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皇后坐不住,不是因为她自己浮躁了,等不了了,而是因为赫舍里家——她的娘家,先忍不住动手了。
康熙七年,索尼病重,皇后之父噶布喇和索额图两兄弟一合计,决定送上噶布喇年仅七岁的小女儿赫舍里曦和参选。原本应选秀女是必须要满十三岁的,可是眼下情况特殊,赫舍里家为了留住皇恩再也没有别的选择,就指出博尔济吉特氏的慧珠格格也是养在宫里预备给皇帝充实后宫的,既然如此,他们家的幼女也可以先行入宫。表面上打了个幌子说是要让曦和陪伴慧珠格格,实际上就是希望曦和能与皇帝培养点感情,将来能在后宫占据一席之地罢了。
这种送女入宫的企图很是明显,孝庄与康熙都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一眼就看出其中端倪。但他们还是允了赫舍里家的请求,破格给曦和留了牌子。
不为别的,就为如今索尼重病,苏克萨哈被压制,鳌拜与遏必隆串通一气,康熙手中迟迟没有实权。
没错,历史被改变了。
容凰从柳青口中得知,按照正史记载,清康熙六年三月,索尼与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四大辅臣共同奏请康熙亲政。康熙当时没有立即应允下来,而是下诏褒奖索尼忠心,加授一等公,与以前授的一等伯一起世袭,索尼却推辞不要。
康熙六年六月,皇后的祖父,赫舍里一族的顶梁柱首辅大臣索尼去世,谥号“文忠”。
康熙六年七月,皇帝同意亲政。索尼长子噶布喇,也就是赫舍里芳儿的阿玛当上了领侍卫内大臣。
康熙帝亲政后,苏克萨哈被鳌拜等人污蔑不欲归政于帝,列二十四罪,于当年被杀。
也就是说,原本到了康熙七年的时候,皇帝已经亲政,四个辅臣死了俩,只有鳌拜和遏必隆还在那里不知死活地嚣张。
可是,现在已经是康熙七年的秋天了。先帝留下的四个辅臣,索尼、遏必隆、鳌拜加上一个苏克萨哈,全都好端端地活着,而康熙也没有亲政。这应该就是容凰穿越以后引发的蝴蝶效应了。她对赫舍里的反击使得赫舍里家更加注重索尼,请了无数神医为之续命。同时为了巩固赫舍里家在朝中的地位,让皇帝对他们重视和依仗,索尼也没有奏请皇帝亲政。
几个辅臣里唯独索尼完完全全忠于皇帝,他不提亲政的事儿,其他三人自然不会挑起话头。于是康熙亲政的事情也暂时搁置了。
至于苏克萨哈没有被鳌拜砍了脑袋,这就是容凰的功劳了。她知道,前世鳌拜被擒的原因和后世的年羹尧很是相似,无非是由于他功高盖主,飞扬跋扈,完全不把皇帝看在眼里。鳌拜或许没有反心,但他犯了一个帝王的大忌,就是打破了朝中原本维持的平衡。
先帝顺治六岁登基,摄政王多尔衮掌权多年,给顺治皇帝心中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因而他临终之时殚精竭虑地为玄烨挑选了四名辅政大臣,就是为了避免朝中一人独大,威胁到皇帝的地位与尊严。
可是索尼和苏克萨哈一死,遏必隆又依附鳌拜,朝中不就是鳌拜一人称霸了么?所以说上一世就是因为鳌拜的嚣张打破了这个度,所以康熙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他。
而这一世有容凰在,悲剧自然不会再次发生了。
康熙五年正月,鳌拜执意更换镶黄旗与正白旗的土地,在朝堂上引发了轩然大波。出身正白旗的苏克萨哈力阻,多位大臣联名上疏,言此事不可为。鳌拜恼羞成怒,利用职权将相关大臣下狱议罪。
