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为了这事儿,私底下没少闹别扭。
但皇帝怎么都没想到,太后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他们俩还没有统一意见的时候,就贸然把立太子的事情提出来。
今日因为皇帝也在的缘故,皇后便把高位妃嫔和育有皇子的妃嫔都带了过来,让众人一齐给太后请安。
因此听到太后的话之后,许多后妃的心思便开始活络起来,尤其是皇后和敬妃。
皇帝再傻也知道,自己的这些后妃心里都打着让自己儿子做太子的小算盘。一时之间,皇帝犹如有芒刺在背,浑身上下都十分不舒服。
“母后,立太子一事非同小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太后不以为然地说:“什么从长计议,你登基都多少年了,还不赶紧立下太子!若是不早早培养继承人的话,你就不怕他们兄弟长大了,会手足相残么?”
皇帝一愣,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去。
他总觉得自己的这些儿子,除了已经娶妻的大皇子之外都还是孩子,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
太后看到皇帝这个样子,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哀家的话,你回去之后好好想想!今日时候不早了,先去奉先殿祭祖吧!”
皇帝听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太后今天的话不仅吓到了皇帝和皇后她们,就连裴清殊这个看起来和太子之位没什么关系的小十二都吓了一大跳。
先前没有人在明面上提起过这件事,大家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现在大皇子出宫建府,马上二皇子和三皇子也要相继成婚,从庆宁宫里搬出去了。
皇子们之间的斗争,将会变得越来越白热化。而今天,就是一个开始。
大年初一跟着大部队忙活了一天之后,初二那天,裴清殊照旧跟着淑妃去宝慈宫拜年。
与去年不同的是,今年裴清殊在宝慈宫里,发现了他未来姐夫的身影。
对于这位优秀得有些过分的姐夫,裴清殊心里其实还有很多疑问。他到底为什么会答应娶令仪,裴清殊现在都还没搞明白。
四皇子带着容二公子去花厅喝茶的时候,裴清殊就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四哥,二姐夫,等等我。”
容二公子听他这么叫,不由好笑地回过头说:“殿下叫我什么?”
裴清殊慌张地捂住嘴巴:“呀,叫早了!”都怪他平时和令仪开玩笑开习惯了,见到真人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叫秃噜嘴了。
好在容二公子并未生气,仍旧温和地笑道:“不碍事,殿下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裴清殊抬头看着笑眯眯的容二公子,感觉得出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许是小舅子看姐夫,越看越满意。看着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的容二公子,裴清殊突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能找到这样的姐夫,是他姐姐赚了好不好,还想那么多干嘛!
让裴清殊有点意外的是,喝茶的时候,四皇子和容二公子没有像以前那样舞文弄墨,聊一些书画上的事情,而是议论起了新年当天太后的行为。
裴清殊突然感到如坐针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谁能告诉他,人家聊起这么严肃又隐秘的话题时,他是不是应该回避啊?
“十二弟,你哪里不舒服吗?”四皇子看裴清殊动来动去的,忍不住出言问道。
裴清殊忙道:“没有。”
“那就坐好了,不要乱动。”
“喔。”听四皇子这么说,裴清殊就知道,四皇子是不打算让他回避了。
这是觉得他年纪太小不懂事,还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不怕他会乱讲呢?
不过人家肯让他听这么私密的谈话,裴清殊心里还是很感动的。他乖乖地坐好,不乱插嘴也不乱提问,专心地小口喝茶,不发出一点声音干扰他们的思路。
容二公子优哉游哉地说:“依我看,皇上犹豫了这么久,应当不会因为太后的一两句话就立马决定太子人选。”
四皇子微微皱起眉头:“可是皇祖母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万一她在病重时要求父皇立六弟为太子…父皇会不会一时心软答应?”
容二公子微微一笑:“放心吧清墨,这个时候最着急的人,应当是皇后。皇后活得好好儿的,皇上却不立嫡子为太子,这说得过去么?”
裴清殊在旁边听得晕晕乎乎的。
这俩人什么意思?是四皇子想要夺嫡,容二公子给他充当军师,还是…他们想支持三皇子上位?
他心里有好多问题,却又不敢贸然发问。略一思索的功夫,他们已经转移了话题,聊起容二公子新年之后的打算了。
四皇子问他:“现在你是准驸马了,是打算领个闲职,还是…?”
容二公子好笑地摇了摇头:“我才多大,这么早就荣养着,岂不是浪费朝廷俸禄。我还是打算再读一年书,参加明年的春闱吧。”
裴清殊听了,不由意外地看向容漾。
世人皆知,一般做了驸马的人,都很难位极人臣,大多是挂着一些听着尊贵的闲职悠闲度日。
容漾既然决定了尚公主,现在还打算继续考科举,这不是在做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么?
