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花幻化出的情景绝不只在幻梦之中,而是身临其境,仿佛亲身经历。
若仅仅是幻梦,那就太为浅薄了,远达不到引出魔障,堪破心魔的效果。
“况且,尊上也无需历经七生七世,只用其中一瓣,再由神女亲自施法即可。”
青离微微松气:“我记得七色花被收进了天宫?”
当日辛漾心思败露后,七色花便被作为禁物束之高阁。
“不错,明日我便前去天宫求取,”墨月叹息一声:“但愿此法能顺利助尊上堪破心魔。”
“神君…”忽有一仙侍踏入:“蔚然仙子在外求见。”
青离头也没抬,面容沉静:“不见。”
仙侍有些犹豫:“蔚然仙子说…她今天一定要见到您。”
墨月眯眼轻笑:“她倒是执着,想来心中必定后悔极了当年的所作所为。”
蔚然素来口风不佳,她那些行径说好听点儿是风流韵事,说不好听了便是玩弄人心,殊不知这世间最不能戏耍的便是人心。
无论仙妖,无论男女。
如果不是因为她天界元老的地位摆在那儿,早便被人碎尸万段报复了回去,又怎会碰上青离,蓄意勾/引,弄出这么一段露水姻缘?
虽说当时青离的确是因为那“梦中红影”才对她与众不同,可后来也是真真切切爱过的,最终却被她转身抛下,弃如敝履。
若非青离是天道选中之人,顺势应劫成神,恐怕只能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青离成神之后对她一剑穿心,算是彻底了却了前缘,现如今这女人又开始纠缠不放,当真是个不怕死的。
毕竟青离可从会不怜香惜玉顾念旧情,在他眼里,只有爱与不爱,情深之人,大抵皆是如此。
“你去告诉她,不见。”青离语气未变分毫。
“君上果真绝情得很。”话音一落,便见蔚然自殿门走入,一双妩媚秋眸幽怨地瞧着身姿笔挺清隽的男子。
青离眉间轻蹙,微微偏首,指尖光束直射那不问自入的红影,蔚然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直接出手,连忙闪躲,已是不及,无可避免地被那光束击中了左肩,忍不住躬腰呻/吟。
“你…”
蔚然眸中满是愤怒,不甘,即便青离对她一剑穿心时,她也不曾这样绝望过,她以为他心中永远留有她的一席之地,却发现他当真全心全意爱上另一个人,甚至要与那人结为仙侣。
三生石结契那日她没敢到场,实在害怕极了他对别的女人关怀备至的模样,分明那些温柔缱/绻曾经都是属于她的!
直到尊上夺婚的消息传来,她才重新燃起丝丝希望,或许,除去她之外,尊上才是最不愿看到他们结契的那个!
听说尊上如今将那位神女大人软禁于洛华宫,丝毫没有放人的打算,她心里记挂着他,不惜豁出脸来青离宫看望劝诫,怎知会被他这般对待?
“蔚然,听本君一句劝,莫要自讨无趣了,你也知道,青离不是藕断丝连的人。”墨月啜了口茶,淡淡开口。
蔚然捂着受伤的肩臂,像是破罐子破摔般连连冷笑:“我是自讨无趣,他便是痴心妄想!”
青离抬眼,目光如淬寒冰。
蔚然被他这模样吓退几步,愣是硬着头皮认真道:“我说得不对么,且不说尧音神女血脉何等尊贵,单就尊上那道坎你过得去么,即便你如今位及神君,又怎能与那些上古神族相提并论?何况尊上修为高深,他若不愿放人,你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在躲在宫中自怨自艾罢了!”