当时的情况是,资格最老的索尼也厌恶苏克萨哈,见鳌拜日益骄纵且与苏克萨哈不容,他又年迈多病,就对鳌拜所为毫不劝阻。而遏必隆与鳌拜同旗结党,凡事皆附和,自然也不会反对。
眼看着苏克萨哈就要被鳌拜鱼肉的时候,容凰适时地驱车前往鳌拜府上,给她的义父带去了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鳌拜的亲外孙,桑华刚刚生下不久的小公子,苏克萨哈的孙子。
鳌拜自打外孙出生起就没瞧过他一眼,就是怕自己心软了不好对苏克萨哈下手。如今见容凰在这当口带了孩子过来,心中顿悟,扭过头去不看。容凰哪里肯依,她好不容易劝得桑华借她一天儿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于是她硬是抱着婴儿凑到鳌拜跟前,笑吟吟地道:“都说抱孙不抱儿,义父也该抱抱这小外孙呀。”
鳌拜睨她一眼,眼睛虽是看着她的,余光却是不住地往小外孙身上瞟。容凰见了不由轻笑出声,将孩子往鳌拜怀里一塞就立即退后一步。鳌拜大惊失色,没想到她会突然松手,连忙大力抓住了孩子。小孩儿被他抓得疼了,即刻哇哇大哭起来。鳌拜听了这哭声却是大大松了口气,好险,差一点这孩子就保不住了。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额头已经布满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大清第一巴图鲁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却因为这一小小的婴孩陡然色变。容凰心生感慨,忍不住从旁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义父,您只有这一个外孙啊。一旦苏克萨哈家中生事,桑华姐姐该如何自处?小侄儿从小失去家族庇护,就算侥幸留得一条命在,也只会受人冷眼,又如何平安长大成人,成为大清的巴图鲁?”
鳌拜虽是一介武夫,但绝对不是不通文墨。此时他怀中抱着温软的孙儿,听见容凰那一句“怜子如何不丈夫”,心中竟是不自觉地痴了。容凰见他松动,连忙再劝,将四辅臣制衡之道细细讲述了一遍。鳌拜只觉恍然大悟,再次回过神来之时,只觉浑身都已被冷汗湿透。险,真是太险了啊。他本以为除掉苏克萨哈就是解决了心腹大患,没想到恰恰相反,唯有留下苏克萨哈他才有命可活!
想通了这一层之后,鳌拜看容凰的眼神就有些变了。他原本想着容凰如若不进宫,最好能许配给自己的儿子纳穆福。可是亲眼见识到了容凰的政治头脑与敏锐目光之后,鳌拜清楚地认识到让容凰嫁给纳穆福实在是委屈她了。想到皇后赫舍里氏备受冷落,鳌拜不由心神一动,对着容凰劝道:“我们小凤凰应该进宫,成为真正的凤凰啊!”
容凰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不但没有半分惶恐,反而莞尔笑道:“义父可知女儿所住的小院内种的是什么植株?”
鳌拜摇了摇头,他一个大男人,虽说是容凰名义上的义父,又哪能随意进了女儿家的闺房去。
“是梧桐。”容凰眸光坚定,字字珠玑:“梧桐为树中之王,相传是灵树,能知时知令。《闻见录》中记载:‘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义父,容凰不喜梅兰竹菊,只喜欢梧桐呢。”
此言一出,鳌拜一下子就明白了容凰的意思。她要不就不进宫,若进了宫,目标必为正宫皇后之位!果然不愧是他鳌拜看中的女儿,心智不同于常人啊!
