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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氏见到她的表情,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了:“你是觉得,我应该恨你的,是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左逍若是再否认,未免也太过虚伪。她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我的确恨过你。毕竟那个时候,四爷他那么风光,我还一度妄想过,以为自己能成为太子妃,甚至…”提起过去那段风光的日子,庞氏笑着摇了摇头,“后来知道了你们的事情之后,我是真的很难受,觉得很丢脸,甚至想过去死。可是我不能。我还有孩子,我不能那么懦弱…”
左逍心里不大好受地说:“是我对不起你。”
“不,不怪你。虽然我怨过你,但我知道,你也是个可怜人。”
左逍不知这话该怎么接。
庞氏神色复杂地说道:“连我都知道,宋池宋大人当年可是京城四公子之首。与他这样的人中龙凤朝夕相处过之后,你怕是很难不动心吧?只可惜…”庞氏说着,不由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我在宁国公府的筵席上见到了贺氏。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恪靖侯府过得很好。我听人说,现在就连淮阳那个老太婆都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你和宋大人…可惜了。”
左逍实在不想听她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都过去吧。”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庞氏看着左逍的脸色,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便赶忙顺着左逍的话转移了话题,“以前四爷还在,所以一直让敬安跟在我身边。现在…四爷已经走了三年了,敬安也自己领了差事,娶了媳妇。要按我的意思,县主以后不如便和敬安他们一同生活。虽说继承爵位的是敬霄,不过王爷的产业,我也不会短了敬安的那份。”
左逍意外地看向庞氏。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虽说她养了敬安十多年,可敬安毕竟不是庞氏的亲生儿子。现在敬安成年了,独立了,裴钦墨也不在了,庞氏的确是没必要再强行和敬安生活在一起,图什么贤惠的虚名了。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何不让自己活得痛快一些呢?
于是左逍不再同她客气:“您这么说,我心里着实感激,只是不知敬安怎么想。”
庞氏笑道:“我自然是和他说好了的,不然也不会这样擅作主张,冒冒失失地跑来见你。”
“那就好。”左逍心里的这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不过,如果我出席安儿婚礼的话…到时候我们恐怕又要受人非议了。”
庞氏笑了笑,温柔和善的脸上,是过去数十年从未有过的坚毅:“我不怕,县主你呢?”
左逍突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那我也不怕。”
…
如同左逍预料当中的那样,当她和庞氏同时坐在“高堂”的位置上时,宾客们不禁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不过左逍和庞氏两个都像没听见、没看见一样,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这对新人的拜礼。
婚礼结束后的几日之内,还有人把这件事当成新鲜故事到处说。等过了小半个月之后,也就没什么人再提起了。
敬安成婚之后,果然按照庞氏所说,和婉云一起搬了出来,单独住在了一处裴钦墨留下的院子里。
不过,左逍并没有跟着去。
她觉得现在这样,和姑姑、妹妹一起生活的感觉挺好。
儿子、儿媳只要偶尔能来看看她,她就已经十分知足了。
这日婉云刚走之后不久,左三姑娘边嗑瓜子,边对姐姐说道:“姐姐苦了这半辈子,现在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左逍看着婉云的背影说道:“我倒没什么,就是安儿他能得偿所愿,我心里真替他高兴。”
左三姑娘闻言,嗑瓜子的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这么多人…总要有人是幸福的吧。”
左逍不禁有几分诧异地看向妹妹:“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我很幸福。”左三姑娘笑嘻嘻道:“虽然本姑娘还年轻得很,不过安儿和云儿可都说了,将来等我老了,他们会把我这个姨妈当成亲生母亲一般孝敬。”
“你啊。”左逍笑道:“行了,别在我这儿贫了。不是还要进宫面圣吗?可别误了时辰。”
“啊,对!”左三姑娘赶紧放下手中的瓜子站了起来,匆匆地跑到后头换衣服去了。
左三来到乾元殿外的时候,裴清殊刚好从外面回来。
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两人之间也算是十分熟稔了。左三姑娘请完安之后,便问候似的问了一句:“皇上刚打外头回来呀?”
这句话听着是一句废话,其实她不过就是想问问裴清殊刚才干嘛去了,但又不敢直接打听皇帝的行踪罢了。
裴清殊听了,也没刻意瞒着她:“嗯,朕去了太上皇那里一趟。”
左三姑娘见裴清殊的脸色好像不大好看,就没有再多嘴追问。
进殿之后,她便说起了正事:“自打雍定五年实行新政、放宽寡妇、和离者再嫁要求以来,大齐的婚配率一直稳步提升,并没有因为大龄女子不嫁人便有所下降。皇上,不知您觉着,是不是时候实行第二条新政了?”
