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段少言追叶武,用的是钢铁般冷硬的态度,大约可以总结成威逼利诱强行拖走。
但叶武不一样,她勾引人,素来是怀柔的。
“时候不早了,你会主宅也没什么吃的,就留下来吧。”叶武坐在椅子上,她时常懒得穿鞋,于是静安别墅就依她的性子,终年铺着厚重绵软的地毯,“我又不会下毒害你。”
段少言瞥了她一眼。
女人说的落落大方,坦坦荡荡,但是就他对这个家伙的了解,下毒确实不会,下一些别的乱七八糟的药就很难说了。
“不用了。”段少言说,“我不习惯在外处用餐。”
“我这里是外处?”
“此处是你私宅。”
叶武嗤笑一声:“你先前闯我卧室的时候,怎么不说那是我闺房?”
段少言:“……”
“食材我都遣人去买了,晚上我亲自掌勺。”
见段少言仍是不语,叶武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拉住他的衣角。
“少爷。”两个字在叶武齿间浸淫,再轻轻吐出来时带着淡绯色的温婉。她顿了顿,细狭的凤眼微微眯起,笑着道,“这是我第一次下厨,怕做不好,你赏我个面子,好不好?”
顶鲜的食材很快就被下人采购回来了。
叶武进了厨房,侧目,从门后面偷看了坐在外面的段少言两眼。
青年的侧颜也十分美好,抿着嘴不说话的模样,又是禁欲,又是诱人。
一种陌生的烧热在她胸腔里苏醒,像是某种新奇的种子,着陆在她心脏上,种子开始发芽,长出些细软的根须,扎进了她搏动的脏器,新生的根系太柔软,不痛,但很痒。
叶武眨眨眼,这种从未感受过的滋味不禁令她有些好奇。
玩弄男人她驾轻就熟,但是面对这一厨房的食材,她就很有些捉襟见肘了。
比对着菜谱,想烧满汉全席的叶师父撸着袖子,面前四个锅,两只烤箱,三个微波炉同时运转。
“糖,三汤勺。”
她手指戳着书页,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念过去。
“醋,两汤勺。老抽,一茶勺。”
放下书本,挠挠头,叶武有些迷惑,自言自语道。
“老抽是什么?”
段少言是被厨房里飘出来的黑烟惊到,闯进来的。
进来的时候,叶武面前的所有锅子都是旺火,烤箱都是最高度数,微波炉里面的锡箔纸都已经在擦着幽蓝色的火光。
那个白痴还在拧着眉头和菜谱较劲:“待酱汁收至三分之一时,加入稀奶油搅拌均匀。”
段少言:“……”
迅速关了所有的火,打灭快要爆炸的微博炉,以及冒着浓重黑烟的烤箱,段少言一把夺过她的书,劈头盖脸一顿骂:
“叶武,你是不是没脑子?这么大的浓烟你看不到?你眼睛是被稀奶油糊住了?”
叶武一愣一愣的,眼睛瞪得圆溜,赤着的脚因为踩在厨房的地砖上久了,有些冷,脚趾头冻得红红的,圆润的趾头微微搓动着。
段少言把菜谱塞回她怀里,阴沉着脸。
“出去。”
叶武不服气了:“我做都没做,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好?”
段少言不说话,揭开几个锅盖,里面一片焦黑。
叶武:“……出去就出去。”
愠怒地坐回餐桌旁,从半敞开的厨房门里,看着男人把那些焦炭全部倒掉,锅子丢进水池里,哗哗地冲洗。
叶武不禁有些挫败。
“段少言。”
过了一会儿,她坐在位置上,盘着腿,侧过头喊他。
“我给你烧……”
男人正在刷锅,宽阔的后背随着手上的动作而起伏着,闻言杀气腾腾地侧过脸,将钢丝球狠狠一扔。
“你什么都不准烧。”
叶武看了看金边掐丝大挂钟,长叹一口气:“可是都已经八点多了,我饿。”
段少言闭了闭眼睛,忍耐着:“让厨子做。”
叶武垂头丧气地:“厨子被我赶走了。”
“……嗯?”