话说回来,如此这般掌握了情势的鳌拜,自然不会处处针对苏克萨哈了。也就是自这件事开始,鳌拜越来越能听得进容凰的话,逢人便夸这位义女不仅是“京城第一美人”,还饱读诗书,才思敏捷,只觉得自己当年慧眼识人挑了个宝贝。
就此,前朝一片安稳,鳌拜的性命应该暂时无忧了。与此同时,容凰的名气越来越大,完完全全地盖过了之前的那位“四全姑娘”。容凰刚开始出了点小名还觉得挺乐呵,后来就觉得不大对劲了。按理说虽然鳌拜经常对人夸她,但那毕竟也只是小范围的,她的名字怎么会传得这么广?其中定是有人在捣鬼。
主位
容凰的名气传得这么快,看似正常,实际幕后隐藏着一只无形的黑手,想要用这一点来打击她。
几乎是在想到这个可能的一瞬间,容凰心中就隐隐约约猜出一人:马佳氏安敏。
她那时候还没有正式进宫,可能与她为敌的只有两人,就是赫舍里和马佳氏。赫舍里遭受重创,自顾不暇,想来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精力来挑衅容凰。那么能有这份心思还有这种手段的人,恐怕就只有那位宠妃马佳氏了。她虽然暂时不想要容凰的命,可这不代表她不想把容凰踩在脚下。
她这么做的目的看起来让人摸不到头脑,其实很好理解。都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先把容凰的名声传出去了,让京城的男子包括皇帝在内都对容凰心生期待,然后再使计让容凰出丑,比如故意出特别难的对联,用自己的长处比容凰的短处,这样的话就会让所有人对容凰大大失望。
先前的期望越大,之后的失望也就越大。有了这一层前提在,马佳氏打压容凰会更加便利。
还有一点,就是康熙生性多疑,如果容凰在入宫前就被这么多男人惦记的话,他心里骄傲的同时肯定会有一点点不舒服,会对容凰有一种特别的占有欲。如果容凰将来和哪个男人暧昧了一下,那康熙肯定就会想多了,从而怪罪容凰。
而以容凰的性格也的确是很容易中这样的圈套。她来自现代,诗词歌赋并不在行,对男女之妨看的也不是很重。所以为了打翻马佳氏的如意算盘,容凰在这三年期间苦读诗书,学习一个清朝大家闺秀该会的一切,并且着重注意了和纳穆福、纳兰容若等年轻男子保持距离,以免将来被人诟病。
总之三年间容凰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保住鳌拜、提升才艺、磨砺性格、培养暗卫等等。就是因为这三年的潜心准备,当她再次坐上进宫选秀的骡车时才会信心满满,而不是忐忑不安。与重生的荣嫔相比,康熙二年才穿越过来的她已经落后很多了。但亡羊补牢,犹时未晚,如今的容凰只有随身空间一样不如荣嫔,因此她这时候进宫心里已经多了很多底气。
册封圣旨下来的那一天,容凰正在家中与三岁的妹妹容欣玩耍。等她接完圣旨,全家人都跪拜在地时,小容欣忽然抬起头来,奶声奶气地对她说:“姐姐,欣儿也想进宫!”
容凰口道“免礼”,蹲下/身亲自扶起胞妹,含笑道:“好,等你再大些,姐姐召你进宫去玩儿。”其实她知道容欣口中的进宫是像容凰这样成为皇妃,接受万人跪拜。可是小容欣不知道的是,在接受万人跪拜的同时,她这个昭妃也要在宫里跪拜更多的人啊。就算做了皇妃又能怎样,还不是要整日跪别人?倒不如在家中过得自在。
不同于妹妹容欣的欣羡,众人对容凰封妃的反应各异。因为她是这一届秀女中册封位份最高的,也是康熙后宫中除了皇后之外位份最高的妃子,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大家族那里。纳穆福听了信就呆住了,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鳌拜就剩下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虽然时常小打小骂,但在心里头那是把他当做眼珠子一样疼着,哪里看得下儿子这般失意模样。当下也顾不得纳穆福心情如何,一脚踹开房门,往桌子上撒了一堆红信封。
纳穆福一愣,抬起头怔怔地看向鳌拜:“阿玛…”
纳穆福素日活蹦乱跳,没个正形。眼下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可把鳌拜心疼得不行:“这些都是各大家族想要和咱们联姻的帖子,你看看哪家的闺女好,阿玛都听你的!”
纳穆福摇摇头,心不在焉地说:“我不要。除了小凤凰,我谁都不要。”
鳌拜闻言大怒,往桌子上猛地一拍,脆弱的茶具一下子就被震碎了。“你看看你这样子像话么?别忘了你是我鳌拜的儿子!小凤凰是好,但是她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你,就别惦记了!”
纳穆福眼圈一红,站起身就要走。鳌拜哪里肯依,一伸手就拉住了他:“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难不成还能终身不娶?”
纳穆福身形一定,十分冷淡地说:“阿玛,你答应过我向太皇太后请旨的,为什么又反悔了?”
鳌拜听了这话,只觉心中千回百转,怎么都不是滋味。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想让儿子难过,也不想让义女受委屈。他咬咬牙,放低了声音:“这事是阿玛对不住你,可是儿子,小凤凰若要成为真凤凰,她就必须进宫呀!”