裴清殊记得很清楚:“你是说,允许女子自立门户?”
左三点了点头:“拿我们左家举例来说吧。虽说我现在和姑姑、姐姐住在一起,家里并没有男丁,也并没有人强制要求我们做什么,可我的户籍现在还在父亲那里,想要出京办事非常不便。姑姑和姐姐的户籍就更奇怪了,竟然还留在礼亲王府和恪靖侯府,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的确是很不方便。”裴清殊点点头道:“像你这样未婚的女子也就罢了,已经和离者若是还要去前夫家中索求户籍册的话,未免也太过尴尬了。”
左三姑娘哭笑不得地说:“皇上,什么叫我这样未婚的女子也就罢了啊?您可不带这样区别对待的。”
“朕不是那个意思。”裴清殊无奈地笑了笑,“行了,这件事情,朕也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等明日一早,朕就交给户部的人去做。”
左三姑娘欣喜道:“多谢皇上!那臣女接下来是不是就可以准备筹办女学的事情了?”
说来奇怪,不知是不是因为从未嫁过人的缘故,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左三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还跟年轻小姑娘一样,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光彩。
裴清殊欣赏地点了点头:“去吧。办得好了,朕就封你为县主。至于封号嘛…容朕再想想。”
虽说左三根本没把什么权力地位放在眼里,不过县主的封号不得白不得,听了裴清殊这话,她还是一脸高兴地说道:“那臣女便提前谢过皇上恩典了!”
第151章
就像当初大齐第一所正式的官办武学是在京城诞生的一样,左三姑娘主办的女学, 也是率先在长安城开办。
名字十分直接易懂, 就叫“华文女子书院”。
山长、也就是负责人乃是公孙明的母亲公孙夫人。不过实际上负责运营的是书院的监院, 也就是左三姑娘左遥。
她们这座女子书院不教《女诫》也不教《女则》, 而是像为男子启蒙一样,正儿八经地教书。
下午的时候,学生们可以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中选一到两样,算作“辅修”。
因为只是试营,左遥并没有一下子招收太多的学生,第一批只招了十个人。
这十个姑娘基本都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不过她们父兄的职位都不是很高, 大多在京城没有根基, 上不了世家大族的那种家学, 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了左三姑娘这里。
十个女孩儿从七岁到十三岁不等,被按照原有的基础分成了两个不同的班级。
虽说左三姑娘不觉得男女大防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过她记着裴清殊和公孙夫人的叮嘱,凡事不可太过激进, 盲目追求“一步登天”, 所以目前书院里的先生,都还是女子。
除了左三姑娘本人之外,她还请来了陈起的妹妹、钟悦的夫人陈弗,还有另外两个过去在华文书社时就给她做事的女子做先生。
公孙夫人年纪大了,不过她偶尔也会来给孩子们上几节课。
因为有她们这些“名人” 在的缘故,带着自家姑娘前来报名的家长还真不在少数。
现在的这十个孩子, 都是左三姑娘和公孙夫人亲自了解过背景、面试过后才录取的。
不过,书院的招生看似顺利的背后,还隐藏着许多潜在的危机。
比如有一些思想陈旧之人,认为女子读书之后就会变得不安分,于是便在各种场合痛骂左三姑娘,说她自己“抛头露面”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想鼓动好人家的小姑娘和她一起胡闹,简直“有伤风化”。
左三姑娘和那人无冤无仇,却被他这般辱骂,正常来说这应该是很没道理的事情才对。
可不说远的,就说京城里头,像这样想的人就不在少数。
而且这些反对开办女学的人还不仅仅是男人,许多女人反对得甚至比男人还要厉害。
对于这些骂声,左三姑娘自己倒是已经习惯了。
不过她有些担心连累陈弗她们,还专门找这几个女先生谈了谈心。
好在她们这些人不愧是左三姑娘精挑细选出来的,没有一个人惧怕外头的风言风语。
左三姑娘感到欣慰的同时,自掏腰包给她们一人雇了两个护卫,以免有些疯子或是心怀不轨之人对她们造成什么伤害。
这种事情,左三姑娘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还好她的自保意识一直都很强,根本不给那些小人机会。
