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瞎想,没准人家是无意间捡来的呢?我倒觉得他那样蒙着脸,就是怕被我瞧出端倪,如果大公子尚活在人世,此人必定没有见过最近的大公子,要不然但凡会易容的人,何不做的惟妙惟肖,何必那般遮遮掩掩呢?”叶麒替她捋了捋湿发,感慨道:“不管怎么说,有线索好过毫无头绪,有了头绪只要顺藤摸瓜,总能得到答案的,但是…切忌莽撞,否则顺藤摸瓜就成了顺腾入坑了,知道了么?”
“也是。”长陵觉得这话倒也不错,不由点了点头,看叶麒一脸“孺子可教”看着自己,白了他一眼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和我说话愈发的张狂了?”
“那一定是错觉。”叶麒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一笑,“我哪敢呢?”
两人走到东夏院木屋前,叶麒看她入屋后道:“我也去换一身,顺便煮杯热茶。”
长陵这才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对了,你的衣服呢?”
“呃,被那火烫破了点口子,我就丢了。”叶麒打了个马虎眼,推她去换衣裳,“行了行了,快点儿啊,别误了时辰,要是好签给慕容飞抽走,你那冤枉架就白打了。”
*****
这第一日五台四十八场比试下来,打平局的仅此一家,通常旗鼓相当的都是要斗个你死我活,实力悬殊的更不会犯这等低级错误。
毕竟不是谁都能把堂堂天下武林大会当练手的地盘随心所欲控制局面。
长陵与叶麒坐等到最后终是等到了抽签。
为公平起见,武林盟的裁决装了十根黑漆木签放在竹筒内,这十根签中只有一根签尾画了红漆,两方首座分别抽取,抽到红签的则直接跳过翌日比试。
“我让莫前辈的人动过手脚了,那十根签表面上看去都没有红漆,实则每一根都沾了红漆,只是用黑涂漆覆上了…”上台之前,叶麒悄悄附耳对长陵道:“你抽两根之后,稍微在签尾用力一抹,红漆就露出来了。”
莫道云把两边的人马喊上前去,将规则复述了一遍,看慕容飞有些走神,不觉问道:“慕容公子可听清了?”
慕容飞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莫道云道:“好,不知二位谁先来?”
长陵见慕容飞一言不发,索性道:“我先。”
说罢,直接伸手抽了一根,没有;慕容飞也取了一根,自然也是普通黑签。
长陵准备再抽,突然见慕容飞伸手一拦,“等一等!”
所有人为之一怔,但见他转身走下了台,同台下的魏少玄耳语了几句,不知在说些什么。
长陵看向叶麒,用眼神询道——他们该不会是看出什么破绽了吧?
叶麒抿了抿唇没吭声,只见魏少玄的眸光往长陵身上一落,旋即对慕容飞稍一点头。
慕容飞重新步上台,对莫道云作了一揖道:“莫盟主,这个签,我们不抽了。”
莫道云此时心中也犯了嘀咕,面上依旧是那副平静之态:“慕容公子是为何意?”
慕容飞看向长陵道:“我们打算参与明日的大会,这根红签,就让给这位长亭姑娘了。”


第一二三章 :紫金
本以为这慕容飞察觉到什么意欲拆穿, 不想张口竟提出了将机会拱手相让, 着实令长陵吃了一惊。
正犹疑着, 但听莫道云道:“既然慕容公子有此意愿,那便就此决定了,稍后还请慕容公子与其他入围者抽下一轮比试号。”
话毕, 将竹筒往旁一递, 约莫是担心西夏的人反悔,匆匆转身远去。
待其余人都散了去, 长陵还是没忍住问慕容飞道:“不知慕容公子为何相让?”
“机会本就是姑娘的, 何有相让之说?”说罢,慕容飞稍一抱拳,便行离去。
长陵跟着叶麒走了一段回途, 不由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何忽然罢手?”
