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沂濪不咸不淡的应了声,贴着容不霏的耳朵悄声道:“这丫头今日一早就莫名其妙找我示好,狗腿的跟个什么似的,我也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先受着,找机会整整她。”
容不霏想到刚才似乎看到乔小娴有想拦住沈修珏,只是被断天弄开。如此倒不难想,这丫头可能昨日在悦王府对沈修珏一见钟情了吧?
对乔小娴的事,她兴趣不大。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水沂濪:“水水,你觉得我与和你刚相识时的我,变化大吗?”
水沂濪想了想,她也不是个蠢人,前后一联想,立刻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刚才那个人其实认识你?”
“哎呀!”容不霏摇了摇水沂濪的袖子,岔开这个问题,“你就说我与以前变化大不大啊?”
水沂濪神色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哼道:“大,怎会不大?姑娘家在正是发育成女人的年纪里是时时都在变化着。”她瞟了瞟容不霏那胸部,“不说别的,就说这个地方,比以前大了可不止一点点哟!”
容不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不羞不臊的嘀咕着:“好像确实大了不少呢!”
而且她与水沂濪相识时是十五岁,逃离清都时是十四岁,想来那时与现在的她差距是更大的。
但差距大到能让养了她六年的人都不认得她了?
水沂濪想到容不霏有事神经兮兮的什么都瞒着自己,不由的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见容不霏看起来也无碍,便拉着其就上马车,愤然道:“现在就跟我回王府吃荔枝,少给我闹这闹那的。”
沈修珏所去的方向是出城的方向,容不霏判断出这一点倒也不像最开始那么反应激烈的抗拒去王府。
而且他似乎看不出她是谁。
她不由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只是过去三年而已啊!这离她所认为的状况远了十万八千里,真是太过不真实。
一路云里雾里的,她随水沂濪去了悦王府。
还跟了一个新的跟屁虫——乔小娴。
昆南城也算是离海不远的大城,出了城门一路快马加鞭往正南方向去,不到两个时辰便能到阳海的其中一片海域。
沈修珏领着断天离开昆南城直奔处于秋奇镇的那片海域,之后雇了辆大船朝虚云岛而去。
一路顺风,只是一个多时辰,他们便踏上了虚云岛的地面。
虚云岛很安静,除了有些忽近忽远的蝉鸣声从眼前不远的绿树成荫间传来,偶有一阵风飘过,令树叶沙沙作响。安静中又透着诡异,仿若有无数双眼睛正躲在暗处窥视着眼前的两位不速之客,随时准备着让人有来无回。
沈修珏淡然的负手前行,断天紧绷着身子做护驾状。
眼前只有一条路,至少是只有这一条明路。二人踩在树叶上的声音在这安静的丛林间显得有些刺耳,似是夺魂的脚步渐渐临近。
沈修珏的耳朵陡的一动,在面不改色间,他右手一挥,白袖飘摇间,几根银针瞬间飞出。
阳光透着稀疏的枝叶在一闪而过的银针上泛出冷冽的光芒。没有声响没有血腥味,只有几具尸体无声无息的躺在了他们身后右侧的远处。每具尸体的吼间都有一处针孔那么大的细微小洞。
断天回头看到那几具尸体,只觉得一阵寒气从心里蔓延至全身。那些尸体手里都拿着暗器,离的距离非常远。但再远也不至于能远到让他感觉不到的地步。很明显,这岛上还做了隐藏活人气息的手段。
他现在才意识到这岛上究竟有多危险,难怪会成为前朝余孽反夙大军总部所设地。
沈修珏依旧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跟在我身后。”
断天为御前侍卫副统领,本职工作就是保护当今皇帝沈修珏的安全。听到主子这话,他自是极不愿的,却又不敢违抗命令,只能默默的后退了些。
