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寅吓得腿软,慌慌张张的道:“我这就去宗主那里请大夫!”
谁知拾寅才刚刚跑出去不久,那一个打伤皇帝的村民竟先找了一个大夫回来。那人身材颀长,长发飘然,做行者打扮,原来是游历至此的行脚僧。
谢瑶见他乃是带发修行,心中已是咯噔一声,正暗想着不会那么巧吧…就见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来。
谢瑶如遭雷击,直直看向那人,想要开口说什么,一时之间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慕峥见她满脸惊惧,还当她是担心病人,温柔的宽慰道:“女施主不必担忧,小僧自幼学习医理,定当竭力救治这位施主。”
谢瑶避过他的视线,只是盯着元谦沉睡的面庞不语。她虽失礼,慕峥却不以为意,专心检查起元谦的状况来。
谢瑶双拳紧握,心中如有惊雷滚过。
慕峥…她竟会在这里遇到慕峥!
原本以为他是她可以避开的命运,没想到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他们却宿命般的重逢。
在她生命中最艰难的那几年里,慕峥的确是她唯一的温暖。他像是一堆静静燃烧的火焰,可以靠近他取暖。可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惹火烧身。
慕峥看似温柔随和,可是骨子里却倔强的很。当年他们之事本来隐秘的很,若不是他执意留在洛阳,呆在她身边,也就不会有最后的同归于尽了。
可谢瑶并不认为那全都是慕峥的错。错的是她,是逼她走上绝路的人,还有命运…
如今一切得以重来,谢瑶的崭新人生幸福而美好。而他慕峥,这一生注定只能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谢瑶定定心神,问道:“他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慕峥温和道:“夫人放心,这位郎君并无性命之虞。”他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小僧要为这位施主施针,还望诸位暂时在外等候。”
村民们面面相觑,拾寅不在,他们无人做主。最后还是打伤皇帝那人点了头,把众人推了出去,临走前那人竟给慕峥跪下,央求道:“高僧,求你一定要治好他啊!”看起来的确不是有心伤人的样子。
慕峥淡然道:“伤者昏睡不醒,还望施主不要耽误时间。”
说罢便回过头去,取出随身背着的药箱,准备取火消毒。
谢瑶起身关上房门,然后静静的坐在元谦身侧,给慕峥打下手。若是一般的脚行僧,谢瑶还当真信不过。但慕峥的医术她是知道的,也就放心让他给皇帝施针。
慕峥屏息宁神,不言不语地施针。谢瑶提心吊胆地盯着他的动作,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慕峥终于长出一口浊气,开始取针,收拾行装。
谢瑶忙问:“怎么样?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慕峥擦了擦额角的汗,浅笑道:“不出半个时辰即可。”
谢瑶长长的松了口气,施礼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慕峥淡淡一笑,“小僧愧不敢当。相逢即是缘分,这是佛祖指引小僧前来此处,并非小僧之功。夫人言重了。”
谢瑶无意与他攀谈,谢过之后,便不再言语。可她替皇帝擦了擦身,又等了一会儿,见慕峥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的急了,“既然我夫君已然无碍,就不再耽搁大师了,您请回罢。”
一般人若是刚救了人家,就被下了逐客令,定会或尴尬或恼怒的离开。可慕峥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笑道:“小僧云游至此,并无俗事缠身。这位施主还未苏醒,附近又没有旁的大夫,小僧还是留下为妙。”
谢瑶心中发慌,已是焦急起来。若皇帝不是重生的便罢了,可他应该是认得慕峥的…断然不能再叫皇帝见到她和慕峥在一处!
谢瑶只好道:“大师行行好,可否为我夫妻去官府传个信?我们夫妻二人从京中出来游玩,路过此处,不想却被村民劫到这里,夫君还受了伤。大师帮人帮到底,可否再帮我们一回?”
慕峥吃惊道:“我还当他们是与这位施主发生口角,这才出手伤人,不想做的却是强盗行径!我这就与他们争辩去!”