叶麒笑吟吟道:“理由…慕容飞不是已经说了么?”
长陵仍是费解, “但毕竟事关盟主之位,他们西夏若无图谋之心,何必前来?就算慕容飞讲江湖道义, 魏少玄又怎么会同意呢?”
“这么说吧,区区抽签这等小事, 何苦劳烦盟主亲自监督?方才莫前辈出现的时候, 我看魏少玄就已露出几分了然之态, 他和慕容飞应该早料到那黑签被动了手脚,抽与不抽,结果都是一样…”
长陵问:“他们既然看出来了, 为何不当众拆穿?”
“拆穿了之后呢?”叶麒微微抬起头看着天,“莫前辈势必会叱责手下的人一番,然后取消抽签的规则,加试一轮…你想啊,慕容飞已经打过两场了,而你还能再打一次,他们找谁与你比试呢?所以啊,既然拆穿的结果是连明日的比试都参加不了,何不故作大度,如此,也算是还了你的手下留情,不是么?”
长陵前一刻还被慕容飞的“道义”所诧,这一听又觉得两方人马好似又不动声色地斗了一轮,见叶麒笑的一脸泰然,斜睨道:“怪不得你一直不慌不忙的,这结果该不会也是你早就料算到的吧?”
“不至于,不至于。”叶麒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了一事,“对了,小沁的那个香囊给舒老头儿了没有?”
这会儿人都等候在琼湖边听下一轮比试的名单公布,东夏的武生们也多留着看热闹,舒老头儿和莫道云等人在一旁商谈着什么,周沁等了又等,好容易等他们说完事,舒老头儿竟又回到了原座,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的意思。
符宴旸见周沁一直巴望着舒隽,不由凑到她身旁问:“你怎么一直守着老头儿不放啊?”
周沁吓了一跳,“哪、哪有?”
看符二一脸“你骗不了我的”瞅来,周沁心虚的缩了缩脖子道:“我有东西想私底下给舒院士…但是,他身边始终有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很急么?”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今日要给的,但是今晚他肯定又要和莫院士他们谈事情了,我就怕又找不着人…”
符宴旸摸了摸下巴,“这有何难?一会儿我躲起来,你去和他说我不小心摔伤了,在…随便,反正你想让他去哪儿我就摔在哪儿了,然后你就把东西给他,不就好了?”
周沁低低“啊”了一声,“这也行?”
“怎么不行了?这世上那么多办不成的事,都是给怂出来的。”符宴旸一拍她的肩,“行了,我先藏起来,就不给你壮胆了啊。”
符二少的招虽损,但周沁如愿以偿的把舒副院士骗到旮旯角落去,将香囊递给了舒隽,舒隽刚接过香囊,双目一睁,难以置信道:“这香囊…你从何处得来?”
*****
叶麒与长陵回头溜了一圈,没见着周沁和舒隽的人影,不免有些奇怪,正想再四处晃晃看能否找揪人,然而刚踱到半途,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
那两人原本也在东张西望,见到叶麒满面激动难耐的抢步而上,颤声道:“公子,我们总算找到您了!”
正是七叔和陶风。
长陵看到他们时心跳禁不住的加快了,不等叶麒开口,她飞快地问道:“可是纪神医的药房…出了什么纰漏?”
七叔红着一双眼,嘴角一撇,挤出了一脸的褶子,不知是哭还是笑,“不,不是…”
长陵看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屁来,急道:“那是出什么事了?”
“哎呀都不是,”陶风等不住了,笑道:“紫金丹炼成了,我们快马加鞭,正是为了送药而来。”
本是个预料之中的好消息,可乍一听,两人居然都愣住了。
不知是否因为霉运缠身,以至于这好运突如其来,全无招架之力。
长陵转头去看叶麒,见他喉咙微动,好半晌才出声道:“药呢?”
