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皇后不容置疑地说道:“绍仪,难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再推脱么?母后已经答应让你娶遗珠了,你还想怎么样?!”
见母亲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花御一连忙解释道:“母、母后息怒,儿臣没有再推脱的意思。”
他只是一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也没有心情在他父皇病危的时候欢欢喜喜地做这个太子。
可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花御一也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了。
直到此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
兄弟二人从房中退出来的时候,大皇子看着面色凝重的弟弟,有些庆幸又有些感激地拍了拍花御一的肩,“二弟啊,多亏有你,哥哥我才能活着喘气啊!要不然父皇病重的时候,母后要是要我来做这个太子,我可真是要吓得尿裤子了…”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花御一微微皱眉,摇头一叹。
夜幕之中,灯火错落。花御一身上的大氅迎风鼓起,如同银色的雪原,辽阔而悲壮。
大皇子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摇了摇头。他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冷了一些,这样生活有什么乐趣!
大皇子不知道的是,花御一冷漠的一面只是在人前,在遗珠面前…他简直幼稚的没边。
遗珠。
想起遗珠,吞心蚀骨的想念将花御一紧紧缠住。可他忙成如今这副样子,分-身乏术,每日也就只有回寝宫的路上,能够抬头看一看天上的月亮,想一想她。
虽然暂时,他们没办法相见,因为他父皇的缘故,他们又很有可能近期难以成婚,可花御一坚信,他完全等得及。只要最后和他在一起的人是遗珠,那么过程曲折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午夜醒来,他经常会怕,怕她在他顾及不到的时候,偷偷地回了燕国。
毕竟她还不是他的妻。
她是燕国的公主,她属于燕国。
花御一的册封大典来得很快,就定在两日之后,腊月十二那一天。
恰好各国使臣在此,也免了通知各国,等候使臣来贺的麻烦。
从冬猎改为观礼,各国使臣津津乐道地议论个不停。
直到典礼开始的那一刻,钟鼓齐鸣,周围再无一丝嘈杂之声。
花御一身着一身正红色四爪蟒袍,头发束以玉冠,形容肃穆地走在鲜红色的锦毯之上。
晨起日出,万丈光华洒在他的身上,如同徐徐升起的另一个太阳。
此时此刻,遗珠父女正如当初刚刚来到鲁国皇宫时、围观花御一的冠礼一样,躲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直直地望着花御一,一瞬不瞬地望着,仿佛想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刻在心里。
“你还别说,我这小结巴女婿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步行云小声跟她嘀咕道:“啧啧啧,真是的,我眼光为什么这么好?”
遗珠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花御一了,此时此分,遗珠当真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够长在花御一身上,不离开他一时一刻才好,哪里还顾得上和步行云闲聊。
步行云见女儿这般,只得默默望着天。
老谢,女大不中留啊…
花御一被立为鲁国太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国。
各国皇室纷纷派人送出贺礼,其中礼最隆重的,当属赵国。
他们派出了三十万铁骑,气势汹汹地朝鲁国而来。
病中的老皇帝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气急攻心,竟然一命呜呼,就这么去了。
花御一从皇子晋升为太子,搬进东宫的第三天,就再次晋升,一跃成为鲁国的新帝。
这变化太快,花御一表示他有些承受不来。
可是他就是承受不了,现在也得受着。因为鲁国的现状,不容许他倒下。
要说鲁国和赵国好歹也是有秦晋之好的,赵国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所谓师出有名,赵国突然向鲁国发兵,总得有个理由吧?
结果赵国攻打鲁国的理由一传出来,鲁国人都笑了。
是被气笑的。
赵国人竟然声称,恰是因为赵鲁两国有姻亲,因此不能看着鲁国二皇子谋逆造反。
他们赵国派兵,是来帮助鲁国的大皇子,继承皇位的。
大皇子是徐皇后嫡出的嫡长子,怎么能弃嫡长子而立嫡次子呢?
立了第九子为皇太子的赵国皇帝表示非常不妥,因此派慕容胤亲领三十万大军,前来帮助鲁国解决皇位继承的“纠纷”。
大皇子花御祁听说这个消息之后,腿都吓软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问花御一,“二弟,赵国人是不是脑子有坑?”
花御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能做皇帝?”大皇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他们这是要亡我大鲁啊!”