至于书院的孩子们,左三姑娘也是一早就提前和他们家里人说好了,上下学必须有人接送,且接走孩子之人必须经过书院的先生亲自确认才行。
如此小心经营,短时间内才没有出什么乱子。
不过围绕左三的流言蜚语,现在比从前只多不少。以前人们只会鄙视地说她是“老姑娘”,现在更难听的字眼也会往她身上招呼。
左三姑娘虽然不是朝廷命官,不过她承办女学的事情,还是被人参到了裴清殊这里来。
他们的意思大概就是,左遥所为有伤风化,但此事并非自己职责范围之内,又碍于承恩公之故,无法亲自砸烂左遥的什么狗屁书院,所以只能来请皇上圣断。
裴清殊看完之后,凉凉地勾了一下唇角,起身对近侍说道:“朕去看看父皇。”
打从春天起,太上皇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裴清殊本以为太上皇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没想到他这一病,就一直缠绵病榻,始终都没有好起来。
裴清殊来到永寿宫的时候,林太后不知到哪里去了。他的长女婉晴正跪坐在床边的踏脚上,亲自喂太上皇喝药。
见到裴清殊来了,婉晴才放下手中的药碗,向裴清殊行礼。
婉晴今年虚岁已经十一了,像裴清殊一样,个子长得挺高,站起来已经快到裴清殊的胸口。
裴清殊扶她起来,然后走到太上皇塌边来,柔声问道:“让儿子来喂您吧?”
“不要不要!”太上皇一直对裴清殊这个小儿子颇为疼爱,不过有大孙女在旁边做对比,他瞬间便嫌弃起儿子来了,“让晴姐儿来。”
裴清殊见自己被太上皇拒绝地这样干脆,也只能让婉晴继续给太上皇喂药。
等太上皇用完了药,裴清殊便让婉晴先下去,自己好单独和太上皇说几句话。
看着太上皇蜡黄的脸色,裴清殊建议道:“父皇,您这病拖了这么久都没好,儿子实在放心不下。给娴贵妃治病的那位薛神医医术高明,不如让他来给您看看吧?”
太上皇转过头咳嗽了两声后,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裴清殊听了,心里顿时一慌:“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
“父皇老了,不中用啦。”太上皇说着,竟然还微笑起来,“其实父皇心里一直觉得,当年楚文君说得没有错——朕的寿命应该止于二十八年才对。是父皇执意要退位,把这万里江山交给了你,才能苟活至今…”
“父皇,您别说这样的话,儿子听着心里怪难受的。”虽说这么多年来,裴清殊和太上皇这对父子之间也曾有过一些不愉快,不过总的来说,裴清殊还是很在乎他这个父亲的。
太上皇摇摇头道:“你都快三十的人啦,又不是晴姐儿,小孩子一个,还得父皇哄着。父皇现在告诉你,是想让你做好准备…还有就是,想要选秀的话,赶紧选,现在就选,不然父皇还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父皇!”裴清殊真是不知说他什么是好,“现在朝中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儿子哪有心思选秀?”
“唉,殊儿啊…”太上皇长叹一声,“你是个好皇帝,是个比父皇好百倍、千倍的好皇帝…也是个好儿子,好哥哥。”
裴清殊一听,就明白了太上皇的意思:“您是想让我照顾母后,还有十四和乐仪?”
见自己的小心思轻易被裴清殊看穿,太上皇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裴清殊心里莫名发酸:“这些都是儿子该做的,您就是不说,儿子也不会亏待了他们。只是父皇…您的病还没严重到了那个地步,别说这种话让儿子难受了,成吗?”
“你啊,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太上皇笑了笑,宠溺地摇了摇头。
裴清殊表面上也在笑,可嘴唇却不禁微微颤抖。
不管他是多大的人了,生老病死,都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情啊…
…
探望完太上皇之后,裴清殊并没有立即离开永寿宫,而是去了婉晴所在的房间一趟。
他去的时候,婉晴正在做女红。见裴清殊来了,她便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笑眯眯地和裴清殊打招呼:“您和皇爷爷说完话了?”
裴清殊点点头,随手捡起女儿的绣品看了看,夸奖道:“不错,图案生动,针脚细密,看来你在这上头花了不少功夫。”
婉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让父皇见笑了。”
裴清殊沉默了一下,虽然有点不好开口、还但是不得不开口:“父皇没让你回慧曜楼读书,而是留在永寿宫跟着祖父祖母一起生活,你可觉得委屈?”