当年扬州一役,敌人偷袭了鳌拜的家。等妻儿的人头挂在城门口的时候,他才知道家里出了事。他血洗扬州城,在散发着腐臭的尸体堆里找回了纳穆福。他根据儿子指的路要寻回小儿子的时候,却只找到了血肉模糊的一个肉团。
他只有纳穆福这一个儿子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当然不想让儿子难过。可是他的儿子和遏必隆的女儿结成亲家的话,只会让皇上和太皇太后更加忌惮他们两家,认为鳌拜与遏必隆结党营私…按照容凰的分析来看,皇家的人是万万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面的。所以为了家族,鳌拜没得选择。
鳌拜没得选择,皇后赫舍里氏何尝不是没得选。赫舍里家送她妹妹曦和入宫,摆明了就是想放弃她这一颗棋子,扶植曦和做新皇后。如果她再不出面插手选秀之事的话,恐怕再过不久这个皇后就要换人做了!
赫舍里氏主持选秀,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妹妹封为平贵人,并且赐居长春宫,让皇后亲自教养。
赫舍里家听到这个结果当然心生不满了,他们把小曦和送进宫可不只是想让她当一个贵人那么简单!就算不能为妃,起码也要是个嫔位。可是仔细一想,皇后做的也没什么错处。如今后宫中有名分的宜贵人、惠贵人都伺候皇上好几年了,荣嫔也是生了皇长子才晋升为嫔。皇后好不容易重新管了点事,根本没办法太偏袒自家的妹妹。
皇后做的第二个决定就更让赫舍里家说不出什么了。原本皇太后喜欢容凰,授意赫舍里封她为贵妃。谁知赫舍里却不肯依,哭着跟皇太后聊了许久,等到她再从慈宁宫出来时,皇太后的册封懿旨也下来了——封容凰为昭妃。
钮祜禄家的地位高于佟家,所以佟静霖自然而然地矮了容凰一头,被封为懿嫔。事实上,本来皇后根本没打算给佟氏封号,只想册个佟嫔就算了。后来还是婉贵太妃出来替佟氏说话,说是皇上的表妹只封了个嫔就够委屈的了,若是不拟一个高贵点的封号,岂不是让人寒心?皇太后这才亲自给佟氏赐了个“懿”字。
表面上看来,佟静霖是婉贵太妃的亲侄女,贵太妃才会帮她说话。实际上贵太妃这一次站出来,却是柳青在背后撺掇的原因。
没错,就是容凰授意柳青替佟氏抱不平的。要知道前朝的制衡之道同样适用于后宫,如今皇后失宠,容凰位份在后宫最高,就算不成为众矢之的,也必然会被现下最得宠的荣嫔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荣嫔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容凰知道她的厉害,在羽翼没有完全丰满之前,她还不想和荣嫔起正面冲突。所以她必须搬出一个有些分量的人来分散荣嫔的注意力,这个人就是佟氏。
三年前选秀的时候,荣嫔就是因为佟家的心腹卢太医才会得了天花,留下一脸麻子,害得她没能争取到三年的时间,还白白在宫中受了一年多的苦。以荣嫔能在皇上身边安插人手的能力来看,她不可能查不到卢太医是佟家的人。如此一来,睚眦必报的荣嫔必然会对佟氏出手。
容凰这一出祸水东引,很快就起了效用。
她进宫的那一天,容凰得了孝庄的恩准可以次日再去请安,于是她带着茹兰先行回了翊坤宫。人还没到宫门口,一群人便朝她跪下,黑压压的一片:“给昭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这是容凰从接到圣旨之后第二次听见有人见她娘娘。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忽然涌上一丝怪异之感。尽管来到古代已经四年了,可当容凰看到跪在她面前的这些宫人,她仍有一种自己是在演清装戏的错觉。
“都起吧。”容凰淡淡地开口,搭着茹兰的手往正殿走去。身后的奴才们连忙起身跟上,虽然站起来了,但全都弯着腰,不敢直起身子。
容凰得了恩准,从家中带了两名奴婢,一个是贴身服侍多年的茹兰,另一人则是容凰的乳母孙嬷嬷。孙嬷嬷是钮祜禄家的家生子,身家清白绝对信得过。而且她有些手段,年纪大些懂得也多,还略通医术。两年前为了陪伴她入宫,孙嬷嬷特意从盛京赶了过来。
容凰在主位坐好,向下看去,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看似对她俯首帖耳的奴才。
这些就是内务府分给她的宫人们了。按照妃子的品级,她宫里可以有一个管事姑姑,一个掌事太监,两个嬷嬷,两名大宫女,四名小宫女,院子里还有负责洒扫院子和处理杂物的小宫女小太监各四名。
人有点多,一时不大好记。容凰向来是个脸盲,也不打算第一天就把这些人记住,遂只是淡淡地问了句:“管事姑姑和总管都是哪个?”
