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场刺杀发生之后,步行云和遗珠的反应都是一样的,就是立刻寻找到对方。
一听到遗珠的喊声,步行云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遗珠身边。他一句话也不说,抱起遗珠便施展轻功,身轻如燕地带她穿过一片原野。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他们就坐在路边摊喝茶了。
“一点意思都没有,”步行云特别失望地说:“这些刺客真是太不专业、太让我失望了!”
遗珠一头雾水,“啊?这话怎么说?”
“我们跑了这么久,竟然一个追兵都没有看到,他们当我步行云是死的么?”步行云傲娇地哼了一声,“太没有成就感了!”
遗珠:“…”她就静静地看他装逼。
步行云说得眉飞色舞,“等喝完这碗茶,咱们就回去,我非得打得他们叫我步爷爷,让他们知道步爷爷的厉害!”
“爹爹,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去吧。”遗珠早就坐不住了,“虽说花御一他们人多,但是刚才我们说话的时候避开了人,冯将军也不在他身边…”
步行云停住话头,调皮地动了动眉毛,调侃道:“怎么,珠珠儿这是担心他了?”
“他的病还没治好呢,当然不能就这么死了。”遗珠沉吟道:“这一路都没有人追过来,说明这些刺客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既然如此,花御一他们肯定很危险。”
步行云双臂环在胸前,懒洋洋道:“既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那更好。谁要杀花御一还是花御二的,关咱们什么事啊!难得出来透透气,等那边彻底完事儿了咱们再回去好咯。”
说着他还招手叫老板,“再来两屉小笼包!”
小店客人稀少,老板十分殷勤,很快就上了包子,还赠送了一小碟腌黄瓜。
步行云悠然自得地吃了起来。
“爹爹!”遗珠看他突然就不着急了,不由有几分心焦。
“哎呀呀,急什么嘛!刚才跑了一路没发觉,这会儿才觉得饿了。你瞧,日头都升到头顶了,该吃午饭了!”
他这么一说,遗珠也有几分饿了。她“唔”了一声,低声道:“不过爹爹…”
遗珠凑到他耳边,将声音压得低到不能再低,“你…你带钱了么?”
“我没带啊!”步行云大大咧咧地说:“你带了不就行了嘛,咱俩谁跟谁,是不是。”说着还冲她眨眨眼。
遗珠看着他不说话,只是做出一副“完了”的表情。
步行云见她这般模样,手中筷子一抖,腌黄瓜掉在他雪白的袍子上,染出一块污渍。
“不会吧…你…”步行云学着遗珠的样子低声道:“你也没带钱?”
遗珠缓缓点头,一脸生无可恋。
“要不咱们吃完就跑吧。”步行云看了那憨态可掬的老板一眼,狠下心道:“他那么胖,肯定跑不过我。”
“爹爹,这样不好吧。”遗珠从小仁义道德读多了,干不出吃霸王餐这种事儿,“要不等会儿咱们和老板商量一下,给他洗盘子还钱?”
步行云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你爹爹我长得这么这么英俊潇洒,竟然要在这种小店里做后厨帮工,简直,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嘛!”
步行云转过头,问他身边的男人,“老板,你说对不对?”
老板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
“老、老板?!”步行云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惊讶得差点跳了起来,“你,你是什么时候坐到我身边的?”
就算刚才他在和遗珠说话分了神,可是一般人靠近他,步行云不可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他顿时警惕起来,怀疑地看向那矮胖老板。
老板狞笑一声,却道:“吃霸王餐还嫌弃我这店小,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你要做什么…”步行云手臂一抬,立马做出保护遗珠,随时开战的架势来。
老板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笑道:“喝了我的‘七步倒’,竟然还能坚持这么久,先生果然功力深厚啊!”
“你傻呀,我一直坐在这里吃饭,一步路都没走,当然不会倒了。”步行云耐心给他讲道理,“而且你忘了,我不仅会武,还擅长医术,当然不会被你这破烂迷药迷倒啦。”
老板神情骤变,惊慌道:“你竟没有中迷药?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你喝了!”