大鲁是什么鬼…
鲁国从一开始,就只是燕国的一个诸侯国。早先鲁王并无反心,后来见反的人多了,心也跟着痒痒起来。花御一的曾祖父干脆就称了帝,赚个皇帝的名头当当,但还真没想过像燕国、赵国那样,成为一个多么多么强大的国家。
鲁国真正壮大起来,还是从十年前,瑞安王助鲁国灭骁国开始的。
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当初他们靠瑞安王而强盛,或许这就注定了他们难逃瑞安王这一劫。
没错,不仅赵国起兵,瑞安王肖永昌也背叛了鲁国。
几日之前,鲁国朝廷之上激烈地讨论着,该由何人出征正面迎敌。
呼声最高的,自然是军功卓越的瑞安王肖永昌。
可是因为遗珠的提醒,和花御一自身的怀疑,他并没有立即同意由瑞安王出征,而是任命另一名老将为主帅,前往前线抗敌。结果战况并不乐观,鲁*队被打得节节败退,几日功夫,就已经连续失掉了三座城池,边关数次告急。
战事不利的消息传回国都之后,先前推荐瑞安王为主帅的大臣们纷纷指责花御一的错误判断,认为这位新帝没有经验,用错了人。
一时之间,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对花御一的质疑声不断。
直到昨日,瑞安王带着几十名府兵冲出京师。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私自前往鹿城。
鹿城驻扎着五万人马,正是当年肖永昌从骁国带来的俘兵,还有他这些年培养出来的亲信。
五万人马当中,已有四万被花御一悄无声息地提前调离,且分散在各地。
肖永昌赶到的时候,看到自己准备了那么多年的人马只剩下一万,气得当场破口大骂。
他痛骂花御一的狡诈多端,仿佛他自己才是救鲁国于水火的正义之士。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肖永昌叛逃的事情一出之后,鲁国朝中上下再也没有人敢对花御一的决定有异议了。
因为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就算他暂时是不对的,他将来也是对的。
更何况留在朝中的这些人,以前和肖永昌关系好的,现在怕被株连谋反之罪,不敢出头说话。和肖永昌关系不好的,只会落井下石。一时之间,朝中上下竟是难得得和谐,终于可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了。
可鲁国的情形还是不容乐观,甚至更糟了。
今天早上,花御一接到消息,称赵国有意与燕国联姻,共同对付鲁国。
赵国在鲁国的北面,燕国在鲁国的南边。如果两国合力出兵,两面夹击,那么鲁国就是瓮中之鳖,凶多吉少了。
战事发生之后,虽说都城暂无战火波及,但花御一还是担心兵荒马乱之下,遗珠父女会有什么闪失,所以在他继位当天,他就派人把他们接进了宫,仍旧住在俢仁宫里。
遗珠因为身份敏感的缘故,从来不曾主动来御书房找过花御一。
可花御一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找她。和遗珠说说话,他的心里就能平静许多。
晨雾弥漫,寒意入骨。
花御一走进自己住了二十年的寝宫,走在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上,去见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来得很早,遗珠才刚刚起来,正准备吃早膳。见到他来,就举起一个小笼包,笑着问花御一,“要一起么?”
花御一不说好也不拒绝,只是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赵国,要和燕、燕国联姻。”
遗珠怔了怔,问他,“谁和谁?”
“十一公主慕、慕容菱,和你的弟弟谢庭川。”
“那你大可以放心。”遗珠浅浅一笑,“我弟弟要娶的皇后另有其人。”
花御一摇头,“不、不是皇后,而是贵妃。”
“贵妃?!”遗珠意外不已,“赵国先前不是曾放出话来,说他们的公主绝不与人为侧室么?”
“哼,”花御一轻轻冷哼一声,“我的姐姐可以做贵妃,你的姐姐也可以做贵妃,为何赵、赵国的公主就不可以?”
