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武冰冷冷地说,只觉得刚才还在胸口激荡的热切一下子散了,冷得没一点人气儿。
“上次领你打到足阳明胃一脉,今天要领你通足太阴脾和手少阴心。这就开始吧。”
叶武的修行课,教的是五行通络,阴阳参配,路子听起来和中医有些相似,但却玄妙的多,甚至难以用科学进行解释。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就是叶武的年龄。
没有人知道,叶武究竟今年贵庚。
她第一次出现在段家的时候,瞧上去二十四五岁,十六年过去了,仍旧是二十左右的模样,皮肤白皙紧绷,散发着淡淡光泽,连最易生皱纹的眼睛周围也温润细致,岁月在她身上似乎并不能留下太多痕迹。
早些时候还总有人好奇地想打听,问她究竟多大了。
叶武只微微一笑,朱唇轻启:“说出来怕吓到你,还是算了。”
段嫣然、段少言二人师承叶武,容貌自成年之后也不会有太大改变,段少言本就是最好的年纪,权且不说。但段嫣然如今都三十岁的人了,走在名媛里,依旧是皮肤娇嫩,容貌清纯,与十八岁时无甚相差。
按修行时一向的规矩,师徒二人进了书房深处幽静的和室。
那其实是个密闭的小隔间,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响动,人待在里面不知日月晨昏,也决不会被打扰。
段嫣然通经脉的那阵子,叶武和她在里面闭关,整整四天不曾出门一步,衣食用物都由下人送过来,放在门口,由叶武出去取,闲杂人等别说这间和室了,连书房都不能靠近。
现在,段嫣然早已经脉皆通,不怎么需要用到和室,这里就成了段少言和叶武修炼的地方。
段少言进了屋子,席地而坐,叶武也跟着进来,顺手拉上门,在他面前跪坐下来,说道:“先打足阳明胃,如果你悟性好,三个小时左右就能打通,练功时需要记得平心静气,心无杂念。如果你东张西望,当心我一巴掌扇死你。”
听她这样说,段少言淡淡一笑:“嗯,知道了。”
“心法都已教给了你,自己开始吧。”
段少言是不爱废话的人,他背脊挺直,英俊的眉骨下,一双眼睛缓缓阖上,逐渐开始进入冥思状态。
在修炼过程中,时间观念模糊,胸臆中气血涌动,顺着经络缓慢游走,对段少言而言,倒也并不无聊。
可是叶武就有些闲了,说白了,她就是个监工,守在旁边应对意外状况的。
反正无事,这逼仄狭小的和室内又无任何摆件玩物,唯一可以赏玩的,也就只有她面前的那个青年。
于是她左右看看,便又盯着段少言打量起来。
美色在前,不看白不看,反正也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
可是越瞧越觉得他华美冷艳,不可方物,一张五官分明的俊脸,冰白剔透,如同刚刚剥去壳的荔枝,滑嫩得像会滴出水来。
叶武盘腿坐着,托着腮,无比认真地想:不知咬上一口会是什么滋味?
青年的眉毛浓密匀长,线条很是凌厉,双目合着,挺拔的鼻梁下,嘴唇抿得很紧,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有细密的汗珠从额前渗出,缓缓汇集到一起,然后流下来,渗到眉宇深处。
通经脉是很难受的,随着进度的不同,时而胃中似烈火灼烧,时而像浸在冰水之中,且越到后面越易走火入魔,所以即使无聊,叶武也从来不离开徒弟半步。
只不过由于偏心,两位徒弟的待遇相差还是挺大的。
段嫣然修炼时,叶武总是会从旁引导,见她极冷极热,也总是立刻想办法让她症状稍缓。
轮到段少言这后娘养的孩子,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叶武基本上就是在放养,任他饱受煎熬,面色青白,嘴唇紧咬,只要不经脉错乱,她就肯定不管。
非但不管,她其实心里还有个暗搓搓的小秘密,她其实特别喜欢一边磕瓜子儿,一边看段少言心神焚烧,痛苦隐忍的样子。
没啥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好看,诱人,特别情/色。
明明都已经五内炽热,煎熬至极。
偏偏这人还要强撑,冰雪般的脸庞紧紧绷着,眼帘轻颤,却死咬牙关,不肯哼出半点声音来。
那又冷又傲,又委屈的样子,简直……
叶武觉得鼻子一热,伸手一摸。
……
妈的,满手红。
竟然流鼻血了……
她呆愣几秒,不由大为窘迫,心想自己阅人无数,怎么老在这清教徒般无趣的男人身上把持不住?
