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是提到六皇子时,裴清殊心中还是涌起淡淡的伤感。
他记得九皇子说过,不甘心世人就这么把六皇子给忘了。所以,他要永远将六皇子这个英年早逝的哥哥记在心里。
他点点头说:“母妃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重好自己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裴清殊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淑妃哪里放心的下。千叮咛,万嘱咐,一直把裴清殊送上了马车,淑妃还在担心,怕裴清殊坐马车太久会难受,怕裴清殊水土不服会生病,怕裴清殊会遇到各种各样可能的不可能的危险。
裴清殊感动之余,忽然有点…想念他上辈子的母亲了。
一直以来,裴清殊都在拼命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他就是十二皇子,今后他都要以十二皇子的身份生活下去。
可是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忍不住会思念自己前世的家人。
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呢。
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成了父母的“同龄人”,裴清殊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轻易打扰他们的生活为好。
算一算年龄,陆清舒的生身母亲,今年应该有十三四岁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议亲了。
如果她还是嫁给裴清殊前世的父亲的话,那么他们婚后几年,会不会又生出一个陆清舒来呢?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裴清殊就会莫名地感到害怕。
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吧?
如果真的有,那么裴清殊宁愿一辈子都不见到那个“陆清舒”。见到过去的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怪异了…
“十二弟,你又想什么呢,来陪我玩儿嘛。”
裴清殊回过头来,看了七皇子一眼,“马车里能玩儿什么?”
“就…聊聊天?”虽说建福宫是个好地方,可是在京城到建福宫的这段路上,道路都很荒凉,没有什么美景可以观赏。
马车里条件有限,除了猜拳和下棋,也就是能唠唠嗑打发时间了。
“聊啥啊。”裴清殊以前没发现,等坐久了车,他发现自己还真是有一点晕车。虽然不至于难受到吐,可就是隐隐地感觉到不舒服。
虽说车内并无旁人,可七皇子还是一脸兴奋地说:“你听说过没有,说父皇是为了不给大哥封赏,才逃出京城躲清静的。你说大哥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啊?他不是为国负伤了么?怎么反倒惹得父皇这么生气。”
“父皇和大哥的事情,我哪里知道啊。”裴清殊打了个哈欠,靠在车壁的软垫上,“只要我们不惹父皇生气就好了。”
“其实我觉得父皇的脾气挺好的,我小时候喜欢爬到房顶上去摔瓦片儿玩儿,被父皇发现过一次,他都没打过我的屁股,只是骂了我两句,让我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可是你看,父皇对大哥三哥他们就严厉的很。”七皇子突然美滋滋地说:“你说,父皇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
裴清殊嘴里要是有茶,现在能喷七皇子一脸。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七皇子是个自我感觉这么良好的人啊?
“父皇那是对大哥和三哥的期望高。”裴清殊都和七皇子这么熟了,所以说话时就稍微直接了一些,反正七皇子也不会生气,“父皇又没打算培养你做太子,当然不会对你有那么高的要求啦。”
