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有什么大事,段老爷还命人送了一盒上好的虫草王给她,她虽然用不到,但礼物她向来是喜欢的,自然也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第二天,段老爷又派人来问候,又增了一支野山参,隐约都长出了小孩模样,一看便是上上品。
叶武其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有礼物收,还不用劳心去照顾教育小公子,也就乐呵呵地继续躺着,挥手又收下这山参。
一连躺了四天,第三天送了好几盒铁皮枫斗和东阿阿胶,上好的燕窝挑了毛,炖烂了,也装在小盅里让于伯送了来。
叶武早就病好了,但还是欣然笑纳了老爷的美意,枕在李云安膝头,一边看肥皂剧,一边拿燕窝当果冻吃。
第四天段老爷干脆送了两个姿色颇好的理疗师,给叶武按按肩背,做做艾灸,松松身子。
叶武表示,这个烧实在是太值得了,这个假放得真舒坦。
第五天,还打算装病,不去主宅辅导小公子修养。
心中正美美盘算着,不知今天能收到什么礼物,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她甚至连问都没有问是谁,就很高兴地说:“进来吧。”
于是,她第五天旷班的“礼物”,就冷漠且高大地走了进来,霜雪般的英俊容颜,冰凉又严肃地看着她。
叶武:“……………………”
段少言:“……”
几秒死寂后,叶武一把推开给她捏肩捶背的李云安,直接躺倒在床上,双眼一闭,脸一歪,气若游丝。
“我病了,今天不见客,你回去吧。”

第08章 强制性教学

段少言瞥了一眼躺着装死的叶武,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将刀刃一般锋利的目光抬起来几寸,落在了李云安身上。
李云安立刻弓下身子,垂着首:“少爷。”
段少言沉声道:“滚出去。”
叶武不乐意了,睁开眼,止住李云安的动作:“你干什么?他不过就是个下人。我不上课,你冲他发什么脾气。”
段少言冷笑着重复:“不过就是个下人?”
“不然还能是什么。”
段少言沉默片刻,冷然道:“你知道他还是什么。”
言语多有鄙夷冰冷。
他脾性肃冷,最看不惯以色事人的货色,此时冰山玉佛般立在两人面前,目光如刺刀般雪亮。
叶武虽不忍心,但知道此时不这么做,李云安免不了被这魔王欺凌,便扭头对无助的男人说:“你出去吧。”
顿了顿,又咬着后槽牙补上一句:“以后你只负责自己分内之事,不可与我多做纠缠。”
李云安静了一会儿,明白叶武是在回护自己,垂眸道:“是。”
退了下去。
叶武倒也不是嘴上说说,自段少言逐渐接手主宅一些事物以来,一贯铁腕冷血,所有蝇营狗苟的关系都被他粉碎彻底,据说连私下里想勾引某伯父的厨娘都没有放过,直接赶离了上海这座城市。
既然段少言盯住李云安了,叶武就算再喜欢这个玩闹的伴儿,也只能先断了关系,不再触碰。
省着段少言发起雷霆之怒,把李云安活活捏死。
“这下我这宅子成了寺庙了。”叶武翻了个白眼,“段少言,你满意了么?”
段少言嗤笑一声,不置评论,而是单手把叶武从床上拎了起来,毫不怜香惜玉地一路从楼上拖到楼下,丢麻袋一样地扔进车里。
段少言迈着长腿从另一边上了车,砰的一声关了车门,脸上像是结了层冰,二话不说就启动引擎往主宅开。
叶武忍无可忍,坐在副驾驶上简直连肺都要气炸了。
“段少言!你师父我可是个病人!”