*****
回到房中,陶风合上门在外把风,七叔从怀兜里掏出一个布囊,颤颤巍巍摆在桌上打开,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取出,小心翼翼捧给叶麒。
叶麒伸指挑开锁扣,见里头躺着一枚褐色的药丸,闻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久违的真实感重归入体,他拾起药丸问:“就、就这么吃么?”
“不然你还想拌蜂蜜么?”长陵已经倒好了水,看他磨磨唧唧简直想替他塞入嘴中,却忽听七叔道:“只是,纪神医另有交待,说此紫金还魂药丸乃是治公子瘀滞之症,服药之后,公子周身血脉、穴位皆会气随药流,流速也会快过平常几倍,此时需得静坐同时运功相辅,不可中断,不可随意走动,更不可受外界搅扰,否则不仅救不了命,随时都有可能走火入魔,或气血爆裂,当场毙命。”
长陵问:“那纪神医可有说运功的周期需要多久么?”
“快则一两日,慢则三五日,纪神医也不能笃定,他只是建议公子最好能先离开逍遥谷,他也正往豫州方向赶来,今夜应能抵达龙门山,如果服药运功时他也能陪伴在侧,纵然有什么穴位逆转的意外,他也可以及时救治…”七叔看向叶麒道:“公子,我们这就出谷和纪老碰面…”
长陵深以为然点头道:“行,反正我们明日也不需要比试,今夜出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叶麒“笃”一声将药盒盖上,道:“不急,两日之后武林大会结束时,再服药不迟。”
七叔一惊,“公子,这…”
“不行。”长陵一口回绝,“这逍遥谷处处都是居心叵测之徒,别说两日,多呆一夜说不准就要有什么变故了…这性命攸关之事,不容耽搁,更不容有失,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
“并非是我不惜命,只是这一次武林大会等了这么久,若就此一走了之,前一番所为恐怕都要功亏一篑…”
长陵根本不听他啰嗦,直接对七叔道:“别和他废话,我这就把他敲晕,我们一起带他出去…”
“就算我们现在想走,也必然是走不了的。”
长陵呆住了,“为什么?”
“本来我怕你分心,才没有把话说全…”叶麒垂眸道:“我今日追完那人时,发现了几个要点,一是他十分熟悉逍遥谷的地形,二是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我动手,除了早布了陷阱之外还有逃脱的自信…你仔细想想看,这次参加武林大会之人不计其数,我一声吆喝都随时有可能跳出来一群帮手,他就不怕自投罗网么?”
“你的意思是…他是逍遥谷的人?”
叶麒点了点头,“就算不是,也必然和逍遥谷牵连甚深,所以当日的厨厅外一个逍遥谷的弟子也没有,他简直逃的不费吹灰之力。”
长陵眉梢一动。
“且不提他易容成大公子的模样确是有几分相似,他是在被你盯上之后掉头离开的,那时候我根本没有留心到他,这就说明他最初的目标是你。”叶麒沉声道:“你目前根本算不上是盟主炙手可热的人选,他为何要除掉你呢?”
这个问题,长陵没有考虑过,或者说,她也没来得及去想。
“这有两种可能,一,你是他的什么仇家,他是来找你报仇的,但是他若真的认出了你,就未必敢单枪匹马的引你上钩…”叶麒皱起眉头道:“还有第二种可能,他是在试探你与大公子是否是故交,若非今日被我截胡,我想他应该还会与你说上几句,然后再请君入瓮,不过,你今日在台上使出了越家的刀法,他应该已经得到他的答案了。”
长陵沉吟道:“就算知道我与大哥有关,那又如何?逍遥谷中与大哥有关的人,何止是我?”
