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现在作为宫廷禁军统领,没事儿就在裴清殊门外瞎转悠。听说今天老四会来之后,他一早就在外面等着了。不过老四一来,他就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也不跟老四打招呼。等老四走了,他才进来找裴清殊说话。
“四哥走了?”
裴清殊正在处理奏章,见老七进来,只是飞快地瞄了他一眼,手上的笔也没停,一边写一边“嗯”了一声。
老七松了口气,问裴清殊:“臣能坐下喝口水不?”
裴清殊敷衍地答应了一声:“嗯。”
老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做了个鬼脸——他感觉裴清殊现在的皇帝架子越来越大了。不过,配上他这张无可挑剔的脸,老七竟然觉得这画面十分赏心悦目,有种说不出的高贵气质。
“皇上,您打算给四哥安排个什么差事啊?”喝完水之后,老七挠挠头发,想想都替裴清殊发愁,“四哥可是文臣,您要是把他放在身边,岂不是要让他和宋池对上了?”
那场面,老七想想都觉得脑壳疼。
第19章
“朕当然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裴清殊写完最后一笔之后,终于放下笔,看向老七,“朕想过了,四哥性格执拗,不知变通,这是劣势,但也可以说是优势。如果让他去查贪腐的话,想来会起到很好的效果。”
老七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以四哥现在的名声…再让他去查别人,人家能信服他么?”
“那就要看他自己有没有本事了。”裴清殊轻轻一笑,“如果他做不下去的话,后路朕也替他想好了——他在工部那会儿,不是带着你们改进了不少新型武器吗?让他关起门来做那个也成。”
老七这才点点头道:“皇上英明!”
裴清殊看老七这个样子,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打算就这么和四哥一直僵着?”
要知道老七打小就是四皇子的跟屁虫,裴清殊还是后加入他们的。
比起裴清殊,七皇子才是和老四关系最好的兄弟。
可是自打出了左氏那件事之后,老七就彻底恼了老四。除了在老四被囚禁在府里的那会儿,他去帮过几次忙之外,之后两人几乎都没什么来往了。
老七咬了咬牙,眼睛看向别处:“谁让他…谁让他执迷不悟的!皇上怕是还不知道吧,他去年还试图找左三公子帮忙,想要见左氏一面呢!”
当年四皇子和左大姑娘在婚前能够互相看对眼,左三公子可谓“功不可没”。
不过在四皇子和左氏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之后,左三公子就再也不敢像年少时那样,帮四皇子传递什么书信,或是传话了。
裴清殊颇有几分好奇地问道:“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过去因为四哥和左三常在一起的缘故…我和左三公子的关系也还算不错,是他跟我说的。他还让我帮着劝劝四哥,让他别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了,人家左大姐姐根本就不想见他!”
“那你劝了么?”
“四哥为了一个女人,都快疯了!”老七有几分烦躁地说道:“连荣娘娘都劝不动他,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裴清殊喝了口手边的温茶,淡淡地说道:“当年你对七嫂,不也是思之如狂么?”
老七摇摇头道:“那不一样。发乎情,止乎礼。如果她当真另嫁他人,我绝不会像四哥那样执着。”
裴清殊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
“依我看,四哥现在完全是陷入了自以为是的深情当中,殊不知他把人家害得有多惨!他以为左大姐姐喜欢过他,就得像他那样喜欢一辈子吗?真是可笑!”老七越说越生气,“但是他这个人就是太固执了,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还以为是左家人不让他们见面呢!现在恐怕只有左大姐姐亲口拒绝他,他能明白过来了。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他们两个怎么可能见面呢?”
裴清殊没想到,他这个七哥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没想到在感情方面看得还挺透彻。
“好了好了,不说他们的事情了。朕让你和陆星野他们清查禁军和御前侍卫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过去和苏家、叶家有关系的人,都被我们给揪了出来。现在禁军里不敢说一干二净,但也是八九不离十啦。”
裴清殊却还是不够满意:“八、九不离十还不够,还得继续查下去,直到确保禁军里都是我们的人才可以。不光是叶家和苏家的余党,其他家族、甚至是别国安下的钉子,也都要挖出来才行。”
“皇上说的是。”说起正事,老七便收起自己的情绪,正色说道:“禁军关系到皇上的安危,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臣能力有限,不过陆星野的眼光很毒,一挖一个准儿,皇上就放心吧。”
裴清殊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小悦子进来通传,说是公孙明公孙大人、赵虎赵将军求见。
老七一听说裴清殊的两个伴读来了,便站起来说:“那臣就先告退了。”
裴清殊“嗯”了一声,也没拦着他。其实对于老七,裴清殊是完全信得过的。就是公孙明他们和老七不像跟裴清殊那么熟悉,有别人在的话,他们说话可能没有那么放得开,需要顾忌很多东西。
公孙明和赵虎进来之后刚要行礼,裴清殊便打断他们说:“别多礼了,朕下午还要去军中巡视,时间有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公孙明笑道:“皇上,臣今日收到阿煦的信,说是他们已经在返京的路上了,您应当已经知道了吧?”