“厨子被我赶走了。”叶武干巴巴地重复,似乎有点后悔这个决定。
段少言转过身,走出来,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水渍,一边低头看着叶武,半晌问她:“怎么回事?”
叶武仰天翻了个白眼:“看着烦。我把这个宅子里,除了管家之外的人,都撤掉了,这几天正在招新的。”
段少言皱皱眉:“你又玩腻了?”
“没。”叶武嗓音显得很干瘪,像是屋檐下风干的老咸鱼,尽失水分,“玩够了,不想玩了。”
段少言望着她。
叶武:“以后宅子里还是少些莺莺燕燕比较好。”
说这话的时候,仍是有些心酸。
虽说她只不过把李云安当个长期稳定的欢好伴侣,并非恋人,但毕竟十六年了,养只狗都该经历生老病死,尽忠了主人一辈子。
但她偏生不幸,养了只白眼狼。
即使不是李云安的配偶,她也莫名觉得自己头顶发绿,仔细想一想,这个温柔的男人竟然背着她和老家的旧相好结婚生子,拿着她的药给老相好治病,她就恨得牙痒痒。
还他妈的生二胎,滚!
如果把男色比作火锅,许风那件事情,她顶多觉得像是佐料里吃出一根头发,闭闭眼也就过去了。
但是李云安,却是锅底的一只癞蛤/蟆,她自得其乐地在汤里头涮了半天,吃了肥牛肥羊鱼滑虾滑千叶豆腐等等菜肴,吃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最后捞汤底,捞出一只泡的涨开来的死蛤/蟆。
胃里头的苦汁都要吐出来,她即使再爱火锅,却也是不想动箸了。
非但不想动箸,可能之后很久,闻到火锅味,她都会不自觉地胃里头一阵翻江倒海。
想了想,怕段少言看出来自己心中仍是在意李云安这件事,叶武还要很好面子地补上一句。
“我年纪大了,怕吵怕闹。”
沉默一会儿,段少言“嗯”了一声,停顿片刻,问:“谁都不要了吗?”
“都不要了。”
“以后不招了?”
“不招了。”
青年垂落睫帘,半晌之后,起身,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叶武的头。
“食材还有剩的,我去做一点。”
“啊?”历经几天冷漠后,段少言突如其来的和缓,让叶武有些噎到,不明所以地抬眼望着他,也不知道是哪里讨好了这个男人。
生姜切成了细丝,洒在鳜鱼上,倒了料酒,搁了火腿片,放到了已经烧滚的蒸锅里。
排骨汆水,酱油番茄浓缩汁冰糖和陈醋勾兑,调成酸甜恰好的糖醋汁。
腌制了些许,裹着生粉和椒盐,大虾下到滚油里,锅中刹时喧嚣欢闹,沸反盈天。
段少言单手抄着炒锅,袖子卷起,掂锅的动作又快又稳,紧实有力的手腕经络凸起,肌肉性感,线条流畅。
忽的火光骤起,刹那映得男人眸间明亮,像是冰冷的刺刀在高温下成了融融铁水,熊熊烈火照着他脸庞,犀冷的容颜在这食物的香气和灿烂的人间烟火中逐渐变得模糊。
看上去竟有了些温柔的错觉。
叶武呆呆地坐在餐桌前,看着男人把菜一盘一盘端上桌,清蒸鳜鱼,糖醋排骨,椒盐大虾,上汤菠菜,叉烧滑蛋。
虽说都是简单的家常菜,但是色香味俱全,尝了一口,味道竟然也不输给原先的厨子。
叶武:“……你还拜了个厨师学艺?”
段少言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想什么呢。”
“那你……”
“我只有一个师父。”他心平气和地说道,“吃饭吧。”
用过晚饭,叶武从冰箱里舀了两盏冰激凌,开心果味和榛子味,又洒了些饼干碎在上面,滴了些朗姆酒,端出来和段少言分着吃。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甜点,屋子里的气氛竟然难得很安详。
电视上在放叶武喜欢的综艺节目,这一期的特约嘉宾是她十分喜爱的演员林子勿,叶武咬着冰激凌勺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上那个无懈可击的美男子,看得有些入神。
“师父。”
“……”
“师父。”
“啊……?什么?”