在他们继续前行时,也不知是触动了哪里,瞬间就有无数的短剑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袭来。
断天脸色大变,正欲拔出剑为沈修珏挡住危险。却被沈修珏以闪电般的速度提起飞到空中,踏枝飞速前行着。
一个大跨度之后,沈修珏领着断天着陆继续步行。
断天古铜色的脸上难得有了些不明显的红晕。他只知道自家主子厉害,却不知其能厉害到如此地步,全然不需要他这个御前侍卫副统领的护驾。
略摸行了百米的距离,沈修珏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大片红杉树,从几十米到百米的高度。
他锐利的凤眸略一扫视,身子忽地跃起,踏着一棵棵红杉树的树干借力如风般飞驰而去。
断天迅速跟上,既然能跟在沈修珏身边,他的本事自是也不小的,虽落后不少,倒也不至于跟丢。
断天跟上落地继续前行的沈修珏,他朝身后越来越远的那片红杉树看了看。他想,那一片定是有无法预知的陷阱的。只是是由上而下,还是由四四面八方,亦或是由地里上来…
他看了看那一条铺着新旧树叶的小路,眸光动了动。这些反贼不仅会做机关,还会反聪明这一招,竟是会在红杉林中设坐地机关。
突然,他眸子眯了眯,手握着剑强忍着没有动。经过刚才那次对这岛的小看,后来他都是打起万分的精神绷紧着神经。
他知道,他都能有感觉,陛下更是能有。
沈修珏边走边道:“剑给我。”
断天赶紧恭敬的将手里的剑递了上去。
下一瞬,寒光闪耀间,宝剑从沈修珏手里飞出,顺脚他又踢出了几根残枝。刹那血光四溅,远处又倒下一片尸体,鲜血染红了这些人的脖颈,双目圆瞪,狰狞无比。在离这些尸体远一点的距离还倒下几具被残枝贯穿身体的尸体,血流涓涓。
断天怔了下,赶紧接过回到沈修珏手里的带了血的剑。他没敢问陛下为何不用银针,而是选择如此血腥的方式去杀人。
沈修珏吹了吹握过剑的手,淡然道:“你这把剑不行,回去给你配一把好剑。”
“谢陛下赏赐。”
一路上,他们略经历过十处机关,四处活人暗杀,每一处都一一被沈修珏破解,无惊无险,如入无人之境。沈修珏的那身白衣依旧一尘不染,与他那浑身散发的来自黑暗的嗜血死亡气息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副处惊不变的模样,仿若自己不是处于危险中、仿若自己杀的不是人。
他们攻进前朝余孽反夙大军的部营时,几位看似部里要员的青年人正领着浩浩汤汤的一帮人跑下来,大概是接到有人闯入的消息正欲去擒人的。
对方明显为沈修珏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攻上来而惊讶,怔了会后,立刻大声下令:“定是朝廷鹰犬,给我上。”
这一次沈修珏使的是银针,挥袖间,眼前冲来的人死了数十个。后面有人不由的有些不敢前进的意思,在领头厉吼一声后才鼓起士气一窝蜂的冲了过来。
可惜来多少死多少,无一幸免。
沈修珏大概是想速战速决,眸中终于划过他这个行为该有的嗜血红光,阴冷寒栗。他快速前行着,如天煞般所到之处必尸横满地。
用银针杀人本是不见血的,因断天也在杀人便造就了血流成河的局面。断天的剑法极好,竟是没有溅到半点血到沈修珏的白衣上。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杀戮,血红,哀嚎…满天满地的死亡气息如烟雾般遍布整个虚天岛。
沈修珏踏着尸体走到前厅站定,看着厅门口对着他咬牙切齿的年轻人咧嘴笑了笑:“你就是首领?亡国帝的直系后人?”笑的极好看,如他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衣一般,似乎很干净,很干净…干净的闪眼。
这年轻首领身后还站了一群看似颇有声望的人,年龄由老到少不等。
这时一年长者指着沈修珏激动道:“绝地天煞,风华月貌。他…他是大夙第三代狗皇帝沈修珏。快,快杀了他…”
这老者大概是眼睛不好使,现在才发现。
其他人虽对眼前人的容貌与身手惊讶不已,却是没有人朝这方面想过的。
如此一听,那首领的眼里立刻燃起了疯狂,大声吼道:“杀我至亲,毁我大新,奇耻大辱拿命也得报。既是狗皇帝,我们便是与他玉石俱焚也要与他死。上!”
