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听完之后,面目已经完全呆滞。
过了半天,才看到他抬起手来,林子勿原以为他又要动手拍桌子,但是老板显然连拍桌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虚弱地挥了挥手,竟只是望着天花板,漠然说了句:“你们出去吧。”
陆哲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老板,你没事儿吧?”
老板已经连话都不想说了,叹息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罪魁祸首陆哲拉了拉林子勿的衣角,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神,林子勿虽然很想洗雪自己和陆哲有一腿的污名,但由于不知道陆哲这个人精究竟想要干什么,林子勿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跟着陆哲一起出去了,顺便替生无可恋的老板关上了门。
两人下了楼,一出电梯,就直接进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林子勿几乎是进屋的瞬间就开始嚷道:
“陆哲,你这是唱哪出?”
陆哲也没个好脸色,他和林子勿差不多一般高,此时此刻直着腰板,气势上虽然不能咄咄逼人,但也没有被林子勿完全压制下去。
陆哲皱着眉头,压着声音:“林子勿,你是不是傻啊,刚刚我不冲进去,你是不是就要跟老板说你暗恋洛萧了?”
☆、既然影帝是基佬,那么
陆哲皱着眉头,压着声音:“林子勿,你是不是傻啊,刚刚我不冲进去,你是不是就要跟老板说你暗恋洛萧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我操了我的小天真,拜托你动动脑筋想一想,你如果跟老板说你喜欢一个非演艺圈的普通女孩子,老板会兴高采烈地支持你?会同意你留在上海陪她?”
陆哲顿了顿,继续愤然道:
“他无非就是觉得你脑子卡住了,然后他会让你立刻马上飞去西宁拍戏。置于洛萧,他也会想办法把她弄走,弄的离你越远越好。我的林大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老板的摇钱树聚宝盆,为了保住你,你以为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林子勿哭笑不得:“那你也不至于说——我和你有一腿吧?”
陆哲翻了个白眼:“全公司也就你自己没有看出来,你是老板心中侄女老公的最佳人选,无论你报出哪个女明星的名字,他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子勿:“……”
陆哲信誓旦旦地说:“你信我的,跟我有一腿最好。第一,他受的刺激过大,脑子一时半会儿反应不出我故事里的漏洞。第二,这件事情他绝对不会宣扬出去,也不会把我怎么样,除非他疯了。第三,你相信我,因为你暗恋的人是我,如果我明天飞去西宁做开机准备工作,他同意你留在上海的几率就大了很多,只要他还相信我们有一腿,他就没有理由希望我们两颗脑袋在西宁凑一起。”
听完陆哲的一二三点,林子勿呆呆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喜笑颜开,伸手就给了陆哲一个熊抱,陆哲尽管使出浑身解数试图躲闪,但最终还是一脸嫌恶地被他抱了个满怀。
林子勿兴高采烈地说:“好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爱你,斑比。”
第二天,陆哲飞赴西宁《沙棘》剧组,老板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果然没有强迫林子勿也立刻飞过去。
他现在甚至连在电梯里遇到林子勿,都两眼望天当没看见。对于自己瞎了狗眼竟然想把侄女儿许给一个基佬这件事,老板现在十分的懊悔。
白小锤忧心忡忡地对林子勿说:“林先生,我怎么觉得老板今天对你的态度怪怪的?”
心情大好的林子勿一边吃着薯片,一边说:“不用担心,过一阵子就没事了。来,吃点乐事,黄瓜柠檬味的。”
白小锤还在为老板态度微妙的变化而感到担忧,没有多想,伸手往林子勿递来的薯片袋子里抓了几片,塞进嘴里,咕唧咕唧地嚼着。
两人从工作室的玻璃窗里盯着老板走远,林子勿状似闲来无事地问了句:
“小锤啊,你有没有谈男朋友啊?”