“在灯会时,你与他过过招,他就好像事先都洞悉了你的招式一一破解了?”叶麒道:“我猜测,第一招你随手而出,他随手而应,情急之下出了同一套招式,当下只是偶然,但事后,他就会怀疑,他就会知道你与越长陵有所关联。”
长陵回想起当夜所出招数,确是全凭心情的下意识动作,但仔细回想,那是她最擅长的擒拿之法,曾经在军营里也时常会授给身侧部将。
叶麒:“知道二公子是女人的人寥寥无几,所以他应该想不到你的身份,但你和我在一起,那又不同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寻二公子的下落…从你的年龄来看,说你是越二公子的亲人、徒弟或是当时越家军的同袍,也都说得过去…”
“纵使如此,他为什么要杀我?”
“对,这就是重点了。在什么情况下,宁可冒着被揭穿的风险,也要杀一个与越家有紧密关联的后人呢?”叶麒顿了顿,神色深沉道:“这只能说明…他接下来筹谋之事,和你、和我的存在都是相悖的。”
长陵一怔。
“换而言之,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哪怕出去了,结果也一样。”叶麒道:“别忘了,整个龙门山,都是逍遥谷的地界。”


第一二四章 :九连
叶麒把话说到这里, 就连前事不知的七叔都反应过来了, 他登时变了脸色:“公子的意思是, 我们若是就此离开,逍遥谷反而会派人对我们暗自下手?”
“显而易见,”叶麒平静道:“对他们而言, 突然离去必定有诈, 他们岂会轻易放过。”
七叔冷哼一声,“区区一个逍遥谷, 贺家还怕他们不成?只要公子首肯, 我这就放出焰火讯…”
叶麒一抬手,示意他打住:“现在的龙门山可不止逍遥派一人盯着,西夏、大雁、沈曜还有符相几方人都在虎视眈眈, 我们的人一旦提早渗入,无异于打草惊蛇, 到时别说是服药运功了,光是应付他们,都要伤筋动骨, 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长陵听他说“提早”二字, 便知以他之谨慎, 外头自然是会安排自己人的, 她道:“那就乔装易容混出去,只要出了龙门山地界,他们就无法轻易动你。”
“眼下这个节骨眼, 谷内人人只进不出,不论扮成什么人,只待负责监视我们的人一会儿没看到我们,自会生出疑心…”叶麒耐心对长陵解释道:“在逍遥谷内,尚有莫院士、武林盟在,他们还不能太过肆无忌惮,一旦出去,其他事抛开不说,把自己置身于最危险的境地,确非明智之举。”
长陵一心记挂他那垂死之躯,如今良药近在眼前,他却道出那几条不服下的理由,偏生他字字在理,又反驳不得,不由瞪大眼怒视他道:“我当日就说你该先去和纪北阑会合,现在好了,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叶麒一噎,苦笑道:“本以为药到手中服下就好,哪知还有这么多讲究。”
他正要将药盒收起,长陵先一步抢过,将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摘下,伸手剥开,却见内里中空,恰好能容得下拇指大小的空间。
她用锦帕包好药丸,塞入银锁内,扣紧之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链子,才给他戴上,道:“随身带个盒子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丢了,藏锁里安全一点。”
叶麒微微有些发怔,这锁头从莫道云那儿拿到的那一夜,她拿了个绢布擦拭了老半天,从未见过她如此宝贝一件身外之物,如今不假思索便给了他,此间情义,早已是不可言喻了。
七叔道:“既然公子决定留下,我和陶风也留下,公子此番切不可拒绝了。”
“好。”叶麒道:“刚好这逍遥派的底尚未摸清,交给七叔来查,我也放心。”
药的事暂时说完,七叔又同叶麒说起了一些贺家的家务事,长陵无意去听,便让他们主仆呆着,自个儿先回去看看周沁回没回屋。等她离了屋,叶麒方问道:“可是朝廷的兵马已经有所动作了?”
