳌头,作为吴老头的接班人,吴轼这些年也频频出现的各种会议和社交场合。
由于他和那些肥头大耳的暴发户、干瘪酸臭的大老板完全不是一个谱系的,在富商聚会中就显得相当瞩目,莫名其妙的就圈粉了一些迷妹,尽管只是个举止低调的商人,但微薄也有了十余万的粉丝。
洛萧偶尔也会避之不及的在财经类的新闻或是报纸上看到他,那个男人总是惜字如金,言简意赅,看着摄像机的眼神冷淡而薄凉,黑眸里像是一年四季都在落雪。
而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就坐在她面前,除了更为高贵和考究的穿戴之外,他的面容也好,神情也罢,甚至连那过分从容的态度,都让她有种回到了当初的错觉。
吴轼看了她一会儿,白皙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那里摊着洛萧写给他的小纸条。
吴轼用一种令人完全琢磨不透的神色,玩味地打量着她,然后慢慢说:
“亲爱的先生,虽然我不想打扰你平静的用餐,但是在你连续三个晚上出现在餐厅时,我实在无法抵抗住心里的声音,忍不住向你问候……”
他竟在淡淡地背诵着字条上的内容。
洛萧原本煞白的脸,又急速涨的通红,她不顾旁边安娜是否能听得懂,压低声音朝吴轼咬牙切齿道:
“这不是我写给你的!我后面署了这位小姐的名字!”
她说着,一把拉过满脸问号的安娜,杀气腾腾地用意大利语问:“安娜,你是不是喜欢他?”
安娜茫然地回答:“是啊。”
“她喜欢你。”洛萧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把安娜往前一推,“你应该找她,不是找我。”
吴轼低头温凉地笑了笑,那笑容高深莫测,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玉色的指节敲了敲摊在桌面上的纸,抬起头,平静地凝视着洛萧:“我只找写这张纸条的人。”
“都说了不是我了!”对于这个人,洛萧几乎是本能的排斥,就像猫遇到水要逃,羚鹿畏惧猛虎的声音,她不敢和这个男人说话,一时半刻都不敢,“我只是帮她翻——”
吴轼淡淡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她的话。
“洛萧。”他宁静地注视着她,然后把那张纸重新叠起来,递给她,“我认识你的字。”
洛萧哑口无言。
吴轼眼中有一些难以辨别的色彩,尽管他的声音是寡淡的:
“所以不用回头,我都知道厨房里的人,是你。”
这人讲话总是那么淡漠又暧昧,听起来似是无心又似有情。
当年是这样,过了那么久,地点从学校外的小餐馆变成了环境优雅的西餐厅,他这若即若离的态度,竟是分毫未改。
洛萧端的就有一股无名火起,语气冰冷:“是我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吴轼淡淡地,“很久没见你了,碰巧遇到,只想借故看看你。”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雨点,带着湿凉的温度,敲击在洛萧耳膜上。
曾是最受用的温言和语,少女时代听起来润物无声,心坎都被灌溉湿润,可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人不如旧,现在听到他这样若有若无的撩拨,竟是烦躁大过其他。
洛萧生硬地:“现在你看好了,我可以回厨房了吗?”
吴轼微微调试了西服的袖口,然后抬起薄薄的眼帘,嘴唇轻启:“遗憾。我本想邀你共进晚餐。”
他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笃信她会愿意坐下来,像以前一样,又傻又天真,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的晕头转向。
他的这种轻慢,让洛萧胸中愈发怒火翻涌。
她说:“我看不必了。”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没记错的话,我和吴总并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他微挑起眉,似乎是有些意外于她的反应。
曾经他们不欢而散,直到洛萧出国前,他们都形同路人。
但是他潜意识里还觉得,他和洛萧尚有旧情可念,如果好言相劝,得个原谅亦是不难。
只是这略微的讶异在他脸上连一秒都没有持续到。
然后他淡淡笑了笑:“好。你回去吧。”
洛萧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吴轼忽然在她身后说话了。
“洛萧。”
“……”
她站住,但并没有回头。
吴轼看着她的背影,声音里的细微语气不可捉摸:“你有男朋友了。”
听到这句话,洛萧心中竟起了种异样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同样的句子,林子勿与她阔别重逢时,也说过。
只是吴轼用的是毋庸置疑的肯定句,对自己的猜测是惯有的成竹在胸。
而林子勿呢。
她忍不住想起意大利的山路,小破车在那不勒斯的夜色中呼啸开过,林子勿坐在她身边,犹豫又慎重地问她:
“洛萧,你找男朋友了吗?”