白小锤闻言,吓得差点被薯片呛到:“林先生!我发誓我对工作绝对忠心不二!五年之内不恋爱,十年之内不结婚!十五年之内不要孩子,二十五年——”
“你就成仙了。”林子勿翻了个白眼,“我就跟你唠唠家常,你至于么,咱俩谁跟谁。”
白小锤更惊慌了,双手抱在胸前,拿薯片袋子挡住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挡的,一览无遗的平胸:“林先生!你不会是——想要泡我吧?”
林子勿满脸黑线:“你想哪儿去了。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你……唉,你们女孩子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样的?如果我想追一个女孩,到底该怎么追?”
也难为林子勿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他活了二十多年,就连追逐自己想成为演员的梦想,都从不曾放低高傲的姿态,要他铆足了劲追一个女孩,简直比让他和舒允拍限制级床戏还难。
白小锤一张小嘴张的大大的,呆呆看着林子勿,怕她误会,林子勿轻咳一声,忙补充道:“我……我拍《沙棘》,把握不好那男主角的心态,找点灵感。”
“哦。”林天王拍戏的认真是圈内出了名的,白小锤自然心里不再存有疑虑,仔细想了想,说,“讨女孩子喜欢啊,可是一门学问。你们这种直男,除了先天天赋满点的,基本上都是一辈子的必修课。”
林子勿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白小锤说:“你们直男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女孩子只要买买买,说两句甜言蜜语,就可以哄到手了,其实可不是这样。追女孩子最重要的一点呢,就是先弄明白,她到底喜欢怎么样的男人,然后努力往那个方向靠拢,这样才有希望。不然她明明喜欢的是文弱忧郁的书生,你却整天在她面前表现出健气肌肉男的属性,就算你给她买再多东西,最后换来的不过也就是一句‘谢谢参与’罢了。”
林子勿神情专注地听完,言简意赅地用他惯有的总裁风范进行了褒奖,他凌空点了点白小锤:“你说的很好,这个月我给你涨工资。”
白小锤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在金钱面前不顾偶像的面子:“林先生,你没这个权利,老板才有。”
林子勿高冷而干脆:“走我个人帐上。”
“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让老板去死吧。”所谓近墨者黑,白小锤跟着林子勿混迹久了,也耳濡目染了有奶就是娘的人生准则,立刻朝林子勿点头哈腰。
“以后我有问题再来问你。”得了教诲的林子勿又拿了块薯片丢到嘴里,然后把手拍拍干净,“报酬少不了你的。”
“谢林先生隆恩!”
白小锤兴高采烈地目送林子勿施然离开办公室,那妖孽临走前还不忘朝坐在门口刚进公司的实习生微微一笑。
小姑娘原本正在嘀嘀咕咕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奈何林子勿这一笑实在摄人心魄,她立刻就僵住了,呆呆张着嘴望着他。
林子勿附下身,用很低的音量问她:“你是在找中午放在办公桌上的薯片吗?”
小姑娘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回答道:“啊,啊是,是啊!林先生怎么会知道的?”
林子勿背后简直都能冒出一簇毛茸茸的狐狸尾巴,蔫坏地来回晃动,他神秘兮兮地对实习生说:“我偷偷告诉你,是小锤拿去啃的。你现在去找她,薯片袋子都还在她手里呢。”
因为林子勿挨的有点近,小姑娘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磕磕巴巴地说:“那,那就给锤姐吃吧,反、反正也要不了几个钱。”
林子勿唯恐天下不乱:“我一直都觉得,节俭的女孩儿最美。”
“………………”女实习生沉默几秒钟,耳朵里都有热气窜出来,她和林子勿对视着,忽然霍的起身,以非常坚定地态度对林子勿说,“好的林先生,我这就去问锤姐要回买薯片的八块六毛钱。”
“嗯,好孩子。”林子勿笑得像个得道成仙的狐狸,一双桃花眼弯弯的,“去吧,加油~”
说完这没事就爱瞎捣乱的老狐狸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林子勿开着自己的车返回徐汇区的别墅,一路上他放着音乐,心情轻快,可是快到家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眼睛出了几秒钟的神,就感到胸腔中那股欢快涌动的泉水慢慢变缓,然后,很快就枯竭了。
林子勿忽然意识到,他和洛萧相识这么多年,他却好像从来都不知道,洛萧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车子驶进了别墅内的停车库,他坐在里面却没有出来,音响里放着沙沙的法文歌曲,他双手扒在方向盘上,下巴抵着手肘,幽暗中愣愣睁大眼睛。
洛萧……喜欢什么人?
