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师父, 最近没去nastro?”
“我倒是想去呢。”叶武一说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的一个正经营业的会所, 我们那位反黄局局长段少言同志愣是看不惯, 带人查抄了。”
段嫣然微微睁大眼:“他连这都管?”
“是啊。”叶武长叹一声,“段局长放了话,说是整肃家风,从我做起。”
一听就是胡编乱造出来的口号,她却还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挺像那么回事。
段嫣然噙着笑,施然摇了摇头:“少言也真是胡闹,叶师父,你别和他计较,小孩子,不懂事。”
叶武没好气地:“小孩子?他都二十四了!他要真是个小孩子就好了,我可真后悔他小的时候,没把他掐死在床上!”
“好啦。”段嫣然清楚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也混不在意,笑了笑,“虽说那时候刚从沙漠回来,我们都不喜欢他,可是后来见他礼貌又乖巧,不是都成了一家人了么?你这又是说的什么气话。”
叶武干巴巴地:“那是你,我可没有把他当一家人。”
“……我们都是自幼丧母。”段嫣然垂下眼帘,柔声道,“叶师父,你对我们而言如母如姐,我想少言虽然态度恶劣了些,但心里肯定是待你好的。”
如母如姐?
开什么玩笑……
那她和段少言之间那码子见不得人的事,岂不是成了**?
叶武默然不语,心里却暗自冷哼一声,心想自己这大徒弟还真是天真烂漫,如果哪天她知道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都和自己做了些什么,这位柔弱温驯的大小姐,没准会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其实叶武心里清楚,自己只是段少言名义上的师父,于情于义,她唯一认同都只有段嫣然一个人而已。
连师徒都名不副实,又谈何亲人般紧密的关系。
“嫣然。”乖徒儿回来的第二天,叶武就炖了一小盅桃胶羹,亲自开车给她送了过去。
“这是益气养颜的,我昨天见你有些体虚,想着趁你在家,给你多补补。”
看着灵秀纤细的女孩坐在茶几边,喝着自己炖的药膳,叶武就觉得心里像是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柔软又明亮。
“嗯。”段嫣然说,“好喝。”
“嘿嘿。”
“师父真是好厉害,有时候我挺好奇的,你这么多本事,是跟谁学的?”
叶武睫毛一动,面上似有薄薄阴霾浮掠而过,段嫣然不知道是不是瞧花了眼,竟有那么一瞬间,似乎瞧见她眸中起了浅淡的一抹惆怅。
“世上自然是有高人的。”最后,叶武半阂着眸子,淡淡道,“而我所学,比起真正的能人巧士,不过是皮毛而已。”
见她态度淡漠,显是不愿再多说,段嫣然虽然满腹疑惑,却还是忍住了,说道:“高人再是厉害,在我眼里也比不过叶师父,叶师父教的,总是最好的。”
这番话换做其他任何人说,都是谄媚恶心,能让叶武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但若是段嫣然,就不一样了,以她和叶武的关系,这一通表白说得真诚热切,叶武不禁心口一热,抬眼看向段嫣然。
两个女人,一个端庄秀美,一个妩媚丰饶,此刻目光相汇,虽然没有再说别的亲切话语,却也有种无声的姐妹柔情在萦绕。
最后,叶武似是在笑,又似是无奈地:“嫣然,你不知道。你师祖,他是长夜冰轮,照彻九天。我不过是一只蝼蚁,不敢与皓月争辉。”
段嫣然怔怔瞧着她,自她与叶武相识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个臭不要脸的老流氓有如此谦逊的一面,因此虽不识师祖真面貌,却也不由地在心里对这个影像模糊的人,生出了几分敬畏。
两人聊了会儿天,叶武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临走之前,段嫣然道:“叶师父,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怎么了?”
“是这样的,今晚七点钟,在外滩的那个会所,我办了个聚会,请了些朋友名流,你要是有兴趣……”
叶武是个得了空子就爱赤着脚满地溜达的人,最讨厌约束,一听名流就头疼,联想到的无非就是从头发丝精雕细琢到脚底板的淑女,空气中弥漫的香水味,吃东西不能吧唧嘴,等等令人身心不愉快的东西。
她立刻道:“我没兴趣。”
“……”段嫣然看了她一眼,“有几个嘉宾很好看,还有一个你绝对会喜欢。”
叶武此时一只脚已经迈出门了,闻言又扭过头,眨眨眼:“谁?”
“是个惊喜,现在不能告诉你。”
“你……”叶武哭笑不得,“你学坏了,跟谁学的?”
