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留下来!”
裴子扬转过身来望向她,目眦欲裂。
只这一瞬的功夫,境况已全然不同。他若回去救她,就有可能破坏全部的计划。
“子扬,快走!”二公主拉他一把,压低声音劝道:“三拳难敌七手脚,我们若不走,就会被一起关在里面,到时候就全完了!”
裴子扬犹不放心,正要挣开她返回疫区,却见官兵全线戒备,将左思所在之处团团围住。
他一咬牙,想到左思这么做定有她自己的目的,只好狠下心转过了身。
三人都有些功夫在身,没有左思拖后腿,轻而易举地脱离此地。
二公主见他面色不豫,开口劝道:“你放心,绯心向来聪明,不会有事的。再过几天,安二就会拿着药材过来接应,到时候一定能把绯心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裴子扬吐出一口浊气,长眉紧皱,沉声道:“最好如此。”
隔离区里,左思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她打起精神,看向朝她包围过来的官兵,牙齿微微打颤地说:“各位大哥,我没有疫病,是来做医女的…”
左思话音未落,刚才帮过他们的医女突然被官兵推搡过来,一阵拳打脚踢。
在左思的认知里,就没有恃强凌弱的道理。她正要冲过去阻拦,却突然被人从旁拉住了手臂。
她侧首看去,那也是一个医女打扮的姑娘,生得清秀可人。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脸上却有着超乎年龄的镇定。
“你不能管。”她道:“安汐的身份早就被人怀疑,你帮不了她。”
左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帮过她们的医女被人带走,不知去向。
但现在的确不是同情别人的时候,她同样面临危机。
奄奄一息的少女被拖走后,官兵们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左思身上。
好在有刚才拉住左思的这个女子出面解围。她护在左思身前,肃容道:“疫区人手不足,我让上头再派几个人过来,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么一个。你们带走了一个安汐还不够,还想把她也带走?”
为首的官兵盯着她们半晌,就在左思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却见官兵看着她们道:“既然秋姑娘发话,那就让她留下来吧。”
诶?竟然就这么让她留下了?
方才电光石火间,左思挣脱了裴子扬的手,其实是想被送往某个更加隐秘之处,这样才更有机会接近幕后之人,完成恪皇贵妃托与她的重任。
可是却没想到,她身上明明带着重重疑点,却还是被留下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能留在疫区也好。留在这里不仅可以照顾灾民,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只是…左思突然觉得自从来到江浙之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团团疑云。
她看向身旁刚刚救过自己一命的姑娘,柔声开口,“多谢姑娘助我,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姓秋,名景晴。你呢?”
左思答道:“秋姑娘就叫我绯心吧。”
秋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绯心,我不是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这帮当官的知道钦差要来,整日里疑神疑鬼的,已经抓了好几个医女了。疫区人手不足,还要你多辛苦些。”
左思听到“钦差”二字,神情不变,好像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女一样,“秋姑娘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左思说得轻松,真正干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这照顾人的活计有多么不容易。
疫区药材不足,她们医女能做的除了熬一点明显无用的药汁,也就只是打水烧水,帮病人擦擦身子。但光是这样,就已将左思忙活得晕头转向。
秋氏笑话她说:“你看起来倒和安汐一样,像是好人家出来的姑娘,不像会伺候人的。”
提起安汐,左思有几分好奇地问:“你是说那天被抓走的姑娘?”
见秋氏点头,左思有些不安地说:“既然说我和她很像,为何没人抓我呢?”
秋氏摇摇头,“你和她不一样。你来这里之后是踏踏实实做活的,可安汐…她明明什么都不会做,却还是非要呆在这里,好像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左思敏感地抓住了什么,神色微动。
安汐姓安…
听说京城首富安家有一位庶出的小姐,一直养在庄子里,该不会就是她吧?
她这样想,主要是因为这次与裴子扬一道南下的除了二公主和二皇子外,还有安氏的两个少爷,二人都是裴子扬的左膀右臂。
这么说来,安汐很有可能是安家安插在疫区的眼线,为了帮助裴子扬而呆在这里。
可,左思又觉得这样说不通。
如果安汐当真是安家的姑娘,为何她不用化名行事?为什么见到裴子扬一行人时,他们没有用什么暗号确定彼此的身份,反倒像素昧平生一样?