卧槽了,洛萧喜欢什么人?
他细思极恐,脑海中搜索着中学时代的洛萧,多年后再次相逢的洛萧,一番存储的记忆搜刮下来,竟没有任何与洛萧男女感情有关的内容。
他不禁有些呆住了。
这才想起来,洛萧今年已经二十七了,然而在他所知道的岁月里,洛萧好像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交集,甚至也没有对任何男人表现出过多的兴趣。
她的这种对异性的冷淡,或许正是林子勿一直认为自己是特殊的原由。
他曾经觉得洛萧多少是对他有好感的,如果她有喜欢的人,站得离她最近,一直在她身边的人,应该就是自己才是。
可是直到这一刻,当白小锤提点过之后,这个头脑愚钝的可怜的直男才发现——
非但洛萧不喜欢他,而且,
他竟然连洛萧喜欢什么类型的男性,都半点不了解!!!
洛萧该不会是蕾丝边吧!!!!!
想到这一点的林子勿一声惨叫,抱住自己的脑袋,砰砰砰地往方向盘上面撞,不对不对她绝对不会是蕾丝边,那她喜欢什么?是柔弱的书生还是阳光的小哥?是博览群书的大脑,还是匀称紧实的腹肌?
他是如今演艺圈里最了不起的明星,只要给他剧本,没有他演不了的角色。
但是洛萧塞给他的,只是一张薄薄的纸,上面仅仅简单地写着两个字——
“弟弟”。
这个角色,他演了十多年,现在他演累了,不想演,也演不下去了。他想向她求一个新角色,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再给他。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站在舞台的帷幕后面,道具场景都布置妥当,观众也已熙熙攘攘,灯光照下来,他决心要从幕后走到台前,要用全部的心血和努力,尽毕生的演技,去饰演一个她喜欢的人物。
他早已身价过亿,一向淡漠从容。
然而,为了这场演出,他在台下复习了千万遍,排演了无数次,他忽然变成了一个既害怕又渴望被聚光灯扫到的龙套,掌心冒汗,心跳加速,胸腔中战鼓擂的轰隆,喉结滚动,只恨不能将胸膛剖开来,让她看明白那里面每一滴血都叫做喜欢,除非死了才会冰冷凝结。
可是登台的那一刻,帷幕拉开,他在刺眼的白光下,勉强睁着眼睛,几乎要被刺出眼泪,他在潮水一般铺天盖地拍岸而来的渴慕中,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那些尖叫和欢呼的人们。
可是她不在。
无论确认几遍,寻找几遍,他都见不到那个人温和又英气的脸,有深深的酒窝和浅淡的疤痕,像少年时那般温柔地注视着他。
一遍又一遍。
直到最后,他才不甘地相信,原来——
那其实只为她一人准备的观众席,她却从未来过。
☆、送送送
南方冬季的雨,总是冷到骨子里的。
洛萧站在anello意大利餐厅的后厨,看着炉子里烘烤的马苏里拉批萨。窗外冷雨淅沥,打在透明的玻璃上,再缓慢流下来,像是一脉又一脉冰冷的河水。
厨房里很暖和,铸铁大锅里鲜艳红亮的肉酱已经熬煮了四个小时,即使盖着锅盖都能闻到一股浓郁醇厚的香味。
在这样的雨天,客人总是不多的,餐厅内十分清闲,安娜一边往黑板上写着今日特价菜名,一边轻轻哼着歌,暖黄色的灯光里,这家小小的西餐厅就像家庭酒店一般温馨。
忽然门被推开了,安娜回过头去,看到穿着明黄色雨衣的快递员,抱着个大盒子站在外面,不由耸耸肩,用意大利语朝后厨喊道:
“小洛,你的花,这个星期第六束了!”