真是太丢人了!!
偷瞄一眼段少言,那青年正在天人交战,呼吸的都低沉粗重了一些,胸膛在衬衫下起伏着,汗水顺着线条漂亮的脖子一路流下来,淌进领子深处,偶尔喉结滚动,像是在极力按捺着什么。
“……”叶武感觉鼻腔内有一根毛细血管爆裂,血流的更凶了。
想来他也不会在几分钟内有什么问题,叶武倏忽起身,轻手轻脚地拉开和室移门,捏着鼻子,打算出去止个血,降降温。
可就是在这段时间,出岔子了。
叶武回来时,看段少言岿然端坐着,也没什么异样,正打算舒舒服服坐下来,继续盯着他修行。
忽然就发现青年额头上俱是冷汗,嘴唇竟已给自己咬破,渗出血来,一张苍白的脸庞上,淡青色血管隐约可见,突突跳着,再仔细一瞧,只是她出去的那一会儿,青年洁净的白衬衫已经全然被汗水浸湿了,漆黑的额发贴在皮肤上,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个修行,流汗是正常的。
可是流那么多汗,傻子都知道情况不对了!
叶武瞬间吓得脸色剧变,一手探上他的前额。
触手的温度更让她整个人跳起来,喊道:“段少言?!”
青年浑然没有听见,眉心蹙动,汗珠在睫毛处凝结。
叶武简直魂飞魄散,她虽然讨厌这个男人,心里总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痛快不留痕地弄死他,但是那都是想着解闷的,自然不会作数。
不然她与他朝夕为伴,他还能健健康康活到二十四岁?
见他已不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显然已是深陷业火中,叶武连忙在他面前坐下,捉起他的手,一搭脉相。
片刻之后,叶武脸上的紧张总算是稍稍缓了些——
她原以为是走火入魔,但其实是因为段少言悟性极高,精进神速,气血在体内涌动太剧烈,冲散神识,有如烈火焚身。
这种情况虽然痛苦,却没有走火入魔那般凶险。
叶武当即立断,盘腿坐到他身后,除下他湿透了的衬衫丢到一边。
青年总是肃穆保守的,纵使是夏天,领扣也总要扣到最上面那颗,因而这是叶武第一次瞧见他上半身**的模样。
不瞧倒还好,一瞧叶武就被迎头痛击了一棍子,连思考都有些费力起来。
他裸/露出来的上身很有看头,肩背很宽,线条硬冷流畅,肌肉紧实却并不夸张,腰身却是细瘦,只不过腰线并不像李云安那般柔软,而是凌厉干脆的,收拢到皮带深处。
随着呼吸,他胸膛起伏着,汗珠顺着锁骨往下,在结实的胸肌处汇聚成流,缓缓淌下来,在她这种历经风月的人看来,轻而易举就能和男人情动缠绵时淌的热汗联系在一起。
叶武觉得自己的鼻子又有危险,连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伸手抵住段少言肩井、肺俞两个穴位,以指按压,又自身柱,走神道、灵台、至阳、筋缩,最后掌心贴在中枢,缓缓运气。
气流交汇之下,叶武心中不觉一惊。
段少言体内阳刚之气深厚雄浑,竟是霸道至极,她不得不花好大力气,才能勉强遏制他经络中疾走的气血。
两人这样打坐良久,叶武才终于将段少言那过于汹涌的气血压制下去,青年的神识逐渐清明。
感到她在身后相助,自己又是衣衫除却,浑身汗水未干,段少言自然知道自己刚刚是历了险关,他闭着眼睛,声音低沉微哑。
“师父。”
“嗯。”叶武听他说话,知道险关已过,松了口气,但还是道,“平心收敛,不要多话。”
段少言就不说了,沉默着,和叶武一起凝神敛气。
又过一阵子,终于收了关。
两人一同出了和室,再看时间,竟然才只过了三个小时,段少言便已打通了三脉,所花时间比正常人少了两倍还不止。
修行之后,段少言自是神清气爽,但叶武纯粹是无私奉献,不免格外疲乏。
只不过看到他的成绩,她还是忍不住啧舌:“段少言,你真是个变态。”
青年正穿衣服,还没有扣上扣子,闻言抬头看了看她,却见叶武神色虚弱,面色苍白,唯一艳丽的便是唇上施的朱红,显然已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
青年抿了抿嘴,停下手上的动作,扶住她。
叶武斜蔑一眼:“干什么?”