眼前人虽都是反贼要员,人数却是不多,毕竟小虾小兵已死的所剩无几了。
最终对方只有首领一人还活着,他死咬着牙用怨毒的目光死盯着将他踩在脚底下的沈修珏。
沈修珏俯视着他,慵懒道:“不过只是想做皇帝,却是说的那般冠冕堂皇,你们这些鼠辈倒是有趣。”
当年大新亡国帝纪耀还在位时就已是迟暮之年,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家伙怕是可以喊纪耀为老祖宗了吧!
“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早就听闻当今狗皇帝是绝情绝义之人,自是不会理解人间各情。与你这种畜牲多说无益。”
对方也不知触碰到沈修珏的哪根逆鳞,他陡的勾起一抹残戾的笑容,阴冷刺骨:“我绝情绝义?”他的眼里划过一道晦暗的光,稍纵即逝。
断天扑捉到沈修珏的异样,抿了抿嘴。根据这三年的追随,断天多少还是了解他的。断天知道他心里有事,让他撕心裂肺的事。
就在他偶然出神的时候、在他独自伤心的时候、在他突然发狂的时候…断天发现了…
沈修珏残忍道:“看在你让我有个借口来昆南城的份上,我让你死的痛快些。”毕竟是皇帝,突然离都怎会不需要向朝中交代?怎会不需要向帮他理国的国师交代?前朝这茬事倒让他省了些心。
沈修珏的脚踩上对方的脖子,一阵清脆的断骨声响起,那人立刻断了气。
沈修珏的脸色因那一句骂他绝情绝义的话变得异常冷酷,他吩咐断天:“去检查检查,看看是否有残余生命。”
“是!”
不一会儿后断天抱着一被襁褓包裹的啼婴走过来,道:“陛下,有一妇人与一刚出生的婴儿躲在房间里。那妇人已被属下杀了,可这婴儿…”
“杀了!”沈修珏毫不留情的扔下两个字就踏尸而去。
断天抬高啼婴正欲摔死,却看到他突然停下哭闹勾唇笑了起来。由于刚出生还不怎么会睁眼,闭眼笑的模样犹如做了什么美梦一般。
如此纯净的孩子,可以哭,也可以突然笑,小小粉嫩的一个,惹人怜爱极了。
断天深吸一口气,抱着婴儿追上渐行渐远的沈修珏,在其身后道:“陛下,这是个根骨极佳的男婴。”
沈修珏似有心事,回话间似乎有些不耐烦:“那就扔入千秋会好生训着。”
“是!”
☆、16、相对
当下正是离傍晚较近的时候,微风轻过,凉爽舒适。
容不霏与水沂濪在悦王府清荷池上面的亭中正吃着新鲜饱满沁甜的荔枝。水沂濪享受的眯起了眼,要知道在这大夙,想吃到如此新鲜可口的荔枝可是难极了,好不容易吃一会,自是得好生品着。
只是,容不霏却越吃越烦躁,眼见着天色越发的晚,谁知道沈修珏会不会突然回来了。她问过水沂濪,确定其还不知道自己府里的客人究竟是谁,更不知对方的行程。
作为悦王府的当家主母,做到水沂濪这样也是没谁了。
容不霏时不时瞟一眼东面的怡心院,若沈修珏回来,不仅能正面看见她们,也能在怡心院屋里头的窗户处看到这边。也就是说,只要他回来了,她就会时刻暴露在他眼前。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眼神烂到不认识她了,也难保看多了不会认得她。就算他无心于找她这个人,也难保遇到了不会抓回去折磨着。
毕竟他就是个变.态恶人,做坏事不带眨眼睛的。
水沂濪用余光瞥到容不霏的焦躁不安,就连往年吃的比谁都欢的荔枝也无法勾起其注意力。水沂濪微不可觉的哼了声。
坐在亭边的乔小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们吃寻常百姓吃不到的美食,心里酸极了。水沂濪也是够狠,就算允许她留在身边,却把她当狗都不如,就连坐都不能坐一起。若不是为了有机会吸引到那美公子的注意,她断是不会受这种屈辱的。
乔小娴不由怨愤的看着容不霏,想不通一个亲王妃,却是非要与这个在外头野长又被糟蹋过的丑丫头混在一起。