“再者说,尧音神女痴恋尊上千万年,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如此浓厚的爱恋,又岂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现下肯与你在一起,也不过是…”
“唔…”她话至一半,又是一束强光,整个人直直仰倒在地,口中血腥味浓。
蔚然手掌撑地,身子往后蠕动,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他是真真正正…毫不留情。
“滚出去。”
青离绯唇微动,轻轻吐出三个字。
蔚然看着面无表情的男子,与记忆中冷若冰霜的少年几乎重合一处,分明一样,却又不一样了。
她吃力地爬起身,忙不迭朝外跑,不敢再做停留。
墨月眼瞅着蔚然走远,转头轻咳一声:“你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看神女对你认真得很。”
青离垂下眸,遮住幽深褐瞳,抚上掌中小小的聚灵鼎:
“我知道。”
*
冰临寻遍凡间,也没能找到绿桑的身影,后来还是偶遇下凡布劫的澜水上仙,才得知师父大婚被抢,绿儿闯闹洛华宫的消息,于是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天界。
这期间,他再没遇见过辛漾,更不知她后来又是如何,天道在上,她的一意孤行连累了多少仙人,她与魔族勾结又祸害了多少苍生,此番自有因果。
前世为辛漾挡劫魂飞魄散,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但当看到绿儿所遭受的一切后,他几乎无法抑制内心的憎恨厌恶,是对辛漾的厌恶,更是对自己的厌恶。
“冰临师…”银桐在神女宫无聊得揪叶子,抬头发现冰临师兄正站在门口,很是欣喜,脱口而出便要喊他的名字,可转念又想起小绿绿,瞬时拉下脸,撇嘴不说话了。
冰临兀自走近:“银桐,绿儿呢?”
“不知道。”银桐没好气。
冰临知道银桐在为绿桑抱不平,他默默抿唇,往四周扫了一眼,很快便发现站在宫墙后的绿桑。
“绿儿。”他快步走进,只见绿桑交叉双臂,原本鲜活灵动的眸子此时正冷冷看着他。
“绿儿,你听我说,我…”
“冰临师兄,”绿桑冷不丁打断他:“我马上会拜神女大人为师,以后我们便是同门师兄妹了。”
冰临心尖刺痛了一下,前世时,便因为这同门师兄妹的名头,他和绿儿迟迟不得正果,后来他一力护着辛漾,他们关系便更淡了,直到他死去时,绿儿才现身不顾一切替他收集魂魄。
“绿儿,我…喜欢你,不,是爱,我爱你!”
绿桑瞧着他,忽而笑了笑:“可是冰临师兄,我已经答应父皇,待历劫之后,便嫁去青丘一族。”
冰临眸光骤变:“青丘一族?”
“对啊,父皇说,青丘有上古神的血脉,也算是半个神族,而且里面的人都生得漂亮,反正我是不亏的。”
“绿儿,你的婚事怎么能如此草率!”冰临微微抿唇:“总有一日,我也会如青离神君一般,飞升上神。”
绿桑无谓地耸耸肩:“或许吧,可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的婚事本就应由父皇做主,日后你我只是同门师兄妹而已,不对,神女大人应该会将你逐出师门的吧。”
冰临捏着剑的手泛起青筋,半晌后才道:“绿儿,你当真一点机会也不给我了么?”
绿桑一下子跃出墙外,声音清脆如铃:“不给。”
*
除去闭关或重伤,一般而言,神体无需寐眠,当然寻常的瞌睡便另当别论了。
但这次,尧音竟不知不觉大梦一场,醒来时依旧在洛华怀里,维持着睡前的姿势分毫未动。却
她皱眉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稍稍用力,试图挣脱,却听他沉醇的声音自耳畔处传来:“尧尧,别动。”
尧音再也忍受不了,话语如冰:“你放手。”
洛华下颚抵着她额侧,双眸缓缓打开,亲密地又将她拢紧了些:“尧尧,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好不好?”
尧音深吸一口气,卯足全身术法终于令他手臂松了松,正要一跃而下时,又被那人拦腰揽了回来,两人就势一个翻滚,双双倒床,而他便恰好压在她身上。
高挺的鼻梁抵着她鼻尖,深邃漆黑的瞳眸中似有灼灼火光,一触即燃。
“尧尧…”
他声音低沉沙哑,混合着一众不可言喻的欲/望,弥漫在她唇侧耳边。
尧音只觉浑身凉透,别开脸颤声道:“洛华,你别乱来…”
话音将落,她便清晰地感受到耳根处柔软薄凉的触碰,瞬间如遭雷击,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滚,你滚!”