她当时浑不在意,现在隔着重重变故,这温柔地像是叹息的问句,又仿佛再次飘落耳际。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语气是那么的极尽和缓,可是仍然藏不住紧张,就那么小心翼翼地悬着一颗心,等着她的答案。
洛萧闭上眼睛,但觉五味陈杂。
“不。”洛萧冰冷地微侧过脸,对吴轼说,“我单身。”
吴轼闻言,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多的喜形于色。
洛萧想起林子勿,那没出息的家伙,那时候听到她这样的回答,他抿了抿嘴,桃花般的眼睛变得又明朗又温润,明明是个演技爆表的家伙,却半点藏不住欢喜的样子。
她其实都看在眼里。
只是她虽然能看见他的高兴,却分不清那高兴究竟是真的,还是演出来的。
吴轼在她离去前,淡然说了句:“我等你下班。”
这个男人好像天生就是不会使用疑问句的,所以自然也不会给别人扭转自己决定的机会。
洛萧深知其性格,也不和他多费唇舌,转身就走。
走到暗处,洛萧一把抓住满头问号的安娜,压低声音:“这人为什么会来这里吃饭?”
安娜:“……客、客人啊。”
“你说他连续好几晚都在这里就餐?”
“对啊……我们旁边就是一家酒店,经常有住在酒店里的客人连续来餐厅吃饭,这不是很正常嘛。你是不是认识他?”
“嗯。”洛萧拍拍她的肩膀,“给你一句劝,不要和这个男人约会。”
“为什么???”
洛萧说:“他和你的前男友可不一样,这个男人跟你约会的时候,你不会想得到他会喊出谁的名字。”
安娜眨眨眼睛。
洛萧:“怎么样,怕不怕?”
安娜脸上泛出一丝诡异的潮红:“哦……好酷哦……”
洛萧瞬间无语:“………………”
“不过啊。”安娜忽然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趣地对洛萧说,“我发现你认识的男人都特别帅,这个也是,上次那个也是。”
“你说林子勿?”
“对呀,就是那个明星。”
“哦……”洛萧挠挠头,一时意起,好奇地问,“你觉得林子勿和今天这个客人像吗?”
“还好吧。”安娜耸耸肩,“我对你们中国男人不能分的特别清楚,只能辨别出帅和不帅的区别。”
“花痴死你算了。”洛萧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再见,我回厨房了。另外拜托你一件事,帮我搞定外面你的那个[毕生希望]。如果你能在我们下班之前支走他,我下班就给你发一千块的感恩红包。”
安娜为了自己的[毕生希望]和一千块钱,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吸引吴轼的目光,可是那个男人像是对欧美女性特别的不来电,安娜除了跳脱衣舞,能做的诱惑都做了,但吴轼还是神情淡薄,漫不经心地喝着他的酒,仿佛神游天外。
转眼九点半到了。
安娜跑过去,含笑地对他说:“这位先生,麻烦您,我们要打烊了,您看……”
她正准备说您看如果您舍不得要不要留个我的号码,下次我请您吃。
但是吴轼已经站了起来,把淡灰色的西装外套披上,不慌不忙地扣好扣子,那细长白皙的手指让安娜忍不住又吞了吞口水。
吴轼看了她一眼:“打扰了,我到外面去。”
安娜还在绞尽脑汁地搜刮着脑中贫瘠的中文,试图和[毕生梦想]搭讪,但是[毕生梦想]先生又打断了她的思路。
“你们这里。”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有后门出口吗?”
☆、泯灭
一般餐馆除了进客的正门之外,厨房或者洗碗间也会有一扇小门,方便送菜以及搬运厨房垃圾。
这个小门一般是朝着比较偏僻的小路开放的,无意经过的人总能看到一些倒人胃口的剩菜油污,偶然还有偷闲的厨师顶着帽子,站在门边眯着眼抽口烟,或者坐在台阶上玩手机。
洛萧把后门打开一道缝,朝外面张望一番,见外面寂静无边,昏暗的老式路灯投下苍白的光,一只猫在垃圾桶里充满希望地嗅着。
她纤细窈窕的身子微微一侧,从门缝里闪出来,正准备溜之大吉。
身后却忽然响起一个沉冷的声音:
“你要回家了么。”
洛萧差点没原地跳起来,她又惊又气地回过头,看到吴轼从黑暗的角落走出来,掐灭了手中的烟,丢在地上,皮鞋碾了碾烟头。
吴轼抬起眼皮,淡淡看着她:“我送你回去吧。”
“你有病吧??”洛萧几乎是崩溃的,“谁他妈告诉你这里还有一个门的?”