“有吗?”裴清殊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朕怎么并不知情?”
说着他便看向一旁的福贵。
傅煦和老九这回出去是钦差,所以他们寄回来的所有信件都会不通过通政司或是内阁,而是直接送到裴清殊的手上。
之前傅煦和老九写来的信,就都是直接送来乾元殿,由福贵呈交给裴清殊的。
福贵连忙说道:“启禀皇上,乾元殿近日并没有收到简郡王或是傅大人的信啊!”
公孙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皇上,该不会是他们的信,被人给劫了吧?”
按理来说,傅煦给裴清殊写的信都是以每日三百里的速度传送的。如果是比较紧急的信件,还会四百里、六百里、甚至八百里加急,怎么着都该比写给公孙明的信收到的要快。绝对没有公孙明都已经收到信了,裴清殊还没有拿到的道理。
肯定是出事了。
这样的事情,从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延和二十五年,裴清殊陪太上皇南巡的时候,他写给四皇子的信,就先后被人拦截了两次。
裴清殊当机立断,立马对赵虎吩咐道:“虎子,你带上璇玑堂的人,另外从禁军里调一百精兵,速去迎接九哥和阿煦回京。”
“是!”赵虎知道情况紧急,也不拖泥带水,立马领命而去。
虽说信件丢失,并不意味着傅煦他们一定有性命之忧,但裴清殊他们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怪他们小题大做,主要是这回老九和傅煦出去是去查税收问题的,本来就很危险。保险起见,宁可让赵虎白跑这一趟,也不能对老九和傅煦置之不顾。
赵虎离开之后,公孙明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可裴清殊问他有什么事的时候,公孙明却不肯说,而是告退了。
裴清殊也没放在心上,听小悦子进来通传,说是容大人到了之后,裴清殊便换上一身外出的衣裳,出发去军中了。
小悦子口中的容大人,是裴清殊的二姐夫容漾。他与宋大公子宋池是同一年的进士。宋池是榜眼,容漾则以出色的容貌,成为延和十五年的探花郎。
身为“京城四公子”之一的容漾,本是前途似锦。但他为了迎娶裴清殊的姐姐令仪公主,间接地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大齐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尚公主者,皆不得重用。主要是一般的皇帝,都会忌惮外戚,生怕养大了驸马的心,会起不臣之心。
不过裴清殊是个例外。在他登基后不久,就将容漾连晋多级,封为从二品兵部侍郎。
除了容漾在他夺嫡的时候没少出力的因素之外,裴清殊也是真心看中了容漾的能力,不想因为他是驸马,就埋没了容漾的才华。
容漾虽然是一介书生,但他有过随军出征、在军中任参议的经验。所以现任兵部尚书、裴清殊的九皇叔礼亲王,对容漾十分倚重。
容漾也没有辜负裴清殊和礼亲王的信任,在裴清殊登基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他从京军入手,着重于整顿五军营、神机营、神枢营这三大营的军风。
容漾这个人平日里看着随和,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他在办公的时候,对人对事的要求都极其严格。
每回他去三大营督查之前,三大营的指挥使们提前好几个晚上就开始睡不着觉,生怕又要被这个容二整。
就连容漾的亲大哥,神机营指挥使容潭也不例外。
他这个弟弟现在可是天子近臣,容潭知道,自己惹不起的。
不过容漾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让三大营看起来都比较像样子之后,才请裴清殊这个皇帝去军中巡视,也算是给他们留面子了。
对此,三大营的指挥使们都是心存感激的。
大齐的京军在裴清殊登基之初,共有二十万人。这个数字不是实数,而是虚数。
裴清殊想知道大齐实际上的战斗力有多少,就让容漾替他去统计了一下。最终得出的结果是,三大营当中规模最大、号称有十万人马的五军营,实际上有八万人。
神机营号称有三万人,实际上只有一万多人。
神枢营说是有七万人,实际上有六万人,都比从前的官方数字要少。
不过差距不算特别大,都还在裴清殊的接受范围之内。
第20章
除了京军之外,大齐的主要兵马还有河北驻军六万人,西北驻军七万人,南疆驻军十万人,以及山东、河南、江宁驻军各三万人。
但事实上,除了京军和定期被拉到京城操练的河北驻军之外,大部分的军队兵力都很弱,还要承担起守卫地方的责任,所以在战时是指望不上的。
南疆驻军看起来人数众多,也算是兵强马壮,可他们曾经参与过延和二十四年的三皇子谋逆一案,所以基本上可以说是不可用了。
对于南疆驻军,太上皇其实一直都是防着的,却又想不出一个很好的办法来解决。
现在这些问题,就都落到裴清殊的头上了。
因为三大营占地面积都很大,裴清殊一天巡视不过来,所以今天下午他只会去神机营,等过几天他再抽空去看神枢营和五军营。
去往神机营的路上,裴清殊一个人坐着也是无聊,就把容漾叫了过来,君臣两个随意说说话。
“朕都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令仪皇姐了。”令仪是容漾的妻子,也是傅太后唯一的女儿。她和裴清殊虽然不是同母所出,但向来十分要好,“她最近还好吧?”