步行云拍拍他的肩,“下次开黑店,还是长点心吧,像我这种一看就很厉害的人物,就不要下手了。”
“少废话!”老板自背后掏出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向步行云刺去。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步行云也不起身,只是坐在那里,以双手应战。
黑店老板见他竟然这般轻视自己,不由大怒,发了狠地冲他身上乱砍。
步行云动作极快,好几次都把胖老板打得倒退好几步,狠狠地撞在门板上。
可这老板身宽体胖,像个打不死的蟑螂,很快又弹了回来,大喊着冲向步行云。
可别人不知道,遗珠却明白,步行云刚才不过是嘴硬罢了。
他的确中了迷药,现在不过勉力维持精神,所以不敢起身应战。
再这样下去,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她得想点办法才行。
遗珠苦恼地环顾四周,周围渺无人烟,根本没办法找人求救。
正在她愁眉不展的时候,遗珠眼前一亮,瞄到一物。
墙角放着一个盆,盆里有一条木棒,看起来是用来洗衣服的。
看那大小,敲人脑袋正合适。
她默默估算着距离,自己从这里跨过去,最多只要三步。回来再三步,加起来只有六步,足够她给那没有设防她的老板致命一击了。
眼看着步行云逐渐体力不支,遗珠说干就干,起身朝墙角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拿到了!
竟然这样顺利,遗珠不禁欣喜地一笑,转过身去,悄悄地朝那老板身后走去。
可是这一回,她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直到第六步时,遗珠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遗珠迷迷糊糊地想,这该死的劣质迷药一点都不准,说好的“七步倒”呢?!简直就是在欺骗她的感情…
遗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
她盯着环在自己身前、握着缰绳的那双手,发了一会儿呆。
这显然不是步行云的手。
她忽然感到头疼欲裂,不由伸手去揉了揉太阳穴,企图缓解那铺天盖地的眩晕感。
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醒、醒了?”
她认识的人里头这么说话的,除了花御一,不做第二人选。
“殿下?”
她下意识地微微回过头,想看看他的脸,却听花御一冷冷道:“别、别动。”
遗珠本来就没多少力气,听他这么说,便不再执意回过身去,只是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我爹爹呢?”
花御一闻言凉凉一笑,“你、你就、就知道你爹。”
想起她当时毫不犹豫,撇下她朝步行云奔去的样子,花御一心中一涩。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好像眼睁睁地看着水在掌中流逝,怎么握都握不住。
好歹他们在鲁国皇宫时也曾共同经历过一回生死,她就这么不信任他,认为他无法保护好她么?
遗珠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只好先把自己知道的说给他听,“刚才我和爹爹被一个黑店老板给暗算了,我中了迷药晕倒了,不知道爹爹有没有事?殿下是怎么发现我的?”
花御一身上本来就有伤,强撑着骑了这么久的马,体力已是到了极限。
他面色苍白,额上隐有汗珠沁出。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回答她的问题,可终究只是淡淡道:“他没、没事。”
遗珠嫌弃他惜字如金,不肯多说一些情况。就在这时,一个醇厚的声音自斜后方传来,“步姑娘放心,步先生没有大碍。”
只见一个少年将军骑着白马赶上他们,与他共乘一骑的,正是仍在昏迷中的步行云。
遗珠看是冯跃然救了步行云,立马放下心来,向他道谢,“多谢冯将军。”
冯跃然看了眼遗珠身后的花御一,见他脸色臭到了极点,冯跃然的视线也不敢在遗珠脸上停留太久,只道:“步姑娘客气了。”
遗珠追问道:“那个开黑店的老板抓到了么?”
冯跃然点头,“抓到了,正绑在后面。”
遗珠心中仍有诸多疑点,但既然人抓住了,就有机会慢慢拷问,不急于这一时。
她点点头,努力坐直身子。无奈仍旧头重脚轻,控制不了自己。
看她在自己怀中乱动,向来不喜欢把话说两遍的花御一,不自在地又重复了一次,“你、你别动。”
马背颠簸,遗珠没有力气坐稳身子,又不好意思像醒来之前那样软软靠在花御一身上,一时纠结不已。
花御一倒不知她在那里磨蹭什么,只知她犹犹豫豫,不肯贴近自己。他不免有些恼怒,他长这么大,只有他嫌弃别人的时候,还轮不到别人嫌弃他。
于是他不由分说,将遗珠往后一拉,扯到自己怀里去。
他怕遗珠再跑,还加了一句恶狠狠的威胁,“再、再动就把你丢、丢下去。”
遗珠相信,把她丢下马背这种事情,花御一这个神经病绝对干得出来。
她只得缴械投降,乖乖地靠在他的怀里。
二人紧紧相贴,除了彼此的衣物之外别无一丝缝隙。她的耳朵紧贴着他的胸膛,甚至还能清晰地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她抬起眼睛看他。
从这个角度看去,她看不清花御一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尖尖的下巴,如平日里一般扬起骄傲的弧度。
遗珠路上百无聊赖,便观察起他的嘴唇。步行云说他嘴部肌肉发育不良,可是光看外表真的看不出来。近距离看去,她只觉他紧抿的薄唇不点而赤,说不出的精致。更可恶的是,他竟然连一丝唇纹都没有。如同新鲜的草莓,想要让人咬一口上去。
“看、看够了么?”察觉到她的视线,花御一沉声说道。
“没呢。”研究完唇部,遗珠又去看他的皮肤。许是长年闭门不出的原因,花御一的肤色极其白皙。“我看殿下平日里也不怎么做保养啊,皮肤怎么这么好?”