秋氏见她陷入沉思,还以为她在担心自己也被抓走,含笑安慰道:“你放心,我在这里做了很久,那些兵大哥多多少少给我几分面子,我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
左思点了点头,可就在她们好不容易熬到这一天将要收工的时候,帐外突然来了一队士兵。
左思心头一跳,警惕地望向门口。
官兵倒没注意到她神色有异,只是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叮嘱道:“明日一早,京城来的安二少会亲自运来安家资助灾区的药材。你们都给我小心着些,不许乱说话,听到没有!”
左思与秋氏等人纷纷答应下来。
在她们这帮医女里头,秋氏的胆子最大。她问:“不知这位安二少是何人物?”
左思以为那些官兵会骂她多嘴,谁知为首的兵油子看了秋氏一眼,竟没有发火,“还有哪个安家?京城三大家族之一,富可敌国的那位。”
这位大哥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要不是那日就是他带头对安汐动手,左思恐怕真的会误以为他们是好人。
翌日一早,左思还未睁眼,就听到外头传来秋氏与人争执的声音。她连忙穿上衣服跑了出去,就见一个幕僚打扮的中年男子拉着秋氏的手腕不放。那老男人形容猥琐,明显是对清秀的秋氏起了色心,正在调戏于她。
左思心想反正自己现在“长得丑”,正要上前帮忙,却见一个华服公子三拳两脚,将那幕僚打得满地找牙。
“安二少!”老男人捂着脸道:“您喜欢这个妞就直说嘛,小的哪敢和您抢啊!”
安信冷淡地轻哼一声,没搭理他。
左思十分意外地看着安信解下自己的披风,系在秋氏身上。
据她所知,安二是个精明至极的商人,天性单薄,擅长算计。除了于他有利的事情,左思还真没见他出手帮过谁。
况且安二向来不近女色,这么大的人了,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一个秋氏,竟能让他打破惯例?
除了一见钟情之外,左思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解释了。
她突然就想调侃一下安二。
见秋氏无碍,左思拍手赞道:“安二少好一出英雄救美。”
安信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而是对身旁的官兵吩咐道:“这个也带回去。”
官兵头子为难道:“安少爷,这个…姿色差了一些吧?”
安信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者神情一肃,连忙一挥手。后头立即有人过来,推搡着左思走出大山,上了一辆马车。
秋氏也被人带走,但两人所乘的马车不同。临别前两人对视一眼,颇有几分互相安慰的意思。
左思打起车帘,不出所料,宽敞的马车内空无一人。她坐了进去,没过多久,便见安信跟了进来,恭敬地向她下拜。
她温婉一笑,虚扶起他,“特殊时期,安二少不必多礼。”
左思和安二也算是旧相识了。还在京城的时候,安信便在为裴子扬做事。
安信依言起身,同她解释道:“昨日和临安知府谈生意时,安信故意说起府中婢女颜色平平,听说疫区有几个模样不错的医女。那贪官为了骗取我手中的药材,就说让我带几个回去。所以还要委屈您,假扮几日安信的侍女。”
左思“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所以才多带了几个姑娘回去?”
见安信点头,左思一脸不信,“你不是看上人家秋姑娘了?”
安信好像没听见一样,淡淡地道:“殿下不放心您,让我接您离开这里。”
左思逗他不成,自觉无趣,只好噤声。马车一路前行,两人沉默许久。左思见他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不由问道:“你一直坐在我这儿,不怕旁人误会吗?”
安信俊脸微红,垂眸道:“恕安信冒犯,殿下交待于我,务必看护好您。”
左思见他满口都是裴子扬,心里的小兔子七上八下的,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子扬那边怎么样了?”
“大皇子以钦差的名义住在官衙,但他为了吸引那些狗官的注意力,什么都不能做。”
“那聆风呢?”
先前穆聆风扮作米贩,自称为了家乡百姓愿意便宜卖米,只求楚不樊暂时给他个安稳地方住。楚不樊贪污贪出了亏空,粮库正愁没米呢,这才叫穆聆风混进官府。
可穆聆风这身份站不住脚,左思一直很担心他。穆聆风无父无母,既然叫她一声嫂子,左思便有责任关照他。
“穆聆风已经找到了贪官的账本。但他出入受限,必须尽快将证物转交出去。”安信看她一眼,肃色道:“等到了官府,还要您想办法与他接应。”
“我?”左思惊讶道:“你之前不也去了官衙吗,他怎么不把证据转交给你?”
安二默了默,低声道:“他不放心我。”
(改)
第 7 章
第 7 章
左思一点即透,了然地点点头。穆聆风是平头百姓出身,向来瞧不上安信这样的世家子。他二人年纪相仿,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是为裴子扬做事的,难免在暗中较劲。
她将这一茬自动掠过,懊悔地说:“早知道在疫区的时候就不同你说话了!这要是惹人怀疑可如何是好?”