洛华却置若罔闻,额间魔印开始闪烁,大掌轻而易举束缚住她手腕,薄唇贴着她细腻的肌肤喃喃低语:“尧尧,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这才对嘛,”魔音不断回荡在他的脑海:“之前犹犹豫豫的,空守着她什么也不做,真把自己当圣人?”
“洛华,醒醒吧,她如今已经不爱你了,你留住她唯一的方式便是孩子,当拥有了一个属于你们共同血脉的孩子,她自然舍不得离开你,至于青离,在你们和孩子面前,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他额间魔印愈发鲜红,为原本圣洁清冷的容颜平添一层妖冶,他已经听不清身下之人的呼喊,满心都是他们孩子的模样,他和尧尧的孩子…
“洛华!”恍惚间一道厉声喝过,有蓝光直刺而来。
洛华如梦初醒,魔印霎时退却,抱着尧音堪堪躲过。
尧音同一时间挣开他飞身而出,落至云曦身后数米开外,不断用手擦拭自己的脖颈。
云曦望着他们各自的模样,默契地不提方才之事,只对着眉目低敛的洛华不动声色道:“上回所谈魔印已有解决之法,你可愿一试?”
洛华蓦地抬眸:“说来听听。”
*
月宫内,五人齐聚一堂。
墨月已从天后处借来了七色花,取下其中红色一瓣,交给尧音。
青离见她鬓发微乱,伸出手帮她理了理,道:“七色花的用法,记住了吗?”
尧音对方才的事心有余悸,又往青离身边靠近了一点:“放心吧。”
“洛华,待尧尧将七色花施法完毕后,你便由星宿盘而入,去往银河深处,”云曦边说边拿出一块玉牌:“九天银河甚为凶险,这是上古大战中留下来的,届时可用它护法。”
这玉牌是他为数不多的镇峰之宝,只能动用一次,若不是为了洛华安危,他也不会拿出来。原本他是不赞成洛华去往九天银河的,但最近他的心魔愈来愈深,还是早些解决为好,现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若是准备好了,两位便开始吧。”墨月嘱咐好后,退居一旁。
洛华眸色沉沉,目光在紧挨着的两道身影上停顿片刻,随即白衣掠动,飞往星宿盘上。
尧音手握殷红花瓣,朝青离点点头,亦跟着飞了上去。
两人相对而视,互不言语。
尧音捏起花瓣,在术法的作用下,红花开始化作无色无味的荧光,铺天盖地,层层不绝,紧紧环绕在星宿盘周围,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洛华静静看着她施法,不一会儿,眉目颦蹙,额心魔印渐显。
“你该走了。”尧音冷淡地吐出四字,便要退身而出,然而下一刻,白袖一挥,星宿盘周围红光骤散,其上却无任何人影。
青离面色陡变,望向墨月:“她人呢!”