婉晴闻言连忙摇了摇头:“不委屈!毕竟当初…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情。战乱发生的时候,父皇还记得晴儿,接晴儿回京,之后也没赶晴儿走,女儿已经很感激了!”
裴清殊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女儿,从外表上看完全看不出婉晴说的是真是假。
其实当初在他选择答应太上皇的提议,将女儿送去行宫的时候,裴清殊就想过婉晴的未来,无外乎两种。
第一种,也是最好的情况——婉晴在太上皇的教导之下真心悔过,重新做人。
第二种,也是最遭的情况——婉晴表面上顺从,可从此之后心机变得更加深沉,然后不着痕迹地害人…
身为父亲,裴清殊自然希望她能往正路上走:“晴儿,希望你是真心这样想。”
婉晴有点不安地说道:“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
“有一件事,朕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当初你犯了错之后,父皇曾经让阿明给你测算了一卦。”
“公孙大人?”婉晴突然有点紧张。
“是。”
见女儿好奇地看着自己,裴清殊也没再瞒着她:“你的命格很独特,算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向。一个是半生花团锦簇,后半生不明前程,一个是…不及十岁而夭折。”
婉晴听到“夭折”二字时,心里先是咯噔一声,可转念一想,自己今年三月便已满了十周岁,这样说来,岂不是半生富贵无忧?
裴清殊看着女儿的表情,严肃道:“婉晴,你先别急着高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虽说你平安活过了十岁,可你仅仅只满足于半生的富贵吗?父皇希望你一辈子都能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父皇…”听到父亲这么说,婉晴忽然觉得自己心里酸酸的。“难怪您肯将我留在京中,还派了那么多人来保护我…原来您是怕我,怕我…”
“孩子,等你将来做了父母就会知道,父母这一生要为子女担心的事情有多少。现在你挺过了这道坎,父皇自然替你高兴,不过这还不够。父皇希望你从此之后能走正途。可以自保,但绝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出手伤人,你能答应父皇吗?”
婉晴刚要点头,就听裴清殊道:“先别急着点头。你年纪还小,许多事情光靠自己,还不能完全明白。你皇祖父现在病了,皇祖母担心他,也没精力照顾你。不如父皇先送你到一个地方去,你去那里读书、学习,好不好?”
第152章
一听说裴清殊要送自己走,婉晴立马惊慌地说道:“父皇, 是晴儿又做错什么事情了吗?您为什么要送晴儿走?!晴儿不想离开您, 不想离开皇祖父他们!”
“傻孩子, 不是送你走, 而是送你去读书。”裴清殊温和一笑,“京城兴办不久的女子书院,你可听说过?父皇派人接送你去那里上课,每天傍晚便可回宫,这样可好?”
婉晴一听说不用离京,只是外出读书而已,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好!听说左先生的书院可不好进呢。如此晴儿便先行谢过父皇了。”
裴清殊听到“左先生”的称呼时, 不禁一怔。
等他反应过来婉晴指的是左三姑娘时, 不由一笑。
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 左三姑娘终于得偿所愿,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裴清殊也不禁在心里替她高兴。
…
大公主要到女子书院读书的消息,一传出去便轰动了整个京城, 甚至是整个大齐。
有的人十分震惊, 想不明白女子外出读书这样“有伤风化”的事情,皇上不反对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也送过去。
不过有些明眼人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从裴清殊四年前改革婚嫁制度之后,他们就看出来了,当今天子有心提高女子的地位,发展到兴办女学这一步, 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而这些早就看透真相的人,既不感到震惊,也不感到恐慌。
因为他们大多地位尊崇,一不怕因此而娶不到女人,二不怕自己会被女子比下去。
所以对他们来说,这些变化都不会真正触及他们的利益。
不过有的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想到先前裴钦峰等人的下场,他们不敢随意说皇帝的坏话,只好把所有恶毒的字眼都用在左三姑娘身上。甚至还有人试图去左府泼粪,被左家的护院当场拿下,送去了官府。
虽说他们的恶行没有得逞,不过由此可见,这些人有多恨左三姑娘。
裴清殊不好太直接地护着左遥,以免外头再传出什么对左三不利的风言风语。
不过他以另一种方式,去替女子书院撑了腰。
婉晴去女子书院读书大概半个月左右之后,裴清殊特意挑了不用上早朝的一日,亲自去送婉晴上学,并且在书院里呆了半日,参观了书院的环境不说,还亲自指点了孩子们几句。