青年难得眼神不那么冷,只不过带着她的动作很是有些不由分说。
“你累了,去躺着。”
“下课啦,好汉,您就放过我吧,我要回家。”叶武有气无力地控诉道。
好汉段公子不为所动:“我给你按一按身子,你再走。”
这臭男人真是个不会说疑问句的人,正常人不是该说“我给你按一按身子,你再走吧?”
讲话加个“吧”表商量表委婉难道很难吗?叶武气闷地想着。
本是要出言拒绝的,可是余光瞄到段少言没有扣上的衬衫下,胸肌和腹肌都是那么的匀称美好,令人垂涎,她就觉得脚上愈发没有力气,想想躺一躺也是好的。
趴到沙发上,青年坐在她身边,匀长的手指隔着她火红色的连衣裙,准确地寻拿到穴位,力度恰当地揉按着。
这推拿的本事,也是叶武教他的,现在这算是临床抽检,一番按下来,她倒也觉得这徒弟天资聪颖,以后就算不当段家的公子,也还能去Spa店里当个按摩小弟。
青年的声音低沉好听,很是令人心旷神怡。
尤其讲的话不那么冷漠时,简直像是通了电,让她浑身都酥酥麻麻的。
“是这里么?”
“要不要再重一点?”
“这样好不好?”
叶武简直被服务地忘了他之前对自己的凶巴巴,脸侧着,埋在臂弯里,细长的眼睛眯缝起来,像被挠了下巴的猫一般,全身放松柔软,几乎化作了一池春水。
段少言带着磁性的嗓音,还有指尖的力度,让本就疲惫的她模模糊糊地感到无限畅快,不知不觉就有点困了。
“师父,你舒服么?”
这句话情/色暧昧,叶武恍惚间,觉得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带着某种**,而且似乎挨得很近,几乎越了规矩,就在她耳背后。
但她实在是太享受,也太累了,只含糊地“嗯”了一声,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011章 幻梦
对于叶武而言,深厚的内功修为是支撑她身体保持活力的源泉,襄助段少言打通经络,事实上耗去了她非常多的气力。
于是睡的也就格外深沉,简直和昏迷也没什么区别了。
睡着睡着,就开始做梦。
那个梦有些荒诞不经,大约是之前段少言在给她按摩的原因,她也就顺着这件事做了下去。
梦里连衣裙后颈处的绑带被解了开来,青年有力又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背脊,一路慢慢滑下去,抚摸着她的脊柱,激得她不禁有些战栗。
她似乎是听到他在低沉地唤自己:
“师父。”
但是她内功损耗过多,实是疲惫极了,困意较正常人深得多,也没力气说话,只是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段少言抚摸着她的头发,在她背弓处亲吻着,手握着她的细腰,摩挲着系带散开后,露出来的白玉腰线,摩挲着她腰上幽暗的文身。
那是一只缠绕在藤蔓里的凤凰,羽翼丰满,引颈向上,凤凰之血浸润枯藤,藤上枯枝换新,花朵绽放。
他指尖抚过文身,胳膊潜到她身前,她觉得身下一空,便被他横抱了起来,似是有穿过重重森严的书架,回到了幽闭无人的和室里。
然后那个梦就变得更加荒谬无极。
段少言腰腹劲瘦,肩膀宽匀,在原色细竹编就的和室地板上侧躺下来,细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打量着她的脸。
嘴唇吻上来的时候,心脏都像爆开了,段少言身上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男子气息,令她心神颠倒,欲罢不能。
饱满丰润的嘴唇被他吻住,从轻柔的触碰,很快就成了吮吸和纠缠,他的舌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牙关,温热炽烈地潜进她的温床,与她唇齿交缠,湿润翻搅。
她模糊地觉得自己好像是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段少言的脸,那张英俊冷艳的面容上此刻写满了热烈的**,无声又危险地燃烧着。
因此她更加确信这不会是真的。
不是真的倒也好,和boss搞在一起显然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但做做梦,饱一饱艳福,又何乐不为呢?