安信宽慰道:“您放心,前几日我同那狗官虚以委蛇,一时之间他应当怀疑不到我头上。等账本到您手中,大皇子很快就会把您接走。”
左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到了官衙,安信一行人刚刚安顿下来,知府那边就来了人,邀安二少晚上赴宴。安信欣然应允,转过头却大骂楚不樊这狗官夜夜笙歌,不顾百姓死活。
临走前,他嘱咐左思,“夜里穆聆风可能会来,您小心一些。”
左思颔首,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她知道穆聆风没办法确定行动时间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他要瞅准时机,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过来。
可是她没想到穆聆风这臭小子竟然来得这么晚,眼看着宴会就要散场了他才过来。
少年看到她的脸,情不自禁地皱眉,“你是?”
幢幢烛影下,左思将人-皮-面-具一揭,本想学着裴子扬的样子潇洒地露出真容,谁知却是疼得“哎呦”一声,痛苦地揉了揉脸。
二公主这厮偏心,给裴子扬的那张面具质地极佳,撕起来不会损害皮肤。她这张却是匆匆赶制而成,直扯得她肉疼。
“大嫂,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安二那家伙骗我呢!”穆聆风开心地露齿一笑,就要去掏怀中的账本儿。可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下动作,狐疑地盯着她的脸道:“你不会还有一层面具吧?”
“什么意思,当我是二皮脸呢?”左思嗔怪道:“少废话,赶紧把东西给我,然后尽快离开这里。”话本子里的反派向来是死于话多,他们虽然不是反派人物,但也经不起这么磨蹭。
穆聆风听话地将账本递给她,口中道:“嫂子你看了保准吓一跳。这楚不樊看着肥,胆儿也胖,贪污公款之巨,令人难以想象。”
“少说他了,不如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左思早就想问:“你怎么会被怀疑?是身份文书出了问题?”
穆聆风摇了摇头,脸一红,低声道:“嫂子应当认识安汐姑娘吧?”
原来是安汐被押到楚不樊府上的那一天傍晚,天降大雨。穆聆风匆匆避雨之时,恰好撞到府兵对安汐动手动脚。他瞧着那姑娘着实可怜,便出手相助,不想却被楚不樊误以为他是安汐的同党,限制了他的出入。
可穆聆风并不后悔帮过安汐。回想起那个雨夜,他仍旧惦记着那个梨花带雨、单纯无措的姑娘。
左思看着他脸上暧昧的表情,敏感地轻轻挑眉。
穆聆风,好像很喜欢安汐的样子…可这个安汐,看似纯良无害,却总是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左思说给穆聆风听,他还不以为意。左思没有办法,只得先将他赶走,回头再说。
自从拿到证物之后,左思就是提心吊胆的,连门都不敢出,生怕把这来之不易的证据弄丢。
她躲在屋里,匆匆将那账本看了一遍,看完后果然如穆聆风所说,气得牙根痒痒。
左思想起在疫区的时候,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名叫云朵儿,生得十分可爱。却因为得不到及时的医治,生生地在她怀中断了气。
那些朝廷派发下来赈灾的雪花白银,本应用于灾民的安置,却大多数进了楚不樊的口袋,然后又被他转手“孝敬”出去不少。
左思无数次地想,如果没有这些贪官,而是将药材送进灾区,云朵儿根本就不会死…
不,据云朵儿的父亲说,这孩子本来根本就没有得病,是被关进来后才会染病的!这些草芥人命的狗官,全都该死!
左思心急火燎,非常想做点什么,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平民百姓报仇。
就在这时,安二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今晚楚不樊还会设宴,裴子扬也会出席。左思只要在宴席上“勾引”一下裴子扬,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呆在他的身边。
话是说得轻松,可…
左思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确定我顶着这张脸,能够先是迷惑安二少,再是勾搭上大皇子?”
若不是安信这两天时常跑去和容貌清秀的秋氏说话,府衙里的人都要以为安二少的眼光有问题了,竟然喜欢左思这种“丑女”。
安信一想也是,思虑再三后,他道:“还是先去宴上看看,男人喝醉酒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左思无语,好想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但奈何二人还不是足够熟,安信又不像穆聆风那般开得起玩笑,她只得作罢。
晚宴之上,裴子扬高坐上首,十分醒目。他斜靠在坐榻上,左边一个美人儿喂他吃葡萄,右边一个美人儿送上美酒,左拥右抱,真是好不惬意。
饶是左思早就做好了准备,知道裴子扬会装出一副爱玩儿的样子,也没想到他竟然演得这么逼真,竟好似本色出演一般!
