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御一见好就收,赶在遗珠发怒前跑了。
出了门,他却并没有立即回房。
他回头看向遗珠的房间内,烛光勾勒出的那一抹倩影。
希望今晚,她能够忘记那些血腥和阴谋,睡一个无梦的好觉吧。
如花御一所愿,遗珠这天晚上意外地睡了个好觉。
可是醒来之后,她没有立即起身。看着头顶的淡紫色床帐,她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国强带人重新布置她房间的那天,正是小猴子积极地帮她挂上了这幅床帐。
遗珠突然觉得心中一阵绞痛。
小猴子固然有错,可他还只是个孩子。错的更多的,是他背后的人。
慕容胤。
以前遗珠只是听说了一些关于慕容胤冷血的传闻,却也只是听过就过了,没有太往心里去。
直到如今,他对自己下手,对小猴子下手,遗珠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如今的慕容胤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无害的小哥哥了。残酷的宫闱斗争,铁血的治国之道,已经将他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比陌生人还要可怕的,敌人。
其实在慕容胤认出遗珠的身份之后,遗珠就把她和慕容胤的事情告诉了步行云。步行云当时就问她,如果她想帮助燕国强大起来,为何不答应慕容胤。毕竟与鲁国相比,赵国的实力更强。与花御一相比,慕容胤手中的权力也更多。
当时遗珠说的是,慕容胤兄弟众多,能够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必定如狼似虎。遗珠若试图利用他□□,无异于与虎谋皮,只怕连最后会连骨头渣都不剩。
慕容胤再强大又如何呢?爱是势均力敌,是坦诚相待。可是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丝毫情分,只有赤-裸裸的交换与利用。
她不能嫁给这样的人。
她宁愿嫁给那个嘴巴经常很坏,但心地却很善良的小结巴。
一想起花御一,遗珠心中就是一片温暖。
她起身换了衣服后,就往花御一那里去。
见到国强她才知道,花御一昨晚几乎一宿没睡,一直在忙着善后。眼瞧着天快亮了,他才回房眯了一个时辰。
遗珠一进门就看到花御一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疲倦不已的样子。
她心疼地说:“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啊?”
花御一见她来了,笑着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怀里去。
遗珠不好意思,只是站在他身侧。结果被花御一一把搂住了细腰,紧接着,他的脸便贴了上来,在遗珠身上蹭啊蹭的。
“哎呀,你干嘛!”遗珠想甩开他,可是怎么都甩不开。那么大的人了,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赖在遗珠怀里,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让、让我靠一会儿…”他有气无力地说。
遗珠到底是心软了,帮他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柔声劝道:“既然这么困,就去睡吧…”
花御一摇摇头,“压了好、好多奏章没看…”
“睡醒了再看。”遗珠拉他起来,“就睡一个时辰,我陪着你。我保证,等你醒了,效率会更高的。”
花御一双眼突然一亮,“你、你陪我?真的?”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遗珠推他一把,没好气地说:“能不能有个正经的样子?还我初见时高贵冷艳的殿下好么?”
“不、不能!”花御一无赖似的说:“我、我就这样!高、高贵不冷艳,你凑合凑合嫁了吧!”
“谁跟你凑合!”遗珠拖着花御一起来,将他推到长榻上去。“快点闭嘴,睡觉。”
“哦…”花御一乖乖地躺了下来。软榻不够长,他的腿都露在外面半截,非常得不舒服。于是他就蜷曲了双腿,像只乖巧的大狗一样侧卧在那里。
遗珠见他闭上眼睛,禁不住会心一笑,伸手去摸他的头。
花御一咕哝了一声,到底是困倦至极,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见他睡熟,遗珠就这么一直盯着他也无聊,就起身到门口,和国强说说话。
她问国强,“昨天那件事,殿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国强叹道:“唉,处理什么啊!那些刺客是死士,见逃不掉就都自杀了。不过就算只是尸体,也能查出他们大部分都是赵国人。”
遗珠默了默,问他:“事已至此,你还喜欢慕容胤么?”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谁、谁喜欢他了?!”国强像被踩到痛脚似的,坚决不肯承认,“我,我只是觉得他长得还不错而已!经过这件事,我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人家是太子,根本就没把我们这些奴婢当人!不然小猴子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他怎么还是不肯信任他,非要把他灭口不可呢…”
“你能想清楚就好。”
天上忽然飘起了小雨,缠缠绵绵,更添三分愁绪。
遗珠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小猴子的尸首…怎么处置的?”