“那个意大利女孩儿。”吴轼平静地说。
洛萧在心里把为了梦想出卖朋友的安娜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然后对吴轼说:“不用你送了,我自己走回去很安全,谢谢。”
“不用谢。”吴轼仿佛没有听到前半句,淡定地把手□□裤袋里,“走吧。”
洛萧:“……”
吴轼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没有反应,回头看她:“怎么?”
“我不想回去了。”洛萧恼怒道,“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轼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由衷地叹了口气:“洛萧,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
洛萧冷笑一声:“想见吴总的人只怕能从徐汇一路排到黄浦江边,你会在乎我想不想?”
吴轼往前走了几步,在她面前站定,黑夜里他微低头,看着她的脸。
“洛萧”他平静地说,“我在乎。”
这句看似温存的话,却把洛萧彻底惹火了。
“滚你的!吴轼你有完没完?你有毛病吧?我跟你多久没见了?跟你是什么关系?我跟你交情很深?跟你余情未断?——你给我让开,你再缠着我,我就报警了!”
吴轼一偏头,似乎很无所谓地示意她:“你报,需要我替你打110吗?”
“你——!”洛萧被气的差点噎住,半天才吐出三个字,“不要脸。”
“嗯,我不要脸。但是谁比较要脸?”
吴轼说着,眼睛微微眯起,脸上忽然起了一丝略带嘲弄的微笑。
“林子勿吗?”
他一惯语气浅淡,如同细雨,但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雨冻成了冰,又冷又硬地朝洛萧砸下来。
洛萧僵立在原处,一张脸因为愤怒和尴尬,逐渐涨得通红。
吴轼见她这样的反应,脸上那种刻薄的笑容更深浓,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这么说,那些新闻和微博上说的总是八九不离十,洛萧,你喜欢他。”
洛萧几乎要炸了:“滚!”
吴轼没有滚,反倒又往前几步,几乎要把她逼到墙角去了。
他一只手擦着洛萧的鬓发穿过去,抵在湿冷的小巷墙壁上。
“滚?”他几乎是轻笑,“如果没有记错,你以前是喜欢我的吧?怎么,和林天王上过床,就彻头彻尾是他的人了?”
洛萧的脸霎时雪白,瞳孔猝然收紧,瞪着吴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后,她才微微颤抖着嘴唇:“你……根本不是无意出现在餐厅里的。”
吴轼淡淡地:“OF娱乐公司合作的那家医院,很大一部分建设是由我捐资的。如果你留意过我,就应该知道我在去年6月的商代会上说过,桐深集团已经成了OF娱乐最大的商业合伙人。你和林子勿去医院的事情,我又怎么会毫不知情。”
他顿了顿,注视着洛萧的眼睛里没有太多温度。
“不过看来,你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林天王身上,并未分给我太多的关心。”
他说着,抬起另一只手,伸过去,似是想一捻洛萧额边垂下的头发,可是指尖将要触及她的脸庞时,洛萧却忽然开口。
“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她目光如炬,眼神犀锐,倒让吴轼一时半会儿不敢触上她的脸颊。
“我和你非亲非故,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侣,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站在原地,我知道你不害怕警察,但是吴轼我警告你,你再上前一步,我拧断你指头。”
听到她咬牙切齿的这番话,吴轼脸上那嘲讽的浅笑渐渐淡了,面容重新换作一副淡漠神态。
“洛萧。”
他只说了个名字,话头就被她打断了。
她的声音硬冷如铁:“我说到做到。”
吴轼静默了,距离她脸颊只有几厘米的手悬在原处,他注视着洛萧,洛萧也毫不示弱,仰着脸凉凉地盯着他,月光浮在她眼底,黑色的眸子显得又亮又冷。
“好。”
他的手垂下了,脸上犹如结了一层冰霜。
“洛萧,你很好。”
他说着,站直了身子,挺拔柔腻的鼻梁下,嘴唇微启:“我还以为,你曾经对我是真心的。”
洛萧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凝结了。
吴轼一共对她说过两句不可原谅的话。
第一次,他在与她温存时,模糊唤了另一个女孩的名字。
那一次洛萧觉得地裂天崩,追慕多年的人将她尊严蹋碎,令她从此对男人们的情话不敢轻信,也再无法用爱慕的眼神注视着他。
可是即使再怎么厌弃,再怎么封藏,她内心深处,多多少少,总还留着些吴轼的影子,午夜梦回的时候,偶然也会想起敦煌漫天的大雪,雪地里站着一位清俊少年,两人相对而望时,神情各自都是温柔的。
然而,当这第二句话说出口时,洛萧站在幽巷里,看着那个逆着月光的男人。
忽然,那仅剩的旧梦,也碎裂了。
碎片湍急地从脑海奔流到心腔,尖锐的棱角割得她再一次心痛如绞。
却也真的,是最后一次心痛如绞了。
她睁大眼睛,似乎是不信吴轼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着他的眼神,很接近瞪视,却又含着某种隐晦的情绪。
只是不知吴轼究竟有没有看出来,那种情绪其实便是伤心。
有某一刻,洛萧很想放弃倔强挺直,风度尽失地揪住他的衣领责问他:
什么叫做——我曾以为,你对我是真心的??!