墨月检查了一圈星宿盘,才蹙额道:“大概…是与尊上一同进去了。”
…
“尧尧,小漾元魂已伤,必须回归神位。”
“尧尧,小漾回归神位后,我会陪伴在你身旁,片刻不离。”
尧音睁眼,望见他清风朗月般的容颜,他那素白修长的手指,缓缓探入她心口,一点点取出了她的心头之血。
“为…什么?”她声音颤抖,如是凄凉。
洛华另一只没有染血的素手抱紧了她:“尧尧,女娲一族不可灭绝,从今以后,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对不起,尧尧…”
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已听不清了,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他隐匿于世,苦苦搜寻了百年灵魄,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第一句话,却是要用她的心头血为徒弟回归神位…
失去命脉的巨大痛苦令她再无法承受,终是陷入一片黑暗。
“尧尧,我发誓,日后我们再不分离,我会永生永世守护在你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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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大殿中红鼎上方的火种交错飞舞, 其慑人灵力波及整个宫殿, 仙侍们承受不了这种煎熬,纷纷逃到殿外躲避。
墨月见此, 为青离宫设了层结界,而后才转眼看向他。
青离已经七天七夜没停歇过了, 一直在用聚灵鼎炼制月玉,他将三块月玉融合一处,不停地炼造, 斗大的汗滴从额心淌下, 浸过高挺的鼻梁, 没于唇角深处。
墨月知道, 他是想炼造出改变命格破解幻境的法器, 并且, 他要亲自闯入九天银河,进入他们的一世幻境,将这法器送过去。
可此举实在过于危险, 七色花所凝造出的幻境于历经者来说便是一生一世, 他中途闯进, 损耗修为不消多说, 一不小心便会陷于其中,自身难保。
尤其幻境所在之地是九天银河,一般人连靠近也是不能的。
不知过了多久,墨月终于见到鼎中一块泪滴状的月玉缓缓升起,上系一根五彩蚕丝绳, 做成了玉石项链。
青离紧绷的面色缓和些许,伸手将月玉吸附于掌心。
“事不宜迟,去星宿殿。”
墨月单手拦住他:“你非去不可么?”
青离神色严正:“自然。”
她若陷于幻境千万年不得而出,他又该如何等待?倒不如前往幻境助她一臂之力。
墨月叹了口气:“也罢,你不亲自去一趟是不会罢休的。”
“规矩你都知道吧。”
青离微微颔首,对于被七色花所惑之人而言,他们既不会有身处幻境的感觉,更不会有幻境之外的记忆,所见所感即是真实,所历所闻便是一生一世。
他进入幻境后,将会是唯一清楚前因后果之人,但绝不可泄露一字,引起幻境警觉,否则,他们三人皆会被幻境反噬。
“你知道就好,”墨月仍是忍不住叮嘱:“你时间有限,莫要多做停留,达到目的后尽早脱身。”
青离敛下眉:“我自有分寸。”
*
尧音是在一片浑噩中醒来的,她思绪飘飘零零,混混沌沌中撑开了双眸。
入眼即是纯白。
她抿了抿干枯的唇瓣,眸色黑得有些空洞,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洛华的怀抱。
脑中蓦地浮现出一只手,一只修长的,好看的,骨节分明,却又鲜血淋漓的手。
她浑身一颤,摸索着将掌心覆上胸口处,那里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一块。
不,不是仿佛,是的的确确少了一块。
那人似是察觉到她的动作,垂首轻唤一声:“尧尧。”
尧音一点点抬头,就这样直直对上他墨深瞳眸。
恍惚间,尧音竟对这如画容颜感到些许陌生,目光微微涣散,许久后才回过神来。
她枯细手指覆上他钳在她腰间的手,一根一根掰开,而后艰难起身,扶住栏杆便要下床。
望着她单薄脆弱的背影,洛华心下一痛,长臂一伸,轻轻将她圈入怀中:“尧尧,你现在很孱弱,想要什么便同我说,无论何事,我都会替你达成。”
尧音虚浮地靠在他胸前,苍白枯涩的唇上下蠕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
可即便如此,也足够洛华听清了,她说:“我要…解契。”
他面色瞬间僵硬,而后又更加用力地揽紧她:“尧尧,我答应过你的,会永生永世陪伴守护你,再没有谁可以将我们分开了。”
尧音神情木讷,并没有回应他的话,只坚持不懈地重复:“我要解契…”
洛华吻了吻她顺滑青丝,嗓音沉柔:“尧尧,别闹了,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没关系,我会等你原谅我,无论多久,都会等下去。”
尧音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口中不断喃喃:“我要解契…”
洛华忽地就没了声音,只默默拥着她,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尧音亦是沉寂良久,而后再次开口。
她声音轻轻飘飘的,散漫在空气中如烟雾般虚缈:“洛华,解契吧,我累了。”
她累了,不爱了,和他的情分也到此为止了。
洛华眸光一滞,没有答话,唇色却愈发僵硬。
“第一滴心头血报你再生之恩,咳咳…第二滴心头血还你结契之情,如此一来,你我便是恩断情绝了…”
在听到“恩断情绝”的刹那,洛华心头狠狠猝缩了一下,仿佛当真有某一日,他们应了恩断情绝一词。
“洛华,去找你的徒儿吧,她不是已经回归神位了么,你去找你所爱之人,我放你自由,你也放我自由,好不好?”