国强又是一叹,“按说他是细作,理应丢到乱坟岗里喂狗。但殿下念他主动招认罪状,没有再追究,让人把他埋在了城外。”
遗珠点点头,“那慕容胤的事情呢?有没有再追究下去?”
“依殿下的意思,应该是算了。毕竟对方是赵国的太子,仅凭小猴子几句话,根本不足以作为证据。”
遗珠不禁苦涩一笑,同样是小猴子的话,指认她的就能将他们父女关于大牢,指认慕容胤的就毫无作用,这世道还真是现实得可笑。
“就算他是在鲁国的土地上,也没用。若是不想发动战争,咱们根本就动不了他…”
国强口中的“他”,指的自然就是慕容胤。
虽然遗珠不想就这么算了,但这件事情,还真的是只能这么算了。
如果只是私人恩怨,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这若牵扯到两国的和平,遗珠知道,自己绝不能插手。
若是他们赌一时意气,扣下了慕容胤,那受伤害的就不仅仅是小猴子一人,而是成千上万数不清的老百姓了。
她心里忽然觉得堵得慌,想要出去走走。
国强不放心她,就说要先去告诉殿下。
遗珠摇头笑道:“他们昨日才经过这么大的损伤,今日必定不敢轻举妄动。放心吧,我不走远,就在附近。”
国强这才说:“那我叫两个侍卫跟着姑娘。”
遗珠想了想,道:“算了,我还是去找我爹爹吧。有他在,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
国强哈哈笑了两声,点头说好。
步行云听说遗珠要找他散步,可谓一拍即合。经过昨天的事情,他也有些心神不宁。
“昨天真是太危险了。”步行云后怕地说:“如果那些刺客不是来杀那个小太监,而是冲着你来的,我的珠珠儿,你现在可就没命了!”
“我命大,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怎么会轻易折在这里。”遗珠淡淡地笑了笑,油纸伞下,一张清瘦的小脸隐隐浮现出一丝落寞。
步行云道:“说老实话,我有些后悔了,当初是不是不该答应你和那个小结巴的婚事。皇后娘娘看起来人不错的样子,没想到说翻脸就翻脸,气死老夫了!”
遗珠劝道:“隔墙有耳,爹爹说话还是小心些吧。”
“不瞒你说,这鲁国的皇宫,我有点住腻了。”步行云看向遗珠,“如果你还想嫁给那个小结巴,那就赶紧的吧。等你嫁了人,爹爹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爹爹?”遗珠突然心中一慌,“您要离开我么?”
尽管她知道,步行云也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可遗珠心里头还是不舍。
“当然不会了,只是你若安顿下来,爹爹就可以放心地出去走一走,透透气。”步行云安慰地笑了笑,“只是如果你不想嫁给那个小结巴了…不如我们现在就走。”
遗珠心中一震,忽然涌起复杂的情绪。
“我…我答应他,要和他一起面对。”她看向步行云,带着一丝请求,“所以这一次我不想逃,我想留下来试一试,可以么?”
“当然可以了!”步行云没有像遗珠想象中的那样有丝毫不悦,而是非常开心地说:“你能找到喜欢的人,是爹爹最开心的事情!”
“谢谢爹爹。”遗珠甜甜地笑了笑。
父女二人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玄衣,没有打伞,像是一尊雕像般立在雨中。
遗珠怔了一下,就转过身要走。
“等等!”慕容胤忽然开口。
遗珠还是要走,步行云却道:“没事,有我在,不妨听听他要说什么。”
遗珠这才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向他。
被雨水打湿全身的慕容胤,看起来比平日里有了些许烟火气。
只是遗珠知道,他再也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乌鸡”了。
“太子殿下还有什么事么?”她冷淡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慕容胤看着她,自白似的说:“这一次,是我太心急,吓到妹妹了吧?但下一次——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遗珠微微皱眉,“你还想做什么?”
“过一段时间,妹妹就会知道了。”慕容胤神秘地笑了笑,“不过今日,我是来和你还有步先生辞行的。”
遗珠有些兴奋地抬起眼睛,“你要走了?”
慕容胤见她这样开心,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妹妹从小就能喜怒不形于色,为何听说我要走的消息,却是这样高兴?”
“因为我确实高兴啊。”遗珠故意气他,也成功地气到了他。
“明鸢妹妹这样无情,实在叫孤王伤心。”慕容胤面无表情地说着伤心的话语,轻轻叹了口气。“都要走了,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好脸色?”