水沂濪注意到乔小娴看容不霏那都快生出刀子的目光,冷笑了下,道:“乔小娴,我与阿不…”
容不霏:“是霏霏。”
水沂濪:“哦对,是霏霏。乔小娴,我与霏霏吃的差不多了,该是去后头逛会了。你留在这儿帮我们剥两盘荔枝肉,待我们回来时吃。”
乔小娴脸色变了变。
容不霏微微有些纠结道:“经她的手剥出来的果肉我可不想吃。何况我们吃太多了,再吃怕是会出事的。”
据说荔枝吃多了会上火,她们这一天几乎就是边玩边吃,或是玩会就继续吃。虽是断断续续,这到肚里去的可是不少。
容不霏心觉疑惑,往年水沂濪可是不会这般毫无节制的满足嘴欲的,今年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就好像…在故意惹她不痛快…
她瞥了瞥水沂濪那大肚子,好在是孕后期,这么吃该是没事的。
水沂濪正欲反驳她的话,顺着其目光才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顿时脸色大变:“我忘记我肚子里还有一个了,你怎么不拦着我?”
容不霏诧异:“我以为你心里有数。”
“有数个屁!”水沂濪对着容不霏的肩头狠狠拍了一下,赶紧转身就走,急吼吼的,“我得赶紧找个大夫给我中和下。”五儿紧随着她走了,小儿留下收拾剩下的荔枝放在装有冰块的柏木箱中。
容不霏委屈的摸着肩膀跟上。
就在她们快到悦王府大门时,沈修珏独自一人负手走了进来,抬眸间,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紧跟着水沂濪的容不霏身上,眸光微动。
容不霏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僵住身子,怎觉得他的目光与早上所见到时又不一样了?这一次他的目光让她感觉灼人的害怕。
水沂濪也惊讶的忘记自己的目的,睁大眼睛看着渐行渐近的沈修珏,道:“怎的又是他?”
慢一步跟过来的乔小娴眼里立刻放了光,本欲喊他,却在看到他只盯着容不霏时变了脸色。
迎面接近了,沈修珏从容不霏跟前站住,定定的看着她。
直到容不霏快要在他隐晦不明的目光下软下腿的时候,他陡的又柔柔的笑了:“又遇到你了。”
霎那间,那股灼热中透着阴冷的气息消失无踪,就如早上遇到他时一般,仿若刚才那都是错觉。
“我…”容不霏一时感觉好乱。
水沂濪戒备的问道:“你是谁?怎会来我悦王府?”
逮到机会的乔小娴赶紧故意让声音变得更加娇柔道:“王妃不知道么?这位公子是王爷的客人,正住在怡心院呢!”她的目光始终未从沈修珏身上收回,奈何她的话却不能获得他的一个目光。见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容不霏脸上,她的脸色更是难看极了。
“客人?”水沂濪惊讶的打量着沈修珏,“你就是昀哥哥的客人?”
“嗯!”沈修珏应了声,目光依旧锁着容不霏。
他没有再说话,容不霏不知道该说什么。
低头局促不安的容不霏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脑中死活想像不出他现在该是何种眼神,她觉得极其难受。
水沂濪来回看着二人,眯起眼,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
乔小娴紧握着拳头,死活想不通沈修珏为何这般关注容不霏,却从不曾给她乔小娴半个眼神。当她百爪挠心般想抓狂时,终于见到沈修珏似乎在盯着容不霏脸上那道疤看,她这才松了口气。
容不霏想到什么,突然转头大声问水沂濪:“水水,你不是要去找大夫么?”
水沂濪豪气的摆了下手,道:“我堂堂一个亲王妃,又何须亲自找大夫,五儿已经去了。”
容不霏诧异:“你刚才吩咐五儿去的?”
“嗯!”
“我怎的未听见?”