她在他怀里动来动去,花御一本来就紧张得不行。他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见遗珠却这般没心没肺,不由怒道:“在本、本王掐、掐死你之前——闭嘴。”
“…”遗珠无话,只得闭上眼睛,假寐休息。
终于回到营地之后,花御一翻身下马,转过身去要抱遗珠下来。
遗珠本不愿和他拉拉扯扯的,但想到刚才一路上都抱了那么久了,这个时候再拒绝岂不是显得十分矫情。于是嘱咐道:“殿下小心,我最近天天晚上吃宵夜,胖了三四斤。”
花御一哪里把她那点重量放在心里,只希望她少废话赶紧下马,把她送回去之后他好歇一歇。
他是真的快坚持不住了。左肩上的伤口只草草包扎了一下,他便又出来找她。与那矮胖土匪搏斗之后,又骑了这么久的马,这会儿他只觉得肩膀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恨不能立即昏死过去。
可是就在这时,一只手挡在花御一面前,朝遗珠伸去。
花御一立即朝那人看去,目光如炬。
在发现来者是冯跃然之后,花御一眼神稍黯,透出三分疑惑。
冯跃然面色平静地解释道:“殿下受伤了,还是让末将来吧。”
花御一微微眯了眯眼睛,隐有不悦之色。但碍于对方是冯跃然,终究没有发作。
遗珠却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她的注意力全被冯跃然的话吸引了去,“殿下受伤了?内伤还是外伤?伤在哪里?”
花御一看她一眼,却是不答。只是不由分说地在她腿弯处一托,再将她往下一扯,抱在怀里。
冯跃然收回停留在空中的手臂,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的表情。
他只是默然转过身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这个时候遗珠就是再迟钝都看出来了,花御一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也是,谁在经历了一场刺杀之后,还能心情愉悦呢?
怕是也就只有她这种被追杀了数年的人,才会把这种事情当成家常便饭吧。
到了遗珠帐外,还没进门,就见里头走出一名妙龄少女。
遗珠心中一沉,暗道糟糕。花御一这么抱着她,只怕又要叫花清词误会。她在巅峰状态都打不过花清词,更别提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一想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遗珠便恨不得再次晕死过去。
谁知花清词见了他们,却是十分欣喜地对遗珠笑道:“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说着还为她们打起帐帘,“快进来,我去叫太医!”
花御一脚步虚浮,颤颤巍巍地步入帐中。到了床前,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将遗珠往榻上一扔。
她“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只觉得浑身都要被撞得散架。
她瞪起一双桃花般的眼睛,正要发作,却见花御一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像个纸片人一样倒了下去。
“花御一!”情急之下,遗珠连殿下都忘了叫了。
刚才她问他哪里受伤,他也不肯回答,只是把她拖下了马,害得她误以为他伤得不重。
如今他这副样子,却是叫遗珠着实吃了一惊。
遗珠一时自责不已,咬咬牙拖着沉重的身子爬了起来,吃力地去扶花御一。
结果她折腾了好一会儿,却只是抬起了他的…脑袋。
只是一个脑袋,她托在手里都觉得沉甸甸的,如有千斤。于是抬起一会儿,放下一会儿,竟然把花御一给折腾醒了。
谁说她没有学医的天赋的?
只是遗珠不料花御一醒来之后,那如电的目光突然朝她脸上射去,吓了她一跳。手上不自觉一松,他的脑袋便又磕在了地上。
好在帐内铺有锦毯,不然花御一这条命,今日一定要交待在这里。
第二十六章 (三更合一)]
第二十六章
花御一阴着一张脸看她,好像遗珠欠了他八百吊似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总归是醒了。
遗珠长长松了口气,好心好意地问他,“殿下到底伤在哪里了?太医还没来,我先帮您看看吧。”
花御一却别过脸去,不屑道:“用、用不着。”
遗珠怔了怔,这才发觉花御一发丝凌乱,参差不齐,竟是被人生生削去了一段。
鲁国人自诩是孔圣人的后代,向来极其看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一套思想。想来今日的战况一定十分激烈,以至于花御一连自己的头发都保不住了。
可遗珠心里隐隐觉得,他好像不仅仅是因为刺客的事情才不开心。
她想不明白,干脆直接去问:“殿下为什么不开心?”