“别…”情急之下,谢瑶拉住慕峥衣袖,“他们都是些粗人,你与他们讲什么道理?不如趁着他们的首领没有回来,赶紧报官才是正经。”
慕峥终于点头,“好,夫人放心,小僧这便过去。”说罢匆匆离去。
谢瑶这才松了口气,心想着等她有了援手,就有办法阻拦皇帝与慕峥相见了。谁知这时,慕峥却去而复返。
“夫人姿容不凡,还是戴上这面纱为妙。”说着他递过来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深松绿面纱,也不知这东西从何而来。
谢瑶只想赶紧打发他离开,并不曾多想,伸手接过便戴上。
好在慕峥走后不久,宗主便带着人来了。原本拾寅一个小民,自然请不来这位大宗主,甚至他连大夫都不肯借用。正在僵持间,暗卫将消息透到宗主这里,宗主这才知道自己的地盘上出了天大的麻烦,连忙带着人马匆匆赶到。
他们还未进门,皇帝便醒了。谢瑶惊喜不已,她跪坐在皇帝床头,双手合十,紧紧的握住他的右手,贴在自己的额头、脸颊上。
皇帝见她这般紧张自己,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喜悦,一时只觉不管要受多少苦楚,只要有这一刻便全都值得。
太医为皇帝诊了脉后,称皇帝淤血已清,并无大碍,余下只需静养即可。
皇帝微微颔首,正要打发太医出去,却听太医添了一句,“为皇上针灸之人医术高明,堪称神医啊!就是微臣当时在此处,也不可能处理的比他更好了。”
于是皇帝问向谢瑶,“是谁救的朕?”
谢瑶柔声答道:“不过是个游历至此的脚行僧,无名无姓,早已不知去往何处了。”
她不是有意瞒着皇帝,只是皇帝知道了只会让事情更糟。要让皇帝感谢慕峥吗?怎么可能!
皇帝不疑有他,休息了一会儿,等身体缓过来一些,便被抬上宽大的马车,携谢瑶等人回宫。
吓破了胆子的宗主小跑着跟着马车,气喘吁吁地问:“皇上,那些愚民要怎么处置?他们胆敢冒犯天子,依微臣看,不如全都杀了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的小天使都在哪里…独角戏要演不下去啦QAQ
第103章
皇帝身上不适,并不想搭理他,闭着眼睛不说话。
谢瑶见他面色惨白,那宗主却又跟在马车外叫嚷个没完,心下厌烦,便对诚实吩咐道:“让人把他绑起来,堵上他的嘴。”
诚实闻言一惊,却没有迟疑或者再问皇帝的意思,只是听话的照做。一旁的安庆礼心中却泛起了波澜——宗主可都是地方豪强,势力不容小觑,这莲主子说绑人就绑人,究竟是恃宠而骄,还是这是皇上的意思,打算收拾这帮宗主了呢…
谢瑶却并不担心自己逾越了,她清楚的知道,皇帝迟早要收拾这些大宗主。他们修有坞壁,建有甲兵,依附其下的农民往往有数百家、上千家,乃至万家,势力极大。甚至有的宗主俨然以小国之王自居,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既然皇帝的志向是一统天下,他便断然不会坐视这些宗主无法无天。
回到行宫后,太医们又给皇帝把了脉开了药方子,一通忙活下来,好容易才只余下谢瑶一个守在皇帝身边。
皇帝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精神却已好了许多。他拉着谢瑶的手,不让她离开,笑吟吟道:“朕自幼习武,哪里就这般娇贵了,偏生你使唤着那些太医,把朕折腾个没完。”
“臣妾这不是担心您嘛。”谢瑶轻叹口气,“若不是因为阿瑶,皇上也不会受伤了。”
“胡说什么,这哪里是你的过错。”皇帝温柔的看着她,眉目平和,“是朕太大意了,不曾想到地方的治安竟然恶劣至此。这都是朕这个天子之过。”
谢瑶宽慰道:“皇上才刚刚亲政不久,又刚打了一场仗回来,哪有那个时间去治理国家?如今西北外患已除,皇上可以安心治国了。一切只要按部就班,慢慢来即可。臣妾相信皇上的能力。”
皇帝眼中一抹异彩闪过,满是被理解的喜悦,“瑶瑶,有你相助,乃朕之大幸。”
谢瑶赧然道:“皇上这是从何说起…”
“那个宗主绑的好!”皇帝笑道:“朕正愁没有机会拿这群大蛀虫开刀,如今他手下的人伤了天子,这个罪名足够了!”
