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姑惊恐的抬起头,脸色唰的变白,急忙道:“太皇太后,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奴婢愿意一辈子侍奉您!”
太皇太后像是没听见柳姑姑说了什么一般,喃喃道:“等哀家走了,你就给思顺做妾室罢。”
柳姑姑含泪道:“太皇太后…奴婢老了,还做甚么妾室,要什么名分?奴婢只想伺候您一辈子!”
柳姑姑知道,太皇太后是怕她的好情郎李冲会在她死之后失势,才想到把她这个心腹送到李冲身边去,算是给李冲的最后一道保命符。可柳姑姑恨透了李冲,怎么会甘心做这个棋子?
柳姑姑正愁着如何推脱太皇太后的“好意”,好在就在这时,门口的婢女通传道:“启禀太皇太后,昭仪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太皇太后无力多言,只好暂且把此事搁置一边。
她撑着好像要粘到一起的眼皮,吃力地望着款款走来的女子。
那女子正值盛年,容颜娇媚。一身素色锦衣华服,勾勒出她优雅的脖颈,柔软的腰肢,纤细的身材。只见她身姿秀美,美丽的几乎让人窒息。
太皇太后看见谢瑶,有种后继有人的欣慰,不知为何,心底却又隐隐的有些担忧。
或许是因为谢瑶太过美艳,手段又极其高明,似乎暗藏野心。太皇太后想让谢瑶延续家族的兴盛,却又隐隐担心她成为祸国妖妃,一代毒后。
“阿瑶…”太皇太后艰难地唤她。
谢瑶笑容温婉如水,清澈动人,“太皇太后不是不舒服吗?不如少说些话,安心静养。”
太皇太后固执地摇了摇头,沉声道:“哀家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那臣妾便洗耳恭听。”谢瑶浅笑道。
太皇太后深深地望着她,目光如迟缓的钝刀,一寸寸地从谢瑶的脸上刮过,“阿瑶啊,不过几年光景,你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谢瑶并不打算与将死之人多费口舌,只是恬然地微笑,静静地聆听着。
太皇太后叹道:“你懂得隐忍,知道审时度势,会避锋芒,抓得住皇上的心,还生下了儿子…姑祖母对你,当真是满意的很呐。咱们谢家有你,姑祖母九泉之下也能心安了。”
“太皇太后谬赞了。”谢瑶淡淡的敷衍道。
“只是,”太皇太后轻轻的,无奈的扯了一下嘴角,“你瞧…你从来都不肯叫哀家姑祖母或是皇祖母。在你眼中,哀家只是太皇太后,而不是你的亲人。”
谢瑶有些惊愕地盯着太皇太后,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敏锐。
“哀家已经察觉到,你的心思并没有系在谢家上。谢瑶啊,”太皇太后顿了顿,长叹道:“你的心太大了…”
“您又何尝不是呢?”谢瑶禁不住反驳,“您把持朝政数载,若论野心,阿瑶不及太皇太后万一。”
太皇太后摇摇头,“可你不仅想要权力,你还想要…想要皇帝。”
谢瑶微微垂下眼睛,低声道:“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年初皇帝下落不明,你身为后宫之首,明明有能力可以翻云覆雨,可你只是要你父亲为皇帝铺路,等他回来。据哀家所知,你还动用你与聂怀义的关系,助皇帝一臂之力…”
谢瑶微怔道:“阿瑶只是…畏惧前方路途艰险,自身尚且势单力薄,不敢独自前行罢了。”
太皇太后恍若未闻,“你为什么会难产呢?是谁磕长头匍匐在通往瑶光寺的山路上,祈求皇帝的平安?”
“谢瑶啊,”不及谢瑶辩驳,太皇太后已然道:“哀家当真是看不透你。”
自古以来在宫廷的斗争中,权与情向来难以兼得。强大如太皇太后,也不得不摒弃自己的真心,投入到这场权力的游戏中。而谢瑶,她要贪心的多…她要至高无上的权力,也要那个人的心。
“哀家已是将死之人,无需再与你隐瞒。阿瑶,哀家的确担心过,你会为情所困,做出错误的选择…可不管未来如何,只论当下,作为一个女人,哀家对你,羡慕至极。”
谢瑶错愕地睁圆双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权倾天下,翻云覆雨的太皇太后,竟然说羡慕她?