四皇子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对于容二公子的选择,倒不觉得多么意外。
接下来两人就聊起最近在看什么书,该怎么准备会试了。
三人准备从花厅里出来的时候,容漾见裴清殊一个劲地瞅他,却不敢问他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地停住脚步,弯腰看向他说:“十二殿下想问我什么?”
不等裴清殊说出来,容漾便道:“是奇怪我为什么还要参加科考么?”
裴清殊重重地点头。
他现在觉得这位未来的二姐夫实在太聪明,也太难以捉摸了,他有点替自家的傻姐姐担心啊…
容二公子笑了笑,直起身道:“十二殿下可听说过左恩将军?”
裴清殊道:“当然。”
左恩将军是襄皇帝的哥哥,大齐有名的名将。当年贤王军和左家被污蔑谋反,最后正是左恩将军率领的军队拨乱反正,将女帝推上皇位,还保卫了大齐在西北的国土。
而那位左恩将军,同时也是大公主的驸马。
裴清殊好像明白了。
驸马能否建功立业,还要看皇帝是谁。若是皇帝有容人之量,驸马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那么这么看来…容二公子存的心思,恐怕的确是要扶四皇子上位了。
他和三皇子可没有那么亲近的关系。
第68章 解语
大年初二这天,傅煦和虎儿进了宫, 给裴清殊拜年。
裴清殊敏感地发现, 这两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别别扭扭的, 明显和平时的状态不大一样。
他让其他人、包括孙妈妈在内都退了出去, 只留他们两个在身边,这才问道:“你俩吵架了?”
“没有。”傅煦和虎儿异口同声地说。
“不对,肯定有事儿。”裴清殊笃定地说:“你们俩还想瞒着我不成?”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傅煦开口,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是大年初一,傅煦除了带虎儿去给傅家的亲戚们拜年之外,还和虎儿一起回了一趟孙家, 看看虎儿的舅舅舅妈, 给他们送了点年礼回去。
结果没想到, 虎儿的舅妈李氏见虎儿如今过上了富贵的生活,开始后悔当初没有把他留在家里。现在竟然说要让虎儿回家住,由她来照顾虎儿。
裴清殊不解地说:“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傅煦都气笑了:“她想让虎儿回家给她干活,然后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宫给您当伴读。真是异想天开!”
裴清殊听了也觉得挺生气的, 但是李氏他们毕竟是虎儿的亲人, 就问虎儿怎么想。
“我昨天也问他怎么想的,可是这孩子,一声不吭地想了半天,就是不说话。”傅煦向来持重,很少像今天这样露出着急的样子来,用胳膊肘推了推虎儿, “你倒是说句话啊?”
在裴清殊和傅煦催促的目光里,虎儿终于开口:“我不想回去。”
顿了顿,又坚定地说:“我要一直待在殿下身边。”
傅煦松了口气:“这就对了。你早点说这话不就好了,害我白白担心了一晚上!”
“我是在想…”虎儿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么笨,什么都不懂,要是能给殿下换一个聪明一点的伴读就好了。”
裴清殊听了这话,心里头像是被人撞了一下似的,特别难受:“虎子哥,你别这么说。这世上聪明的人有很多,但像你们俩这样实心实意地对我的人很难得。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这么想了,先生教过我们的,这叫妄自菲薄,对不对?”
虎儿憨厚地点点头。
把这两位小兄弟送走之后,裴清殊略感头痛地叹了口气。
孙家这几个难缠的亲戚,就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可是要处置他们吧,也得想个合适的法子。轻了不是,重了也不是。到底该怎么安置他们好呢?