他忽而抬起她下颚,一字一顿:“我的所爱之人,自始至终从未变过,你可明白?”
尧音点点头:“你爱你的徒儿,自始至终从未变过,我明白,所以,放过我吧洛华,我已经没有…”
她话未说完,便被那凉薄的唇瓣倾覆堵住,尧音瞬间竟觉惊悚。
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吻她的,千万年来,没有宠溺,没有柔情,没有亲密,更没有亲吻。
她不是他的徒儿,他对她亦永远是那般亲疏有礼,界限分明。
如今竟愿意亲近她,或是因为歉疚,或是另有所图,可她又有什么值得他惦记呢?大抵也不过是这最后一滴心头血罢了。
也罢,他既想要,便拿去吧,总归她如今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连挣扎都省去了。
洛华细细品尝着她的唇瓣,目光染上几许迷离,良久后抬头,却在触及她双眸的刹那猛地怔愣住。
那眸子黑沉,空寂,如同被燃尽的烟灰,苍白失色,了无生机。
“尧尧…”
“你若想做什么,大可不必如此,现在的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她轻声强调。
洛华指尖微颤:“尧尧,我没有想做什么,只是想好好爱你而已…”
“可是我不想爱你了,”尧音轻轻晃了晃头,眼中尽是虚无:“解契吧,洛华。”
他眸中柔光一寸寸寂灭殆尽,一双臂膀死死揽着她,似乎害怕她下一刻便离他而去:“尧尧,我发过誓会永生永世守护你…”
尧音倚在他肩头,隐约能瞧见他分明的轮廓,眼皮却越来越重,他后面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脸一歪,直直沉睡过去。
洛华掌心一紧,为她输送少许仙气。
因为将将失去一滴心头血的缘故,她身体异常虚弱 ,才会经常陷入沉睡。
“尊上。”白鹤驻足停在门外。
“何事。”
白鹤顿了顿,道:“小漾来了,说是想见您。”
洛华微微抬头,修眉轻蹙:“拦住她,不见。”
白鹤愣了愣,没想到尊上会拒绝得这么果断,毕竟以尊上为小漾做的种种来看,要说只是师徒之情,那便太牵强了。
不由又想到神女大人,虽然说她不太喜欢神女大人,但神女大人此次的确有点…惨,被尊上亲手剜出心头之血救另一个女子,想想都觉残忍。
“尊上,”白鹤思绪收回来:“小漾说,她见不到您,是不会走的。”
殿内一时间没了声音,就在白鹤以为尊上不会答话的时候,只见那白衣已负手而出,面容凛凛:
“人在哪里。”
白鹤连忙弯腰低头:“就在宫门之外。”
洛华很快闪现于宫门,果见一穿着粉色仙子装的女孩儿站在不远处的玉阶上,她的装扮容貌皆与当年单纯可爱的小徒弟丝毫无异。
“师父!”辛漾见到他,快步跑过来。她当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在师父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师父永远不可触及的伤痛。
但她万万没料到师父竟然到处替她搜集魂魄,最后更是助她回归神位。
她如今也是上神了,有了自己的宫殿,却再也没见过师父了,每每来洛华宫,皆被结界阻挡,好不容易求了白鹤姐姐通禀,才见上师父一面。
从前是她太过荒唐,不相信师父,才惹出这么多祸事,最后也用自己的性命偿还了,这一次,她不会再做傻事了,好好陪在师父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洛华在数步之隔外竖起了一道结界,薄唇微动:“本尊,不是你师父。”
辛漾被挡在结界之外,只能远远看着他,心里有些难过:“师父…”
她知道自己曾犯下大错,可她也为师父付出了一切不是么,她爱师父,师父也…爱着她,如今师父又为何对她如此冷淡,仿佛没有一丝情感。
“既已回归神位,便兀自珍重,你我师徒,早已缘尽,”洛华面色比流霜还要冰凉:“本尊所爱之人,自始至终只有尧尧,从今以后,莫要再来了。”
辛漾小脸一下变得惨白,这是师父第一次亲口承认所爱之人,可为何…是尧音?