洛萧本来在切餐前法棍,闻言差点惊的剁了自己的手指头。
她放下面包刀,急匆匆地跑过去,签了快递员递来的单子,然后在安娜又是好奇又是羡慕的目光中,接过了沉甸甸的花盒。
“这次又是什么啊?”
安娜催着洛萧把盒子打开,两个女孩子拆了包装,只见里面躺着一大束深红色的玫瑰,花瓣边沿染着金色的缀边,安娜迅速数了数,一共六十朵。
“唉。”安娜啧了啧嘴,“最早是十朵黄玫瑰,然后是二十朵粉百合,后来是三十朵天堂鸟,接着四十枝勿忘我,昨天又来了五十朵羽毛郁金香。小洛,那个神秘人再这么给你送下去,我们可以改行开花店了。”
她说的其实非常有道理,前几天送来的花朵已经把店铺装点的姹紫嫣红,芬芳扑鼻,来就餐的客人甚至会惊讶地睁大眼睛,感叹道:“这家店真是舍得花血本装点门面呀。”
安娜看着洛萧又是尴尬又是窘迫地把红玫瑰笨手笨脚地拆开来,挨个插在餐桌的白瓷瓶里,忍不住又问她:
“小洛,送花给你的人,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吗?”
“呃,当然不知道……”
谎话,就算那家伙名字电话都没留,送花的人也缄默地为客户保守秘密,但洛萧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在上海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能像个土鳖暴发户一样给她送花的人,除了林子勿,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该不会是上次在店门外面等你的那个明——”
“咳!”洛萧看到哈利也饶有兴趣地在不远处听着,立刻咳嗽提醒,安娜连忙改了口——
“是那个小伙子送你的吗?”
“不是啦……我早就打电话问过他了。”
这句倒是真的,不过林子勿死活不肯承认,一口咬定此事与他无关。
洛萧当时就气的跟他说:“好!既然不是你送的!我就把那些花统统都扔到马桶里冲掉!”
电话那头的林子勿抽抽鼻子,笑了起来:“嗯,那如果是我送的,你就不会扔吗?”
言语里满是□□和滚烫的温柔。
洛萧涨红了脸,舌头打结,语气还像螃蟹一样硬:“你送的,我也一样丢。”
“为什么?”
“我平白无故,怎么能收你的花?”
林子勿深吸一口气,用尽全部的演技,才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你能。因为你是我学姐。”
——你是我学姐,就算你只肯施舍我一份学弟的剧本,我演不好就要赶我走。可是我也还是不想走,即使这本戏我演的再痛苦再不甘。
我也忍着。
我不和你说我爱你,我不向你告白,即使送你花,为你做你喜欢的事,我也会乖乖抹去自己的名字。
学姐。
不,洛萧。
这样你还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哎,你还真是好命。”问不出答案来的安娜,有些失落地用手托着腮帮,呆呆瞧着那些热烈的酒红色玫瑰,“我也好想被富有的帅男人包养,可惜看上我的,不是穷,就是丑,要么就是又穷又丑。”
洛萧无语道:“谁被富有的帅男人包养了?我挣自己的花自己的,我只收了几束花,花能当饭吃?”