七叔颔首道:“从梁州到丰州乐平郡已有兵力整合之迹象,而从徐州至阳州一代更是牵起了防线,尤其是原荆氏兵马的几大统军,短短数个月之内已不着痕迹的清洗了一番,现下我们盯着他们,他们同样监视着贺家的兵,一旦豫州这儿生起事端,两方人马少不了要正面对敌,虽说我们的兵力不逊于符相,但他们后方军源源不绝,越是拖延对我们越是不利,但若是撤…再往西,可触及西夏地界了,我担心…”
叶麒若有所思踱出几步,道:“这一点无需担心,我自有后手,安排贺家军本是为了防止沈曜对武林同道赶尽杀绝,但符宴归是个聪明人,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轻易动手…现在关键还是要关注符宴归…他人可已到了豫州?”
七叔摇了摇头,道:“ 说来也怪,符相始终卧病在榻,连金陵城都不曾出去过。”
“不可能。”叶麒斩钉截铁道:“如果他一直没有离开过符府,只能说明,符府内的符相,已经不是他本人了。”
“公子的意思是,他是为了掩人耳目?”七叔悚然一惊,“那他,又会在何处?”
*****
江水破壁穿山,两岸峻岭绵亘,雾霭中,隐约可见一条小舟不疾不徐缓缓前行,夕阳将天与水都染成了红色,连撑船的船夫都要与这岭外山水融为一色。
小舟越过奇峰,江水分奔而流,船夫眯着眼望向前方,待看清几处徒起的岩石洞,“啊”了一声,道:“是了是了,大人,那便是您要找的水潭了!”
船身微微一晃,有人走出船篷,正是符宴归。
不远处,可见两面对峙的峭壁间嵌着深潭,宛如龙门欲阖,他看准了方向,示意船家继续划水,却见水潭涌动间,零星几瓣白朵儿顺水而来。
“拂晓落潭水,涧中白若纷…”他喃喃念了两句,眸光微微一颤,“是这儿了。”
*****
长陵回屋等过稍许,见其他武生陆陆续续都回到院内,独独不见周沁身影,自是坐不住了。她正欲去寻人,刚拉开门便见周沁跌跌撞撞地赶进来,后头还跟着个符宴旸,不等开口详询,周沁先道:“师父,舒、舒院士他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周沁缓了一口气道:“我给了他香囊,他拆开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师父你不是嘱咐我要跟着舒院士么,那我就跟着了,可我的轻功不好,跟到九连池谷边就跟丢了…”
长陵眉头一蹙,“九连池谷?”
符宴旸帮着解说道:“逍遥谷内最高的山是九连山,山下的池谷叫九连池。”
长陵又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也和周沁同去?”
“亭姐别误会,”符宴旸道:“我只是刚好见小沁往那偏僻的林子里跑,放不下心才跟上去的。”
周沁点头道:“是啊师父,要不是符二少跟着我,我都未必有命回来。”
长陵一呆,“何意?”
“我在九连池边没见着人,就想着上山看看…”
周沁沿山路向上,一路上半个人未见,待至山腰,远远瞧有两个人影从山上下来,正要上前相询,却被人一把捂住了嘴退到丛林中,一回头看去,正是尾随而来的符宴旸。
她还当他是恶作剧,没来得及发作,就听有人道:“那老头儿就这么没了,他的学生不知会否起疑?”
另一人呵了一声,“疑谁都疑不到我们头上,师兄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到此处,长陵心下已经生气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们看清他们的面容了么?”
两个徒弟动作一致的摇了摇头,符宴旸道:“我们离得远,本来也不敢多看,而且他们都披着黑色的外袍,帽沿挡住了大半张脸,什么也看不着。不过,单听声音,应该都是上了年纪的,至少年过五旬了。”
周沁急的哭腔都快出来了,“师父,他们说的是不是舒院士啊,如果是…是不是舒院士已经…”
“不好说,只能先去九连池看一看了。”
*****
考虑到事态的发展太过莫名,长陵拉上了叶麒和七叔,五人趁太阳尚未落山前赶到九连山上,叶麒听了一路,也未能理清头绪,只道:“那些人既然是从山下来的,我们沿途上山顶去,瞧瞧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个时辰,天色完全黑了,众人持着火把四处转悠,别说是人,就是飞禽走兽都没见着影,七叔地毯式搜寻了一圈,对叶麒道:“公子,这山顶边的丛林,未有动过土的痕迹。”
周沁困惑道:“为何要瞧土?”