“一个女人这一生想要拥有的,你已经全都有了。”太皇太后无力地笑道:“事到如今,哀家什么都做不了,也就只有祝你,盛宠不衰。还有,惜福吧…”
谢瑶怔怔地从泰安殿中出来,一路失神般回到禅心殿中,还未入内,远远便瞧见长廊上连绵的灯火,在春日的晚风中静静摇曳,好像在招手欢迎着回家的归人。
她心中一暖,默默的加快了脚步。
谢瑶一路步履生风,回到暖阁里,果然见到皇帝正捧着一卷书,斜斜倚在她坐惯的长榻上。他身前摆了张用膳的黑木长案,此时上面却是空荡荡的一片,显然地,他正在等她归来。
“外面冷不冷?”他放下书卷,向谢瑶伸出了手。
谢瑶解下沾着寒气的披风,然后乖乖地把双手送上。
皇帝把她柔软的双手包在手心里,揉了一揉,道:“今儿回来的倒是早。皇祖母好些了吗?”
“嗯。”谢瑶应了一声,看着他灯火下的俊脸,一时之间还是找不回自己的魂魄。
她…难道…真的…喜欢他吗?
不想承认,不敢承认,可是,不得不承认。
不知是从什么开始,他早已融化了她的心…
“清让,”她忽然柔声唤他的名。
皇帝心中一软,深情地望着她。
谢瑶却避开他的注视,侧首靠在他怀里,低低道:“我想我是真的…”
爱你。
那两个字,就好像谢瑶最坚硬的保护壳。她迟迟说不出口,是怕把自己最柔软的那一面暴露出来。
“嗯?”皇帝耐心地微微挑眉,见她不说,也不着急,似是察觉了什么一般,轻轻地、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朕明白。”他将头慢慢地贴在她的头上,两人依偎在一起,好像在那一瞬间透过亲密的肌肤,心意相通。“朕都明白。”
“朕的瑶瑶吃了很多苦,所以她把自己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密室里,独自承受着暗无天日的痛苦。”
说到这里,皇帝似乎轻轻的苦笑了一声。谢瑶心中的顾虑太多,他艰难的走出十步百步千步,方能靠近她一丝一毫的距离。
“但朕相信,总有一天,朕会让她打开心扉的。你说,是不是?”
“嗯…”谢瑶靠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像是一个旁观者,“皇上这么好,她一定会的。”
谢瑶入宫数载,他们不知有多少个日子朝夕相伴。唯有这一次的甜言蜜语,谢瑶说的真心实意。
或许,她真的很幸运。能碰到这样一个人,明明有千万种选择,却唯独对她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我爱皇上QAQ不要跟我抢…
第106章
太和十六年三月,太皇太后谢氏薨,时年五十岁,谥号文成皇后。
太皇太后临终时降下遗旨,并留下亲自书写的金册,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遗旨上说,她死后逾月即行安葬。按山陵之制,务必俭约,其陵墓设施、棺椁修造,不必劳费。陵内不设明器,至于素帐、缦茵、瓷瓦之物,亦皆不置。
举朝上下皆称太皇太后贤德,一时之间,哀声遍野。
整个北朝的土地都染上了一层悲色。初春的花草迟迟没有开放,仿佛在为文成皇后这位一代传奇默哀。
被太皇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皇帝最为哀痛,太皇太后逝世后,五日内他滴水未进,一直在对祖母毁慕哀悼。
太皇太后死后不久,朝中立后、立太子呼声渐高。有人支持立长,有人则称二皇子有人君之表…
谢瑶虽是二皇子的生母,可她听了这话都觉得好笑。她家小恒不过是个还不会说话的奶娃娃,能看出什么未来天子的模样?
她向皇帝问起,他也不避讳,就挑了几本折子递与她看。谢瑶接过一看,有个言官称二皇子出生之时神光照室,天地氛氲,和气充塞。二皇子洁白有异姿,襁褓岐嶷,长而弘裕仁孝,绰然有人君之表。
谢瑶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口水都喷在那奏折上。
皇帝责怪的看她一眼,谢瑶却很坦然,把那折子合起来丢到一边,道:“这种胡说八道的折子,皇上不看也罢!”