那些年,最是纯真无邪的岁月,眼睛里装的都是他的影子,还有什么比这更是真心?若这是虚无的,又还有什么是赤忱?
她用初恋无限的光辉为他加冕,用最深的温柔为他粉饰容颜,她深爱他的时候看不到他的疮疤,她深爱他的时候伏在他的脚下,她唯一一次少女衷情,卑微入骨,都统统给了他。
怎会是不真的。
她跟着他十多年,梦着他十多年,自他走下她心中的神坛,之后那么漫长的岁月,她不知他身在何处,枕边又是何人,但却也再没有想牵另一个人的手。
怎会是……不真的。
甚至当她多年后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隔着万水千山,听到他清晨略带沙哑的嗓音,透着牙膏淡淡的薄荷味从话筒中靠在她耳边,她依然会觉得那么痛那么疼。
怎会是不真的……
可是吴轼竟问的出口。
她曾以为他不会有更恶毒的刺扎伤她,看来她错了。
吴轼不是蜂,扎一次人不会死的。
他是蛇。
她还会咬到流血受伤,毒液流到回忆里,腐蚀掉最后一点温存。
对。这不是真心。
是一颗蠢透了,蠢绝了,蠢到死了的心。
她当年,匆匆忙忙把自己蠢笨又固执的初心挖出来,趁着滚烫趁着心跳未熄,就急着想递给他,暖他的手。
于是那颗愚蠢的心脏,就这么愚蠢地死去,死后枯萎,腐为血脓。
可是那么多年,即使嘴上说了再多次厌恶的话语,血迹到底还斑驳着啊,还未干透。
似乎在等遥远的某一天,春风解了玉门关的雪,敦煌蜕去冰冷颜色,那血迹会重新飘落,化成花瓣化成芳菲化成旧时温柔。
她错的多么彻底。
幼稚。
像个笑话。
所有旧事飘零而去,仅剩的断壁残垣亦是轰然崩塌。
她的眼中一片尘埃飞舞,像是当年学校旁边,正午时分,在小饭馆里看着阳光洒进玻璃窗,她心事懵懂地对他说:“我也喜欢你。”
“对。”洛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只剩清辉月色。
她淡然道:“年少无知,不可作数。我对你,从来没有真心。”
吴轼不说话,冰冷又漠然地凝视着她,过了很久,他才薄薄地笑了:“那真巧。”
他平静地告诉她:“我也一样。”
他说完这句话,淡漠地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云淡风轻地瞥了她一眼:“不过洛萧,我倒是很好奇,你喜欢林子勿哪一点?戏子而已。”
洛萧冷冷笑了:“论演技,他怕是比不上吴总的三分之一。”
吴轼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想回敬一句什么,但话到嘴边懒洋洋地咽了回去。
洛萧有些讽刺地问他:“我现在可以走了?不必再送了吧?”
“请便。”
洛萧看也不看他一眼,挎好肩上的小包,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在巷口的时候,吴轼忽然朝着她的背影,冷冷问了句:“洛萧,如果林子勿有朝一日不再那么火,你还会喜欢他吗?”
洛萧一言不发,似是没有听到,裹进了羊绒风衣,挥手拦下一辆刚好开经巷口的出租车,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很多暗恋,在表白被拒,对方有男女朋友之后,看似熄了炽热,但死灰仍在那里,无论自己承不承认,其实心里总是给对方留了一席之地,这一席之地必须等更好的人来占据,或是随着时间慢慢被浸蚀,但那个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大多需要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的亦不少见,或许更久。
可是还有一种情况,心中的余情便会骤然泯灭,那便是看清了一个人的丑陋时。
洛萧曾有一好友,和前男友分手后仍是柔肠百结,醉里挑灯看君,惦记了很多年。
可是有一天,她无意中得到了前男友和另外一个女生的聊天截图,里面那男人甜言蜜语,言辞恳切,说的都是无比动人的句子。
但那么多句子,和曾经与她说过的,竟然并无区别。
女友顿时心生厌弃,之前纠结了多少年的感情,一朝消耗殆尽。
从此之后,对这个人头复制机,女友非但没了旧爱,还凭添一堆嫌恶。
她当时找洛萧吐槽,说那感觉“宛如把一泡狗屎当巧克力冰激凌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