“那也要你有这心思听才行。”水沂濪意有所指的伸手指了指突然伸手抚摸容不霏脑袋的沈修珏。
容不霏吓的往后跳了一大步,戒备的看着沈修珏:“你…你做什么?”
沈修珏气定神闲的弹了弹手指,自然道:“你头上有苍蝇。”
“苍蝇?”容不霏立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了看他那似乎挺真诚,不像撒谎的模样,心觉疑惑,她的头发很招苍蝇么?
沈修珏又对容不霏笑了下,并友好的点了下头,越过她迈步就走了。
容不霏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不知怎的,就算他看起来比以前多了一副温润的气质,她却依旧感觉渗人的紧。
水沂濪若有所思的看着沈修珏那只摸了容不霏脑袋的右手,她总觉得他那只手似乎有点僵硬。
容不霏缓过神后,赶紧对水沂濪道了句:“水水,我要回家了。”说着她就要跑,却被水沂濪一把拉住。
水沂濪冷道:“你怎的不告诉我王府的客人是他?他是谁?”
“这可是你们家的客人,怎的问我?你才是悦王府的当家主母。你们家的客人你不是该最清楚吗?”
“少给我打岔!”水沂濪瞪了容不霏一眼:“你不肯来这就是因为他?”
容不霏抽了抽自己的胳膊:“我想回家。”
“不说?”水沂濪拉着她就朝里走,“现在我就不让你回家了。他住在怡心院是吧?现在我们就去清荷池上纳凉。”
“不要,你这是不尊重人权。”
“昆南城里,悦王府最大,你跟我谈人权?”
“我…反正我不去。”
乔小娴看着拉拉扯扯渐行渐远的容不霏与水沂濪二人,在心里掂量着她们说的话到底是何意思。
怡心院正屋内,沈修珏谪仙般的身姿立于窗边,他看着前方,眼里有了些少有的迷茫。直到天色有些黑,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才突然笑了起来。
这一幕正好被刚进屋的断天看见,断天见怪不怪的抿了下嘴,拱手禀报:“陛下,千秋会的人已被派出去,将会根据虚天岛获得的信息分别围剿反贼各分部。不过根据调查,其中似乎有另一股神秘势力与反贼有来往,分不清是否为敌。”
“查查,差不多就一起灭了。”
“是!”
这时,沈昀突然从西侧跳进了怡心院,他稍稍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大步走近屋里。他见到沈修珏站在窗边,也走了过去。只是一见到前方清荷池上的水沂濪立刻缩回了身子。
他庆幸着笑道:“我家水儿果然在那候着呢!幸好我偷偷进来了。否则被她发现,定是又缠人了。”
沈修珏闻言转头看向沈昀,嘴角勾起一丝讽刺。
沈昀知道他这侄子素来喜怒无常,又让人捉摸不透其内心。他也懒得问这是何意,只是伸着看了看那边的姑娘们,突然道:“你也二十三了,却愣是没有过女人。是清都那里的女子看不上?”
沈修珏不语,收回落在沈昀脸上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仿若在回味着什么。
沈昀挑了挑眉,勾唇道:“要不试试昆南城的,在昆南,比较出名的美人儿…”他单手摸着下巴想了想,继续道,“对了,昆南首富容家,容家有三闺女。两个亲的,一个养的。除水儿那闺友外,另外两只可都不错。要不你都招入宫试试?”
等了半响未等到回应,沈昀又自顾炫耀起来:“你看到外头那红衣女子没?她就是我的王妃,对我可是爱的死去活来。平时我若觉得没意思了,只要一想到有这么个全心意都在我身上的人牵挂着我,就会感觉特满足。她…”
大概是为了试图引沈修珏向往有媳妇的生活,他正欲继续叙说时,沈修珏突然打断他的话。
沈修珏淡道:“你信不信?这女人不久就会对你变心。”
☆、17、微聚
这话沈昀极不爱听,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你这话何意?你自己不爱吃葡萄,就不许别人吃的开心?”
沈修珏仍旧看着自己的右手,眸色不明的蜷起手指相互搓了搓,好一会才回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若哪天这女人不肯再爱你了,你就回清都。”
沈昀皱眉:“回清都?”他总觉得这厮似乎在算计他。
“嗯!”