裴清殊自己没经验,去淑妃那里请安的时候,就虚心向淑妃求教。
淑妃听完他的烦恼,竟然笑了:“多大点儿事啊,值得你这样为难?那两口子如今起了贪念,大多是她家男人没有个稳定的活计,一家子人都等着吃饭呢。看着虎儿这样光鲜,他们能不眼馋么?回头我就让人接他们到傅家的庄子里去做活。要是干的好呢,就当个小管事。待遇上肯定不会亏待了他们,不过,那个婆娘听起来不太老实,得签个卖身契才成。”
裴清殊听了,特别崇拜地看着淑妃。
他觉得淑妃简直就是万能的。
看着淑妃交待下人做事的样子,裴清殊心里头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要是将来,他能娶一个淑妃这样贤惠的媳妇就好了。心眼不多,还有能力,会管家。长相如何,倒是其次的,只要顺眼就可以了。
娶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回家,要是不会处理这些生活琐事的话,又有何用呢。到时候生活还不是一样鸡飞狗跳的。
可皇帝显然就不是这么想的。裴清殊也不明白,他的父皇怎么就喜欢俪妃、定妃这种性子比较独特的。越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就越是招皇帝喜欢。相反,太过顺从、娇俏的女子,反倒入不了皇帝的眼。
这可能就是女人太多了,贱得慌吧。
如果皇帝知道他的小十二在心里头这么想他,一定要被气得吐血。不过现在嘛,裴清殊什么都不说,就还是皇帝的小可爱。
这天皇帝去庆宁宫看完六皇子之后,又悄悄地来到了景行轩。裴清殊现在的棋艺有所进步,虽说还是不如皇帝,但起码能不输得那么难看了。
父子俩和平时一样,一边下棋,一边聊天。不过今天的皇帝,时不时地就会叹一口气,看起来明显有心事。
裴清殊放下一枚棋子,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父皇,您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么?”
皇帝摇摇头,将捏在手中的黑色棋子往棋盒里一丢,竟是没心情再下下去了:“刚才朕去看了看你六哥。他真是个好孩子,咳嗽成那个样子还在看书。只可惜,他的身子实在太弱了…”
裴清殊立马明白了,皇帝是在因为太后新年所说的那一番话而犯难呢。
他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只能避重就轻地说:“父皇,您也别太担心了。六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唉…”皇帝又是一叹,“话是这么说,可你皇祖母总催着朕立太子,立太子,还指名要立你六哥。朕不是不喜欢跃儿,只是如今,北有匈奴虎视眈眈,西有吐蕃蠢蠢欲动,朕实在不放心把国家交给一个身体羸弱的君主。你说说,又有谁能体谅朕心里的难处呢!”
听他这么说,裴清殊站在皇帝的角度上想想,发现还真是这样。
母亲不理解,后妃没法说,儿子们又是利益相关者…
做皇帝,还真是挺苦的啊。
尤其是一个没主见、还不得不做出决断的皇帝,心里就更难受了。
“那,大臣们怎么说呢?”裴清殊不想在皇帝面前过早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就把锅往外面推:“唔…我听先生说,父皇不是有一个内阁,里面有很多很厉害很厉害的阁老么?”
许是因为裴清殊尚且年幼,没有参加到夺嫡之争当中,皇帝对他说话很放心,也不藏着掖着:“阁臣们的意见不一。有人说立嫡,有人说立长,还有人说立贤…跟没说一样!”
裴清殊见皇帝十分头疼的模样,赶紧爬了起来,跑到对面去给皇上按摩太阳穴。他力道不大,可这份孝心,让皇帝忍不住面露微笑。
他拉住裴清殊的手,温和笑道:“好了,别揉了,怪累的。也是朕不好,不该跟你说这些烦心事的。我们殊儿不用想这么多,只要开开心心地长大就好了。”
裴清殊乖巧地说:“只要父皇开心,殊儿就开心。”
“你呀!”皇帝被他哄得心花怒放,“你这机灵样子,叫朕想起你令仪姐姐小的时候了。她小时候也惯爱这般躲在朕怀里撒娇,一眨眼都成大姑娘了,再过两年都要嫁人了。”
“两年?父皇不打算多留皇姐几年么?”
“她也不小了,寻常人家像她这么大出嫁的也不在少数。亲事都定了,等两年已经是极限了。”皇帝怕他舍不得令仪,便安慰他说:“放心,咱们不兴那些不许公主随意回宫的规矩。她若想回宫,宫门随时都为她敞开。”
说起规矩这两个字,裴清殊突然想起了四皇子和左大姑娘的事情。趁着皇帝脸上还带点笑意的时候,裴清殊大着胆子问道:“对了父皇,我听人说,宫里有个皇子不能娶左家女儿的规矩,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皇帝听了这话,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这是谁跟你说的?”
裴清殊露出怕怕的表情:“我也忘记是谁了,可能就是听宫人们说的吧…”
皇帝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裴清殊了,连忙挤出一个慈爱的笑脸来,拍拍他的手道:“别怕,父皇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其实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传下来的。”
裴清殊有些失望地说:“也就是说,只要是裴家的子孙,都不能娶左氏女子为妻了?侧妃也不行么?”