皇帝饶有兴趣道:“哦?你不觉得恒儿不同寻常吗?”
“我的儿子,自然与众不同,不过肯定没这人说的这么邪乎。当初生恒儿时,我只知道一个‘疼’字,哪里见到有什么神光照室,天地…天地什么来着?”
谢瑶说着要再去拿那奏折瞧瞧,皇帝一把按住她的手,摇头道:“你啊…”
谢瑶吐吐舌头,道:“阿瑶说的可都是实话。况且这言官当时根本不在宫里,他这折子,纯属乱扯嘛。”
皇帝揉揉眉心,汗颜道:“传言皇祖母生于长安,有神光之异。朕出生时…”他没好意思说下去,只摆摆手道:“你不必如此认真,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好。”
她当然知道,这些传说不过是为了衬托统治者的伟大,由人们编造出来的。虽然是真相,却不可拆穿。这个时代奉行的是愚民政策,总归还是有人会相信这些鬼话。
皇帝睇她一眼,试探道:“看你的意思…是不想由恒儿做这个太子?”
谢瑶唇边绽起一丝微笑,“臣妾可还没活够呢。”
皇帝微微皱眉,沉思半晌,低声道:“鲜卑旧制,早该废除,只是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看来立太子一事,只能往后拖一拖了…”
太皇太后刚走,此时的皇帝实在不适合为了一个妃子的性命,闹出什么大动作来。
如果不确定能够保住谢瑶的性命,皇帝不敢冒这个险。况且元恒如今还小,此事急不得,只有使用拖字诀。
于是等到朝臣们再次上书请立太子的时候,一向宽厚随和的皇帝突然大发雷霆,称自己正值壮年,无需早早定下太子人选,大袖一挥,将所有请立太子的奏章都扫下长案。
如今朝中再无太皇太后,皇帝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他说的这样斩钉截铁,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安静的针落可闻,没有一人敢站出来挑战天子之威。
此后不久,皇帝突然下诏,以孔子二十八世孙、鲁郡孔乘为崇圣大夫,给十户以供洒扫。
朝中纷纷揣度圣意,觉得皇帝似乎有意以汉人的礼法立长。想来也是,谢昭仪正得宠,皇帝定然舍不得爱妃性命。皇长子虽犯过大错,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当年不过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如今几年过去,也不曾听闻皇长子德行有失,他与皇帝毕竟是亲父子,说不定皇帝属意大皇子也说不定。
但就在大臣们准备拥立大皇子的时候,皇帝突然下旨,巡幸阴山行宫,似乎有意躲开此事。
为了避风头,皇帝这次不仅带了谢瑶一人,几乎是所有的后妃、皇弟都被他带上了。
当然,除了元谐。事情过去这么久,他仍抱病在家。起初他是真的病了,可等元谐的病好了,便是皇帝让他病了。
前段时间宫中的氛围太过压抑,这回能再出来走走,谢瑶胸中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
阴山位于洛阳之北,地处大草原。谢瑶和翁幼雪两个时不时一起跑一跑马,只觉天高云淡,神清气爽。
等跑累了,她们便回到宫人专门搭建的凉棚里歇息。翁幼雪羡慕地望着谢瑶道:“阿瑶,你的身材保持的可真好,穿骑装还是那么好看。我生完阿忻之后胖了好多呢。”
“我看是你贪吃,嘴巴停不下来吧。”谢瑶看着翁幼雪手中的点心,取笑道。
翁幼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默了默,忽然想起什么,抱怨道:“这个南珍姐姐真是的,怎么越来越难请!”