“他们有兵有马,自然猖狂些。”遗珠叹道:“只是没想到那个慕容菱看起来心高气傲,竟然也会同意做贵妃。”她说着又摇摇头,“只怕她也是不情愿的吧,只是战事当前,由不得她情不情愿了。”
花御一却是对慕容菱的想法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只是担心,担心鲁国真的不得不与燕国为敌。
遗珠看了他一眼,见他眉头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隐约明白他的愁绪。
但很可惜,她人在这里,手中一点权力都没有,帮不上他什么。她只能安慰他说:“别担心,燕堂不一定会同意。赵国人诡计多端,燕堂又何尝不是?与赵国合作,等同于与虎谋皮,燕国不会轻易同意出兵的。况且如今十二月的天气,冰天雪地。赵国在北,士兵大多已经习惯了严寒,倒不觉得什么。燕国在南,兵士哪里受得了这份寒冷?怕只怕赵国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先引诱燕国一起攻鲁,再趁机南下,直取燕国。”
遗珠这一番话,分析得透彻又明白,仔细想想,还非常的有道理。
花御一不禁有些刮目相看,又或许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她厉害的要命,“鸢儿,你不去做个将军,实、实在是可惜。”
遗珠听了这话,不禁摇头一笑,“我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做什么女将军?我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你听过便是,怎么决定,还是由你。”
花御一知道,遗珠这么说是在避嫌,怕他误以为她在暗暗帮燕国谋取利益。
他忍不住拥她入怀,将脸贴在她的头顶,疲倦又深情地说:“我相信你。”
遗珠的身子僵了僵,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
她浅浅一笑,温柔而坚定地告诉他,“我也相信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花御一闭上眼睛,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在这里呆多久,又赶着回去处理政务了。
按说先帝驾崩,理应停朝,可战事当前,花御一就忙得跟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哪里还敢停朝?
好在还有大皇子花御祁这个“孝子贤孙”,他每天都抱着结结巴巴才会说话的三皇子,在先帝灵前哭个不停。
除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灵堂前还轮流跪着几名太妃。其中哭得最伤心的,还数三皇子的生母萧贵妃。她没想到老皇帝的病拖了这么久,还真说没就没了。她的儿子还那么小,这回是真没什么指望了。
不过让萧贵妃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傍晚,忽然有一个陌生的小太监来到俪襄宫,自称是安敏郡主身边的人。
花清词一向看矫揉做作的萧贵妃不顺眼,和她半点私交也无,萧贵妃一时没有想明白,安敏郡主派人来找自己做什么。
可是很快,一个大胆的念头闪电般出现在她的脑中。萧贵妃整个人都战栗起来,用指甲掐着手心,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那小太监来意为何。
那小太监生得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眉心有一颗黑痣,笑起来的时候眼中透出阴险的光。
“贵妃娘娘,不瞒您说,奴婢是王爷派来的人。”
“瑞安王?!”尽管萧贵妃心中已然有数,但亲耳听到和猜测是两回事,她没有想到瑞安王真的会找上自己!
见小太监点头,萧贵妃一拍桌子,色厉内荏地尖声说:“大胆!瑞安王乃是反贼,那你就是反贼的亲信!你怎么胆敢跑到本宫的寝宫里来?就不怕本宫让人将你拿下,送到陛下那里么!”
这小太监不愧是瑞安王千挑万选出来的人,一般的奴婢面对上位者的怒容早就吓傻了,可他却是不慌不忙地说:“贵妃娘娘现在就发怒,是不是太早了一些呢?不妨听完奴婢的话,再做决定。”
“你…你要说什么?”听见他叫自己“贵妃娘娘”,萧贵妃的语气明显软和了一些。
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她就“荣升”成了贵太妃,可她心里头一点都不想做这个太妃。
在她心里,她的儿子理应得到这世上最好的,她应该做太后才对!
小太监看着她的脸色道:“时间紧迫,奴婢长话短说吧!我家王爷想问娘娘,可否想要三皇子登上皇位?”
萧贵妃右手一颤,不小心打翻了茶盏,“你说什么?!”
小太监笑道:“我家王爷想与贵妃娘娘合作,助三皇子登上皇位,不知娘娘可否愿意?”
能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萧贵妃心中当然是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可她又不傻,当然不会相信这等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她冷笑一声,沉声道:“本宫愿意又如何,不愿意又如何?眼下的局势,瑞安王根本就说了不算。赵国人的铁骑要是踏进了宫,还会听他的话立谁来做鲁国的新帝么?”
小太监万万没想到,萧贵妃一介女流,面对如此大的变故竟然还能保持清醒,说好的狼子野心会冲昏人的头脑呢?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这…赵国派兵来鲁国,只是为了匡扶正义,另立新君。可大皇子荒淫无道,就算是被花御一抢去了皇位,也没资格做太子。还是娘娘的三皇子天资聪慧…”他说着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只要娘娘想办法,将这包药投入花御一的饮食当中…”
“够了!”萧贵妃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道:“任凭你怎么说,本宫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本宫是为自己的孩子着想,这一点你没说错。可是你们如果想利用这一点,让本宫帮助你们整垮鲁国,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本宫是一个母亲不假,可我更是一个鲁国人!”
“好!娘娘说得好!”萧贵妃话音刚落,一旁的宫人们纷纷整齐地鼓起掌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他绑去陛下那里!”