段少言阴冷地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你再装病试试。”
叶武:“我——”
“你再装,就是旷班,我可以解除你劳动合同,让你净身出户,滚天桥下面睡去。”
叶武:“………………”
以段少言的性子来说,这句话算长的了,可惜逗号后面的内容一个比一个更不友好,说到最后,简直像是修罗附体,哪里还有半点尊师敬老的态度在。
叶武瞪着他,不禁悲从中来,一种英雄迟暮的怆然涌上心头,简直可以想象如果以后段家是要由眼前这个男人来掌权,那自己将会面临怎样凄惨的境地。
不想还好,越想越心惊胆战,越想越魂不守舍。
她甚至都预见了自己的晚景凄凉,大约要手捧着冰冷的窝头,披着破旧的军大衣,蜷缩在桥洞里瑟瑟发抖,面前摆一只破碗,里面的零钱加起来也超不过十块。
……不能忍。
虽然现在boss长大了,但所幸还是个初级体,她一定要趁这个时候,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个小畜牲扼杀掉!
但是在没有干掉他之前,她显然还是得苟且地当他的师父,教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教他养生修行,格斗体术,顺带也教一些占星算命的学问。
这些都是叶武的绝活,听起来挺像是个古代跳大神的。
段少言径直把她带回主宅书房,咔哒一声落了锁,把叶武往沙发上一丢,自己则阴沉着脸,抿着嘴唇,拉过一把笔挺的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如果不是很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是个性冷淡,就单瞧他这架势,叶武简直要为自己的贞操而感到担心了。
当然,前提是她得先有贞操这种东西。
“我们开始吧。”
段少言说着,就开始脱衣服,淡灰色的华贵西装褪下后,露出里面紧实有力的身材,即使仍然被洁白的衬衫包裹着,依然可以看到肌肉的漂亮轮廓。
“………………”叶武看着眼前肃冷又禁欲的男人,美色当前,就算是人生boss,一贯风流的叶武仍有些不争气地心跳加快,鼻腔微热,不确定地,“……开始干吗?”
段少言整理着自己的袖扣,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眉毛,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瞧见青年薄薄的嘴唇有一丝弯起,似乎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还有些玩弄的意思。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马上就觉得段少言不是这样的人,应该是自己看花了眼。
而事实也确实跟她想的一样,因为段少言立刻就又垂下漆黑深长的睫毛,细长的手指抚平袖口的褶皱,冷淡地说:
“都到这里来了,还能干什么?”
叶武一脸懵逼:你脱衣服你问我?
“你五天没有来主宅。”段少言脸色不善,“今天一天,把缺了的课都补上,你什么时候补完,什么时候走。”
“那如果补不完呢?”开玩笑,她可是缺了他五天的书法课,五天的诗词课,五天的中医课程,还有五天的格斗课啊!!!
段少言冰冷一笑:“那你就一直呆在这个屋子里吧。”
“……”她瞪着眼前这个魔鬼般的英俊男人,第一次动了辞职的念头。
段少言见她神情委屈,淡漠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叶武低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嗯,有的。”
“说。”
叶武笑得娇媚温柔,和风细雨地开口:“段少言,你这个禽兽。”
为了这句话,叶武显然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最先上的是格斗课,十六年下来,男人的格斗技巧其实已经和她相差无多了,虽然还不如她灵敏,但力气和体型上都占了很大优势。
平时和她过招,他都本着尊重师长的态度,点到位置,从来不弄痛她。
但是今天……
“好了好了!!不打了!”
叶武被他反擒着手臂,痛得连连直呼,此刻她才知道这个混帐东西的力气究竟有多大,仅仅是这样单手扣着她,还没怎么用力,就快要把她的胳膊折到脱臼。
听她惨叫,段少言松开手,肃着脸点了点头。
“承让。”
叶武的眼泪都要痛的流下来了,噙着水汽,愤怒地回头瞪视他:
“你下手不知轻重?我没教过你,与人切磋,点到为止?”