谢瑶想起什么,忙道:“那那些村民呢?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提起那些老百姓,皇帝的心情非常复杂。于私,他们抢走他的妻子,还差点误杀了他。可于公,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是万民的父亲。村中的青壮年拦路抢夺女子,这当真只是村民们的过错吗?要说有错,他这个统治者也难辞其咎。
皇帝叹道:“那些愚民险些伤了你,朕是想处置他们。可看这情形,只怕不只此处,旁的村落也有这样的问题存在。除了那两个主犯,朕并不想要他们性命。至于该怎么解决,还要容朕再想想…”
谢瑶点点头,她不是圣母,皇帝也不是圣父,犯了错的人不管有什么理由,都要受到惩罚。只是因为他们是皇家的人,为了皇室的尊严,拾寅和那个误伤了皇帝的人都必须死。
皇帝能饶恕其他拦路的村民,已经是难得的仁慈了。
皇帝养伤期间,谢瑶又要照顾二皇子,又要照看他,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皇帝心疼她两头跑,就想叫人把二皇子抱过来。
谢瑶却没有依,二皇子和一般的小婴儿相比虽然乖巧,但也会哭闹,她怕扰了皇帝心神,不利于他静养。
皇帝忧心道:“这怎么行?别朕还没好全,却把你累倒了。”
谢瑶顶着乌青的双眼,逞强道:“臣妾没事儿…”
“不行。”皇帝笃定地道:“恒儿还小,那边离不开你。你还是多到恒儿那里去。朕这里煎药换药的事情,就都交给行宫的宫女去做。”
他身边向来不用宫女,一直都是苏重和诚实服侍着。如今苏重已死,只余一个诚实,整日忙活的跟个陀螺一般,却还是不够使。偏生皇帝疑心极重,不肯轻易提哪个小宦官跟在自己身边。诚实能够成为皇帝唯一近身的小宦官,自然也不想让旁人挤进来,宁肯累一些不倒班,也是要守住自己的位置的。
但他伺候皇帝的日常起居还好,皇帝这么一病,便是有三头六臂也忙活不过来了。
听到皇帝说要用行宫的宫女,谢瑶先是觉得不妥,刚想反驳,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好”。
她不可能拴着皇帝一辈子,能不能抵抗的住外界的诱惑,不是靠她的手腕,而是看皇帝的心。若他有意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那她就是把他盯得再紧也都没有用。
话虽如此,谢瑶却还是道:“臣妾去选几个长得丑的宫女来。”
皇帝噗的一声笑了,牢牢牵住她的手道:“世间万千粉黛,不及瑶瑶万一。”
谢瑶的心,顿时化作了一汪春水,柔软如棉絮。
此次意外发生后不久,皇帝采纳给事中李冲的建议,建立三长制,以取代宗主督护制。
三长制规定五家为邻,设一邻长;五邻为里,设一里长;五里为党,设一党长。三长检查户口,征收租调,征发兵役与徭役。三长直属州郡,原本荫附于地方豪强的荫户也成为国家的编户,加强了中央对地方的控制。
与前世不同的是,此次皇帝实行三长制,并没有遇到那么多的阻力。尽管新制度在朝廷中引起了激烈的唇枪舌战,但因皇帝受伤一事让朝臣们认识到了宗主督护制度的不足,改革也就变得势在必行了起来。
最后,太皇太后亦授意谢葭支持三长制改革。谢家亦发了话,朝中便无人反对了。
如此可见,如今谢家在朝中的势力,并没有随着权力的交接而衰退,反而如日中天,愈发不容小觑。
但在这个时候,谢瑶却突然意识到了谢葭的不足,还有元谐对于汉化改革的重要性。谢葭为人稳重,但却少了一股冲劲儿。每次有什么大事儿发生,若不是谢瑶或者太皇太后推他一把,谢葭都要观望、观望再观望,之后才肯站队。
相比之下,元谐倒是个可退可进之人。皇帝如今用不上他,的确有些可惜了。
好在还有李冲在。李冲如今的处境非常尴尬,太皇太后年迈,已不再宠幸他。惠妃在宫里也不得宠。要想维持李家的繁荣,李冲也就只有紧跟着皇帝这一条路可走了。