一男一女应声上前一步,宫女自称景怡,约莫二十出头,眉目温婉,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太监自称德安,因为没有胡子看不出年龄,大概也就二十几岁。两人都是家里面提前给安排好了的,容凰之前看过名单,只是没见过脸。她“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废话,用眼神示意茹兰打赏,就又问了那一名大宫女和四名小宫女的名字。
茹兰自然是占了一个大宫女的位置。另一人倒也不是旁人,正是三年前服侍过容凰的瑞兰。现今内务府的总管虽然已经不是她姑父纳兰明珠,但新总管海拉逊是个识相的,和他们家关系又向来不错,这一点小事还是可以办好的。
剩下的宫女容凰就一个都不认识了,饶是她家族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容凰还没进宫的情况下就在翊坤宫里安插十几个眼线。容凰倒也不在意,若是一开始就解决了一切她还觉得没有挑战性了呢,这样也倒好,让她拿这几个宫女练练手,学一学怎样做到辨别忠奸。
按照品级给所有宫人都赏了荷包之后,容凰轻轻打了个呵欠,略显慵懒地摆了摆手道:“本宫乏了,要小睡一会儿再去给两宫太后请安,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一时愣住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告退。
按理说新主子入宫,就算平素是个脾气软的,刚来的第一天总该恩威并济地教训他们一番啊?怎么这昭妃娘娘竟然什么都不说就让他们走了?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十分摸不着头脑。
容凰见了不由掩唇浅笑,摇摇头道:“所谓‘日久见人心’,你们若有心效忠于本宫,本宫今儿什么都不说你们照样也会效忠。但若谁存了异心,早就一心向着外头了,本宫就算是把嘴皮子磨破了也无济于事。至于那些个摇摆不定的,本宫更是不需要,所以也就没必要在这儿费神劝服谁。至于本宫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究竟有怎样的手段,你们只需日后瞧着便是了。”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可是,也什么都说尽了。
十几名宫人退下的时候,不少人已经汗湿了后背。心想着这位钮祜禄格格果然不是个软脾气的,她虽然没有发火,没有撂狠话,可是她就那么轻轻柔柔地说了几句话,就好像把软钉子一颗颗地扎进了每个人的心里,怎么都拔不出来。
而且,那是扎在心口上的钉子,他们也不敢拔。
打发走了这群下人,容凰果真悠悠然地进里屋睡了一会儿。等她养足了精神,这才重新上妆打扮,换了身妃位的旗装去给两宫太后请安。
后宫规矩,嫔以上的妃嫔出行就可以乘坐轿辇了。可是现在刚刚入了秋,天气正凉爽,容凰不愿意受轿子的颠簸和束缚,便拉了茹兰和瑞兰两人慢悠悠地走着。反正容凰也不着急,一路上就和她们聊起天来。
茹兰这几年呆在容凰身边已经沉稳了不少,但心里头还是藏不住事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今儿主子和懿嫔同天入宫,也不知皇上会传召谁呢!”容凰和瑞兰还没接话,她便笑嘻嘻地自顾说道:“要我说肯定是主子您了,主子不但位份比懿嫔高,样貌也…”
几乎是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瑞兰就想出声阻止。这,这也太不妥了吧,竟然在宫中这样随意说话!她本想提醒茹兰一番,但念在主子还没说话,瑞兰也不敢多言,就等着容凰出言训斥茹兰。没想到等来等去,反而见容凰微微抬起下巴,满是不屑地说:“我才不管皇上传召谁。”
瑞兰又是一呆。这位主子可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康熙七年,后宫刚刚推出了把妃子扒光让太监抬去西暖阁的规矩。容凰心里很是抵触这个,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就算他传我去侍寝,我也是要推脱着不去的。”