“太久不曾听师父教诲,忘了。”段少言淡淡的,“师父见谅。”
他妈的!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接下来是补书法和诗词。这门课段少言年幼时还有上的意义,但如今诗文他早已了然,之所以没有取消课程,大概是因为存了些想多看看她的私心。
毕竟那个女人傻头傻脑,一本正经的与他论诗的模样,还是挺有意思的。
拿着书本,认认真真教他读诗写字,叶武自己觉得很酷,但他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瞧着,却只觉得这个师父可笑又可爱。
不过,这些念头,以段少言的性情,自然是绝对不会让她看出来的。
所以无论心里存着怎样玩弄她的心思,坐在书桌前的青年依旧肃穆端庄,垂着眼帘,嘴唇微抿,看上去沉冷又严谨。
他一般很乐意上这门不需要花什么脑子,只需要看叶武表演的课程,但是课堂上,偶尔也会出现令他皱眉的讲解。
比如现在。
“上一次我们讲到元微之的《闻乐天授江洲司马》,我让你下课后将诗文背出,并了解其中精神,你都做到了么?”
“是。”
“那就说给我听听。”
“元和十年,白居易被贬江洲司马,元稹惊闻挚友被贬谪,创作了这种感情浓郁深厚的诗歌。其中‘垂死病中惊坐起’情景交融,算是此诗情感升华的神来之笔。”段少言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叶武。
“师父。”
“嗯?”
段少言似笑非笑,眼神似冷似温,盯的叶武脖子都发痒:“这首诗我初中学校老师就讲过了,你又何必再拿出来给我上一遍。换一首吧。”
叶武板着脸,神情不悦:“上过又怎样,读诗不可有口无心,要知道其背后的含义,就拿这首诗来说,你可知道当初元稹被贬谪的时候,白居易也写过类似两句,叫做‘枕上惊坐起,颠倒着衣裳’,两人一生俱数次被贬,但是相互珍重,相互慰藉,又是一般朋友可以比拟的?”
段少言伸长了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黑眼睛里闪着微妙的光。
“师父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说,元白二人友谊超越常人,如胶似漆,情爱颇深了?”
“……”叶武神色微动,“可以这么总结,但你怎么知道?”
段少言冷冷地:“你上节课跟我讲李白和孟浩然的时候,也是这样描述的。”
他说着,把书本“啪”的一合,丢在桌上,抬起头盯着叶武的脸,冰冷地补充道:
“连杜甫你都没放过。”
叶武:“……”
段少言薄唇轻动,目光鄙夷:“好好一本《全唐诗》,生生被你讲成《断背山》,你就这样给我上课?不如我来教教你吧?”
“段少言!”叶武胸口一股压了许久的火蹭地蹿了上来,明知道是自己理亏,但毕竟她的脸皮非常人所能及,咬牙切齿地说,“我允许你质疑我对李白与孟浩然,李白与杜甫之间情谊的猜测,但我拒绝你对元白感情的嘲讽!”
“元稹和白居易有着相同的悲惨命运,怀才不遇的两颗心始终紧密相连,这世上能懂白内心的只有元,能懂元内心的也只有白,当年元稹在瘴疠之地罹患疟疾,险些病死,茫茫人世,除了白居易,还有谁记挂着他?你如果不服,就把《与元微之书》背给我听听!”
段少言闭了闭眼睛,似乎不太乐意,但静了片刻,清冷的嗓音仍是懒洋洋地响了起来。
“微之微之。不见足下面已三年矣,不得足下书欲二年矣,人生几何,离阔如此?况以胶漆之心——”
“停。”叶武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瞪着段少言,“胶漆之心是他们自己所说,你服不服气?”