由于推行新政,这些日子史官们没少往行宫这儿跑。时不时的,谢瑶也能见到他们其中几个。
有一回她刚从二皇子那里出来,正往皇帝这儿来,就在长廊上遇到了告退的秘书丞崔光。
崔光不识得谢瑶,谢瑶却认识崔光。前世她很想知道自己这个一代毒后会被史书记载成什么样子,时不时的就敲打崔光一番,让他不敢胡乱说话。要知道后妃所占笔墨虽少,但史官的一句话即可定其生死。
崔光被她折磨的不轻,那时候几乎是绕着她行走。如今这般主动迎上来问安的情形,还当真是少见。
“微臣给昭仪娘娘请安。”崔光身材高大,玉树临风,行礼之时不卑不亢,看起来便让人心生好感。
他虽然从未见过谢瑶,但也知世间能有如此姿容的,也就只有禅心殿那位娘娘了。
谢瑶笑道:“崔大人不必多礼。里头可还有旁人?”
崔光恭敬答道:“回昭仪娘娘,皇上命臣等退下,屋中已无朝臣。”
谢瑶点点头,崔光见状便道:“娘娘若无旁的吩咐,微臣就先退…”
“你等等。”谢瑶歪头想了想,轻声问:“崔大人,本宫听闻你家中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与本宫同岁。听说她饱读诗书,十分温婉贤淑,有才女之名,是不是?”
谢瑶太和十四年入宫,如今两年过去,眼看着明年又是选秀的年份。崔光心中咯噔一声,还以为谢瑶想从宫外给自己拉帮手巩固地位,吓得忙道:“承蒙莲娘娘惦记,舍妹虽与娘娘同岁,与娘娘相比,却是顽劣不堪,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
“崔大人过谦了。”谢瑶浅笑道:“这几日本宫和皇上正谈起阿兄的婚事,本宫便想着,对京中的大家闺秀们多加了解一番。若有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原来是这么回事!崔光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妹妹崔影与谢瑶同龄,为了不进宫,当年特意向皇上求了恩旨免选。
若是谢瑶当真只是为她兄长择妻的话,崔光倒觉得这是好事一桩。他早就听说尚书之子谢琅文武双全,胸怀大志,是个难得的英雄人物,崔光早就有心结交,只可惜谢琅一直驻守边关,无缘得见。若是崔影能与谢琅结合,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崔光肃色道:“娘娘这是看得起我们崔家,微臣感激不尽!”
谢瑶微笑道:“大人言重了。”说罢与崔光微微一颔首,向屋内走去。
结果她还没进门儿,就察觉情形不对。安庆礼亲自守在门口,见她过来,面带慌张的样子。
谢瑶不悦地挑眉,“安公公,这是怎么了?”
安庆礼连忙弯□子,恨不得低到尘埃里去,“莲主子,您,您还是先别进去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四论文定稿,真是忙哭默默了…
下周备战期末,12月14号期末考试,考完就可以完结啦~
第104章
安庆礼越这么说,谢瑶反倒越想入内一探究竟。她望着安庆礼,噙笑道:“公公可拦不住本宫。”说罢望向那守门的小宦官,脸色沉了一沉,“还不开门?”
安庆礼自然拦不住谢瑶,也不敢拦,束手躬身退到一边儿。
行宫的小宦官没见过多少世面,主子吩咐什么,他只有照做的份儿。
黄花梨雕花木门一打开,强烈的光线顿时涌入昏暗的室内。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交错的人影。皇帝正躺在长榻上,一个婀娜的女子背对着谢瑶,与皇帝离的极近。
听到门口传来声响,那女子似是惊慌不已,慌慌张张的整理着衣衫,反倒把衣物弄得更乱。
随着谢瑶的走近,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深深的埋着头,双肩微颤。
“奴婢叩见昭仪娘娘,娘娘千岁!”