“若她一辈子不变心呢?”沈昀虽然很讨厌水沂濪不爱他的假设,但若真的能得到沈修珏一辈子不干涉他的承诺,他愿意忽视掉这些不悦的感觉。
“我就一辈子不限制你的一切自由。”沈修珏说的风淡云轻,又仿若笃定了水沂濪会变心一般。
沈昀默了一会儿,极努力的甩掉心里缠绕着的丝丝缕缕的莫名烦躁,极自信的笑了起来:“赌就赌,我等着一辈子的一切自由。”
沈修珏其意不明的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沈昀自认为这个赌约不需要放在心上,他走到案几边坐下,拿起折扇打开为自己扇着风。他打量着沈修珏,那双妖娆的眸子微微挑了挑:“我可不信你来这里真是为了铲除反贼,就这点事儿还无需你亲自出手。”
沈修珏没有理他。
沈昀仿若习惯了沈修珏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兀自拿起案几上的书籍翻看了起来。
清荷池上亭中。
水沂濪在冷着脸嗑瓜子,仿若不打算让容不霏走了。
容不霏也由一开始的千肯万求变成当下的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这样了,一直暴露在沈修珏眼皮子底下也无妨。
她不由又瞥了瞥怡心院窗户里的颀长身影,不解素来喜欢安静的沈修珏怎会挑这么个容易被人打扰的怡心院住着。
乔小娴也是时不时的看向怡心院那边,心里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似乎窃喜不已。每每注意到容不霏的小动作,她就恨的想过去让这丑货别不自量力。
这时,沈昀的侍从百期领着一婀娜窈窕,如花似玉的娇俏姑娘走了过来。
水沂濪抬眸就见到这一幕,立刻心觉不妙的站起身,冷声问:“这是谁?干什么的?”
百期恭敬的应道:“回王妃,这是王爷新纳的侍妾。王爷吩咐过,将祁夫人接过来之后就去怡心院见王爷。”
那祁姑娘向水沂濪福了个身:“妾身见过王妃。”大概是因为水沂濪长的太过美艳,将谁都能比下去,这姑娘看起来倒没有任何自视甚高之色。
“新侍妾?怡心院?”水沂濪脸色有些发白,“他…他回来了?他在怡心院?”
容不霏见势头不对,立刻过来扶着容不霏,抚着其背部安抚着:“不过只是个侍妾而已,多一个不多。”
水沂濪微微一笑,笑的有些惨淡:“他在躲我,他嫌我烦了。”她们一直在清荷池上玩着,竟是不见沈昀路过,他定是有意避开她的。
容不霏想了想,又道:“他大概是有急事找那客人呢?”
其实在心底,容不霏是恨死了沈昀这花心的行为,她又怎看不出水沂濪只是强颜欢笑,强自将苦水往心里压着。
水沂濪理了理情绪,霎那间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异样。她过去牵起祁姑娘的手,笑道:“既入了悦王府,就是一家人了,本王妃亲自带妹妹去见王爷。”看起来似乎真是一个大方得体的正妃。
一旁的乔小娴见逮着去怡心院的机会,立刻惊喜不已的跟了上去。
容不霏看着水沂濪微微颤抖的手,抿起了嘴,心里对沈昀越发的恨了。她叹了一口气,也跟了上去。虽然明知沈修珏在那,却是更怕大着肚子的水沂濪出什么事。
一干人朝怡心院走来,站在窗边的沈修珏自是看到了的,他微微眯起了眼。眼见着走近了的容不霏许是感觉到他的目光而朝他这边看了过来,他立刻改变脸色朝她温润有礼的点了下头。
容不霏快速别过头,虽明知他该是不认得自己的,却还是忍不住感觉紧张不已。她扶着水沂濪的手不由紧了紧。
水沂濪明显心里有事,完全感觉不到胳膊上陡然的疼痛。
沈昀还在案几后随意捣鼓,嘴里嘀咕着:“国师给你的信件都被你粉碎了?我怎…”话未说完他手下的动作就顿住,抬头惊讶的朝门口进来的一干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