她轻轻的声音如同羽毛一样,落在花御一的心上。
“你、你真的不、不知道么?”
遗珠摇摇头,想起他背对着自己看不到,忙道:“我真的不知道,是遗珠哪里做的不好,惹得殿下不高兴了么?”
花御一薄唇紧抿,不知如何开口。好一会儿过去,他才低声道:“你…”
遗珠见他好半天都没有下文,不由追问道:“我怎么了?”
“你…那、那时候,为、为什么要逃?”
那时候是哪时候?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但好在遗珠今日虽然中了迷药,但还没有被完全迷晕了脑袋。她凝神想了想,猜测道:“殿下是说上午,在树下的时候?”
花御一轻轻点头。
“这个…”遗珠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是好。
当时她看到刺客,只以为又是冲着她来的。想到自己上一回在鲁国皇宫害得花御一为她受伤,遗珠心里便十分过意不去。
所以那个时候,她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就是想着如果离开花御一就能不再连累他,那她跑开就是了。
却没想到花御一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一个人,心思却要比她的头发丝还要细腻。
“本、本王就那、那么没用?”他嘲讽地笑了一声,“还、还是你根、根本不在乎…”
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遗珠百口莫辩,总不能脸大地说她以为那些刺客是冲着她来的吧。
毕竟在花御一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民女,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安排这么多人来抓她?
她只能强作镇定地说道:“遇到危险便要逃跑,这是本能不是么?再说了,我又不会武功,在殿下身边只会拖累殿下而已。还不如去我爹爹那里,免得殿下为我分神。”
说完之后,遗珠自己心里都佩服自己,她怎么机智,编出来的理由有理有据,她自己都要信了。
花御一闻言,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或许她从他身边逃走的确是为了不让他分神,可遗珠不知道的是,当时恰恰是她的离去让他分了神,就算打斗之时也惦记着她的安危,没有办法全神贯注。这对习武之人来说,乃是大忌。
他正要说话,却听门口传来响动。花清词带着太医掀帘而入,一进来就大叫起来,“呀,御一!你怎么倒在地上了?你没事吧?”
人都爬不起来了,能没事么?
花御一平日里爱干净到了极点的一个人,此时却是疲倦得顾不上其他,只是乏力地闭上了眼睛。
他身上受了伤,在遗珠这里呆着毕竟是不方便。很快国强就指挥着几个小太监过来,用担架把花御一抬走了。
花清词本来也想跟过去,结果被花御一警告地瞪了一眼。她只得委委屈屈地留了下来,坐到遗珠床边。
花御一走后,花清词请来的那位太医却没有跟着离开。想也知道,花御一那边肯定还有医术更加高明的太医为他诊治。
留下的太医给遗珠把了脉,和气地说道:“步姑娘没有什么大碍,迷药的分量很轻,药效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再卧床休息几个时辰,睡上一觉就好了。”
遗珠道了谢,又问他,“这位大人可知道我爹爹怎么样了?”
说起步行云这个江湖大夫,一开始太医们都是拒绝的。可是眼看着他进宫之后,花御一的情况确确实实一日好过一日,太医们也不得不服他。再加上皇后娘娘曾经许诺,如果治好花御一就会给步行云太医令的位置,太医们自然都不愿得罪步行云父女。
所以面对遗珠的疑问,太医很是耐心地回答道:“不好意思步姑娘,步先生那里另有同僚在诊治,我也不大清楚他的状况。不过想来是无碍的。”
太医宽慰了她一句,遗珠却还是不放心。她向太医道了谢,将太医送出帐之后,便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花清词连忙拦住她,“干什么呀你,没听太医说让你卧床休息么!”