于是她开始回应他,柔荑般的玉臂环上了他的颈脖,把他拉得离自己更近。
青年得到了她的许可,**和荷尔蒙更是全开,几乎光靠亲吻就要把她弄的浑身酥软,百骸融化。
细微的低吟从两人紧密交缠的唇齿间溢出来,风月老手的她自然不会觉得满足,只在炽热激烈的热吻中越来越觉得难熬。
她勾着他,引着他过来,她梦里的段少言当然不会那么禁欲,反倒是有些令她意外的饥渴,立刻依着她,翻身过来,结实沉重的匀称躯体压在了她身上。
被他烫热的温度包裹着,她轻轻喟叹一声,极是美妙舒服,搂着段少言的脖子,吻了吻他的眉宇,鼻梁,顿了几秒,忽然激烈地再一次吻吮着他不再冰冷的嘴唇,鼻腔中微弱地哼吟着,轻声道。
“抱我。”
若换作是李云安,自然是不用她再说第二遍,自会是满足于她。
可惜这香艳淋漓的梦,主角是段少言。
这个她人生的boss,就连做梦都要跟她对着干,在她的梦境里,他竟然听到她的要求,仍是置若罔闻。
他就是只亲吻着她,虽然喉结滚动,克制地辛苦,黑眼睛亦是欲/火与水汽交融,但他竟就真能这样忍着,不进行下一步。
叶武简直都要难耐地哭出来了,心中又气又恼,恨不得兜胸给他一脚:
我的段公子段少爷,我真服了你了!你在老娘梦里你的定力都这么好,你他妈的是不是变态。
你衣服都脱了,到底干不干,不干你干什么?照着样子,难道你去饭馆点餐,点了满汉全席,你是不是也打算喝杯茶水就埋单走人?
我滚你大爷!
叶武就这样又气又怒,又是难耐地昏沉了一会儿,不时还发出气恼地哼哼,渐渐地梦境淡了,段少言也就消失了。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感到一个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拥住了她,而她所闻到的,仍是段少言身上淡漠的味道。
伴着这个气息,她逐渐堕入了一场没有梦境的睡眠。
内力的过度耗损让她几乎意识全无,越睡越沉,说是昏迷也绝无夸张。
这一昏迷就昏迷到了第二天中午。
叶武醒来时,脑仁都是疼的,自己仍然躺在书房的沙发上,窗户大开着,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
段少言拎了一把椅子,坐在窗边看书,依旧是丰神俊脸,气贵容华,衬衫穿的整齐妥帖,衣扣一直扣到最上面那颗,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就连袖口都没有半点褶子。
见她醒了,他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就重新把视线落回了摊在膝头的书本上。
“早安。”
“……”叶武心虚地摸了摸后背,连衣裙背后的绑带还是好好系着,并没有乱。
再看段少言人模狗样,问心无愧的德行,也确实不似趁她睡着,对她行了苟且之事的模样。
她不由松了口气,但还是对段少言那张脸有些脸红心跳,不敢多看,轻咳了几声:“我怎么就在这里睡过去了?”