段少言眉峰微起:“你口水流下来了。”
叶武闭上嘴巴,一抹嘴角,手指微凝,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很威严地说:“哦,冰激凌太好吃了。”
段少言不置评论,但眼神有些不太善良。
再陪着她坐了了一会儿,拖着腮,冷冷地瞧着电视机里的综艺,他实在很想不通,这种拍摄明星互动的节目和动物世界有什么区别,也非常搞不明白,为什么一群女人会对着男明星失声尖叫成那副德行。
他看着看着就有些头疼,拿手按了按太阳穴,脸色愈发沉冷。
偏生叶武这个不长眼睛的,看到电视里林子勿脱了衣服下到水里和另一个男明星比赛游泳,一时没忍住,捶着沙发嚎道:“不行!这人我想要!”
说着就一脸肃穆地扭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青年,眼睛发亮:“段少言!”
“……干什么?”
叶武臭不要脸地说:“你去帮我把这个人弄过来。”
第030章 薄情的男人
段少言很想掏掏耳朵,看看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但他没有动,依然好整以暇地支着脸,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你喜欢他?”
“嗯!”
段少言嗤笑一声:“哪里好了?”
“我靠,他这么帅,你是不是瞎。”
面上笑容逐渐失却,段少言依旧没有发火,但眼神里逐渐有些风雨欲来的危险。
可惜光线昏暗,叶武倒也没有看得真切。
“把他弄过来,倒也不是不可以。”段少言缓言道,“只是别人是演员,我们暂时没有设立娱乐公司的意思,你让他过来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啊。”叶武咬着勺子,含混不清地说。
段少言目光幽暗,像是蛰伏着的冷血长蛇。
薄唇轻启,吐出俩字。
“比如?”
“比如来这宅子随便当个闲差什么的。”
身边的人沉默片刻,倏忽起身。
叶武吓了一跳,总算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了,转头看着段少言。
青年的脸庞在电视屏幕变幻不定的幽光里显得十分深邃,高挺匀直的鼻梁下,嘴唇抿得紧紧的。
叶武:“……你干嘛?”
段少言咬着后槽牙,似乎在极力按捺着某种可怕的情绪,忍了一会儿,他闭了闭眼睛,然后看都不看叶武一眼,迈着丝毫不输给电视里那个美男的长腿,头也不回地往门厅走。
“回家。”
“喂,段少言!”
男人任她嚷嚷,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过了一会儿,叶武听到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男人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不见了。
叶武不知道他发的这是什么邪火,就像不知道晚餐的时候他为什么忽然温柔,她只觉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瞪着屏幕里众影星们欢笑的场面,依然是十分逗趣,但不知为何,叶武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僵直地坐着又看了一会儿,就关掉了电视机。
之后几天,都见不到段少言的人影。
他经络皆通之后,就和段嫣然一样,并不需要再按时来静室修行,也就是说,虽然他还称她一声师父,但其实师徒关系已尽,叶武也没什么适合他学习的东西要教给他了。
叶武在空荡荡的宅院里,发了好几天的懒,心里头忽悠悠地,竟生出一丝寂寞来。
段嫣然在日本还没有回来,现在就连段少言都踪迹难寻觅,原来下岗退休是这个滋味。
她站在露台上,望着花木丛生的院落,七月流火,八月萑苇,繁夏已经过去,此时院中草木多有零落,苍绿泛黄,令人瞧起来也是分外沮丧。
去年这个时候,别墅里都还热闹,她站在高处,能瞧见下面的繁茂景象,往来的家丁都是美男,李云安就站在自己身后,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去主宅溜达一圈,被于伯告知少爷跟随老爷去杭州开电商会议了,这些商人的事情她不懂,又问段少言走时有没有什么话留给她,毕竟他以前有事离开,都是会托人带一两句交代的。
于伯有些尴尬地笑笑,说:“少爷走得仓促,大概是忘了,这次并没有什么话需要转达给叶小姐。”
“……”
都是白眼狼!!!