“谢皇上关心,长公主一切都好。”容漾温润地笑道:“就是烁儿顽皮,免不得要叫臣和公主多操几分心罢了。”
“是吗?但他哥哥炽儿,可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呢。”
令仪和容漾有两个儿子,裴清殊比较熟悉的是长子容炽。那时候裴清殊还没领差事,还没有出宫建府,所以有时间陪自己的外甥。等到容烁出生之后,裴清殊就开始忙起来了,和他相处的时间自然就不多了。
容漾笑道:“虽然公主不肯承认,但臣觉得,烁儿的性子要像公主多一些。”
裴清殊一听,就忍不住笑了:“是啊,二皇姐出嫁之前,那可是宫里的小霸王一个。她还不许别人说,尤其是不许跟你说——你也知道,二皇姐向来喜欢你。”
容漾笑笑不说话,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回头叫皇姐有空的时候,领着炽儿和烁儿进宫,一起去母后那里坐一坐吧。”
不说还不觉得,一说起来,裴清殊就发现自己这个皇帝当的,似乎有些疏忽自己的家人了。
当年傅太后把他从冷宫里领出来的最初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长大之后有出息了,能帮扶令仪这个姐姐吗?
虽说现在傅太后已经把他当成了亲生儿子,对他早就没有这样那样的要求了,但裴清殊还是觉得,做人不能忘本。
容漾听了,自是含笑说好。

神机营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主要负责操练各种各样的火器。
假如战争爆发,神机营的将士们就会冲在最前线,与五军营的步兵、神枢营的骑兵共同迎敌。
裴清殊这次来巡视,先是参观了神机营的几样主要火器,包括火铳、霹雳炮和大连珠炮等等。
由容潭安排的炮兵将这几样火器分别演示了一番之后,裴清殊对这些火器的威力还是较为满意的。
如果是太上皇的话,这个时候或许会非常高兴地夸奖容潭一番,甚至奖赏整个神机营。
不过裴清殊却是十分犀利地问道:“现在神机营里像这样的火器,分别有多少?”
“这…”容潭颇有几分为难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向他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可站在裴清殊身侧的容漾却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而是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一样。
容潭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了裴清殊几个数字。
他没有欺君的胆子,只能照实了说。
裴清殊神色不变,只是微微挑眉,看向容潭:“怎么会这么少?”
“回皇上的话,臣等真的已经尽力了!只是我们能申请下来的经费有限,不仅神机营这么多兵士要吃饭,维护既有的兵器也要花不少银子啊!”
说到底,还是一个“钱”字。
裴清殊知道他们经费有限是事实,这一点他能够理解。但也不能因此,就把这件事情这么轻轻放过了。
“神机营本就是以操练火器为主的部队,既然现在没有那么多火器,那神机营也就不需要这么多人了。”
容潭闻言不由大惊:“皇上这是想要…裁军吗?”
“嗯。”裴清殊应了一声,看向一旁的容漾,“静之,上回你说神机营现在一共有多少士兵?”