“啊…好的娘娘!”
瑞安王派来的小太监:“…”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遭遇这样的结局,气得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花御一和他的母亲徐太后知道这件事之后,意外之余都多少有几分感动。最后由花御一抽空颁下了一道圣旨,封三皇子为襄王。待他成年之后,即可接萧贵妃出宫养老。
萧贵妃抱着儿子还有册封的旨意,痛哭出声。
转眼之间,新的一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
鲁国上下因为国丧的缘故,一片缟素。除了太阳偶尔露出红彤彤的脸庞,没有人敢再使用大红。
举国上下、铺天盖地的白,加上银装素裹、漫无边际的雪,一时之间,天地间都充斥着白色,让人心沉寂下来的同时,不免生出一丝荒芜的凄凉之意。
新年的第一天,燕国那边传来消息,道是大将军燕堂,同意了与赵国联姻之事。
这就意味着在遗珠的弟弟迎娶燕堂的女儿为皇后之前,十三岁的谢庭川即将迎来他的第一个妃子。
遗珠支着下巴想了想弟弟将来的后宫…还真是够精彩的。
她默默地为弟弟点起了一根蜡烛,祝福他幸福平安。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
燕国和赵国即将联姻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鲁国的士气就更加低迷了。
赵国大军压境,且不断投入兵力,力求速战速决。
鲁国节节败退,形势危急。
冯跃然身为武将,国家有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他在花御一寝宫外跪了半天,再三请缨。
花御一纵是再不舍,还是将好友派往前线。
送冯跃然出征之后,遗珠问花御一,“冯将军可是瑞安王的徒弟,你就不担心他会变节?”
花御一摇摇头道:“连萧、萧太妃这样的人都尚且没有叛变,更何况是跃然。我相信他。”
遗珠还想问,如果冯跃然和燕国的军队对上了可怎么办,难道让他对自己的国人出手么?
可是这句话,她梗在喉边半天,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好在赵国送公主去燕国和亲,多少需要些日子。一时半会儿,燕国并没有出兵伐鲁。
冯跃然倒是不用和燕国同胞刀剑相向了,可是他去前线没多久,就对上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师父,曾经的瑞安王肖永昌。
师徒二人在宿城交手数回,双方都受了些损伤。
若单论武功,冯跃然自然不如肖永昌。但他胜在年轻,体力充沛,反应又快,若是单挑,肖永昌竟也不是他这个徒弟的对手。
至于双方兵马交战之时,冯跃然虽然带兵经验不足,但胜在治军严谨,并无某些年轻人的躁动不安。
面对敌军的陷阱,他也能沉得住气。
所以一时半会儿,赵*队停滞不前。一个小小的宿城,他们竟然攻了十几天都没有攻下,完全没有了先前势如破竹的气焰。
虽说鲁国尚且没有收复失地,但是战事总算暂且有了一点转机。
纵使赵国再强大,三九寒天跑到别人的地盘上去打仗,粮草的供应还是会有所不足。
冬天行军,最忌讳的就是一个“拖”字。
如果再这么拖下去,赵国这一趟就算白折腾了。就算能保住掠夺来的几座城池,可若是鲁国未灭,未来就是赵国的心腹大患。
肖永昌等人每日抓耳挠腮,想方设法地去找冯跃然的破绽。
可冯跃然孤家寡人一个,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根本就没有任何软肋。
肖永昌无计可施之后,竟然把目光投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他记得花清词是和冯跃然一起长大的,两人的关系就算说不上多亲近,但起码也是不坏的…
如果设法,让花清词接近冯跃然呢?
正如遗珠所料,花清词当初就不想去赵国看什么亲戚。
她离开都城的时候,是被人用迷药迷晕了,所以才没有反抗。
等她醒来之后,她就一直闹着要回鲁国。等到听说两国开战的消息之后,花清词更是在赵国一日都呆不下,每天都想方设法地想要逃走,可是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肖永昌派人来接花清词回鲁国的时候,花清词惊喜不已,还以为自己的爹爹终于弃暗投明,打算重新站在鲁国这一边了。
“爹爹,您终于想通了,不再帮着赵国人和御一他们为敌了,是不是?”
看着单纯的女儿,肖永昌有些不忍地一笑,“是啊,只是爹爹担心,鲁国的新帝不会轻易放过爹爹。”
“你是说御一么?”花清词咬了咬唇,“虽说我和御一没有结为夫妻的缘分,但至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他。只要爹爹及时回头,他一定不会为难您的!”