“也是哦。”七皇子调整了一下姿势,选了一个较为舒服的位置半躺下去,“不过我觉得,大哥和三哥都不怎么适合当太子啊。让他们当的话,还不如选四哥呢,咱四哥多好啊。”
七皇子会有这样的想法,完全在裴清殊的意料之中,毕竟七皇子从小就和四皇子关系很好。
裴清殊不赞同也不反对,不置可否地说:“不管父皇选谁做太子,都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我们还是谨守本分,少给父皇添麻烦为好。”
七皇子点头称是,话锋一转,不知道怎么突然说起建福宫里有什么好吃的了。
裴清殊无奈地望了望天。

马车颠簸了一路,终于抵达建福宫之后,裴清殊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裴清殊觉得,这下子令仪再也不能笑话他是个小胖猪了。
其实裴清殊从来都没怎么胖过,只是刚从寒香殿出来的时候太瘦了,瘦得跟一只刚出生的小猴儿一样。后来淑妃养得好,庆宁宫的伙食也不错,裴清殊就圆润了一些,不过也绝不算胖,顶多是有一点婴儿肥而已。
随着年纪渐长,他的五官逐渐长开,婴儿肥也在渐渐地褪去。个头也长了不少。以前他不抬头时,只到令仪的腰,现在已经到令仪的肩膀了。
裴清殊前世的时候个子并不是很高,刚刚转世变成十二皇子的时候,许是因为在冷宫长大,个子也是偏矮的。
不过他用自己现在的身高和同龄人比较了一下,发现自己现在竟然算是高的。
照这个进度长下去的话,不说能长容二公子那么高,但和四皇子差不多还是没问题的。
为了能长高一点,裴清殊一直很注重饮食搭配,也有在锻炼身体。只是他早上还是觉得特别不够睡,所以起不来。要是他早上还能起来锻炼锻炼的话,裴清殊觉得自己还能长得更快更高。
来到建福宫之后,裴清殊已经被马车颠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拜见俪妃。
来到自己下榻的凝和殿之后,裴清殊连澡都不想洗就要躺下,结果被孙妈妈和玉岫两个从床上拖了起来,扒光了丢到澡盆里去,里里外外地刷洗了一遍,这才放他上床。
裴清殊是晌午到的,等他一觉醒来之时,天色已然擦黑了。
屋里头安静极了,只点着一盏小小的蜡烛,孙妈妈正坐在烛台给裴清殊缝衣裳。
裴清殊懒懒地在床上伸展了一下四肢,然后哑着嗓子开口问:“怎么不叫醒我?”
孙妈妈闻声连忙抬起头来,笑着对他说:“瞧殿下睡得香,心里头不舍得。”
裴清殊心中一软,温和地说:“叫玉栏和玉岫她们守着我就是了,您怎么也不去休息休息啊?”
孙妈妈连声说道:“我不累,我不累。”
“虎子哥好像也有点难受,您去看看他吧,让玉栏进来伺候我就好。”
“那不成,那不成。”孙妈妈放下针线,给裴清殊倒了杯温水,拿到床边喂他,“殿下破例让虎儿跟在您身边,那是对我们娘儿俩的恩典。奴婢却不能忘了本,总归是要以殿下为先的。”
裴清殊喝了水,喉咙里舒服一点了,精神头也好了不少。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什么,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孙妈妈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身上,“妈妈对我这么好,虎子哥也不吃味,真是难得。”
孙妈妈低头看着他,慈爱地笑了笑说:“哥儿是我一口一口奶大的,不对你好对谁好呀。”
裴清殊突然很贪恋这一刻的安逸,一动都不想动,不想起来,不想走出这个屋子,不想考虑任何烦心事。
可再温馨的梦,都终究是要醒的。
他才懒了一会儿,孙妈妈便含笑说道:“好了好了,殿下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奶娃似的这么爱撒娇啊?快些起身,奴婢帮您穿鞋,该传饭了。”
裴清殊“哦”了一声,不甘不愿地坐直身体,抬起小腿,让孙妈妈给他穿鞋。
想当年刚来到宫里的时候,他还挺不习惯让别人伺候他穿鞋穿衣服的,现在却已经成为常态了。
毕竟现在的裴清殊已经习惯了宫里的思维——当主子的,若是放着下人在旁边,却自己弯腰穿鞋,这是于理不合的。
用过饭之后,裴清殊闲来无事,又好奇延福宫中的景致,便叫上七皇子一起,两个人出去随意走走。
许是因为行宫中人员简单的缘故,裴清殊只觉心情十分轻松,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在宫里头的那种战战兢兢的心情一下子丢失了大半。