此话一出,连一向稳重的瑞兰都忍不住奇了:“宫里上至皇后下至庶妃,没有一个不盼望着皇上的宠幸,怎么娘娘您…”
“他若喜欢我,到我宫里来就是了,何必…”何必让她和别的女人共用一张龙床?容凰没有把话说完,因为有些事就算是对心腹也是不能讲的。就像侍寝这件事,容凰自认为自己不算是一个特别矫情的穿越女,可以咬咬牙把康熙当成一根公用黄瓜对待。可是她还是不喜欢西暖阁那张躺过无数女人的床。但,也仅仅是不喜欢罢了。如果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她还是会顺从地躺上去。
不过现在还没那个必要。以她的身份进宫为妃本来就是委屈了,现在皇帝心中对她有愧,她就应该好好利用这份愧疚,把自己的架子端起来才行。不然一进宫来就三从四德的,皇帝图几天新鲜也就腻了她了。
想明这一点的容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一定得好好调/教调/教这位小皇帝才行。
翊坤宫距离慈宁宫不远,没多久也就到了。容凰差了宫人通传后,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人亲自出来请她。不是别人,正是孝庄最得力的心腹苏麻喇姑。容凰微微怔了一下,按理来说没必要让苏麻喇姑亲自出来啊?一个管事宫女绫罗迎接她也就够格了。
她正疑惑着,只见苏麻喇姑眉头微挑,略显着急地说:“昭主子快请进吧,太后娘娘也在里面儿呢。”
太后也在?容凰有些高兴。这倒是省了她的事,不用再跑一趟太后那里了。
谁知苏麻喇姑又添了句:“懿嫔娘娘出事了。”
蹊跷
容凰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竟隐隐有些发慌。懿嫔出事了?在进宫的第一天?这…这荣嫔出手也太快了些吧?
事有蹊跷。容凰脑子里现在只剩下这四个大字。
进了慈宁宫,容凰更加觉得气氛诡异。偌大的宫殿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孝庄沉着脸坐在暖炕上,看着宫女给太后穿戴披风。
她没有多想,福身行礼道:“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
孝庄一愣,见着是容凰,面上这才松动了些,带了点暖意:“是昭妃啊?快起来。”她挤出个淡淡的笑来,脸部表情生动了不少:“不是说了让你今儿好好歇着么?天儿凉,何必平白跑这么一趟。”
容凰见孝庄有意和自己套近乎,当然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也是笑吟吟地开口:“礼不可废,臣妾不敢仗着有太皇太后撑腰就忘了规矩。”
“呦,这小嘴儿厉害着呢,哀家何时说过要给你撑腰了?”孝庄这下才是真的笑了:“这下子好了,哀家以后不给你撑腰都不行了!”
容凰装作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了头,从而避开孝庄探究的目光,藏住自己眼底的冷笑。孝庄不愧是孝庄,果真是演技高超。别说给她撑腰,这位足智多谋的太皇太后只要别再打她两个老爹的主意,容凰就心满意足了。
太后看着孝庄不再板着脸,也是松了口气:“皇额娘别急,好生在宫里养着,儿臣去承乾宫看看就是了。”
容凰似不经意地扫了苏麻喇姑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便知道苏麻喇姑是不想暴露她刚刚提点过容凰的事。容凰顺着她的心意,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派天真地仰起头看向太后:“皇额娘您去承乾宫做什么?看懿嫔妹妹么?”
按照规矩,妃位以上的妃子就可以叫太后皇额娘,也可以在乾清宫留宿到天明。容凰这一声皇额娘叫得很是顺口,太后愣了一下,心里顿时泛起淡淡的暖意。她不得先帝宠爱,终生无子,好在皇帝孝顺叫她一声皇额娘。宫里没有妃以上的后妃,皇后又很少露面,太后冷不丁听得容凰这么一叫,对她更是喜欢,说话时也不自觉地带着十足的温柔:“是,懿嫔那里出了点意外,不知怎的竟然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