“叶师父教得好。”
叶武笑着摇摇头:“好吧,去就去,晚上七点,外滩见。”
MINI汉堡摆满了撒着玫瑰花瓣的点心架子,亮白瓷盘里黑色托勺盛放着卷成花朵的瑰丽三文鱼,新鲜出炉的批萨饼边薄脆微焦,马苏里拉奶酪烤出了气泡,番茄酱汁和罗勒草散发着幽淡的亚平宁夏日味道。
叶武站在长长的自助餐桌前,那一碟碟精致吃食令人眼花缭乱。
段嫣然这个混蛋家伙,明明告诉她有美男嘉宾,还有一个惊喜,可是她都吃了一堆东西,肚子都快撑圆了,举目望见的也都是油头粉面的富二代,还有一群眼高手低的千金,在那边装模作样地互相阿谀谄媚。
她恶狠狠地咬了口批萨,准备吃完这一块就打道回府。
正无视形象,大口咀嚼着,忽然耳侧响起一个非常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嗓音,声线柔和华丽,带着些飞扬跋扈的神气。
“你好。你是武先生吗?”
叶武回头,批萨饼结结实实地噎住了喉咙。
她惊恐而无声地瞪着出现在自己背后的那个男人。
“…………”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
十秒过去了。
“咳咳咳!!”叶武开始剧烈咳嗽,一张脸被憋的通红,好不容易才把这磨人的欧式大饼咽下去,已是凤眼迷离,满含水汽。
“林、林子勿??”
我□□大爷的!段嫣然!
你要是跟我说惊喜是老娘挚爱的当红影星林天王,那老娘肯定不会傻站在餐桌前死吃啊!!
泡汉子啦!!!
咳的天昏地暗时,叶武心里仍是坚强地竖起着四个大字,至于和段少言的那个什么狗屁合约,她早就忘到爪哇国去了。
林子勿,如今华语影坛的巅峰,这人脾气差的出名,演技好的出名,当极差的性子撞上极好的才华,就免不了会遭来很多嫉妒,催生无数流言。
前些日子闹得最厉害的事,莫过于说林天王恋童,虽说后面证实是居心叵测的人想要抹黑他,但因为这件事情,林子勿和原本的娱乐公司闹翻,正巧段嫣然最近着手要替段氏企业发展影视业,便礼贤下士,将这尊大佛签了下来。
不过这其中有没有特意讨好叶武的意思,也就不得而知了。
见了真人,叶武只觉得林子勿容姿绝色,不可方物,周身似乎都流淌着微弱的光辉,比电视屏幕里不知俊出几个档次来。
叶武暗自吞了吞口水。
啊……绝世美男……好喜欢……
由于段嫣然事先与林子勿介绍过家族情况,于是影帝虽一贯清高傲慢,却也对传说中的“武先生”客气三分。
于是整场晚宴,叶武两眼晶晶,不安好心,就一直盯着林子勿来回看。
影帝一身休闲装扮,白色运动衫,球鞋,和那群恨不得在鼻孔里都镶个钻的妖艳贱货好不一样。
再瞧那面容,额头饱满,眉宇墨黑,一双桃花眼眸妩媚却自有一番傲气,高挺的鼻梁下,嘴唇的色泽和弧度都十分美好,令人垂涎。
叶武的视线简直像涂抹了502胶水,怎么都无法从他身上揭下来。
林子勿这人后知后觉,有些迟钝,过了半天才发现叶武在盯着他,这才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叶武忙说。
“哦。”影帝朝她灿然一笑,便又扭头和某个业界有名的操盘手交谈起股市信息来了。
叶武:“…………”
她忍不住有些怀疑,一个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的人,怎么会对金主那充满了包养**的眼神,如此迟钝的?
他难道看不出她的土豪多金又多情??
好吧。虽然她已经不土豪了,她的工资全部上缴给了魔王段少言,但是拜托,她至少是段嫣然的师父啊。
潜规则懂不懂!
酒会散了之后,她请林天王顺道送她回家,那俊美清丽的男人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们……不顺路吧?”
叶武算是彻底确信这人不是装的,他是真的不懂什么叫“一觉升天”,“权色交易”。
想了想,还是秉持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打算循循善诱,便笑道:“那绕路载我一程,可不可以呢。”
“武先生不会开车?”林子勿十分不解风情。
叶武强捺想把这个人捆起来禁室□□的怒气,说道:“我当然会开车,但我喝了酒,不能开。”
“代驾?”