叶武招猫逗狗地在佘山闲逛一会儿,心里的块垒却越来越沉。
李云安跟着她,是为了骗药。
许风跟着她,是为了图财。
段嫣然虽然真心待她,但她是个女的,没意思。
剩下个段少言,曾经像一座冰山一样,总是冷冷跟在她后面,结果学完了所有本事,消失的跟上述三人一样快。
她干巴巴地逗着段少言的爱犬哈士奇,蓝眼睛三把火的憨厚小母狗,人来疯似的喜欢满屋子搞破坏。
“无趣啊。”
她长叹一声,拍着哈士奇的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好处给别人的时候,就只好下岗。”
“汪!”
叶武低着头,看那活蹦乱跳的哈士奇两眼,半晌,哼了一声,像在骂狗,又像在骂人。
“没出息的东西,打滚卖乖,也就图点狗粮。”
喂了哈士奇,闲到发霉的叶武伸了伸懒腰,想了想,觉得精力无处发泄,左右晃荡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车去Nastro找乐子。
她并非是忘了许风这根佐料里的头发丝,而是觉得李云安之事虽不能忍,但许风之事尚可不计较。
本来就是她的错,照顾别人生意照顾出惯性来了,栽了跟斗也只能怨自己倒霉。
她虽然不会再在宅子里放三千美男养眼,但是如今彻头彻尾一个光棍,偶尔出来吃顿美餐,那还是可以的。
这就好比她喜欢动物,但是又怕麻烦怕脏,于是自己不养,但是可以花钱去动物园参观,也可以上邻居家摸摸别人的小猫小狗。
点了十多个个不眼熟的戏子,由着他们台上唱戏,台下簇拥着自己,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众星拱月似的,她的心情也就逐渐好了起来。
对,这样才是正确的选择。
以后她就经常来Nastro找人和自己谈人生理想,但是不再专门照顾某个帅哥的生意,她要雨露均沾,挨个儿尝试,这样既可以避免再出现许风那样的糟心事,又可以寻欢作乐,玩的不亦乐乎。
叶武让漂亮的小生替自己点烟,又喝了一口英俊帅大叔递来的红酒,哈哈哈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简直聪明得无边无际,在处理男女关系这件事上,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人能比她做的更干净,更令人愉快了。
她真是个智者。
但偏偏有人要骂她智障。
“叶武!你是傻吗?!”
痛饮到半夜,喝得有些找不着北。
忽然左右的美男都退开了,她晕头转向地睁开眼,正欲发怒,但妖艳魅惑的包厢灯光下,一个眉目极俊的男人立着,腰身笔挺,肩背宽阔,从衬衫到裤子都是一丝不苟,肃穆到禁欲的地步。
啊……
好姿色。
她晕乎乎地瞪着这个戏子。
这是谁?头牌?
好像有点眼熟……
见美人冰冷又清丽,她就和昏庸的帝王一样,怒气骤然消散,嘿嘿笑了两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朝那个戏子勾勾手指头。
“你够俊的。”
男人:“…………”
叶武脸颊酡红,醉卧在沙发上,支着腮,长发柔婉垂落,她笑得很憨厚,朝那男人说:“我喜欢。”
周围一片死寂。
酒精烧了脑子,叶武没有感觉到旁人的噤若寒蝉,左右迷糊地看了看,依稀辨认出Nastro的经理。
嗯,整个会所最丑的男人。秃头。好认。
叶武指着那个冰山美人,气势惊人地宣布:“这个男人,我点了!今天带他出场,卡给你,划价!”