这女子作宫女打扮,乌黑的头发梳成鬟髻,显得一张白皙的小脸楚楚动人,当真是我见犹怜。
谢瑶淡声道:“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宫女竟然哭了起来,“奴婢…奴婢只是在服侍皇上喝药。”
“喝药?”谢瑶冷笑一声,“只是给皇上喂药而已,你又何须宽衣解带?”
“奴婢,奴婢冤枉…”女子怯生生的望了塌上的皇帝一眼,梨花带雨地道:“奴婢只是个下人…”言下之意,都是主子的意思,怪不得她。
谢瑶呵气如兰,冷冷道:“在本宫动手之前,快滚吧!”
那宫女吃惊道:“娘娘,可是奴婢已经…”
她话未说完,谢瑶已经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掌风凌厉,丝毫不留情面。那女子原本韶光正好,也算是个清秀佳人,被谢瑶这么一耳光打的立马红肿的跟个猪头一般。
“已经什么?你是眼睛瞎了,还是想爬龙床想疯了?皇上正睡着呢,能对你做什么?”谢瑶放轻声音,冷笑道:“本宫已经放过你一次,这是第二次。你要是再不滚…”谢瑶怜惜的摸了摸那宫女的脖颈,柔声道:“就不只是一耳光那么简单了。”
女子浑身发冷,惊惧不已。
她知道,谢瑶会要了她的命!她只是一个宫女而已,莲昭仪完全做的出来。
为了保命,即使再不情愿,她也只得慢吞吞的退了出去。这次算她运气不好,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皇上在行宫一日,她就还有机会!
这宫女却不知她这样想,却是大错特错了。
殿内空无一人后,谢瑶羽睫微垂,目光落在皇帝脸上,气呼呼地道:“皇上,您还想装睡装到什么时候?!”
皇帝尴尬地眯了眯眼睛,先睁开一条缝隙观察她的神色,再小心翼翼的张开双眼,好像刚刚睡醒,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瑶瑶,你回来啦。”皇帝笑眯眯地说。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谢瑶用审问犯人的口吻说:“刚才那女的怎么回事儿?”
皇帝见她面色不虞,不敢再打哈哈,正色道:“刚才朕见完崔光他们,有些疲倦,便小睡了一会儿。她只是来送药的。”
“她送的是什么药啊?”谢瑶瞥了眼那空空的瓷碗,娇嗔道:“莫不是春-药?皇上喝了之后,什么伤什么病一下子都好了,眼中只有那女人了是不是?”
要不然,那女子怎么会衣衫不整…
她就知道,男人都是这样,经受不住一点的诱惑!一个女人就是再美,他看就了也会厌烦,想图个新鲜的吧!
谢瑶越想越难过,方才的冷静自持全然不见,几乎要掉下泪来。
皇帝见她这样敏感,心疼如同刀绞,抽痛不已。他当真如她所说,什么伤什么痛都全然忘记一般,一跃而起,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生气的女人是哄不得的,越哄反倒越来劲儿。他紧紧的将她抱住,谢瑶便用力挣脱。她在他怀里闹了一阵儿,逐渐体力不支起来,索性不再捶打皇帝,只是软软的靠在他怀里,默默地流眼泪,像只受伤的小兽,低声道:“我讨厌你…”
皇帝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揉着她的头发,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替她顺气。他只觉得百口莫辩,心中却莫名的有些欣喜——瞧,她还是在乎他的,比他想象的在乎。
“瑶瑶,朕发誓,朕没有碰她一下。朕喝了药便睡下,不想那宫女并不曾退下。朕是听到你推门的声音,那时候才醒的。”
他卧病在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她温热的眼泪透过雪白的绸衣,如滚烫的烙铁一般烙在他的胸口,又痛又痒,酥酥麻麻,交织出一种说不出的心动。
原来是那行宫的宫女耐不住寂寞,想伪造她和皇帝已有肌肤之亲,想让皇帝将她纳入后宫吗?