叶麒一言难尽地叹了一口气,符宴旸道:“那些人提到‘就这么没了’,如果真的有谁落在他们手上,可能已经被毁尸灭迹了…现在这山头的土没有被人翻过,至少说明没人被埋。只是…这山上也没有其他的藏身之所…”
叶麒走到山峰前,见长陵蹲在崖边往下望,问道:“你怀疑…”
没说完,她好似忽然看到了什么,探下身一捞,叶麒忙搀住她的胳膊,“怎么了?”
长陵直起身来,将手中一块碎布递过去,“是舒院士的儒袍…他跳下去了。”
符宴旸听到话音立马步上前来,看到那碎布一时都哑口无言。周沁热泪立马涌了出来,“是谁,谁那么狠心,对院士下了这样的毒手…”
“以舒院士的武功,能将他一朝逼退到悬崖下的,至少也得是武林盟十佬那样的高手。”长陵喃喃道:“我现在想不明白的是,他到底在香囊里看到了什么,为何会到这九连山上来?还有香囊,周沁只是临时给的,对舒院士动手的人,难道只是凑巧也在山上?”
这几个疑问确是扑朔迷离,叶麒心中只是隐隐有了点轮廓,他望向幽幽的夜色,前方陡峭的山石与这九连山对峙,绕成弧状,幽谷好似被这些山脉缚成圈,虽然看不见下边的光景,但能想象到这种低谷地势,下头极有可能积水成渊。
叶麒转过身,问周沁道:“你说你是在九连池跟丢的,池塘在哪儿?”
*****
池塘就在九连山的旁侧,不过十数丈的长度的小塘,岸边叠着不少鹅卵石,水塘清浅,一眼便能见到底。
叶麒接过七叔的火把,顺着水流的方向偏头望去,却见水流淙淙,水源乃是山缝渗来的,推算过去,这山缝的另一头内应当也有内湖。
长陵见他瞅了半天,低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叶麒正要答话,就在这时,忽见一道黑影在池塘对岸一晃而过,他警惕道:“谁?”
蒿草里的人闻言,直剌剌站起身来,“小叶子,是你么?”
长陵本来打算出手了,听见这个声音,不由一怔,叶麒也呆住了,试探问:“师父?”


第一二五章 :真相
狭路相逢, 未必就是敌人。
迦谷和尚凭地冒起, 话音要是慢半拍, 小池塘立马能上演一场群殴戏码。
迦谷一跃而来,同叶麒异口同声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之后,又异口同声答道“我来找人”。
意识到自己是外人的符二少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告了辞, 谁知刚迈出步伐, 长陵却叫住了他:“逍遥谷不太平,你一个人落了单, 谁知会不会出事…师叔, 他俩都是我徒弟,自己人。”
符宴旸心底涌起了难以置信的暖意,尚没来得及剖白一番心迹, 就被长陵一抬手截住了,她问迦谷道:“师叔来找何人?”
迦谷很少这般神色深沉,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长陵道:“这是你师父失踪之前留给我的书信,若非是我这次回了一趟天竺寺, 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唉,三言两语说不清, 你自己看吧。”
借着火光, 长陵展开信, 信上一摞都是梵文,叶麒也瞧不明白,只是见长陵愈往下看脸色愈发苍白, 到最后连握信的手指都在颤抖。
“信上说什么了?”
长陵将信折上,“回去再说。”
夜深人静,大部分武生为了养精蓄锐都早早安寝。叶麒带长陵和迦谷到自己的房中,让七叔在门外守着,陶风则蹲在屋顶把风,以防有人爬墙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