洛华挥袖收回结界,转身朝内,透过那缓缓关闭的宫门,辛漾依稀可见绰约白影。
她抿了抿嘴,杏眸似蒙上一层雾,师父一定是骗她的,她不信…
第 93 章
尧音再次睁眼时, 身边已是空无一人。
她动了动指尖,撑着床板起身,环顾四周, 愣了稍许后, 才反应过来这是落尘殿。
尧音提起裙摆, 翻身下床。
她身体晃了晃, 整个人都有些虚浮,站稳后轻轻抬步朝外走去。
洛华宫很清静,一路下来几乎看不到人,尧音走至宫门口, 远远便见白鹤在那儿守着。
白鹤自然也是瞧见了尧音的,她连忙起身, 对尧音行了一礼:“神女大人。”
尧音抬起眼皮扫过她,随后收回目光,径直朝外,白鹤往旁移一步:“神女大人,您要去何处?”
尊上去为神女大人寻灵药了,走之前特地吩咐看顾好神女大人。
洛华宫有结界, 一般人靠近不得, 神女大人如今身子孱弱, 在宫内静心休养再合适不过。
白鹤暗自摇头,大概是因为歉疚的缘故,自神女大人又被剜去一滴心头血后,尊上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几天悉心照拂,陪伴,不假他人之手,她还从未见尊上对谁这般耐心温柔,即便是小漾也没有过。
“我出去走走。”尧音两片唇瓣微微阖动,轻弱的声音从中逸出。
白鹤听后有些为难,神女大人若是出了洛华宫,安全可就没法保证了。
“让开。”尧音口中复又飘出两字,嗓音不大,却带着不可抗拒的意味。
白鹤纠结半晌,尊上的吩咐不能不听,神女大人的命令也不能不听,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她愣神间,尧音抬手一挥,宫门结界顿开。
开启结界需耗费术法,就这么一下,尧音深觉吃力,躬身捂住胸口,眉头颦蹙向外走去。
白鹤急了:“神女大人…”
尧音头也不回,只漠然道:“别跟着我。”
出了洛华宫后,她沿着天庭大道慢慢前行,白玉石板被磨得锃亮,倒映出她纤红细影。
今日的天界似乎格外寂寥,放眼望去,几乎看不见几个仙人。
尧音一步步往神女宫的方向行进着,神女宫里有神女一族传下来的宝物和古籍,将这些收拾收拾之后,便可以回神女座了。
天界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
正思虑间,忽见前方玉桥雕栏处隐有二人,一青一红,一男一女。
尧音停住了脚步,那两人她认识,一个是青离神君,另一个是蔚然仙子。
她对外界关注甚少,青离是天地间唯一修炼成神之人,名气过大,又与她曾有那么寥寥几次交集,她自然知晓;至于蔚然,能记住她则是因为她与青离的风流韵事,不知从何时开始,天界盛传,青离神君飞升前的情劫便是蔚然仙子。
尧音并不想惊动两人,只静静站在石柱后。
“青离,你到底还想我怎样。”蔚然深感无力,她这些年使尽浑身解数也换不到他一个回眸,每次靠进皆被结界阻隔,比凡界那一身鸦青道袍的少年更加冷若冰霜。
青离眉头蹙起:“本君再说一次,让开。”
蔚然挡在他身前,硬着头皮赌气似的道:“不让。”她为他放弃了以前所有的露水姻缘,绝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