“你累着了。”段少言说的滴水不漏,面上毫无表情,冰冰冷冷的禁欲容颜,令叶武再一次确定他定然是个磊落君子。
段少言继续淡淡地:“我见你睡着,就没好意思叫醒你,结果你一觉就睡到现在。”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得干净,还脸不红心不跳,那端庄的架势,那从容的姿态——啧啧啧,真厉害,衣冠楚楚,眉舒目展,彻头彻尾的一个大好人。
叶武迟钝地想了想,信了。
她揉着还微微作痛的额头,站起来。
“我要去吃早饭。”
“我让厨房准备了。”
“我不要在这里吃,我要回静安。”
“……”段少言合上书,冷白的手指搭在黑色牛皮封页上,抬起眼来,倒也没说话。
不过看那神情,似乎就印着七个字:
你再讲一句试试。
叶武作为一个老流氓,原本是不怕他的。
可是昨天晚上做了那么一个乌烟瘴气的梦,现在面对这个磊落坦荡的青年,她就觉得自己甚是猥琐,问心有愧。
“好吧,反正也饿了。”退让是可以的,但是作为长辈的风度和架子都不能失去,叶武似乎很是宽厚大量,“拂了你一番美意也不好,那就吃一顿再走吧。”
她说着,飘然往前。
段少言起身,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面走下去。
只是他的视线,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瞧着她背后裸出的皮肤,那里吻痕浅淡,却是叶武自己不曾瞧见的。
早点很快就端了上来,摆在了叶武面前。
东西虽然不多,但主宅厨子做的精致,且都是叶武平日里爱吃的点心,蟹黄壳烤得酥脆金灿,擂沙圆煮得软糯浓郁,尤其是鸡肉生煎包,由于段宅的中点师傅早年在王家沙学艺,习得了一手独传烹饪生煎的方法,那鸡肉煎包底部焦脆,顶部却是饱满白嫩,洒着碧绿葱花,一口咬下去肉重汁多,松软可口。
从昨天起除了水果就没吃什么东西,叶武狼吞虎咽,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三两下清空了一整碟生煎,吃得嘴唇都油汪汪的,抬眼发现段少言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不由翻了个白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吃早饭。”
“师父是很饿?”
“废话!”关你一天你试试。
段少言抿了抿唇,垂下浓密的睫毛,将自己的那碟生煎推倒叶武眼皮子低下:“这个我吃不下,师父帮忙吃掉吧。”
“放着放着。”叶武颇为大气地抖抖筷子,“真没用,看我一口一个,全部解决掉。”
段少言觉得好笑,面上却仍是波澜不动,吃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便不再进食,坐在那里十指交叠,饶有兴趣地看叶武横扫整个餐桌。
师徒二人一个吃一个看,气氛正是难得的融洽,忽然管家于伯从外厅走进来,弯腰低低鞠了一躬,道:
“少爷,武先生。”
叶武正在和排骨年糕较劲,嘴里塞满东西,腮帮子都是鼓的,无暇理会于伯。
于是就段少言一人侧过脸,淡淡地:“于伯,怎么了?”
于伯躬身道:“小姐回来了,刚去问候过了老爷,现在正在花厅里头喝茶,您看是不是……”
“知道了。”段嫣然事实上是提早回上海的,但段少言脸上也没什么意外,只简短地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就过去。”
第012章 痕迹
佘山主宅的花厅在顶峰的天主教堂旁边,四下没有遮拦,遇上天气晴好的日子,阳光一整天都是丰沛的,因而植被生的艳丽茂盛,一年四季百花轮换,总是姹紫嫣红。
叶武和段嫣然都喜欢这个地方,两个女子常常在此喝茶赏花,但段少言却对此处不敢恭维。
因为他花粉过敏。
虽然症状不是很严重,但不小心沾染上的话,这孙子还是会鼻尖发红,不停地打喷嚏,所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都是绕着主宅花房走的。
“姐姐。”推开温室的玻璃门,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段少言微微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张不动声色的脸,迈着长腿,走到花房穹顶下。
那里摆着一张铁艺圆桌,铺着浅粉色蕾丝台布,上面点心琳琅,还配着一壶碧螺春。
段嫣然回过头来,她仍是当年粉雕玉琢的模样,漂亮精致,犹如瓷娃娃,单看她的外貌,没有人猜到这个女人已经三十岁了。
“少言来了,坐吧。”
段少言在她对面坐下来。
段嫣然笑着说:“我在香港待了一整年,现在看你,好像是又俊了些。近来怎么样?都还好吗?”