裴清殊亲自驾临女子书院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传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京城里就炸了锅,几乎是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许多人出于对皇帝的崇敬或者是谄媚心理,纷纷争着抢着要把自家的姑娘塞进书院。
不过对于这些人,左三姑娘都一律谢绝了。毕竟现在还只是试营而已,师资力量还不够充足。一下子招收太多学生的话,只怕会出乱子。
不过眼看着认可自己的人越来越多,左三姑娘的心里也变得美滋滋的。
左逍见妹妹天天不着家,刚开始还以为她是终于开了窍,和哪家的公子幽会去了。
后来她才发现,左三现在除了泡在书院里之外,就是往公孙府跑,去和公孙夫人商议如何扩大书院的规模,改善书院的制度。
神奇的是,左三姑娘都忙成这样了,华文书社那边的事情还是她在管。左逍都不知道妹妹是怎么做到的,简直跟生出了三头六臂一般。
不管怎么说,现在有了裴清殊父女俩的支持,左三姑娘的书院算是正儿八经地办起来了。
不仅是宫外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宫里头,乐仪也忍不住和婉玉说了起来。
“听说女子书院里的先生不仅学识渊博,而且还十分和善,不像慧曜楼里的姑姑们,老是拉着个脸。”乐仪憧憬地说道:“我也好想去看看呀。”
婉云出嫁之后,慧曜楼里就只剩乐仪一个人了,把乐仪闷得要死。
好在没过几个月,二公主婉玉便满了五岁,搬过来和乐仪一起住,乐仪的脸上这才重见笑容。
“乐仪姑姑,你要是想去的话,求求父皇不就是了?父皇那么疼你,一定会答应的。”
乐仪看着一脸认真的婉玉,摆摆手道:“哎呀,不行的,我也就是说说…”
“为什么啊?”婉玉不太明白。
“因为…因为婉晴在那里啊。”乐仪看了看左右,小声说道:“那个时候你还太小,恐怕不记得了。婉晴她…”
见乐仪吞吞吐吐的样子,婉玉直接问道:“曾经受坏人唆使,在我的襁褓里放过针,是吗?”
乐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记得?!”
“不是啦,是别人告诉我的。”
乐仪有些生气:“又是哪个奴才多嘴,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姑姑别生气,是我问他们为什么大皇姐不和我们一起住的。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啦,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父皇不是也已经罚过她了吗?我相信皇姐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情了。”
“那可不好说。”乐仪神情有点不自在地说道:“你不知道,当初她害你,是因为她觉得你出生之后,她不是唯一的公主了,怕皇兄会不宠她。这几年…这几年她都是跟着我父皇生活,要是她觉得父皇宠我多过宠她,也害我怎么办?”
婉玉不禁一笑:“看不出来,乐仪姑姑你的自保能力还挺强的嘛。”
“那当然。”乐仪骄傲地挺起小胸脯,“身为宠妃的女儿,若是不会自保的话,要怎么在这宫里头生存下去?你也是一样,以后跟我学着点儿,听到了没有?”
婉玉乖乖点头:“那以后就请乐仪姑姑多多指教啦。”
…
傍晚,裴清殊正在乾元殿里批阅奏折的时候,小悦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低声对裴清殊说道:“皇上,皇后娘娘从忠勤伯府回来了。”
皇后入宫多年,还从未回府省过亲。前几日裴清殊去坤仪宫的时候,见宋皇后脸色不豫,再三追问后才知道,原来是皇后的生母宋夫人病了,皇后很是挂念。
裴清殊知道之后,便叫皇后赶紧回府去看看。
要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事关自己的母亲,宋氏的确担忧不已,于是便在谢过裴清殊之后回了娘家一趟。
裴清殊心里也记挂着这件事情,所以让小悦子盯着点,等皇后一回宫便去通知他。
知道皇后回来了之后,裴清殊便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脖子,吩咐道:“摆驾坤仪宫。”
…
裴清殊来到坤仪宫的时候,皇后才刚刚换完衣服。见裴清殊来了,皇后不禁有几分惊讶:“皇上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你。”裴清殊看着皇后的脸色,实在看不出悲喜,只能开口问道:“师母的身子还好吗?”
皇后看起来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皇上放心,母亲只是一般的风寒而已,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只是这回病得久了点,臣妾才有些担忧罢了。”
“风寒也不可小瞧了去。你看父皇,染的不就是风寒吗?都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没好,实在是让人担忧。”
皇后颇有几分敷衍地说道:“太上皇吉人自有天相,皇上也不必过于担忧了。”
裴清殊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昭屏,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精神不大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