“……”她真的想杀人了,忍不住侧目照了照玻璃墙沿自己的身影,依然有致有料,丰饶诱人,怎么会对眼前这个男人起不到半点□□效果的!难道自己是真的老了,魅力不如从前了?
最后还是死缠烂打,上了林子勿的车。
车内布局简单却温馨,有处女座一尘不染的干净,也有例如印着手绘麋鹿的亚麻抱枕这类小物件。
审美十分乡村非主流的叶武,在心里默默给车主的品味打了个3分,意思就是凑合,勉强能接受。
叶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娱乐圈逸闻和流行歌曲,一边暗自盘算着一会儿到了静安,该怎么想办法把这个榆木脑袋的影帝拐到床上去。
在她阴暗龌龊的遐想中,车子开到了叶武的别墅私宅前,车速减缓,慢慢地停了下来。
叶武下了车,回头却见林子勿仍坐在驾驶座上,并没有再送她一程的意思,便说道:“你不进去坐坐,喝杯茶再走?”
“不用了。”影帝很是正气,简直是娱乐圈的一股清流。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对叶武说道:“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你该不会要赶回家喝睡前牛奶吧!奇葩!
叶武内心疯狂吐槽,大翻白眼。
林子勿却不知她在腹诽些什么,朝她微微一笑,虽然只是礼节性的笑容,却足以扣人心弦。
他说:“武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叶武扒着车窗,一副不想走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车内的绝世美男,“那个,你要不,还是下来送我到屋子里吧……”
“嗯?”
叶武委委屈屈地说:“院子里好黑,我有点怕……”
林子勿的视线掠过叶武,朝后面灯火辉煌的深宅大院看了一眼,有些无语:“你有夜盲症?”
叶武:“……”
她曾经觉得,这世上不会有比段少言还要冥顽不化的人了。
但是今天见到林子勿,她觉得,自己可能冤枉了段公子整整十六年。
要不是看这美男实在太俊美,她只怕早就一巴掌招呼过去,恶狠狠地质问他——你说谁夜盲?!
正咬着后槽牙,想着该如何继续编造理由,骗这家伙乖乖跟自己进盘丝洞。
忽然,脖子一凉。
待她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提溜着后颈,和拎猫儿似的,单手拎起来了。
叶武呆呆地睁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男人,由于实在太震惊,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那个提着她的男人,猎豹般眯起眼睛,又冷又嘲讽地紧紧盯着叶武的脸,但说话的语调里,却有了一些叹息的意思。
“叶武,你为什么总也学不好?”
叶武:“……”
你为什么总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
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本应该身在德国的段少言。
因为长途奔波,他风尘仆仆的,英俊的脸庞显出些少有的疲态,脸颊似乎是瘦了些许,但神态依然挺拔,甚至有些月光般的清冷。
段少言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走吧。”
“干吗!”
“你不是怕黑么。”他看了一眼车里坐着的影帝,并没有任何表情,又重新转头,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面对她的龇牙咧嘴,剑拔弩族,他只是漠然道:“我送你回家。”
第037章 生气
进了屋, 光线总算是清晰些了。
叶武郁忱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 侧着头, 并不想理会这个碍眼的家伙。
段少言将黑色的西装外套脱了,立刻有仆佣过来,恭敬地接过去, 替他搁在旁边的挂衣架上。
然后偌大的客厅, 金碧辉煌, 奢华靡艳, 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沉默了很久,叶武开始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指上的豆蔻朱华, 试图躲避空气中低旋的冰冷和尴尬。
又过了一会儿, 她终于忍无可忍, 倏忽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说:“不早了, 我上去睡觉了,你请回吧。”
没走两步,手腕就被扣住了。
也许是在门口等得久了, 段少言的指掌微微泛着凉意,叶武冷不防被这样的温度刺到,急着想缩回手来, 却并没有成功。
青年已早非往日, 她是再也不能在力量上胜过他了。
“你想怎样?”放弃无所谓的挣扎, 她干脆扭过头来,想了想,仍是不愿意瞧他。
今天没有睡到林天王,她就把错全都算到段少言的头上。
好像段少言没出现,她就能成功把人拐上床似的。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段少言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怒意,甚至类似于杀气,“会所给你封了,你就去找明星,人都带到家门口来了,你是想干什么?”