皇帝似乎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才道:“是这样的,左家不必送女子入宫选秀,这是襄皇帝自己留给左家的特权。至于皇子和宗亲们…朕记得宗亲之中,还是有人娶左家女孩儿的。像你九皇叔,就是在朕登基之后,娶了左氏女为续弦。只是皇子,好像就没有了。”
裴清殊想了想,似乎能够明白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想当皇帝的皇子,自然会避嫌,不会娶左家的女子。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为了避免麻烦,也不会优先选择娶左氏女。像四皇子这种,和左大姑娘产生了感情的纯属意外,属于极少数的特例。
皇帝见他问起这个问题,忍不住笑道:“怎么了,难不成我们家小殊儿看中了左家的小姑娘,想要让父皇给你赐婚么?”
“当然不是了!”裴清殊矢口否认,“殊儿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皇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其实朕觉着,左氏一族安分了这么多年,不像是会兴风作浪的样子。不过保险起见,天下的女子那么多,咱们还是娶别家的较为稳妥。”
裴清殊附和地点了点头。
“唉,等你长大就会明白,咱们男人啊,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是十分重要的。皇后要是能明事理一些,朕现在又何必如此纠结立谁呢!”
裴清殊见皇帝如此为难的样子,突然想起什么:“父皇,咱们大齐不是有一位‘国师’么?您要是拿不定主意的话,不妨让他帮您算一算呀?”
皇帝一怔:“你是说,公孙先生?”
裴清殊点点头。
其实他这么说是有私心的,因为他真的好想亲自见一见这个改变历史的人啊。
裴清殊本以为皇帝还要再犹豫一下,谁知皇帝突然一拍大腿,果断地说:“对啊!公孙先生在外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回京了!朕这就下密旨,请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裴清殊:打不过大哥,尊不过三哥,才不及六哥,那就努力做父皇的小天使吧~~~
第69章 怒火
开春的时候,慈安宫中传出太后卧床不起的消息。
大皇子闻讯后急急忙忙地从宫外赶了回来, 领着弟弟们一起去探望祖母。
都说“小儿子, 大孙子, 老太太的命根子”, 可太后对大皇子这个长孙却是淡淡的。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还不忘朝着六皇子招手,一个劲地叫着“跃儿”。
皇后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恨不得这小老太太早点咽气。
全贵妃和荣贵妃两个倒是面露担忧之色,起码看起来都是一副孝顺媳妇的模样。
“皇祖母,跃儿在这儿呢。”六皇子的病刚有些起色,这时候理应在房中静养, 见不得风的。可是一听说皇祖母病倒了, 六皇子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太后拉住六皇子的手之后, 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不少,看起来不那么难受了。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旁的皇帝一眼,又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徐徐道:“皇帝啊, 哀家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考虑清楚,为咱们大齐立下一位贤能的太子啊!”
“母后…”皇帝难受地说:“您别这么说,太医都说了,您只是刚换季不适应,一时染了风寒罢了, 不会有大碍的。您可别吓唬儿子啊!”
“皇帝!”太后见皇帝还是打算拖着她,气得忍不住大吼一声。可是喊完这两个字后,她就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无力地瘫倒在床上,虚弱地说:“你究竟打算拖哀家拖到什么时候,真要让哀家死不瞑目么…”
“儿子绝无此意!”要不是有这么多后妃和儿女在身边,皇帝都要给太后跪下了,“请母后放宽心,好好调养身体。儿子已经请公孙先生回京,商议立太子一事了,求母后再给儿子一些时间!”
太后摇摇头道:“不是哀家逼你,是哀家这身子,还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啊…唉…”
皇帝知道,太后接下来八成又要说六皇子如何如何出息,其他皇子如何如何不争气了。他怕别人听到会多想,就让皇后领着后妃和皇嗣们先行退下。
从慈安宫里出来之后,皇后一直摆着个臭脸,好像已经死了亲娘一般。一回到坤仪宫,她就忍不住大发脾气,将桌子上的茶杯全都扫落在地上。
“太后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口口声声催促皇上立太子,却只字不提睿儿,反而把老六拉到身边。她安的到底是什么心,当我们都是死人,看不出来吗!”
秦姑姑把不相干的下人都打发出去,关上门轻声劝道:“娘娘息怒…”
皇后充耳不闻,继续抱怨道:“那老六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贵嫔生的病秧子罢了,非嫡非长,凭什么立他做太子?难道就因为他是从小养在太后身边的吗?都是她的亲孙子,偏心也不带这么偏的呀!”