“我没事的,只是有些没力气罢了…”遗珠冲她笑笑,“多谢郡主关心。”
“谁、谁关心你了?!”花清词一扭身,咳嗽一声,别别扭扭地说:“我只是不想你死了,没人服侍我罢了。”
花清词果然不愧是和花御一相识十年的青梅竹马,别扭起来的样子都这么相像。
遗珠笑了一笑,没有戳穿她,却还是执意要起身。花清词拗不过她,只得搀着遗珠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步行云那里走去。
遗珠到的时候,步行云竟然还在昏睡。
好在他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外伤,只是由于迷药的原因,才一直没有醒来。
遗珠这才将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去。
不怪她一直这样担心他,毕竟这些年来,她早已经习惯了步行云的陪伴。对她来说,步行云和她的亲生父亲没有什么区别。她完全不敢想象,万一步行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
回去的路上,她们路过花御一所在的主帐。花清词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花御一,可遗珠却是在原地踟蹰着,迟迟不肯表态。
花清词急了,“哎呀你还犹豫什么嘛,一起去看看他吧!”
遗珠奇怪道:“郡主不是一向不喜欢我接近殿下么?”
花清词责怪道:“哎呀今天能一样么!我说步遗珠,你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啊!我刚才去找太医的时候,听人说你和你爹的小命可都是御一救回来的呢!要不是因为你们,他也不会累成这样,受了伤都没办法好好休息,伤口一定撕裂了。”
遗珠意外至极地看着她,“郡主说什么?是殿下救了我们?”
花清词点点头,“你不知道么?刚才不是御一带你们回来的?”
遗珠摇摇头,她是真的不知情。方才在路上,花御一根本就没有提及此事,还凶巴巴地要她闭嘴。
想起平日里花御一和步行云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遗珠真是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会为了他们这样拼命。
倒是冯跃然,当时他载着步行云,让遗珠误以为是冯跃然救了他们。她记得自己还向他道谢来着,却是把真正的救命恩人花御一晾在了一边。
想到这里,遗珠忽然感到非常愧疚。她的确欠花御一一句谢谢。
可二人走到花御一帐门口,却是被国强拦在了门外。
他为难地看着花清词,唉声叹气地说:“郡主恕罪,太医方才说了,殿下伤势严重,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打扰。”
“可是…”花清词刚开口,就见国强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的姑奶奶诶,您可小点声儿,殿下刚刚睡着!这一天折腾下来,可把咱们殿下给累坏了,心疼的奴婢我哟!唉!真是恨不能以我之身,受殿下之痛。”
花清词一心顾念着花御一,压根没心情听国强在这里表忠心。以她的性格,要是平日里早就冲进去了。可是一想到花御一刚才无力地倒在地上的样子,花清词都不敢造次了,只得好声好气地同国强商量道:“那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悄悄看他一眼,好不好?”
“这…”国强为难地看着遗珠,企图让她帮着劝一劝安敏郡主,谁知遗珠却道:“强公公,能让我们看殿下一眼么?只要确认他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哎呀步姑娘,你怎么也跟着郡主胡闹啊…”国强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松动了。因为他想着回头要是殿下醒来,知道步姑娘特意过来看他,一定会非常非常高兴的。他已经能想到花御一欣慰地看着他,夸他做得好的样子了。
于是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遗珠和花清词道:“那说好了,只看一眼,不许多看哦!”
见二人点头,国强这才小心翼翼地掀起门帐一角,让她们看向熟睡中的花御一。
只见一个五官精致、面色却雪白如纸的少年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安静得让人心惊。
遗珠心中突然狠狠一揪。
国强不愧是“俢仁宫大总管”,他说话算话,说一眼就一眼。
一息之后,他立刻放下了帐子,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花清词没有办法,只好搀着遗珠回营帐。
日头已经开始落山了。夕阳西下,天边却不见温暖的橘色,反倒显露出一种阴沉沉的黑。
遗珠的心情也沉甸甸的。
她怀着满腹心事回到帐内,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肚子先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呃…”她极其赧然地看向花清词,却见刚才还愁眉苦脸的花清词顿时展颜一笑,“对哦,你应该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吧!正好我中午担心御一,也没吃多少东西,咱们一起用晚膳吧!”
遗珠的确是饿坏了,面对美食的诱惑,她当然不会拒绝。
她下肢无力,便仍坐在床上,身后垫了个弹墨大迎枕,乖乖地等着开饭。看着花清词进进出出地张罗晚饭,遗珠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辛苦郡主了,这些事情本来应当是由我来做才对…”
“哎呀,这点小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花清词十分爽朗地说:“你们身上都病怏怏的,就我一个人没事,总不能叫我什么都不做,就那么呆着吧!那不得闷死我呀!我告诉你,你可别小看本郡主,其实本郡主的能耐多着呢,跑个腿传个话算个什么事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