肖永昌暗笑女儿的天真,可嘴上却没有反驳,反而顺着她的意思说:“清词,可这只是你的想法,爹爹还是不放心吶…不如你先到冯跃然那里,替爹爹探一探口风?”
花清词想都不想,便兴奋地点头道:“好呀!我这就去找冯将军——”
“等等!”肖永昌叫住她。
花清词回过头来,一脸奇怪地问:“爹爹还有什么事么?”
“没、没什么…”他口中这么说,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爹爹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可一定要保重自己。”
“您就放心吧。”花清词还当是什么事儿,“冯将军和御一都不会伤害我的,等我和他们说好了,您就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啦。”
肖永昌点点头,派了两个护卫送花清词出去。
肖永昌不是没有想过,花御一和冯跃然可能以他的独生女为人质。
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若不胜,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花清词也活不成。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拿自己的女儿冒险,可是赵国人那边实在催得太紧…
就这样,当天夜里,花清词就带着两个侍女,两个护卫,来到宿城城外。
战争时期,城门自然戒严。守城的副将认出对方是肖永昌的人,正要射杀,却被眼尖的冯跃然及时制止。
他将拉弓的副将一把推开,斥责道:“你疯了么?那是安敏郡主!”
“是将军疯了才对!”那副将显然是认得花清词的,可仍然没有手软,“肖永昌已经反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安敏郡主了!将军现在心软,不肯杀她,信不信她后面就埋伏着肖永昌的大军,就等着咱们开城门呢?!”
冯跃然眉头微皱,看向远处。
黑漆漆的夜,仿佛看不到尽头。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着人们心中的希望,不知何时才能等来黎明。
他不知道黑暗之中,是否有肖永昌的伏兵。但冯跃然知道,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花清词死于乱箭之中。
副将见冯跃然不说话,还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产生了动摇之心。他心中另生一计,对冯跃然道:“宿城易守难攻,咱们轻易不能出城。不过肖永昌的女儿既然送上门来,咱们不如生擒了她,用来威胁肖永昌退兵…”
“住口!”冯跃然皱眉道:“以弱质女流作为要挟,命对方投降,这种卑鄙之事,有辱我鲁国的声名,我冯跃然做不出来。陛下若是在这里,也不会让我这样做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生死存亡之际,还顾得上礼义廉耻么?!”副将说着就要跃下城墙,却捉拿花清词,可他刚刚上前一步,就发现冯跃然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自己的脖子前。
“你留在这里守城,我去接郡主回来。”冯跃然说完便一阵风似的从高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不给副将再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冯将军!”花清词见到冯跃然,刚刚喊了这么一句,可没想到冯跃然二话不说,直接杀了她身后的两个护卫。
花清词没吓傻了,殷红的鲜血溅到她雪白的裙摆上,像是新开的梅花,美得触目惊心。
冯跃然一把抱起瑟瑟发抖的花清词,正欲带她离开,没想到她随身的两个侍女也不是善茬,其中一个距离冯跃然近些,竟然用藏在袖中的匕首往冯跃然背后刺去。
冯跃然反应极快,机警地躲了过去,可是他的臂上还是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冯跃然本当她们两个只是普通的婢女,本想放她们一条生路,由她们回到肖永昌那里。却没想到这两人也是训练有素的高手,身手敏捷不说,力气完全不输于男子。
他抱着花清词,只能仓惶地躲来躲去。冯跃然本想放下花清词,专心解决这两个女人,却听耳畔传来簌簌的风声。转眼之间,两个女刺客便齐刷刷地倒下了。
冯跃然抬眸看向城墙之上,只见刚刚被他骂了一顿的那个副将朝他冷哼了一声,丢下一句“不用谢”之后便扭过身去。
“先别走,”冯跃然喊道:“给郡主放梯子。”
他轻功了得,纵使受了伤,自己上城楼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抱着一个花清词,就算是冯跃然也没有把握能带她一起上去。
他隐隐听见副将嘟囔了一声“知道”,接着便见一条长梯从一旁放了下来。
“委屈郡主了。”冯跃然对花清词道。
“冯将军未免太小看我了,爬个梯子而已,算不得什么!”花清词只是刚刚被吓了一跳,没有回过神来而已,这个时候她心里头已经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很快就冷静下来,灵活地爬上软梯。
可是她的心,一直狂跳个不停,甚至感到绝望。
因为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阴谋。而她,就是那个诱饵。
父亲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冯跃然比她早一些上来,见花清词爬上城楼,便叫人收了梯子,送她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