容漾不假思索地回答:“回皇上,共有一万六千八百六十四人。”
裴清殊点点头,看向容潭:“以现在神机营的火器装备,一万人绰绰有余。朕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去做这件事。两个月之后,朕要看到一支精锐部队,而不是养着一群闲人。”
“皇上,这…”
容潭本以为新帝继位,如果想做一番事业的话,一定是要扩大军队的规模的,却没想到裴清殊竟然想要裁军。
其实裴清殊说的没错,现在神机营里的确是养了一些起不上什么作用的“闲兵”。但那些人大多是贵族子弟,是家里人找了关系送进来领津贴、混资历的。如果真的要把他们都裁出去的话,容潭这一回肯定要得罪不少人。
所以容潭才会露出如此为难的模样。
可这些话,他又不能和裴清殊直说。
容潭没办法,只能轻轻地扯了扯自家弟弟的衣袖,心想着容漾这一回总不能装作看不见他了吧。
谁知容漾看了他一眼之后,竟道:“皇上所言甚是。既然现在火器有限,很多人都碰不到火器,那么他们留在神机营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择优选择士兵,留下其中能力较强者。”
裴清殊点点头道:“没错,他们要么就凭本事留下,要么就回家种地。总之朝廷的军粮,绝对不养闲人。慎之,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容潭见皇帝说得如此笃定,自家弟弟也没有替他说话的意思,只能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神机营裁军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好似一块巨石陡然间落入平静的水面一样,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说神机营的那些勋贵子弟瑟瑟发抖,就连五军营、神枢营的士兵们也都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他们。
但裁军的计划裴清殊早已有之,不是别人说几句闲话就能够改变的,轮到五军营和神枢营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作为一个皇帝,还是一个明知道难免要和外族打仗的皇帝,裴清殊当然想扩大大齐军队的规模。
只是现在朝廷经费有限,裴清殊想把每一分钱花在刀刃上。
而且要提高大齐军队的整体战斗力的话,就必须要先把里头的老弱病残剔除出去。只有这样,大齐的京军才有可能成为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接下来的几天,裴清殊又分别视察了五军营和神枢营。
五军营指挥使是裴清殊的大哥毅亲王,神枢营指挥使则是裴清殊的表哥,傅太后的大侄子傅然。
这两人都算是裴清殊的心腹,在裴清殊夺嫡时都曾出过力的。比起神机营指挥使容潭,关于裴清殊裁军、强军的计划,毅亲王和傅然他们早就心中有数。所以他们俩并不像容潭那么纠结,在接到圣旨之后就立即开始着手操作了。
当然,裴清殊想要精简三大营,除了三大营指挥使之外,京军都督卫国公也在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裴清殊身为皇帝,日理万机,不可能经常盯着三大营那边。如果在裁军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他需要有一个人去统筹安排,这个人自然就是卫国公了。
说起卫国公,他现在可以说是大齐地位最高的高级官员之一了。
京军都督位列正一品,是三大营的统帅,位高权重。除此之外,卫国公还是大齐开国元勋的后裔,身份尊贵。
现在京城里头,人人都想巴结卫国公,想和卫国公府联姻。
只可惜卫国公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个出嫁多年的女儿,和一个还不到一周岁的小儿子,别人就是想和卫国公府联姻都没有机会。
倒是有人想给卫国公送几个貌美的妾室,只可惜卫国公的继室夫人慕氏本就是年轻貌美,又把卫国公管得服服帖帖的。在她生下儿子之后,卫国公简直是把慕氏捧在了手心里,眼中根本就没有别的女人了。所以那些想给卫国公送女人的,也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生怕讨好卫国公不成,又因此而得罪了卫国公夫人。
此时此刻,这位大齐最年轻的国公夫人,正抱着自己十个月大的小儿子,坐在钟娴妃的寝宫里。
第21章
除了慕氏之外,钟娴妃的表姐左三姑娘也在。
卫国公夫人慕氏,是西北驻军首领慕老将军唯一的孙女。
她是在京城出生的,在京城里长到七八岁,直到父亲去世,才被慕老将军接去西北。
而慕家因为和左家有旧的缘故,慕氏从小就和同龄的左三姑娘玩得很好。
就是在那个时候,慕氏通过左三姑娘认识了钟氏。
三人打小就认识,也算是手帕交了。
慕家三代单传,到了慕氏这一代,已是要绝后了。所以在慕氏刚刚回到京城的时候,她的日子非常不好过,根本就没有人把她当成正儿八经的世家贵女对待,走在哪里都会被人忽略。
而左三姑娘那个时候因为四皇子和她姐姐的事情,也是自顾不暇,实在帮不上慕氏什么。
慕氏不甘心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过完一辈子,所以她干脆一咬牙,让家里同意了卫国公府的提亲,嫁给了已经五十岁的卫国公。
而那一年,慕氏才十八岁。
卫国公的年纪虽然不小了,但卫国公既无父母,又无子女在府中,慕氏一嫁过去就是当家夫人,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和同龄的女子相比,除了嫁给皇子的王妃之外,没有谁比她嫁的更好了。所以不管外人怎么说,慕氏对自己的这桩婚事都非常满意。
卫国公的独子,在几年前因为意外去世了。自打嫁人以来,慕氏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尽快生一个儿子。
在钟氏的父亲钟太医的帮助下,慕氏很快就怀上了身孕,并于今年二月初产下一子。
卫国公老来得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现在简直把他们娘俩当成眼珠子疼。
慕氏在卫国公府的地位,也再无人可以撼动。
和前年她刚回京时,无人问津的情况相比,现在每日邀请慕氏参加宴会的帖子都能堆成一座小山,可慕氏还不稀罕去了。
“你现在可是难请了。”钟娴妃看着慕氏,带着一丝调笑的意味说道:“前儿个我还听人说呢,定国公家的老太太七十大寿,你说不舒服就不去了,结果第二天又跑去天香楼看戏,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你说说你,可不是招人恨呢么!”