现在下榻在延福宫里的主子虽不多,但许是因为有皇帝在的缘故,整个行宫里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宫灯,将延福宫照耀得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小哥俩沿着宴春湖边悠闲地散着步,也不用人做向导,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着湖面上吹来的小凉风,简直不能更滋润、不能更快活。
“这地方可真是好,难怪过去皇祖母每年都来,一来就要住上好几个月。”七皇子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觉得喜欢,“要是我将来能够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
裴清殊表示不信:“你也就是现在这么说说吧,你我还不知道嘛?这延福宫里的景色虽好,可没有人陪你玩儿,你肯定没几天就觉得腻了。”
七皇子挠挠头笑道:“也是哦。”
和宫中的人工湖点犀湖有所不同的是,建福宫里的宴春湖乃是将天然的泉眼凿开之后扩建而成的。
湖中作堤,堤上又架了一道通入湖水的梁。梁上有亭,名曰鹤庄亭。七皇子提议上去坐坐,兄弟俩便要寻一艘小船上去。
谁知刚走到泊船处,竟见到了皇帝身边的太监梁德。
梁德和裴清殊身边的福贵年纪差不多,可他在乾元殿的地位,可要比福贵当初高多了。
他是禄康安的头号大弟子,皇帝身边最亲近的近侍之一。宫里人都说,等禄康安将来老了,干不动了,就该这一位来当宫里的大总管了。所以宫里的人大多都挺捧着他,就是裴清殊见了,也会客客气气地叫他一声梁公公。
“梁公公,是父皇在上头么?”裴清殊觉得挺奇怪的,这大晚上的,皇帝一个人跑去湖心亭做什么,思考人生么?
梁德见是他,便笑着说道:“回十二殿下的话,是皇上和俪妃娘娘在上头说话呢。”
“母妃?”裴清殊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梁德笑道:“是呀,皇上和娘娘许久不见,可不是该好好聚聚么。要说咱们皇上呀,就是对俪娘娘上心。这不,脚才沾地多久啊,就迫不及待地想见俪妃娘娘了。”
裴清殊干笑了两声,总觉得哪里透露着奇怪。
皇帝和俪妃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不过父母的关系有所缓和,对裴清殊来说,总归是一件好事。
既然皇帝在上面,裴清殊他们就没有再去自讨没趣,沿着湖边又转了一会儿,就回屋歇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裴清殊收拾停当后,便带着从京城带来的礼物,去移清殿内给俪妃请安。
建福宫内一共有三大主殿,分别是建福殿、蕊珠殿和会宁殿。皇帝住在建福殿,自不必说。蕊珠殿和会宁殿,则是为皇后和太后准备的。
如今太后不在了,皇后又是这么个情形,蕊珠殿和会宁殿只怕是要空置许久了。
当初俪妃迁来建福宫之前,皇帝就说过,让俪妃直接住到蕊珠殿里去,说是那边的条件更好,可俪妃坚决辞而不受。
皇帝没有勉强她,让俪妃自己选择寝宫居住。等住够了,还可以随时搬。
俪妃当初想着,建福宫这么大,又这么空,没事儿的时候挨个换着住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可是真正在移清殿住下之后,俪妃住得舒服,就懒得搬了。
因为早知道裴清殊今天要来,俪妃没有像以前一样随意着装,而是换上了一件雪青色绣水雾绿草纹交领上衣,下配一条湖蓝色的织金百褶长裙。一头乌黑的秀发梳成略显松散的双刀髻,头上除了固定发髻用的碧玉簪花之外,只戴一根碧色的水滴流苏簪,一打眼望过去,只觉清丽非常,秀色无双。
若不是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生身母亲,裴清殊怎么都想不到,俪妃竟会有一个他这么大的儿子。


第87章 谋算
向俪妃行过礼,问过安之后, 裴清殊在绿袖亲自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与俪妃面对面, 坐着说话。
“这两年, 你长高了不少。”俪妃看起来心情不错,说话时难得带了一丝笑意。