就算是为了放松那贪官的警惕,也不用做得这么到位吧?
察觉到两道雷电般的目光射向自己之后,裴子扬立即凭借本能寻找到了自家夫人。两人的眼神刚刚汇聚在一起,就见左思摆动着纤细的腰肢,径直朝他走去。
一旁楚不樊见了皱起眉头,刚要制止,就见安信在他身旁落座,笑吟吟道:“楚大人放心,这是我带来的人。大人有所不知,大皇子他就好这口。”
“难怪啊!”楚不樊恍然大悟,“难怪我为殿下安排了那么多美人儿侍寝,殿下都拒绝了,原来是喜欢这样的。”
安信赶忙转移了话题,聊起生意的事情。
那方左思一屁股坐在裴子扬身侧,凭着一股拼劲儿挤走了倒酒的姑娘。后者看出她是安二少带来的人,敢怒不敢言,只好在楚不樊的指示下退了出去。
另一个姑娘怕自己也被赶走,赶忙为裴子扬送上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裴子扬接倒是接了,可却转手送到了左思口中。
他侧过脸,淡淡地命令道:“你也下去吧。”
那姑娘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
左思用贝齿叼着那颗葡萄,却没有吃,而是拉过裴子扬,又喂到他的嘴里。
两人紧紧相贴,左思用仅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那女人碰过的,我才不吃呢。”
裴子扬低低一笑,牙关一松,葡萄从唇齿间滑落。
“我也不吃。”
二人腻歪了一会儿,楚不樊便过来敬酒了。他看了左思一眼,堆着满脸的笑容道:“还是安二少了解殿下,知道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裴子扬挑唇一笑,搂住左思,“还要多谢楚大人款待。”
“哪里哪里!微臣只是做好分内的事情罢了!”楚不樊点头哈腰地说:“若不是有各位贵人关照,哪里有我楚不樊地今天?”
裴子扬没说话,露出一点不耐烦的表情。
楚不樊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强,见状忙道:“那微臣便不打扰殿下了!”
他前脚刚走,裴子扬便拉起左思,摇摇晃晃地往自己落脚的房间走去。
临走的时候左思才注意到,二皇子竟然一直就坐在子扬身旁不远处。可他不言不语,安静得像个透明人一样。楚不樊显然只把他这个不得宠的皇子当成了裴子扬的跟班,理都没理他一下。
眼前的处境下她也不好和裴子琅打招呼,只得匆匆掠过了他,留下一阵隐隐的香风。
一回到房间,左思便迫不及待地将怀中的账本掏出,塞到裴子扬手中。
裴子扬见了不由好笑道:“这玩意烫人不成?”
“我怕放在我身上会出意外。”
他轻轻挑眉,“放在我身上就不会了?”
左思想都不想,伤害夫妻感情的话便脱口而出,“那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担责任的人也是你,又不是我。”
裴子扬好气又好笑,长臂一伸,将左思拉到身前,搂在怀里。
“干,干嘛?”她舔了舔唇,莫名紧张起来。
“别动,我检查一下。”
他的手在她身前探来探去,不知是在找些什么。
左思见他神色认真,当真不敢动了。
结果等裴子扬摸完,说的却是:“嗯,没压坏。”
左思一头雾水,“什么?”
“刚才在宴上,感觉你胸前硬邦邦的…看来是被账本挡住了。”
说罢他便转过身去,云淡风轻地准备洗漱就寝。
这回换左思气得面红耳赤,不知应当拿他如何是好。
(改)
作者有话要说:  裴子扬:不收藏我吗,嗯?
左思:坏len!装什么霸道皇子!╭(╯^╰)╮
裴子扬:你不喜欢吗,嗯?
左思:~(@^_^@)~好喜欢…
第 8 章
第 8 章
“好了,别闹了。”左思正色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置楚不樊这狗官?”她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楚不樊落马的样子。
“明天就行动。”
话虽如此,等裴子扬仔细地查阅完账本之后,却是改变了主意。左思见他拧眉深思,也不敢出声音打扰他,只好搂住他的手臂,小鸟依人地依偎在裴子扬的身旁。
谁知就在左思耷拉着脑袋开始犯困的时候,裴子扬突然站了起来,快速地换起了衣服。左思心中一惊,瞌睡虫立马驱散,连忙问道:“怎么了?”