秦姑姑劝道:“娘娘先别急,太后到底是后宫妇人,皇上尚在,立储一事由不得她做主。”
皇后拧着眉道:“话虽如此,皇上的耳根子有多软,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是怕…”
“娘娘担心什么,奴婢晓得。只是皇上拖了这么久,都没有松口立六皇子为太子,就说明皇上心里也是知道废长立幼是不妥当的。”
秦姑姑这么说,本是想宽慰皇后,可皇后的表情还是十分凝重:“当年本宫若是没有小产,皇长子就应该是本宫的儿子!就算是本宫和那个孩子无缘吧,可要是没有敬妃和全妃的儿子在前头碍事,本宫的睿儿就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我们母子又何必像如今这样煎熬!”
“娘娘,奴婢和您说过多少次了,嫡长子不是这么算的。古时候都是以正室的第一个儿子作为嫡长子。所以咱们三殿下,就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您得把腰杆挺直了。”
皇后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敬妃的儿子如今出息,手下还带着几个兵,他能甘心看着自己的弟弟坐上太子之位么?”
“所以说啊,大皇子不愿看着咱们三皇子当太子,就更不会让六皇子压在自己头上了。”
皇后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的意思是…?”
秦姑姑低声笑道:“大皇子看着没心眼儿,可敬妃和全贵妃的花花肠子可多了去了。您说现在,太后一个劲儿地鼓动皇上立六皇子为太子,全妃她们能沉得住气,不对六皇子出手么?”
“如果全妃她们能先动手,省了本宫的力气,那自然是最好。可她们若是迟迟没有动作…”皇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那本宫就不得不心狠一回了。”
坤仪宫里,皇后和她的心腹商议着该如何对六皇子下黑手的时候,景行轩里,裴清殊正被七皇子拉着聊八卦。
“四哥这两天情绪又不好了。”七皇子趴在桌子上,像是怕被旁人听到一样低声说道:“他告了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以前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旷课的,打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这都不知道是第几回了。”
裴清殊下意识地为四皇子开脱:“大哥和二哥都成亲了,三哥也要出宫建府了,六哥又一直病着,可能是长华殿那边没有什么上课的氛围,四哥想自己温书,这样效率更高吧。”
七皇子摇摇头:“我看不像。你看咱们今天去慈安宫看皇祖母的时候,四哥不也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他肯定是心里有事儿,就是不告诉咱们。”
裴清殊觉得,能让四皇子神思不属的事情,只能是和他的婚事,或者和左大姑娘有关了。可是这件事情,他又不好和七皇子讲,只能暂且搪塞过去,尽量不让七皇子多想。
隔天去琼华宫请安的时候,裴清殊见到淑妃母女,闲聊时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四皇子的婚事。
“母妃,最近荣娘娘有没有给四哥说亲啊?三哥下个月就要大婚了,连二姐姐的婚事都定了,怎么着都该轮着四哥了吧?”
淑妃摇摇头道:“没听你荣娘娘说起过。今儿个我见她,她还在犯愁呢,说是你四哥倔得很,还想在宫里多读两年书,不急着娶妻生子。”
裴清殊心道,那就只能是左大姑娘的事情了。
令仪和七皇子挺像,都是小八卦精。因为有傅家这个显赫的外家,和一群小姐妹的缘故,令仪对京城贵族圈子的了解,比七皇子要深得多。
裴清殊便假装好奇地跟她打听左大姑娘的事情。
“你说左大姐姐么?听说她的病终于好了,这个月初从乡下庄子里回来了。”
“回来了?”裴清殊惊讶地说:“那她这次回来是…?”
令仪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回来成亲的啦!”
“成亲?!”裴清殊吓了一跳,“和谁?”
“当然是宋家表哥咯。要不是左姐姐这病,他们俩早该成了,指不定现在孩子都有了呢。”
裴清殊十分意外地看着令仪,忍不住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宋大公子今年都有十八了吧,怎么还没订婚么?”
令仪瞥了淑妃一眼,见她正坐在炕上绣荷包,没有注意到他们姐弟俩的谈话,就低下头,一脸兴奋地对裴清殊小声说道:“我这可是听人说的小道消息,你不许告诉别人哦!”
不等裴清殊点头,令仪就忍不住自己说了起来:“听说咱们这位表哥早就看上左姐姐了,当初让人提亲,也是他自己的意思。去年左姐姐生病之后,承恩公就亲自去了宋府,打算推掉这门亲事。姑姑和姑父虽然惋惜,但也答应了。谁知表哥却不依,非说要等左姐姐回来。承恩公让他别等,他也不应,还亲自去京郊跑了好几趟。说是去自己家的庄子里小住,但八成是去探望左姐姐了。我猜啊,肯定是表哥尽心竭力地照顾左姐姐,感动了老天爷,把她的病治好了,所以左姐姐才能回来和他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