裴清殊有些受宠若惊地说:“还好,还好。”
虽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不过因为两人一直有在通信的缘故,除了刚见面的时候略有一丝丝的陌生和尴尬,一聊起书来,母子之间的距离很快就拉近了。
“其实我不喜欢身边的人看我写的东西, ”俪妃淡淡地说:“他们总是容易过度解读。你还是尽量挑我给你推荐的那些书看, 至于我写的, 你看或不看,都无所谓。就是看了,也别同我说。”
裴清殊点点头,着重聊起俪妃给他推荐的那几本书来。
其实现在裴清殊的时间也很紧张, 能用来看闲书的时间并不多。若不是为了了解俪妃, 裴清殊恐怕也不会花时间来看这些书。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俪妃的阅读品味很好。她推荐的书,一旦读了进去,就会让人手不释卷。所以裴清殊还是挺喜欢和她交流自己的读后感受的。
聊了一阵儿之后,俪妃又请裴清殊喝她亲手泡的茶。这还是裴清殊第一次看到俪妃泡茶。不得不承认,无论男女, 美人的一举一动都分外赏心悦目。
眼前这般情景,忽然叫裴清殊想起他二姐夫、也就是容二公子泡茶时的情景了。
他听令仪说过,说是她最喜欢看容漾煮茶时的样子。优雅而从容,美好得好像一幅画。
要是他也能学来这一套手艺就好了。只可惜…
俪妃见他一直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动作看,便侧首看了他一眼,浅浅笑道:“想学么?”
裴清殊点点头,却又很快地摇了摇头:“还是不了,我在这些事情上的天赋不高。卢先生还在京里的时候,试着教了我好几回。可我每次不是打翻茶杯,就是弄错了顺序,烫了好几次手,母妃气得不许我再学茶道了。”
裴清殊话一说完,忽然有些后悔。他是不是不该在俪妃面前称呼淑妃为母妃呢?就像在淑妃面前时,他几乎从来都没有称呼过俪妃为母妃的。
可能潜意识里…他还是把淑妃当成母亲多一些吧。
好在俪妃听了,并没有露出介意的神情来。亲手给裴清殊倒了一杯茶后,她放下茶壶,看向裴清殊说:“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不少吧。”
裴清殊问:“母妃是说大皇兄的事情么?”
俪妃点点头道:“你父皇都同我说了。此事过于复杂,牵连甚广,你千万不要掺和进去,离得越远越好。”
俪妃说这话时,脸上虽然没有露出淑妃那样关切的神色来,可裴清殊感觉得出来,她还是关心着自己的。
裴清殊心中一暖,点点头道:“母妃放心,儿子尚未领差,与大皇兄他们接触很少,不会被牵连的。”
“可你和四皇子还有七皇子交往甚密,没错吧。”俪妃不主动去搅宫里的这摊浑水,可宫中发生的事情,她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以说因为皇帝的缘故,她知道的反而比裴清殊还要多一些。
听到俪妃这话之后,裴清殊心里突然一慌,有些害怕地问道:“四哥和七哥…有什么不妥么?”
俪妃摇摇头道:“我对他们并不了解,可我知道四皇子的生母乃是荣贵妃娘娘。当年我被人陷害,被太后做主打入冷宫的时候,荣贵妃虽然并非主谋,可她和全贵妃当时协助皇后查案,想来应该知晓我是被人陷害的,却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裴清殊想起那个向来对他十分和善,如同姨母一般的荣贵妃,心里头忽然感到十分不舒服。他像所有正常人一样,本能地不愿意去相信荣贵妃会是个见死不救的“坏人”。
可俪妃说的没错,事实就是这样。
他硬下心肠道:“母妃放心,儿子会记得…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的。”
俪妃继续说道:“那些成年的皇子,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你所看到的他们,并不一定就是真实的他们。所以在宫里,永远都不要相信自己看到的,更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虽说淑妃很宠裴清殊,但裴清殊觉得,淑妃还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来对待,很少会像俪妃这样和他说这么透彻又露骨的话。
裴清殊虚心地问:“那我应该相信什么呢?”