提起魏南珍,谢瑶的笑容渐渐收起,轻叹道:“前段时间立太子之时闹得太凶,恐怕此时阿姐也是为难呢吧。”
翁幼雪愤愤不平道:“我就不明白那个林淑仪有什么好,阿姐为何对她那般好?她们不过是入宫之后认识的,哪里比的上咱们几个的交情。”
谢瑶摇摇头,轻声道:“缘深缘浅,又岂是由认识的早晚决定的。”
翁幼雪想了想,虽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点头,“唉,终究是回不去那个时候了。”
谢瑶伸出一根玉指,点了点翁幼雪的眉心,调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做了阿母的人了,怎的突然老气横秋起来。我可还年轻得很呢,不跟你这老人家玩儿了!”说着便跑了起来,翁幼雪追着她打闹,两个人玩的开心,却见翁幼雪突然笑容一僵,停下了动作,警惕地望着前方。
谢瑶亦恢复正行,问道:“怎么了?”
翁幼雪微微皱眉,厌恶道:“老七在前面呢。”
谢瑶浑身一僵,只觉身上如有一条阴冷的毒蛇爬过,缠的她喘不过气来。
翁幼雪口中的老七,正是当年在毒死谢瑶之前,侵犯她的北海王元详。
谢瑶转过身,就见元详鬼鬼祟祟的在前方打转,见她们都注意到他,便策马过来,嬉皮笑脸地道:“季豫给两位嫂嫂请安。”
翁幼雪也不知与元详有何不愉快的经历,没什么好脸色的说:“七弟不必多礼。”
元详却仍是笑吟吟地望着二人,目光大胆的在谢瑶脸上流连,“三嫂嫂季豫是见过的,至于这位嫂嫂…想来天下有这般容貌的,也就只有皇兄心尖儿上的莲昭仪了吧?今日有幸得以一见,嫂嫂当真不愧第一美人之名。”
谢瑶忍住内心的厌恶,虚以委蛇地笑道:“七弟谬赞了。”
元详笑道:“兄弟间常道皇兄视嫂嫂如珍宝,平日有甚么男人们在的场合,皇兄都不携后妃相伴,想来是怕嫂嫂容光过盛,引来某些宵小冒犯了嫂嫂。”
谢瑶心中冷笑,她不爱参加皇帝和他兄弟们的宴会,可不就是不乐意见到元详他们这些人?元详口中所指的兄弟们,应当就是指他自己和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四王元词了。这两人当真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论无耻下流,贪财好色都是一等一的下作。
他言语不敬,翁幼雪听了都生气,谢瑶却按住翁幼雪的手,浅浅笑道:“七弟真会说笑。天色不早,本宫也该回去了。”说罢对翁幼雪侧首道:“咱们明儿再来罢。”
翁幼雪怕再见到元详,就道:“明儿还是罢了,伏月到了,我得给阿忻赶两件衣裳。”说着便告退离去,步履匆匆。
她虽不曾挑明,可谢瑶如何看不出,翁幼雪这是恶心元详呢。不用说也知道,翁幼雪肯定被元详这个无耻之徒调戏过。
谢瑶并不留她,也不着急走,只是慢慢地走向棚子。元详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跟只粘人的苍蝇般紧追不舍,“那嫂嫂明日可还来顽?”
谢瑶莞尔道:“本宫难得出宫跑马,自然还是要来的。只可惜皇上政务繁忙,幼雪又被琐事缠身,本宫就要形单影只了。”
元详一听,心中大动,忙道:“嫂嫂说的这是哪里话,季豫不才,国家大事上帮不上皇兄,陪嫂嫂跑跑马,还是做得的。万望嫂嫂不嫌季豫无趣,千万不要推辞才好。”
谢瑶娇笑道:“七弟这般年轻俊秀的人物,怎的如此妄自菲薄?”
元详听见她娇软的笑声,只觉得整颗心都酥软起来,笑容满满的堆在脸上,显然大喜过望,“那嫂嫂这便是与季豫约好了?”
谢瑶却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转身离去,把元详的魂儿都给勾跑了。
殊不知谢瑶想勾走的,却是他的命。
第107章
按照元详的预想,次日应该是个风和日丽、适合与佳人相约的好日子。却不想天降暴雨,整个草原都被黑沉沉的乌云笼罩。
元详狠狠的摔下帘子,骂骂咧咧地抱怨道:“什么鬼天气!”这样的天色,谢瑶想必不会出来骑马了!