遗珠不以为然,“我为什么要给,你又不配!”
步行云听她这样和慕容胤说话,不由暗暗为她捏了一把汗。
可慕容胤看起来却没有要伤害她的打算,反而笑了起来,“我最喜欢看妹妹骄傲的样子,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看到你曾经的影子。燕国的公主,本应如此高傲地活着。留在花御一身边,实在是委屈了你。”
“那也比和你在一起,随时提心吊胆要好。”遗珠冷冷地说:“我和太子殿下已经没有什么话要说了,殿下慢走吧!”
说完她就拉着步行云,转身走了。
被丢在雨中的慕容胤,直直地望着她的背影,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
慕容胤知道,她再也不会温柔地为他擦去脸上的水,再也不会对他露出那样温和的笑意。
但是这一生还很长,别说花御一还没有娶她,就算他娶了,谁说慕容胤就没有机会,再占有她呢?
直到遗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慕容胤才勾起唇角,凉凉一笑,转过身走了。
回到俢仁宫之后,雨忽然下大了。国强见到遗珠回来,连忙迎上去说:“步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殿下醒来发现你不见了,正发脾气呢!”
遗珠连忙收了伞,交给国强,顾不上回房换身衣服鞋子就进了屋。
才一进门,她就被一个重重的东西给压住了。
这温热的怀抱,不是花御一是谁。
她好笑地说:“你怎么不看人就抱呀,万一进来的不是我呢?”
“就是你就是你,我都听、听见你说话的声音了。”
遗珠笑了笑,反手抱着他说:“你抱我到榻上去。我的鞋子湿了,怕弄脏你的锦毯。”
花御一听话地将她抱了起来。
其实花御一倒是不介意地毯会不会湿,他只是乐意抱着遗珠而已。
“你去哪里了,这、这么久?”
“没去哪里,就和爹爹在附近走走。”她窝在他的怀里,老实交待,“碰到了慕容胤。”
屋外的雨忽然下大了,雨珠砸在房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让人感觉心里头畅快不已。
他们仿佛与世隔绝,被孤立在这一座小小的天地里,眼中心里,只有彼此。
花御一一听说她碰见了慕容胤,立即紧张起来,“他、他又为难你了?”
遗珠摇摇头,“他说他要走了,回赵国。”
花御一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他、他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当、当然要落荒而逃了,哪里还、还有脸吃我鲁国的大米!”
遗珠不禁一笑,“你鲁国的大米又没有我燕国的稻米好吃。等将来有机会,你陪我回趟燕国吧。”
提起燕国,花御一忽然想起遗珠的身世。
他微微变了脸色,看得遗珠心中生疑,不由问道:“怎么了?你不愿意?”
“不、不是。我是想问你…”他正色看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问道:“鸢儿,你的名字,是不是叫谢、明、鸢?”
遗珠心头一震,忽然有一种直觉,好像花御一什么都知道了似的。
她知道自己应该否认的,可是鬼使神差的是,她却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
幸亏她没有否认,因为花御一的确已经猜到了。如果她在这个时候骗他,反倒是为他们的将来留下隐患。
花御一见她承认,心跳越来越快,“那你…你是燕、燕国的…公主?”
遗珠见他果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再抵赖也没什么意义。如果花御一也想抢她手中的玉玺的话,那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花御一忽然脑中一片空白,脸上涌现出极其复杂的表情。
遗珠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忍不住问:“你…你没事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花御一摇摇头,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
他原本只是猜测而已,心里头还不大确信。可是现在听到遗珠亲口承认,一时之间,花御一的心情还真是有些一言难尽。
她是燕国的公主。
公主是什么样子的,生为皇子的花御一自然再清楚不过。
鲁国只有一位公主,就是他的姐姐花清越。从小花御一就看着花清越享尽了荣华,极其娇贵地被父母宠大。出嫁的时候,那也是十里红妆,风光无限。
可是遗珠呢,她明明也是公主,还是燕国嫡出的公主,却是从小颠沛流离,受尽了委屈。到了要嫁给他的时候,还被人嫌弃出身低微,找尽麻烦。
花御一忽然觉得心中非常愧疚,简直没有办法面对她。
看着他的头逐渐低了下去,遗珠好像明白了什么,温柔地笑了笑,“怎么了,你是对燕国有敌意,不想娶敌国的公主了么?”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当然不是!”花御一急忙否认道:“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愧、愧对于你。”
遗珠不懂:“这又是哪一出啊?”