“什么都不要相信,凡事三思而后行。”俪妃说完,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你不是个皇子就好了…皇宫这地方,居之不易。”
裴清殊也觉得自己在宫里活的有点累,可是他肩上还有那么重的担子,肯定不能像俪妃这样一走了之。
从移清殿出来之后,裴清殊站在太阳底下,忽然感觉有些迷惘。
果然,谁都不能…相信么?

裴清殊母子在延福宫内说话的时候,谨仁宫里,全贵妃也正和来请安的二皇子闲话家常。
二皇子侧躺在炕上嗑着瓜子,全贵妃坐在小炕桌对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念叨着:“老大媳妇都生了儿子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生个嫡孙出来?”
二皇子没当回事,懒懒地说:“姜氏不都生了皇长孙了么,您还催什么催啊。”
全贵妃不高兴地说:“庶出的儿子,能和嫡出的比么?”
二皇子反过来,用全贵妃自己的话堵她的嘴:“那我不也是庶出的么,您总拿我和三弟比什么啊!”
全贵妃被他噎了一下,皱起眉头道:“我这般操劳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你么…!你个没心肝的,还这样气我!”
二皇子看了母亲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母妃,不是儿子不努力,是那苏氏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啊!姜氏可是比她后进府的,人家的儿子都会爬了,她的肚子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您啊,有这个空训儿子,还不如把苏氏叫进宫来,让太医好好给她瞧瞧,看看她到底是有什么毛病。”
全贵妃肃声说道:“能有什么毛病,我还不知道你么?还不是嫌人家长得不好看吗!可你要知道,嫡子对你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不早早生下嫡长子,将来你就会面临你父皇如今的困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今晚就去苏氏房里还不行么。”二皇子不情不愿地说。
“好儿子,这就对了。”全贵妃终于露出一丝笑模样来,“对了,最近大皇子找没找你?”
“大哥伤得那么重,还在家里养着呢,哪能出来找我啊。”二皇子打了个哈欠,不咸不淡地说:“我去看了他两回。”
全贵妃目露精光,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他是不是伤了身子,不能再打仗了?”
二皇子摇摇头:“那倒不至于,就是左手不能提重物而已,大哥又不是左撇子。小心一些,还是不影响出兵打仗的。”
全贵妃恨声道:“那胡人办事就是不牢靠,说好了射右臂,结果他不仅前后不分,还左右不分,真是…!哎呀,想起这个我就来气!”
“您也别太生气了,我倒觉得这样正好。”二皇子微微一笑,“听大哥说,父皇已经疑心他了,怀疑大哥是故意中箭,为了演一出苦肉计呢。要是伤的是右臂,那就伤得太严重了,父皇恐怕反而会心疼大哥居多,而不是怀疑他了。”
全贵妃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说起怀疑…那两个女人的事情,你大哥有没有怀疑到你头上?”
“应当没有吧,就大哥那个记性,恐怕早就忘了是我托人给他推荐的美人。”
全贵妃又问:“那你在你大哥面前,没有露出马脚吧?你们两个年纪相仿,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我怕你于心不忍,会说错话…”
二皇子摇摇头道:“那不会。母妃您忘了我当初为什么要这么整他了么?”
