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谷瞪大了双眼,看到长陵坐在破桌前,翘着二郎腿淡定的捧起碗喝了一口汤,道:“啊,师叔,你回来的正巧,我熬了一锅玉米萝卜汤,趁热喝。”
第八十七章 :解困
迦谷的眼神在桌上冒着热气的锅与呜呜直叫的村长之间来回溜了小半圈, 最后决定还是先坐下喝口汤再慢慢说。
“你怎么把他给…抓来了?”迦谷舀了一勺汤, 被烫的咋舌, “他知道村长闹失踪有多麻烦么?”
“我好心替了贞驱毒, 谁知他半途杀进来, 要对我动手,我不想惊动其他人,只能先把他绑来了,”长陵瞥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的村长, “师叔不是说和村长认识么?我觉得这个误会,还是由您来澄清比较妥当。”
迦谷隐晦递去一个“这个局我也没法解”的眼色, 长陵全作不见, 迦谷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玉米, 蹲在村长跟前替他解了口中布条, 还没来得及开口, 便听村长骂道:“亏我当时还相信你是一个得道高僧,能救我们村于水火,才由着你在山中常住,想不到你们竟然是一丘之貉!你把他们都招进来,究竟意欲何为?!难道是打算毁了我们燕灵村, 夺走宝鉴么?”
“不不,贫僧跟她不是一伙的,他们进来纯属巧合,贫僧全然不知情。”迦谷先将自己摘个干净,又和颜悦色道:“不过你放心, 虽说他们胡闹了一番,但贫僧已经严厉的批评过他们了,燕灵村的秘密,绝对不会对外泄露半分…”
村长一脸不信,“好啊,那你们就把我放了。”
就冲村长这张杀气腾腾的面孔,迦谷也不敢轻易把人放跑了,他尴尬笑了笑,正搜肠刮肚地想着合理将他留下的措辞,突听长陵道:“师叔,他们说那了贞和尚本是外人,身上的尸蛊就是他们下的,要是现在放走村长,他必然会想方设法故技重施,等我们也都成了绿眼睛怪人,自然就被他们拴在一条绳上了。”
“你胡说!”村长做贼心虚的吼了起来,“我们要是想对你们下毒,早在你们进村的第一天就下了,何必要等到…”
“那是因为你们还没找到这个机会,”长陵直接截口打断道:“我今天看过了贞大师的毒伤,他血中有毒,五脏六腑却没有毒,这就说明尸蛊是通过血方能种下的,换句话说,想要我们中毒,首先得让我们流血…我猜的对不对?”
村长面色一变,迦谷想起什么似的,也顾不上贫僧不贫僧的,恍然道:“怪不得我刚进村那会儿,你们让我去田里看稻子,有几个不长眼的老东西尽把镰刀往我身上挥,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你由着我师叔住在山里,只是忌惮我师叔武功高强,就算是穷尽你们全村之力,也无法将他打倒,后来又不小心让我师叔窥得万花宝鉴的真相,这才不得已妥协…”长陵微微一笑,“村长,你打心眼里就不相信会有人能治好你们的尸蛊吧?”
“你…”被戳到了痛处,村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憋红了脸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可真是不能放了…”迦谷看向长陵,“小叶子正连到紧要关头,若是让人搅扰,随时都可能前功尽弃啊。”
长陵一呆,“他已经练到这个程度了?”
迦谷轻轻点了点头,又为难道:“但我们这么困着村长…那帮村民,就算今日不找上门,明日也必然会来的…”
长陵略一思忖,对迦谷道:“师叔,既然阴阳二气可驱尸蛊,我们为何又一定要执着于万花宝鉴呢?”
迦谷一愣,“师侄的意思是…”
“神乐和尚说的是万花宝鉴可解,那是因为这门心法一旦练成,可同时拥有阴阳两气,即使如此,神乐和尚还是要求贺老前辈也练此功,那就说明单凭一个阴阳二气仍是不够,至少需要两股阴气和两股阳气方能驱之…”长陵站起身来,“我方才在为了贞大师驱毒之时,突发奇想,既然如此,只要师叔出两股阳气,我出两股阴气,同时注入中蛊人的体内,说不定同样奏效呢?”
迦谷皱着眉头想了想,“这原本是一条不错的思路,只是这些村民都不是内力深厚之辈,同时受四股至阴至阳之气,很容易经不住,爆体而亡啊…”
村长听他们讲起村中机密如数家珍,已经气的差点没有就地爆炸,听到“爆体而亡”四字,再也忍不住了:“你们窥得了万花宝鉴之后,想以此为由,灭我们燕灵村么!”
长陵无视他的存在,走到迦谷跟前道:“南华针法不仅能够及时驱毒,还能在短时间之内驱散外来入侵的真气,只要我们在运功之时,同时以金针守住神庭穴,再由曲池、足三里还有太白血散去,如此,既可使四股真气游走全身,又不会损害五脏六腑。”
迦谷眼角跳了一下,眯起眼来,小声道:“你有几成把握不会对他们造成损害?”
“啊,至少也有四成吧,”长陵想了想,改口道:“保守一点,三成?”
迦谷:“…”
幸好她没说只有一成。
实则迦谷不是没有想过另辟蹊径,只是此前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好随意拿人性命开玩笑,如今有个如此纯熟的释摩真气送上门来,或许正好是个良机。
只是…
迦谷仍有些碍难道:“咱们拿谁来试呢?”