花御一解释道:“你…你是公主,可母、母后却这样待你。你一定、一定很生气,很、很委屈吧。”
遗珠明白过来,好笑地捧起花御一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你母后是你母后,你是你。你母后不知道我的身份,当然会看轻我,这没有什么稀奇。可是你,虽然你也曾经瞧不起我,但你后来不是已经改变了对我的看法么?恰恰相反,你没有因为我是公主而打算娶我,我很高兴。”
“真、真的么?”花御一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看得遗珠不由心头一软。
“嗯,真的。”
花御一忍不住将她紧紧抱住,很是感慨地说:“鸢儿,谢、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她本是跪坐在榻上,花御一只是坐着。他这么一抱,他的脸正好埋在她的胸口上,遗珠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可花御一却是抱住她不肯撒手了,“谢、谢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谢谢你,让我对公、公主有了新的看法。”
“什么看法?”遗珠的注意力成功地被他转移。
“我以、以前以为,公主就是锦、锦衣玉食,娇、娇生惯养,等长大了,就用来联、联姻的。”
遗珠简直被他气笑了,恨不得在他脑子里戳出个窟窿来,“你这是什么烂想法,好像公主生来就是工具似的!”
“是、是我错了。可你看那个慕、慕容菱,她不就是以自己的婚、婚姻为筹码,整日算计?”
遗珠意外地看着他,“原来你看得出赵国公主对你有兴趣啊?”
“不、不要打断我,我还没、没说完!”
“好好好,你说。”遗珠好笑地看着花御一。
他看着她,无比认真地说:“可、可是见到你之后,我才知道,真正的公主,不在于锦衣,不在于玉食。你的尊贵,在于你的内心。”
听他这样说,遗珠只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与此同时,又感到极其的不好意思,捂着脸说:“行了行了,点到即止吧。好尴尬啊…”
可花御一还是要说下去,“遇见你,我真幸运。”
遗珠眼圈一热,不由自主地说:“我也是。”
同样都是公主,她的姐姐命运就要比她悲惨的多。因为当年赵国皇后去世的时候,她的姐姐谢明鸾已经十三岁,就被燕堂强行送去了赵国和亲,嫁给了比她们父亲年纪还要大的赵国皇帝。
和她相比,遗珠能遇到一个爱她、懂她、知她美好的男人,实在是太过幸运。
想起多年未见的姐姐,遗珠心头不由泛起一丝伤感。她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就推花御一去处理政事。
花御一心头却是仍有许多疑团没有解开。他想问遗珠,却看出了遗珠的不耐烦,显然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花御一只好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埋头于小山一样堆成堆的奏折之中。
再过两天,就又是大朝会了。
一想起上次朝会的失败,花御一就有些丧气。
到了朝会的前一天晚上,花御一更是心神不宁,无法集中精神。
不仅是花御一,徐皇后也非常紧张。上一次宫中流言四起,她花了好大的经历才让后宫平静下来。她可不想每过十五天,就要重复经历一次这样的折磨。
这天晚上,皇后便来到了俢仁宫,打算再鼓励花御一一番。
没想到遗珠和她也有相似的想法。皇后来到俢仁宫时,正听到遗珠在和花御一说话。
皇后把打算通传的宫人都打发了下去,站在窗外静静地听着。
只听她那个在人前一向高傲冷漠的儿子,竟然用一种小孩子耍赖的语气同遗珠说:“我、我不想去上朝了!”
遗珠忙道:“那怎么行?别忘了你父皇正病着,鲁国正是需要你挑起大梁的时候呢。”
“我、我挑不动!”花御一趴在软榻上,翻了个身,把手中的奏折盖在自己脸上。“他、他们笑话我。”
遗珠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他的举动,越看越觉得不真实。
当初就是在这个房间里,不知道是谁对她板着个脸,做出一副“老子天下无敌”、“老子无所不能”、“我什么不会啊”的样子来。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花御一都是装的…
在他高贵冷艳的外表之下,掩藏的竟是一颗比三岁小孩还要幼稚的心。
遗珠突然觉得,她好像上了一艘贼船啊…
可是既然已经上了花御一这艘船,遗珠也不好再临时退票,只得帮他这艘“磕磕巴巴的船”打打补丁、掌掌舵,希望他越来越好,不要偏离航向。
“你管那些人做什么?上回他们就是故意让你难堪,让你出丑,你要是就此不去上朝了,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愿?”