“那怎么能忘?我又不是那个没脑子的裴清德。”全贵妃笑了笑说:“当初你和老三,为了个宫女闹得不太愉快。大皇子表面上虽然向着你,背地里却在给老三搜罗美人,想要缓和他和老三的关系…你觉得他两面三刀,所以咱们才将计就计,想出这么一招嘛。”
其实原本,二皇子是想直接送大皇子两个女人,坏了大皇子的身子。可全贵妃听说了儿子的打算之后,自然不能让他这般鲁莽行事。
思来想去之后,母子二人最终定下了这个一石二鸟之计。此法既能坏了三皇子的前途,又能陷大皇子于不义,可谓两全其美。
之所以暂时秘而不宣,是因为全贵妃想先留着三皇子当靶子,让他继续和大皇子母子斗。不然等三皇子的名声彻底完了之后,全贵妃母子和敬妃母子,就不得不站在对立面上了。
全贵妃母子在等的,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两败俱伤,然后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直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计划一切顺利,没有出现太大的纰漏。
思及此处,全贵妃就越发觉得这个儿媳妇娶的值了。
“苏氏一族对你我至关重要,切莫因小失大。伤了苏氏的心不要紧,最怕的是寒了她父兄的心。”
全贵妃千叮咛,万嘱咐,二皇子无奈之下,只得应了。
“不过啊,虽说现在老大和老三都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但荣妃的那个老四…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全贵妃不无忧虑地说:“你别看容家人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最坏的就是他们家的人!”
先不说荣贵妃,就说他们家的那个容漾吧。当初他们四处散播谣言,说容二公子的探花是靠公主得来的时候,容漾因为自身身份敏感,看似为了避嫌,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全贵妃本以为他是个怂包,结果容漾和她的侄儿叶翔进了翰林院之后,叶翔被容漾阴得特别惨,在整个翰林院的名声都臭了。偏生她那个蠢侄儿还不知道是谁在阴他。
若不是全贵妃亲自出面帮她侄儿分析,只怕叶翔现在还蒙在鼓里,把容漾当成好兄弟呢。
全贵妃轻蔑地说:“要说起来,咱们宫里的这个皇后,对付起她来还真没什么意思。不过…”她话锋一转,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荣妃就不一样了。”
二皇子听了,也没怎么当回事,他对自己母妃的心思和手腕还是很有信心的:“这有什么,棋逢对手,不是趣事一桩么?”
全贵妃看着儿子,幽幽地笑了:“也是。瞧皇上如今这身体,不说像先帝一样长寿,但起码不会是个短命鬼。咱们至少还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和荣妃慢慢斗。在此之前,还是得让你大皇兄和三皇兄冲在前面做靶子。你不能太冒进,也不能太藏拙,你明白母妃的意思么?”
全贵妃这些话,二皇子从小到大都已经听了无数次了。他忍住不耐烦的心情,点了点头:“母妃放心吧。”

建福宫里,裴清殊和七皇子歇了三天之后,就被皇帝提溜着来到建福殿读书。十三皇子年纪虽小,却也跟着一起来了。
皇帝看着站在下首的三个儿子,慈爱却又不失威严地说道:“虽然是在别宫里,却也不能荒废了学业。这段时间,你们便跟着宋先生读书吧。”
裴清殊抬头一看,站在皇帝身旁不远处的,竟然是个老熟人——他的启蒙老师宋尧!
宋尧出身清贵,是延和十二年的探花郎。延和十五年,他在翰林院里任满三年的翰林院编修之后,裴清殊本以为他会离开翰林院,去地方担任实职。谁知宋尧最后却升任成为从五品翰林院侍讲,看来以后,他是要往进入内阁的方向发展了。
能和自己熟悉又喜欢的老师读书,裴清殊自然求之不得。
七皇子刚开始还有些忐忑,担心自己功课不好,自己的伴读会被宋尧打手板。不过几日之后,见宋尧为人温和,他便放下心来。只是在功课上面,不免多了几分应付了事的意思。
比起在长华殿里的时候,现在裴清殊他们的课业可要轻松多了。每天早上,他们八点钟才开始读书。上到十二点,这一天的课就算是上完了。
中午吃完饭之后,裴清殊还是有午睡的习惯。可七皇子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午觉也不歇了,吃饱了就跑出去玩儿。要么上山,要么下水,一副要把建福宫玩儿遍的架势。
没过多久,七皇子就黑了一圈。
裴清殊提醒他说:“你下水的时候,别总是光着屁股。梁公公不是说过了么,有几位大臣的家眷也跟着来到了行宫。你说说你要是被人家小姐看到了身子,人家是对你负责,还是不对你负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