“…………”
段少言近乎无语。
见他沉默,叶武不耐烦地挥挥手,重新恢复了自信:“以后不要总想着挑战我的权威,简直胡闹。今天回去,把《得乐天书》,《酬乐天频梦微之》,《重赠乐天》,《与元微之书》统统给我抄十遍,背下来。”
这一局好不容易扳回来了,段少言看上去也被自己收拾的挺服帖的,叶武不禁暗自生了些洋洋得意。
“自古诗文不分家,你现在去写一段书法我来瞧瞧,就用宋徽宗的瘦金体吧,上次你写的可真是丑绝了,能把徽宗他老人家从坟头里气地爬出来。”
被她报复性地揶揄着,段少言倒也没吭声,只是抿了抿唇,拿起《全唐诗》,走到了窗边,在临窗的小叶紫檀书桌前坐了下来,松开袖扣,取了文房用具,开始研墨。
叶武总算可以休息一会儿,也懒得去管他,就坐在沙发上,吃果盘里紫亮莹润的葡萄,边吃还边吆喝:
“瘦金体翎毛丹青,屈铁断金,是我最喜欢的字体,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若是写不好,坏了我兴致,我可就提前下课了。”
段少言似乎是冷哼了一声,但离得太远,叶武也没听清,于是便不能确定,也就不能发火。
他拿湖笔蘸了徽墨,洁白的衬衫袖口下露出一段细瘦紧实的手腕,提笔悬在纸上,想起了什么,问叶武道:
“师父,要写什么?”
“随你。”事实上她是懒得想,葡萄清甜微涩的汁水在她唇间化开,她只想立马丢个十多颗进去,才懒得管他写的是什么内容,只要别写英文就好。
段少言领了要求,就坐在那里,静静写了起来。

第09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

对于书法这一块,叶武从来不要求段氏兄妹写的字多,只要求写的漂亮。
段嫣然是女孩子,性格沉静柔顺,很能平心静气,十五岁时便把叶武传她的楷篆行草各个细枝都学了个通透。
尤其是叶武偏爱的瘦金体和米芾字体,她写来格外清秀雅致,筋骨脱俗,自然也讨得师父的喜爱。
相比之下,叶武就觉得段少言那叫一个“没有慧根”“朽木不可雕”,简直“无药可救”。
此人为人一板一眼,宛如冰山木石,写起字来也无趣的很,她倾囊传授,然而他能写好的,也始终只有楷书。
虽然段少言那楷书写的是炉火纯青,篆籀之下,颜筋柳骨,笔法遒劲冷厉,结体雄浑英挺,字里行间颇有凛凛威风,不怒自威。
但是叶武不喜欢。
每次想要为难他,就让他写那瘦金体,写狂草,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在书桌前庄重又肃穆地坐着,如此寡淡的男人,被迫写着那太过风流的书法,她心里就生起一股莫名的快慰。
她觉得虐到他了,难倒他了,这个小兔崽子,我还治不了你?
小兔崽子写好了。
苍白流畅的手腕提起,将湖笔搁下,站起身来,淡淡看着叶武,说道:
“师父,好了。”
“放着我来看。”
葡萄已经被她吃完了,现在她正啃一根香蕉,一边啃着,一边吊儿郎当地晃到书桌前。
素净的宣纸上,仍是稍显硬朗而风趣不足的“段氏”瘦金体,工工整整写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首诗是元稹为了悼念挚爱的亡妻韦氏而作的,悲壮深情,令人读之扼腕。叶武当然知道他挑了这首诗写是什么意思,气得差点咬舌自尽。
段少言高大的身型立在旁边,靠在书架上,双手抱臂,一只袖口卷着,露出匀称的手臂肌肉,清朗的眼睛里有一丝嘲笑。
“师父,元先生夫妻情谊笃沉,此一篇《离思五首》情语深重,不知道比方才的胶漆之心又如何,入不入得了你的眼?”
叶武的脸顿时比锅底还黑,原地僵了半天,恶狠狠地咬掉最后剩下的一点香蕉,含着蕉身,咽都还没咽下,就扭过头,对段少言怒目而视。
“滚。”
段少言只清清淡淡地笑了笑,也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只是眼睛总若有若无地瞥过,像在瞧她那一张含着水果的朱唇。
“你不滚我滚了。”
叶武说着就拔腿大步往门口走。
真是岂有此理,小时候还知道尊师敬老,虽然态度冰冷了点,总归是礼貌的。
但自从boss完成了从幼年体到成年体的进化,她就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现在更是不用说,段嫣然不在,剩下的这个孽徒简直是要骑到自己头上来!