安娜完全不想理她,只顾朝着天花板唉声叹气。
说“我只收了几束花”的洛萧很快就被打脸了。
情商可能真的是负数的林子勿,似乎以为洛萧没有办法把花退给他,就代表洛萧口嫌体直地收下了。
有了这种错误的认知,他在匿名赠送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飞越高。可能是因为平时受到太多粉丝的奇怪礼物,林子勿照葫芦画瓢,这礼物也开始送的得意忘形,送的放飞自我。
除了一天一束的花(那些花最终成了店内摆设,或者赠送给了旁边店铺,又或者赠送给了用餐客户),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洛萧收到了以下神奇的快递:
一张比利时国家音乐团表演特等票,她非常喜欢这支乐队,原本打算发了工资自己去买的。
一件ferre香槟色秋季大衣搭配围巾。
一只prada新款饺子包。
三十支不同色号的纪梵希口红。
一包缓解痛经的暖宫茶加韩国草药卫生巾(洛萧:……)
整整一箱最新出版的热销图书。
一个扫地机器人。
还有需要两个快递员才能抬进来的零食大礼包,哦不,或许叫零食大礼缸比较合适。
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安娜、熟了吧、哈利,以及店内其他工作人员,甚至连老板都终于有点看不下去了。
“小洛啊。”当星期天,洛萧铁青着脸,收到真丝床上用品五件套的时候,那个意大利老板终于忍不住,面带担忧地对她说,“你是不是,招惹上什么山口组的老大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正常人会这样追求一个女孩子的。”
洛萧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你说的对,老板,但是我觉得山口组老大,应该不会娘到把姨妈巾都寄过来。”
身高直逼一米九,六块腹肌,肩线宽阔的林子勿,默默在家里打了个喷嚏。
那些在洛萧这个西北女汉子眼里“十分娘炮”的事情,在林子勿这个出身于江南水乡的人看来,却是“十分居家”“万分贴心”。
忍无可忍的洛萧终于躲在后厨,再一次拨了林子勿的电话。
对方刚一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洛萧就像发怒的野豹一般,低低吼道:“林子勿!你大爷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对方却没有说话。
洛萧喂了几声,听筒里传来模糊的喧哗鼎沸声,一段嘈杂之后,才是林子勿的声音。
林子勿嗓音里微微有着些醉意,他几乎是呢喃地叹了口气,说:“洛萧……”
粗神经的洛萧没有听出他声线里的异样,还梗着脖子嚷道:“怎么着是我啊,我问你事儿呢!林子勿,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远远的有划圈和嚣笑声传来。
林子勿的声音几乎是有些哽咽的。
“洛萧,我很累,演不下去了……我不想再当你的学弟了,你明白吗?”
洛萧猛然睁大了眼睛,虽然她心里已经多少明白林子勿的心意,但是听他说到这个地步,她还是有些慌张和惊愕。
她张了张嘴巴,喉咙却干巴巴的讲不出话来,就那么举着手机呆呆立着,直到听见听筒里传来一阵明显的大笑,伴着男女划拳喝酒的吵闹,洛萧才惊醒过来,忙不迭地问:
“林子勿,你在哪里?”
林子勿却没有回答,只是模模糊糊,像是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反复喃喃着:“我不想再演了,演不下去,不喜欢……我不喜欢这样……”
洛萧这下子总算明白过来,林子勿是喝醉了。
她不禁有些着急,她对他的关心就像是一种潜移默化的习惯,她就像是家中长姐听到弟弟夙夜未归,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他:“你喝酒了?你和谁在一起?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连三个问题,不假思索,甚至问出来之后,她也没有意识到,其实她和他非亲非故,他喝不喝酒,和谁一起喝,在什么地方喝,都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林子勿在那头嗤嗤地笑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恍惚,又有些悲伤地问她:
“你如果知道我在哪里,会来接我么?”
“我——”洛萧被他问的一堵,如果是往日,她当然会说,这又什么,原地等着我来给你做代驾。
可是现在的林子勿不再是当年那个跟在他后面,个子还没有她高的小家伙了。
他是一呼百应的票房之王,是电影界镁光灯下毫无死角的国民男神。
他走到哪里,只要不注意,都会冷不防被狗仔偷拍,和他有所牵连的女人,即使是舒允这样的漂亮女星,都逃不了被粉丝冷嘲热讽的下场,又何况是她。
那条据说是熟人深扒的长微博,不就是血的教训吗?