“我、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面对。”
花御一叹了口气,低声说。
那种被人嘲笑的痛苦,除了当事人,恐怕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
所以遗珠也不说“她能理解他”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她只是劝他,“不管多么艰难,都再试一试吧,不要就这么轻易放弃啊。”
她想起步行云的话,鼓励他说:“其实关于你的病,我问过爹爹。从生理上来说,你已经痊愈了。你现在主要的问题,在于心理。”
“这、这是什么意思?”花御一坐了起来。
遗珠解释道:“就是说,你的身体功能上,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你之所以还会结巴,一是因为习惯,二来是因为,你有心魔。”
“心、心魔?”
“嗯,你看你,平时和我说话其实已经很流畅了。之所以人一多你就没办法正常说话,就是因为你心里头害怕。”遗珠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让你一下子就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你总要学着习惯。说话之前,多深呼吸,放轻松。如果没有人注意到你,还可以甩甩头发,这样都有助于你放松。”
花御一点点头,“好,我记得了。”
“还有就是,不要太想着成功。”遗珠微微一笑,“其实我说的道理都很简单,你未尝不懂。只是有的时候你太想做好,反而做不好了。”
花御一深有同感,“就、就是这样!”
“反正最糟糕的情况已经发生了,还能比上一次更糟么?你也不要指望这次自己的表现就能有多完美,但只要发挥出你平时的水平,就足够了。”
“好!”
“如果有谁嘲笑你,你就笑回去,用你的艳光射死他!”
花御一刚想说好,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这、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怪的?”
遗珠笑道:“哪有,我在夸我们恒王殿下姿色过人呢。”
“这、这个词,还是怪、怪怪的。”
“哪有呀,你太敏感啦…”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遗珠就说不打扰他,要回去了。
皇后听到这里,连忙转过身,匆匆地走出了俢仁宫。
华荣姑姑见她这就走了,忙问:“娘娘不和殿下说话了?”
“不说了。”皇后神色复杂地说:“本宫想说的话,步遗珠都已经说尽了。”
华荣姑姑是徐皇后的陪嫁丫鬟,也就是说她打在燕国时就服侍皇后,已经有几十年了。皇后的心思,华荣姑姑一眼就看了出来。
但她不敢直接说出来,就试探着问道:“皇后娘娘有心事?”
“唉,还能是什么事!”皇后叹道:“清越他们后日就要启程回赵国了,绍仪却还是把人家赵国公主晾在那里,一心只想娶步遗珠…”
华荣姑姑问:“那依娘娘看,步姑娘怎么样呢?”
皇后为难道:“遗珠…倒是个挺好的孩子。只是这出身…”
华荣姑姑给她出主意,“您可以抬举步先生呀。殿下的病有了这么大的起色,还不是多亏了步先生?”
皇后犹豫道:“可再怎么抬举,顶天也就是个太医令。步先生闲云野鹤惯了,不是个当官的材料。绍仪若娶了遗珠,对他将来一点助力都没有。”
华荣姑姑想提醒皇后,她自己就是从别国嫁过来的,又不是和亲来的公主,不见得对鲁国有什么助益。可就算华荣姑姑是皇后的心腹,这话她也不敢当着皇后的面说出来。
好在皇后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又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件事情,本宫回去再考虑考虑吧。”
华荣姑姑点点头,本以为皇后今日不会再说起这件事了,谁知走着走着,皇后的眼睛忽然一亮,“不过你说得对,是时候给步先生安排一个职位了!等他有了官职,本宫就可以赐他一座府邸,他们父女就得搬出俢仁宫!”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皇后的行动力惊人,第二天上午,花御一上完早朝回来,就发现遗珠他们在收拾东西了。
花御一还没来得及和遗珠分享他的喜悦,见到她要走的样子,就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生气地说:“你、你要去哪?”
“你回来啦。”遗珠见到他,却是挺高兴的样子,“怎么样,今天的朝会顺利么?还有人为难你么?”
“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花御一将她手中的包裹扯过来,往床上随手一丢,“你、你要离开我么?!”
遗珠拿他这个固执的性子没办法,只好解释道:“不是,是皇后娘娘今早下了恩旨,封我爹爹为太医令,还在京城里赐了一座府邸给我们。既然如此,我们当然就不好再住在你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