怒火冲天地走到门口,拧了两下把手,发现居然打不开。
段少言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悠悠响起。
“不是跟你说过了?门我锁了,钥匙在我手里。”
“……你把门打开。”
“今天课不补完,你哪儿都别想去。”
叶武简直要炸了:“段少言!你这是非法拘禁!”
段少言淡淡地:“师父,在你负责的科目里,没有法律这一门。你还是坐过来,乖乖的,继续教我写写字罢。”
这个男人虽然帅,但是简直贱的令人发指!
叶武气的要吐血,手都是抖的,原地立着,和好整以暇的段少言僵持了半天,心中默念了无数次“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才终于屈辱地咬着唇,昂首挺胸,收拾自己零落不堪的姿态,走到书桌前,再一次拿起了段少言的书帖。
平心而论,段少言的瘦金体比起之前,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尽管笔法依旧苍冷肃杀,刚正雄浑,但撇捺之间,总归带了一丝温软。
叶武看了一会儿,又想到段少言竟然敢趁着他姐姐不在,对自己这个师父为所欲为,任意欺凌,刚刚才咽下去的火,再一次腾地窜上来。
行啊,不走就不走,我不走,你也没得好过。
叶武噌噌噌,三下五除二,就把段少言写好的那张宣纸撕成四五片,再掌心里团巴团巴,轻轻巧巧,扔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
她抬起脸,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极尽蔑视地盯着段少言平静的脸。
“你写的那是瘦金体?”
段少言倒也不出声,淡淡看了一眼纸篓里的弃物,视线又重新落回到叶武身上。
叶武咬着后槽牙:“我看着都快受惊了。”
猛地一拉椅子,气势磅礴地坐下来,叶武似乎打定了主意让这个逆徒认认清楚谁才是师父,阴沉着脸,大手一挥。
“铺纸,研墨。”
这世上能命令段公子铺纸磨墨的人大概也没几个了,段少言看了她一眼,也不生气,静静地取了叶武惯用的那套文房,重新磨了一池墨水。
他的手指细长冷白,握着墨方,衬着黑色总是很好看的。
低头专著的样子也很诱人,棱角硬冷又清瘦的下巴,鼻梁又挺又直,嘴唇微微抿着,睫毛又黑又长,像两帘烟罗,垂落在漆黑的眼眸前。
纵使在滔天的怒火中,叶武也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这个男人贱是贱了点,帅也是真的帅。
墨磨好了,他搁起墨方的姿态也不由地让她心旌一动,叶武盯着他的手看,因为出神,所以盯的久了些。
等她回过神来,顿时后悔不迭,因为段少言正居高临下,垂着眼眸冷眼瞧着她的痴汉德性,神情自有一股冷傲轻蔑。
叶武轻轻喉咙,掩饰自己的无比尴尬,故作镇定地说:“看好了,翎毛丹青瘦金体,可不是你那样硬邦邦就能写成的。”
叶武的字自然是极好看的,她写了几遍,又把笔递给段少言,让他跟着学。
笔端行走间,屋子里水火不容的气氛总算稍稍缓和了一些,偶尔传来叶武的一两声恨铁不成钢的责骂,段少言也并不介怀。
只是耐下心来再写一遍,然后抬起眼,问她:
“这样如何?”
“这个字,师父可否再教一遍?”