经理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来磕头。
“不是,武先生,您喝多了,小店是合法经营,只唱戏演出,从不做皮肉生意。您就别为难我了,您再瞧瞧仔细,这位是……”
“干嘛,你又要说卖艺不卖身啊?好了好了,别装了,我还能不知道你们店?加钱!”叶武颇为爽气,大有五花马千金裘呼二将出换美酒的豪迈,“这人原价甭管多少,给你十倍!买!”
经理觉得自己快心阻梗了,一张油腻腻的脸上肥肉直颤,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连抬眼看那个“男戏子”的勇气都没有,心里暗暗叫苦,只求武爷爷赶紧闭嘴,千万别惹怒了那尊大佛。
叶武醉里挑起眼,见那美人走近,高大冰冷地垂着脸,俯视着自己。
如今戏子都这么野性了?怎么半点都不尊重客人。
“你想买我?”
男人声音冷冷的,却说不出的低沉好听,叶武只觉得心脏上那个生出来的小植物又在摇头摆尾,柔弱的根脉似乎又往血管下扎进去几分,酥酥麻麻的,令她简直说不出话来。
只半阖着桃花眼,朦胧地躺在沙发上,慵懒地“嗯”了一声。
“……”
男人沉默了,眼神很危险。
“你们都下去。”
“是。”
周围的人很快就散光了,经理跑得最快。
包房里只剩下叶武和这个俊美的戏子两个人。
门被贴心地合上,锁不锁也无所谓,在Nastro,也没有什么人敢轻易打开顶楼包间的房门。
叶武睫毛轻颤,醉意熏然,看着她花了高价“买”来的男人,在自己旁边坐下,幽暗的灯光里,一张五官英挺俊美,黑眉如夜,眸目间似有霜雪,这般清绝姿色,她越瞧越觉得像极了一个人。
男人看了她一会儿,皱着眉,神色复杂,眼睛里暗流涌动,似有多少道不清的情绪在川流不息。
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狠戾,而后把视线移开,嘴唇紧抿,霍然起身欲走。
手却冷不防被拉住了。
叶武卧在沙发上,红裙如血,长腿如霜,身下黑色的真皮沙发衬得她妖娆不可方物。
她捉着他的手,软声笑道:“段少言?”
她的意思原是想说那男公关眉目长得颇像段少言,但酒精醉人,且色令智昏,本应该说个完整的句子,最后却只吐出了三个懒洋洋的字。
但误会已经造成了。
男人蓦然回首,昏沉视野里,她瞧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
叶武莹白饱满的长腿在深黑的沙发上微微交叠,血一般的长裙像是红酒流过她起伏有致的身躯。
她不怕死地又重复一遍。
“段少言……”
第031章 动情的男人
“……叶武。”男人沉声道,近乎是咬牙切齿地, 把她的名字碾碎了, 碾成齑粉, 格格地抖落出来, 落在这个空旷而奢靡的房间里。
叶武有些动容。
现在的男公关真的厉害。
连雇主的名字都敢直接叫了。
男人忍着:“……跟我回家。”
“嗯?”没听懂, 她干嘛要跟一个戏子回家?
“起来。”
他躬身去扶她,靠近时叶武闻到他身上的气味, 很淡,但是很熟悉, 是某个人身上所独有的,春风一样,让她心里那颗小植物毛茸茸地颤栗。
叶武笑着挣开他的手, 反而搂住他的后颈, 迅速吻住他的嘴唇。
砰然心动。
又是那种令人头晕目眩,几乎无法思考的彩光,斑斓凌乱地在她眼前盛开,耳膜里嗡嗡的是血流撞击的声音, 那个人的唇齿是如此温润, 饮下的烈酒近似被点燃般烧滚了整个脾胃胸膛。
唯一的不满是这个戏子竟然毫不主动, 甚至牙关紧闭, 竟似不愿让她亲吻。
叶武不禁恼怒。
大兄弟, 我是付了钱的, 你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
男人越是冰冷推拒, 她越是如饥似渴地想要勾起他的热情, 她吻着他,激烈又缠绵,湿润的唇舌不断纠缠。
“叶武——!”