“嗯。”段少言望着她,“你呢?”
“我又有什么好不好,还不是老样子。”顿了顿,又问,“于伯说叶师父今天也在这里?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
“我没让她过来,想着你我都一年没见了,有些话如果师父在,可能不方便说。”段少言淡淡地。
段嫣然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与白家联姻的事情,他们两人现在都了然于心,再见面时肯定是要拿出来说的,所以她也很清楚他为什么不带叶武前来。
他们俩的师父,其实彻头彻尾,都只宠爱着她一个人,说句实话,如果不是段老爷强求,叶武根本不会允许段少言叫自己一声“师父”,并且在叶武心里,其实也从来没有把段家公子当自己徒弟看待过。
如果这时带了叶武前来,那老油条油嘴滑舌的一开口,说的话多半对段少言不利,他才没有傻到会带个敌人来赴会。
段嫣然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然后抬眼看着弟弟:“白家的三个孩子,你都了解么?”
“不熟。”
“嗯?”
“只知道名字,见过照片。”
段嫣然笑了笑:“什么印象?”
段少言漠然道:“忘了。”
“……”段嫣然叹了口气,“说句实话,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认识白家那个大哥的。”
段少言微微抬起眉毛。
段嫣然道:“是我前男友。”
“……”段少言颇有些意外,但仍是没有说话。
“父亲不知道,上大学的时候我和他交往过一阵子,不合适。”段嫣然脸上似有些窘迫,轻轻咳嗽一声,“所以你也知道,我不会和他结婚的。”
段少言沉默一会儿,轻微颔首:“可以理解。”
“你呢?”段嫣然脸上仍带着尴尬的红晕,抬头看段少言的时候,带着些希望,“愿意娶白小姐吗?”
段少言垂首不言,似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面容上有一些遗憾。
“不愿意。”
“看不上?”
“不是。”
段少言睫羽抖动,阴影浓深。
“我有中意的人。”
这倒让段嫣然没有想到,就像段少言也不曾想到姐姐竟已和白公子交往过,两人面面相觑,良久之后,各自都是摇头苦笑。
段嫣然问:“是谁家姑娘被你瞧中了?”
“是个普通人。”
“那倒也没事,只要人品端正,心性善良,你喜欢的话,父亲总是会支持你的。”
段少言默然,心性善良倒是没有什么毛病,但是人品端正……
养着一屋子男宠,好色至极,这算不算人品不端正?
他摇头,淡漠道:“顺其自然就好。”
见他不愿多说,段嫣然也只好叹了口气,不做强求。
这个弟弟她心里头清楚,如果想要保守一个秘密,就算那刀子撬,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半个字来。
姐弟俩这一番对话,谁也没说动谁。不过既然知道两个人都不愿意与白家联姻,想来到时候父亲又要苦恼一番。
但毕竟段老爷是爱他们的,真的不想要,当爹的也不会拿儿子女儿当枪使。
不然段嫣然今年都三十了,怎么还会高高兴兴地享受她的单身生活,不被逼婚?
老爷宠的呀!
两人喝了茶点,又聊了会儿天,就各自散了,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段嫣然去客厅寻到了叶武,两个亲如姐妹的女人一见面,免不了又是一番亲热的喧闹。
等该叙的都叙了,段嫣然就让于伯把自己的行李箱拿进来。
“叶师父,我给你带了许多护肤品,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旺角小巷里的老师傅,我找了几圈才找到,让他给你裁了件衣服,去楼上换了,看看合不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