细细想来,这种可能的确极大。
谢瑶方才不觉得,这时候才觉着自己哭的好丢人。原本还只是委屈的哭,现在知道了真相还哭个不停,就是在撒娇了。大多数男人,总是拿女人的眼泪束手无策。
皇帝哄了谢瑶好久,签下好多丧权辱国的条约,这一篇儿才算暂且揭了过去。
不过送药的宫女趁机勾引皇帝这件事,却让皇帝灵机一动,想出一个解决此地适龄女子不足的问题。
北朝史书记载,三月丁亥,帝行幸代之汤泉。所过问人疾苦,以宫女赐贫人无妻者。
崔光记下这道以行宫宫女赐贫人的圣旨之时,谢瑶陪坐在一旁,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十分震撼。元谦让她看到,天子之威,非一语灭苍生,而是一言救天下。他身为帝王,不计较个人得失,而是把让万民安居乐业放在第一位,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放到最后。
做皇帝,做一个好皇帝,一定比她想象中的要更累吧。
这件事发生后没多久,京城突然传来消息——太皇太后病危。
北朝以孝治国,祖母病重,皇帝自然不可久留行宫。消息传来当日,皇帝携昭仪谢氏车驾还宫。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本文的话,就来把默默带回家吧^ ^
电脑用户戳图↑↑↑
爪机用户戳按钮→→
第105章
这几年来,太皇太后陆陆续续的病了好几次,每一次都奇迹般的挺了过来。谢瑶本以为这一回和从前的情况差不了多少,谁知回宫才发现,这回老太太怕是真不行了。
看到如今的太皇太后,谢瑶就想起四个字来:慧极必伤。太皇太后辈分高不假,但她今年不过五十出头而已。
思虑过多,果然不是养生之道。
谢瑶忽然为皇帝的寿数担忧起来。他的家人大多短命,无论男女,都很少有活过四十岁的。相比之下,太皇太后已经算是长寿的了。
谢瑶伺候太皇太后,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只不过她如今身份贵重,又要照看二皇子,大多数事情还是底下人在做,不必事必躬亲。
饶是如此,每日从泰安殿回来,谢瑶还是累的腰酸背痛。
前些日子在汤泉时,养伤的皇帝躺着无趣,就叫按摩的师傅教了他一套法子。元谦一向手笨,如今总算学会两招。这几天晚上,他便使出浑身解数给她揉肩捶背,舒服的谢瑶嗯嗯乱叫。
皇帝刚开始要警告她,“别太大声了,让别人以为我们…”
谢瑶眨眨眼,俏皮道:“以为我们怎么样?”
皇帝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躲闪道:“别人会以为我们在做那个…皇祖母还病着呢,那样不好。”
“皇上真是假正经。”她偏生看不过去他这副禁欲的模样,小手不老实起来,往他衣襟里钻。
皇帝绷紧了呼吸,浑身都僵硬起来。他心中正激烈的天人交战,谢瑶却又忽然收回了手,折磨的皇帝不上不下的。
“你…”他想斥责她两句,可是不知道是该怪她的小动作,还是怪她突然停下。
谢瑶咯咯的笑,在宽大的床铺上打了个滚儿,笑嘻嘻道:“好困,睡觉!”
只留下皇帝一个人默默地对着天花板念清心诀…
太皇太后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逐渐的,她开始面见各种朝臣、心腹,算是交代后事。
这日,柳姑姑送走了回到京城养老的安乐王,正要去看看太皇太后的药熬的怎么样了,就听小宫女说太皇太后叫她。柳姑姑并未多想,无声的加快了脚步,来到太皇太后病榻前。
“阿榕…”太皇太后听到声响,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底满是疲倦。
柳姑姑忙道:“奴婢在呢。您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想让阿榕传什么话?”
太皇太后吃力地摇了摇头,缓缓道:“是哀家对不住你啊。”
柳姑姑心中一震,双腿发软,跪坐在踏脚上。
太皇太后艰难道:“哀家早就知道,你和思顺的事…你不要怪思顺,是哀家当年舍不得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