眼看着到手的美人儿就这么飞了,元详哪里甘心?他在屋里打转儿,纠结了半晌,心一横,还是出了门。
看谢氏昨天那个风流模样,分明就是对他有意思,就算不能一起骑马,也能干点儿别的…元详越想心里越痒痒,皇帝今儿个一早就去阴山各部巡视了,根本不在行宫里,正好方便他行事。
元详一路风尘仆仆,兴奋的像个刚开荤的毛头小子,赶到谢瑶宫门口的时候,身上竟还带着雨珠。
当值的映雪见了他,吓了一大跳,吃惊道:“奴婢给北海王请安。七殿下怎么会到我们昭仪娘娘这里来?”
元详见映雪肤白胜雪,不由靠近她两步,轻笑道:“姑娘不必多礼。本王原本与娘娘约好了一道跑马,不想天公不作美,下起了这瓢泼大雨。本王担心这雷声会惊扰了昭仪娘娘,特意来向娘娘请安。”
“这…”映雪迟疑道:“这恐怕不妥吧?我们主子正在午睡呢。”
元详这人也算个奇人,一听映雪这么一说,脑中便浮现出一副美人小睡,衣衫半解的香艳场面。他心中大动,忙拉扯着映雪道:“好姐姐,你便让我进去吧!你瞧我一路赶来,衣裳都湿了,你去给我煮杯热茶,拿身干净衣服可好?”
映雪还在犹豫,元详却已经失去了耐心,沉下脸道:“你可不要不识好歹,本王是皇上的亲弟弟,是皇子龙孙!本王要是染了风寒,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奴婢能够担待的起的?”
映雪被他吓住,慌慌张张道:“七殿下息怒,奴婢知错了…”
“还不快去?”元详厉声呵道。
“是,奴婢这就去…”映雪匆匆离去,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溜烟跑的没影儿了。
元详大喜,大步流星地跨过门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摸到了谢瑶的卧室。想来谢昭仪是个喜欢清静之人,屋内没有任何婢女当值,正好方便了元详行事。
元详原本还想着要在草原上与谢氏勾勾搭搭、暧昧上几日才能成就好事,没想到今儿竟是老天在帮他!只要他趁机强占了谢昭仪,以后还怕她不从吗?
元详越想越兴奋,他推开门扉,入目便是一张可容三四人翻滚的大床。原本屋内门窗紧闭,床前的玉绿色纱帐静静地垂落在那里。随着元详推门而入,纱帘随风舞动,隐约露出美人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使得元详心中犯痒,淫心大作。一时按捺不住,他竟直直冲了上去,压在谢瑶身上,胡乱扯开她的衣襟。
谢瑶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地抵抗,可是力气很小,反倒愈发撩拨出男人的兴致。谢瑶本就是在午睡,没有穿外袍,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中衣,转眼间就被元详撕扯下来,露出绣着莲花图样的肚兜…
元详只觉眼前是一片腻人的白,女子似乎是玉做而成,身上无一处不是完美。他近乎膜拜地抚摸着她的玉臂,兴奋的身下高昂,一时忍不住,来不及褪下她衣裤,便先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耸动起来。
谁知就在这个当口,门口忽然传来响动。元详被人打断好事,自然恼怒至极。他只当是映雪取了衣物回来,不悦地抓起一个枕头就向门口丢去。
可令元详震惊不已的是,他看到的,是男人的衣袍。
他的视线顺着那双绣着繁复花纹的龙靴缓缓向上,从精致的衣摆,古朴的玉佩,胸口绣着象征着天子身份的九条金龙…到皇帝愠怒的脸。
元详还来不及从谢瑶身上下来,便见皇帝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闪身至元详面前,带着寒光的宝剑一闪,元详瞬间吓得腿软,竟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元详只有一个念头:皇帝真的要杀他!