诗词终于从引发两人争吵的“曾经沧海”,换作了心平气和的“花落乌啼”,她立在他旁边,微微垂下身子,偶尔掠起滑下来的额发,看着他玉色的手拿着笔,写那些无限风雅的句子。
什么楼船夜雪瓜洲渡,什么月照花林皆似霰。
什么江枫渔火对愁眠,什么风掣红旗冻不翻。
叶武到底是喜欢这风流事物的,心情渐渐也就好了起来。
心情一好,自然是重操旧业,开始心不在焉地看字,而专心致志地赏起美人来。
这屋子里一共他们两个,叶武看不到自己,只好看段少言。
好在作为boss虽然讨厌了一点,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此人的容貌皆是十分英俊的,甚至比她别墅里那些小甜点们还要好看得多。
叶武越看心越痒,越看越出神,简直有些好了伤疤忘了痛,觉得这男人其实也没那么令人生厌。
正舔着嘴唇想入非非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猥琐桥段,脸上神情显得呆滞又好笑。
忽然,段少言抬起头来,看着她。
“师父,这一句,写得好不好?”
两人已经在屋子里待了一天了,此时已近黄昏,外面落霞逐着孤鹜,漫天金红光辉。
段少言原本甚有冰雪之姿的脸庞,在这样的光线下,竟有一些模糊的温柔。
叶武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挠着头掩饰自己的失态,一边应着,一边往纸上看去。
只见那清丽无极的两行字,这次他那瘦金体写得格外缱绻,写得却是: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叶武愣愣看着,有些失神,段少言站了起来,挨的有些近了,她甚至能很清楚地闻到属于他身上的荷尔蒙气息。
这也就算了,偏偏他还浑然不自知,低下头,嘴唇离她的耳边也不是很远,极具磁性的嗓音带着一丝浅笑:
“你喜欢么?”
胸口简直像挨了一闷棍,浑身的血液都沸腾着涌上心口,叶武这个老流氓的脸有些不受控制地涨红了,鼻腔隐隐发热,简直要喷血。
正七荤八素地想要极力稳住自己,忽然手腕就被握住了。
段少言拉着她,算是主动结束了这磨人的书法课,重新回到沙发前,复又淡淡地:
“坐下。”
好色是叶武唯一的软肋,她现在色迷心窍,脑子有点迟钝,竟也忘了反抗boss,乖乖在沙发上坐了,抬头看着他。
段少言想了想,从果盘里又拿一根香蕉给她,态度也是挺尊敬的,一双眼睛坦然看着她。
“师父辛苦了,再吃个水果。”
叶武没动静,大约在消化着段少言为数不多的恭敬。
段少言就淡淡地,替她把香蕉皮剥了,凑到她温润丰满的朱唇前,漆黑的眼睛如同黑夜,不动声色地瞧着她。
别人都剥好凑到她嘴边了,水果的香气也是清新诱人,叶武也就随意,张嘴咬了一小口。
她朱唇轻启咬着香蕉的动作又不知道是哪里取悦了他。
总是叶武总觉得段少言神色虽是冷淡不变,但眼底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笑意,这次竟然不是嘲笑。
段少言喂饱了她,把香蕉皮扔掉,重新看向叶武,态度似乎是温和了一点。
“那么,师父。”
“嗯?”
“架也打了,诗也讲了,字也写了。”穿着熨烫极整齐的白衬衫,细长的手指搁在西裤上,无名指尖漫不经心地轻轻敲击着,这样的段少言看起来极度禁欲又引人犯罪,他微微偏过脸,瞥着叶武,淡淡道。
“我们是不是该干点别的了?”

第010章 密室修行

叶武瞪着段少言,有些口干舌燥,血流加速,但脸上仍是要努力绷着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武声音尽量显得平静。
段少言又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性冷淡风,指尖在膝头交叠,似乎也没看出叶武的心猿意马来:“看来,师父是忘了还剩修行课没补。”
这门听起来神神叨叨的课程,其实才是叶武之所以能稳居段家师父之位的真正原因。
说实话,叶武实在是非常不想教段少言如何修行。
可是段嫣然身子羸弱,必须靠勤修才能稳健身体,段老爷又反复叮嘱她,对待这一对姐弟,需一碗水端平,不能有任何偏心。
没办法,叶武不得不把自己的修行之法教一些给他,尽管她骨子里是万分不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