慕氏浑不在意地笑道:“管他们呢!我最烦的就是定国公府的人了,仗着自己家中出过几朝皇后,鼻孔朝天,谁都瞧不起,也不想想他们谢家现在还有几人在朝为官!真当自己现在还是大齐第一世家呢?”
许是因为在西北军中呆过十年的原因,慕氏向来快言快语,与京中贵女们的行事风格颇有不同。
左三姑娘听了,不禁有几分无奈地说道:“云霏妹妹慎言啊。不管怎么说,定国公府在朝中还是有些分量的。不然太上皇的元皇后朱氏,也不会选择让谢氏女做三皇子妃。”
“可别提那位三皇子妃了,我最纳闷的就是这个!你们说这谢家人怎么还敢这么狂呢?”慕氏一脸不解地说道:“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当初三皇子谋逆,兵败身亡的时候,身边搂的可是太上皇的安妃!安妃是什么人呐?那可是朱皇后的堂妹,三皇子的小姨!三皇子宁可乱、伦,都不愿意碰他们谢家的女儿,你们说丢不丢脸?”
虽说太上皇当时极力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可还是被好多人给知道了。
三皇子妃谢氏也在羞愤之下,选择了自尽。
这件事情,钟娴妃和左三姑娘自然都是知道的。
左三姑娘叹了口气道:“是丢脸不假,但要说起来,这件事情,三皇子妃也是受到了无妄之灾。”
“现在皇上纳谢家的女儿为妃,多少也有些补偿谢家的意思吧。”想起出自谢家的那位嫡女嘉贵嫔,钟娴妃不由目光一暗,“那个嘉贵嫔,不知两位姐姐见过没有。她可是不一般呢。”
慕氏听了,不由露出十分好奇的目光:“哦?能让娴妃娘娘说是不一般的人物,我倒是想会一会了。”
左三姑娘见慕氏这个样子,忍不住笑着拉了她一把:“你呀,都是做娘亲的人了,也不见比从前温柔几分,还是像个小霸王一样,逮着谁都想‘会一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跟人家比武呢!”
慕氏掂了掂怀里的大胖儿子,换了一个坐姿,微微抬起下巴道:“我就是看他们谢家人不顺眼嘛!”说着她又好奇地看向娴妃,“娴妃娘娘,那个什么嘉贵嫔,真的很厉害吗?我也没听说皇上特别宠爱她啊?”
娴妃慢条斯理地说道:“皇上现在刚刚登基不久,一门心思扑在前朝政务上,花在后宫的时间不多,所以还显露不出来什么。但依我所见,论出身,论才貌,论智谋,嘉贵嫔在后宫里都是顶尖的。她冒出头来,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左三姑娘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就是一揪。
她现在倒是有些庆幸,裴清殊当年没有接受自己了——裴清殊这后宫,已经算是历朝皇帝当中比较简单的了。但左三姑娘光是听钟娴妃这么一说,就禁不住感到心惊胆战。
住在这样一个暗潮汹涌、充满着各种各样算计的地方,后妃们每日该是得有多么难熬啊?
左三姑娘是真心佩服钟氏,竟然能在后宫这么复杂的地方,还活得那么舒服自在。
三姐妹话说到一半,慕氏的儿子突然尿了。慕氏赶紧起身,让人把他抱了下去换衣裳。
虽说她们三个是手帕交,但钟娴妃和左三姑娘才是从小一起长大、没有分开过的表姐妹,关系自然要更为要好。
慕氏走后,许多刚才不方便说的话,左三姑娘就敢说了。
左三姑娘环视了周围一圈之后,回过头看向钟娴妃:“妙珠,这襄乐宫住着还算舒服吗?”
钟娴妃点点头道:“挺好的,很大,构造又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