在看到眼前不堪的一幕之时,皇帝的确有杀元详之心。他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当时的震惊!不,与其说是震惊,倒不如说是心碎…
元谦本没有看到谢瑶的睡颜。他以为她是清醒着的,他好怕她是清醒着的!就像上一世一样,背着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只要想到那一幕,皇帝便心如刀割!他甚至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的身体里好像着了火,逆流的血液疯狂的逃窜,冲昏了他的头脑与所有的理智。有那一瞬间,他甚至有毁天灭地的冲动。
似乎让所有人陪葬,都不足以抚平他心中的愤怒,与…哀伤。
是的,哀伤。他气他恨她的背叛,可是更让皇帝难过的是,即使知道一切,对她,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即使是心碎至死,他也不舍得伤害她半分。
皇帝将元详狠狠地丢出去,吩咐苍向明将他绑起来之后,他将宝剑随手一丢,无力地跪坐在谢瑶塌前。
这一系列的响动太大,谢瑶不免从睡梦中惊醒,一脸吃惊地望着坐在踏脚上的男人。
明明方才大动肝火,提剑杀人的是他,元谦却好像受了什么重伤一般,脸色苍白地倒在角落里。
谢瑶只能看到他疲倦的表情和悲伤的眼神,却看不透他千疮百孔的心。
“皇上?”她踩着鞋子从塌上下来,顺手抓过自己的中衣胡乱套上,关切地握住他的手臂,柔声道:“您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似是倦极,只是单手将她揽在怀里,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固执与霸道。
谢瑶顺从地靠在他怀中,如同一块温润的软玉,让人爱不释手。
他近乎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她的身上永远带着淡淡的体香,似麝非麝,勾人心魂。
他已经将她锁了起来,锁在重重殿阁楼宇之中。可她就像是一朵初绽的莲花,香远益清,美名远播,采花人总是不问自来。他还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牢牢地将她保护起来,只为他一人盛开?
“瑶瑶…”他疲倦地低下头,将脸埋在她温暖的怀抱里,不让她看到自己懦弱的表情。
“嗯,我在。”她顺势直起身子,安抚地抚摸着他墨色的长发,就像他无数次对她做过的那样。
“以后午歇的时候,多安排两个人守在门外。”皇帝低声道:“不然要是有像朕这样的登徒子,再轻薄于你该如何是好?”
“皇上!”谢瑶嗔怪地推开他,星眸微瞪,“方才我还只当是做梦,原来当真是有人拉扯…”
皇帝似是不愿多提,淡淡一笑道:“朕看书看乏了,与你闹着玩儿的,还真的生气了?”
谢瑶摇摇头,温柔的看着皇帝,眸中柔情似水,似有千言万语。
皇帝这是…想要保护她啊。
他怕她知道自己险些被元详轻薄,心里会有负担。他怕她不小心泄露此事,坏了她自己的名声。他怕她有一点点的不顺心,所以愿意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焦虑、痛苦和折磨。
既然他想让她一无所知,那她就天真一次好了。
一场狂暴风雨过后,阴山草原恢复了往日的天朗气清。谢瑶仍时不时与翁幼雪相约跑马,只不过大草原上少了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元详心口被皇帝刺了一剑之后,虽说没有致死,却也与死人无异。不仅如此,他还被秘密的处以宫刑…这个元家的浪荡子,终于再也无法搜奇猎艳、骚扰女子了。
大仇得报,谢瑶自然痛快,只是心中快慰之余,谢瑶又不可避免的有一丝愧疚。这一次她本可以不必亲自出马,那样既能惩治元详,又可以保全自身。
只是她知道皇帝对她最为在乎,所以才不惜以自己为筹码。可她只想着让皇帝愠怒从而重罚元详,却没想过,皇帝会有多难受。
她就是仗着皇帝喜欢她,知道皇帝会纵容她,所以才会如此计划。
当谢瑶看到一向骄傲的皇帝,受伤的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守着她时,就算她的心肠是铁石做成的,也被他软化了。
以后,她再也不会这样,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不舍得伤害她半分,她又怎么能再让他担心难过…
这回不仅元详,谢瑶身边的宫人也遭了秧。包括映雪在内,尽管她及时将北海王前来之事通知皇帝,算是将功补过,可还是因为将谢瑶独自丢下,被罚俸三月。其他的宫人亦罚俸三月。这自然是在谢瑶求情之下的结果,她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称她听到雨声心烦,才将所有人打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