叶武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被他扣住的那只手,两个字在齿尖淬了毒,再恶狠狠地啐出来。
“上床。”
她看到男人握着她腕子的细长手指颤动了一下,心里莫名生出一种泻了火般的残忍快意。
许久都没有反应,四周寂静的可怕,只能听到壁上挂钟轻响,呼吸都似凝滞。
在这样的死寂中,叶武仍瞧着段少言扣着她的那只手。
骨骼分明,冷白匀长。
端的是漂亮极了。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手,却想扣住她的自由。
那她只能丝丝吐信,一口咬上。
极尽恶毒。
“我想睡他。”叶武又清晰又缓慢地加重着毒素的剂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的手指。
“我的想法说完了,说说你的吧。段少言,你是不是打算说我违反合约,现在就要送我走?”
“……”
段少言没有说话。
叶武仍是低垂着眼帘,心中一半是情绪宣泄的狂喜,一半却笼着说不出的阴霾,这阴霾甚至让她愈发不想看到此刻段少言脸上的表情。
“你我好歹师徒一场,段少言,我这人天生就是这爱好,喜欢美人美酒,喜欢抽烟飙车,你看不惯我,就当真要做的这么绝?”
男人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尽管按捺的很好,但毕竟是紧紧握着她的,肌肤相贴,她感受得到。
但是过了几秒,她就感受不到了。
段少言松开了她的手腕,动作微停,还是垂落了手臂。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再响起时,竟有了些疲惫和嘶哑。
“叶武,你这辈子,是不是不会有玩够的一天。”
叶武大大落落:“是。”
“……”静了一会儿,段少言低声说,“那行吧。我知道了。”
即使忍耐得再用力,硬撑得再辛苦,他声音里那丝缕难过,还是被叶武捕捉到了。
她听过的段少言的声音,大多都是冰冷的,古井无波。
有时带点情绪,那种情绪也无非就是凶煞,威慑,嘲讽,鄙夷。
至于难过,她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哪怕一点点都没有过。
她忍不住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第一次瞧见了灯光下,这个男人的脸。
确实是清瘦了一圈,眉间眼下,都带着舟车劳顿的疲惫。他的神情显得很寡淡,虽然仍是凉凉的,像结着层冰,但叶武离得近,就能很清晰地看见冰层是单薄脆弱的,即便他再是傲骨铮铮,也像个易碎品。
她从不知道段少言会是易碎品,她也不相信。
可是朱唇不知为什么,就动了动,不尴不尬地说:“那个……我没有想要怪你的意思……”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想咬舌自尽。
也无怪乎段少言会目光薄凉地瞥了她一眼,就又把视线转开,嘴唇紧抿,侧颜的线条显得清冷又孤高。
“……哎呀,好了好了,我跟你开玩笑的。”叶武说,“我就纯粹让林子勿送我回个家,我这不是喝了酒嘛,自己又不能开车。”
段少言冷冷地:“代驾。”
……这人怎么和林子勿说的一模一样。
叶武内心崩溃地吐槽着,实在有点搞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明明可以把这尊衰神送走,结束那什么狗屁合约交易,但真的看到段少言脸上的神情时,又忍不住开始自掘坟墓挽留这个人了。
“哎呀我这不是一时没有想起来吗,下次找代驾,嗯?这事儿就这样翻篇吧,下次我肯定找代驾。”
段少言不吭声,只是沉默地瞪视着她。
叶武真的很崩溃。
她又哪句话说错了?
看着男人大步走到玄关,取了衣服,披上就要离开。
叶武有些急了,站在原处,怒吼一声:“段少言,你个小畜生,你他妈的给老娘站住!!!”
小畜牲充耳不闻,背影肃冷清高,推门而去。
叶武暗骂一声,敲敲自己的大腿:“不追!让他滚!反了天了!”
大腿抖了两下,沉默几秒钟,叶武狠狠叹了口气,还是跟着追了出去。
段少言人高腿长,步伐很快,叶武踉踉跄跄跑了半天,他都到正门花园步道了,她才气喘吁吁地追上。
一把拽住段少言的手腕,叶武怒道:“畜牲东西,滚的倒是快,谁让你走的?”
“……”
段公子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叶武喘了会儿气,盯着自己扣着的手腕看。
真是见了鬼,刚刚好不容易才挣脱的魔爪,现在为什么又自己主动抓住了?
让他走不好吗?
段少言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这样站了一会儿,他把胳膊从叶武的手中抽了出来。
轻描淡写的,甚至没有花什么力气。
他转过身,低头在月光下看着她。
“你回去吧,师父。”
“别叫我师父!”
段少言目光深而冷:“那还能叫你什么呢?”
“你……!”叶武憋着一口气上不来,又丧气道,“我……”
段少言静了静,似是嘲讽地问:“你来追我,是觉得我可怜?”