“洛萧。”林子勿的声音很轻很弱,她甚至分不清他是不是哭了,手机那头是如此喧闹,沙沙的杂音让他的呓语像是隔着汪洋传来,“洛萧……你会来接我吗?”
即使喝醉了,他还是问得那么小心翼翼,那么难过,像是期待回答,又害怕听到回绝,到最后越来越轻,就像他心中竭力呵护,却终究越来越暗的希望之火一般,怕是快熄灭了。
“你会吗……”
洛萧几乎是在他问出口的一瞬间,心脏像是被沉石狠狠砸中,竟心疼地说不出话来。
她捂住嘴,眼眶忍不住湿红,从中学到他走上神坛,这么多年,她认识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过林子勿这样卑微的哀求,不,那甚至不能算是哀求,他那么飞扬跋扈的人。
却只敢问,你会吗。
那一瞬间,她对他的喜爱,无论是否与男女之情有关,她都不再顾及,都放了它们出来,于是深厚的情谊冲破了禁锢,她不想管什么狗屁熟人深扒,也不想计较林子勿在漫展上那个唐突的亲吻了。
她只知道,她不想让林子勿再这样哀求着对她说话。
她是那么疼他,觉得他是中学时代操场上那朵神情淡漠的小水仙,是电视荧幕里从容闪耀的星芒,他一向高傲,如果落到尘埃里,那简直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我会。”
我来接你。
可是后面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就在洛萧说出“我会”两个字的时候,林子勿那边似乎终于燃尽了所有的勇气和期待,终于挂断了电话。
☆、醉意
洛萧站在林子勿家门口。
雨下的很大,近乎滂沱,街边的梧桐叶子本就已经苟延残喘,此时已几乎落尽,被湍急的雨水浸没在地。
在这样的鬼天气,再尽职的狗仔,只怕也不会想呆在向来洁身自好的林影帝家门口,等着拍什么劲爆新闻。
初冬的夜风已经很冷了,洛萧一手握紧了伞柄,一手把大衣裹得更牢。
她在这里已经站了三个小时了,期间给林子勿打了无数电话,一开始是无人接听,后来干脆就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没有林子勿其他朋友的联系电话,无法打听到他究竟去了哪里,她只能这么瑟瑟地在冷雨中等待着。
她不放心他。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那辆熟悉的宾利车终于出现在茫茫夜雨里,车灯划破铺天盖地的瓢泼大雨,照到了瑟缩在别墅门旁边的洛萧身上。
洛萧眯起眼睛,几乎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紧了紧外套,朝缓慢停下来的宾利车走去,然后她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
舒允握着方向盘,坐在那里。
隔着大雨和车窗,她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洛萧,半晌才朝她挥了挥手,说了句什么。
可是雨实在太大了,洛萧站的又久,鞋子里进了水,身体早已冻得麻木,这种麻木让她作为外语系学霸的听觉都不再机敏,她几乎是茫然地,呆呆地朝舒允摇了摇头。
舒允啧了一下,降下车窗,微微探出一点点头,生怕被雨水淋湿了妆容。
她对洛萧喊道:“上车吧,先开回车库再说!”
可能是因为实在冻得太厉害了,洛萧踉跄地爬进车后座时,浑身都打着细小的寒战,发着抖。
车内很暖,因为车主是个处女座,所以收拾的也很洁净,湿淋淋的她挤进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可以拧出半盆水的伞,很快就弄脏了铺着的白色羊绒地毯。
舒允淡淡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然后平静地说:“后面有塑料袋,拿着套一下伞吧,不然林前辈醒来看到车脏了,肯定又要发一通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