男人隐忍着低喝,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拽开一点距离,盯着她迷离氤氲的桃花眼,沉声道:“别闹。”
她被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拽着,有些痛,只得顺着他的意思,跟他一道站起来,往门边走。
一边走一边哼哼:“慢点,别抓着我,疼……”
男人扫了她一眼,见她果然眼角微红,似乎真的弄痛了她,便松了手,但对她厉声道:“老实站着,我开门。”
叶武瞪大眼睛。
开玩笑的吧?
现在男公关都可以命令雇主了?
她不禁更来气,她可是付钱了的,要消费!
男人一只手扶着站立不稳的叶武,一只手还没来得及碰上门把手,就被她整个人扑在了门上,脑袋碰的一声撞到了实木门板,疼的他直皱眉头。
叶武咔哒一声落了锁,伏在男人胸口,双手环住他的腰,仰着脸,一双眼睛三分恼怒,七分含情,凝视着他。
男人近乎无言:“你——”
叶武再一次吻了上去。
这次更炽热激烈,舌头在男人口腔里翻搅缠绵,甚至可以听到湿滑的水声,她近乎使出浑身解数,与他耳鬓厮磨,交颈缠绵,她缠绕着他的脖子,温软玲珑的身子像水一样紧贴着他,将男人抵在门上,热切地吮吸着他的唇舌。
纠缠了好久,才放开他,微微拉开些距离,湿润的眼睛迷离着热欲,鼻尖相抵,交换着呼吸。
几秒的静默,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强大狠戾的力量锁住她的腰,她轻轻哼了一声,被男人推抵到玄关的墙上,那人带着些薄荷冷冽的嘴唇凑上来,粗暴地噙住了她的已经掉色了的朱唇。
他终究主动吻了她。
近乎是惩罚的凶狠。
她几乎觉得脊柱传来的酥麻都要将她电的神魂出窍,湿润的双唇互相吮吸舔蹭,舌头交缠在一起,疯狂而沉醉。
她浑身战栗,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紧紧搂抱着他,被他压在墙上,粗暴地掠夺者呼吸。听着男人逐渐粗重的喘息声,她心口像是有蚂蚁爬过,又麻又痒,喉咙里不禁流逸出低低的呻/吟。
Nastro纸醉金迷的最高穹顶,万众广厦之上,落地窗外上海的黑夜锦绣斑斓,灯火靡靡。
落地窗内,两具交缠的身影从玄关到卧室,倒在床榻上,春光旖旎无限,一夜苦短情长。
夜深沉,终归寂静。
灯火辉煌的夜景落地窗边,枕褥凌乱。
暖黄色的夜灯在床边温柔无声地亮着,模糊的微光照在那一双人的面庞上。
叶武已经沉沉睡去了,芙桃般的脸颊有些浅淡的薄红,似是醉意未消散。自身后拥着她的男人却仍是醒着。
刀裁般的长眉,线条流利的眸眼,气华质贵,哪里是什么男公关,分明就是段家那朵高岭之花,公子段少言。
段少言拥着怀里柔软的女子身躯,沉吟着思索了一会儿,悄然起身,去桌上拿了纸笔,淡然咬开笔盖,咬着笔头,刷刷地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行文流畅迅速,一气呵成。
拿着那张纸重新返回床上,段少言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手指划破,自己在纸页上摁了个印子,然后又去捉叶武垂在脸庞边的手。
“唔……你好烦……”
被打扰的女人咕咕奴奴地,眉尖微微蹙起。
段少言轻轻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的侧脸落下一个亲吻,低声哄道:“就按一下。”
“嗯?”
睡得昏天黑地的人连眼皮都没有睁开,只觉得右手被对方温柔地包裹住,带着在某个微凉的书页上摁了一摁。
“好了。”
段少言拿起那张纸,重新躺回去,举着纸张,在昏暗的灯光下又看了一遍,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叶武,你麻烦大了。”
第二天清晨,叶武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吵醒,她恼火地眯起眼睛,想责怪李云安怎么不知道帮她把卧室的窗帘拉好,但是转念一想,又很快清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