“哎?”
澄澈月华下,段少言的一张英俊面容有着说不出的冷傲。可是叶武却忽然觉得,这个人此刻的傲慢,实在太像是要极力隐藏着什么而戴在脸上的。
她想动手把这层面具摘下来,看一看后面青年究竟是怎样的神情。
可是又不敢。
思来想去,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只能唉唉叹着气。
段少言居高临下地对她说:“回去吧,师父。”
“可是……”
叶武思绪一团乱,感觉脑回路和毛线团一样,彻底绕住了。
她偏着脑袋,痛苦地思索了半天,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没问,于是避重就轻,干脆选择转移话题。
“对了。”她抬头问他,“你不是在德国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
段少言沉寂地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凉凉地丢出一截不带人气儿的话。
“因为我瞎。”
说完就走了。
这一次叶武没有去追,一是明白这个人是真的不想呆在这里了,她拦也拦不住。二是她实在是有些气闷,什么叫我瞎?这话什么意思?
这个闹心的疑虑并没有存留太久。
当她垂头丧气地回到里屋时,管家迎了过来。
管家姜邻仍是美的,混血儿,高大英挺,原本是她喜爱多看两眼的精品美男手办。
但不知为什么,今天有点兴致缺缺。
可能是没有睡到林子勿吧。她翻了个白眼,这样想到。
姜邻热络温情的嗓音将她唤回了神来。
“叶小姐,你要用餐么?”
“吃过了。”叶武脾气很坏,“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去参加酒会了,还准备什么晚餐?你是想胖死我?”
“那,都倒了么?”
“谁要吃谁吃,没人吃就都倒了吧。”
叶武丢下一句话,懒洋洋地走了。
她本来想回卧室洗漱睡觉,走到楼梯口,又觉得有些口渴,于是折回厨房,准备去冰箱里拿两罐啤酒喝完再睡。
仆人们正在收拾餐桌,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唉,真是古里古怪,就算怕她没吃饱,准备个夜宵也没必要准备这么多吧,什么龙井虾仁、蒜蓉扇贝的,我靠竟然还有清蒸鳜鱼……真是有毛病。
嗯?
叶武的步子一滞,有些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
冲到桌前,止住女佣要把最后一盘清蒸鳜鱼也往垃圾筒里倒的动作,叶武脸色白一阵红一阵,过了好半天,才有些艰难地问:
“这桌菜……是少爷做的?”
女佣正欲回答。
叶武忽然感到无比心慌,连忙又抬手:“不不不,别说!是他做的也别说!当我没问!”
“……”
可是女佣反射弧比较长,已经点头了。
叶武扶着额头倒在桌子上,半晌才喃喃:“他……到底……想……干什么?”
唯一没有被倒掉的清蒸鳜鱼早已冷透了,她翻着眼白,和那条死去的鱼互相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叶武叹了口气,对那女佣道:“去帮我盛一碗饭来吧。”
就这米饭,吃着冷掉的鱼,叶武连连叹息,筷子戳着鱼肚子,说道:“鱼兄啊鱼兄,我可没有辜负你的一番好意。”
原本热气腾腾的饭菜,吃到胃里都是凉的。
她没有命人去加热。
吃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厨房的方向,不知道那个人,赶着航班飞回来,就为了给她做一餐清蒸鳜鱼,究竟是为了什么。
唉。
她慢慢地咀嚼着,暗自腹诽。
该不会是下了毒吧。
越想越觉得可能是真的,因为不知为什么,吃着吃着,就觉得胸腔里的某个东西在七上八下,繁忙又着急地跳动着。
抬眼又看一看厨房,灯是灭的,有一瞬眼花,似乎瞧见段少言在里面埋头忙碌的身影,肩背宽阔挺直,火光映着那一张温凉侧脸。
心脏忽然就跳得更急了,竟有些揪的疼。
冷不防没留心,咕嘟——
“嗯?”
叶武摸摸自己的脖子,张嘴“啊”了声,立刻五官皱起,眉毛拧成结:“……”
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叶武的脸色都青了。
她这般威风堂堂的肉食老饕,竟然有一天,会被一根鱼刺卡住???
第038章 叶十娘
“武先生, 麻烦您张个嘴, 再啊一声。”医生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举着寒光闪闪的镊子,对叶武微笑着说。
叶武实在是很不甘心,但也没有办法,只得张大嘴, 翻着眼皮:“啊——”
“嗯, 很好。”医生将探镜伸进她的口腔, 在里面翻转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