“这件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楚不樊背后还有黑手。”裴子扬沉声道:“事不宜迟,你也赶紧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
“今晚?”她的思想还在质疑,身体已经开始行动,听话地套起了外裳,“聆风和安二他们呢?”
裴子扬道:“他们不能动。聆风放了本假账进去,楚不樊暂时还不知道账本失窃的事情。在把这狗官抓起来之前,不可打草惊蛇。”
左思担忧道:“那…安汐和秋姑娘怎么办?”方才她已和裴子扬提起过那个于她有恩的秋氏。
“安信没有告诉你吗?”裴子扬挑眉道:“安汐是他的庶妹,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
“什么?”她初时震惊,但因为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猜测,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裴子扬拉住左思,边往外走,边低声道:“所以你放心,安信定会护她们周全。”
寒冷的秋风中,左思窝在裴子扬怀中瑟瑟发抖。到了大门处,官兵不肯放行,被裴子扬用剑鞘打昏一个,对着另一个说:“去告诉你们楚大人,我母妃病重,先行回京了!”
小兵很快把消息带到了楚不樊那里。楚不樊闻讯先是吃惊,再是长长地松了口气。
一旁楚夫人着急道:“老爷,钦差才来了几天,就这么走了,您也不派人拦着呀?”
楚不樊没好气地说:“拦,用什么理由拦?钦差来了,咱们只能招待,又不能限制他的自由。”
楚夫人皱眉道:“可他走得这么急…当真是为了宣妃娘娘?”
“管他呢,放心罢,没事儿。这个钦差,不过是京里派来走过场的。咱们宫里有人,还怕什么?”楚不樊信心满满地说。
楚夫人还要再说话,却被楚不樊不耐烦地瞪了一眼,她只好噤声。
正在这时,一个男子的身影映在纸糊的雕花木门上。烛光将那人的影子拉长,如同深夜里出行的鬼魅。
“楚大人。”
听到那人的声音,楚不樊连忙将他夫人打发到了里屋,亲自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微臣给殿下请安!”
男子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道:“我是来提醒你,戏不要做得太过了。安汐毕竟是安仁和安信的妹妹,就算是为了让她取信于穆聆风,也不能当真伤着了她。”
楚不樊一脸谄笑地说:“殿下放心,微臣晓得,微臣晓得的。只是微臣有一事不明,安家家大业大,那安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若是安家有心与穆聆风结亲,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必这样麻烦。”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男子淡淡地说:“你只需做好我交待你的事情,还有,管住自己的嘴巴。”
他没有说,穆聆风那个人是个榆木脑袋,一直都对安家有抵触心理。不用这样迂回的法子让安汐勾引他,他们根本无法拉拢穆聆风。
而穆聆风,恰好是他宏图大业中,最关键的那枚棋子之一。
说完了事情,楚不樊将他送出门,回头就变了脸色,对着空气不服气地骂道:“什么东西!都是为贵妃娘娘做事,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真当自己是凤子龙孙了!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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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扬走后次日,楚不樊依旧设宴,醉生梦死。
管家来报,夫人至夜未归,他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楚夫人又去逛首饰铺子,忘记了时间。
说起来楚夫人最喜欢的就是买首饰,也多亏得她和一些不关心民生疾苦的贵妇人,临安城有好几家首饰铺子还在营业。
结果等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楚夫人还是没有回来。楚不樊便觉有异,派人去找的同时,他慌慌张张地从宴上出来,去看他那心肝宝贝似的账本儿。
前几日碍于钦差在府中,他一直不敢过来。结果仔细一看才发现,账本竟然已经被掉包了!
楚不樊大惊失色,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他心知大事不妙,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夫人了,卷了些财物就要从后门逃跑,结果被带兵赶来的安仁逮了个正着。
裴子扬南下时排场很大,随行之人除了大皇子府的二十个护卫,还有靖武帝赐与他的二百个护兵。这些护兵先前都由安仁统领,统一驻扎在驿站。 
这个安仁是安信的兄长,安家的长子。他们父母早亡,祖父去世后,便由年纪轻轻的安仁接任族长之位。安仁为了振兴家族,弃商从武,现任御前侍卫一职。因得靖武帝赏识,这次裴子扬南下,他被认命为护军统领。
但对左思来说,安仁的身份却与这些无关。在她眼中,他是二公主裴清的情人。
这可不是她胡说八道,瞧瞧,就在这将贪官抄家收监的重要时刻,二公主还是腻在安仁身边,丝毫不在意安仁的脸色有多么冷峻。
左思就喜欢看他们这一对儿。二公主行事一向刚毅果断,唯有在这个安仁面前,百炼钢都化为了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