长陵理所当然看向被捆住地上的那个“现成的”:“师叔是怕一个不够试,需要我再多捞几个来?那行,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别别,一个就够了。”迦谷擦了一把冷汗,双手合十碎碎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村长眼见性命不保,忙趁机挪到门前,欲要逃之夭夭,长陵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威胁道:“不要负隅顽抗了,听话一点儿,让我们试试能不能解毒,说不定燕灵村还能换得新生,否则…”
“哎呀,你别对人动手动脚的,咱们佛门中人,慈悲为怀…”迦谷说着走到村长跟前,温言道:“村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不会让你感受到太多的痛楚…”
话没说完,见村长一口朝他咬来,迦谷灵活躲开,出指如电封住了他周身大穴,对长陵道:“你看,好好沟通,人家自然能明白我们的一片苦心。”
长陵这下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她将村长搬到床榻之上,令他盘膝而坐,把木桌挪进,银针一字排开,正待与迦谷多对一遍施功的步骤,却见迦谷左手中指与食指抵入村长背心,吭都没吭一声就已经开始。
长陵有点傻了眼了,“师叔,你…”
“我先从大椎穴入第一股阳气,你从前方天突穴进第一股阴气,待我第二股阳气注入神道穴时,你以紫宫穴入第二道阴气,”迦谷说到这里,“别愣着了,快!”
这要是换成是旁人,准得先喊个停把顺序对清楚再说,但长陵刚好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角色,迦谷说到“快”字时,她的第一指也落了下去,不带一丝迟疑——恰是这份干净利落,竟与迦谷配合的天衣无缝,两人四手自上而下,以徐徐真气灌入村长周身大穴,于血液交汇相融,须臾之间,村长浑身遽然赤红,头顶隐隐冒着热气,好像一只正受炙烤的虾,想蜷又蜷不得——
迦谷看准时机,一声令下:“施针——”
南华针适时而出,准确无误刺穴而入,村长体内膨胀的气息瞬间找到了出口,夹杂着大量的热汗蒸腾,长陵见机划开他两手十指,隐隐能见一滴滴黑血往外渗出…迦谷看那血流的太慢,索性多在手腕上划了一道——瞬间,黑色毒血泊泊而涌,溅了一地。
长陵眉头一皱道:“他这样,会不会血流而亡?”
“尸蛊的毒血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蛊虫…”村长的眼睛死死盯着村长的手腕,突然间见到一只指甲盖大的蛊虫混着毒血一起流出来,落在了床榻之上,他眼疾手快的拿起桌上的茶杯盖上,对长陵道:“止血!”
此时村长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纯吓的,人已经昏了过来,长陵以金针封住了手腕穴位,用布条紧紧裹住,沉声道:“血止住了,现在就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彻底解毒了,要不然…师叔…你能不能先不要玩那只虫子?”
迦谷蹲在床板边,小心翼翼掀开杯子的一角,看那只绿色的蛊虫徐徐蠕动:“我只是好奇,什么蛊虫如此神奇,能让人在夜里变成一个力大无穷的兽人…咳,你问什么来着?”
长陵没好气挑眉:“我说,这样算解毒了么?”
“没有这尸虫控制大脑,想变绿眼人也变不成啊。”迦谷用杯底将虫子一碾,“不过他们长时间受尸蛊控制,血中难免还有残余毒素,只能慢慢驱除了,不渗入五脏六腑,应不会有性命之忧。”
长陵没想到这招如此灵验,立即起身道:“既然奏效,那我们何不抓紧时间,将那些村民的毒都给解了?”
迦谷一愣,“现在?”
“此次村长被我们霸王硬上弓,心中必定不悦,他清醒过后也未必相信自己的尸蛊已解,与其等他下山召集人马来与我们为难,倒不如先下手为强,”长陵道:“待我们多救一些人后,村中的人自然会信任我们,如此叶麒想要练功,便也不会有人上山阻挠了。”
“喔,原来你是为了小叶子啊…”迦谷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我们这样贸然下山,该如何和他们提起此事呢?”
“有什么好提的?”长陵一抬手,“山下有一屋子的伤患,我们一进去,快刀斩乱麻,把他们穴道都封了,直接解毒就是。”
越二公子胆子从来肥的很,想一出是一出,这要换作是叶麒在场,必会制定一个更周详的策略,奈何迦谷也是个特立独行的,经她这么一提,也按捺不住跃跃欲试,两人又重新将村长五花大绑,捂上被子,就这么下了山去。
迦谷本来以为多多少少会受点阻碍,一路上也脑补了不少突发状况,哪想这么一路到了山下,又混进那村医的家中,顺当的不可思议——那几个长老也都不在场,所以封住这一屋伤残患者的穴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两人依照治村长的法子,依葫芦画瓢,接二连三的将这些人体内的尸蛊驱了出来,本来就是以气过穴,并不需要耗费多少真气,到后来他们愈发纯熟,加之这些村民亲眼所见尸蛊从其他人的身体内爬出来,对他们的态度也大有改观,一口气救了十来个人,竟然比想象中更加轻松。
等长陵收了针,天还没黑,她心中记挂着叶麒,便也不再理会那满屋子的感恩戴德,火急火燎欲要打道回府——迦谷心情也十分不错,一路上还有闲情捞了几个红薯,说要加餐庆祝。
谁知两人刚走出一段路,便察觉到哪里不妥了。
这个时辰,大部分人应该都各回各家忙于烧菜,但他们驻足于田野中,放眼望去,家家户户都没有炊烟升起。
天色微微有些泛蓝,夕阳已落,隐约能看到又点点火光在山中游走。
长陵心头一震——那帮村民什么时候上的山?!
“他们、他们不是夜不出行么?”迦谷简直匪夷所思了,“怎么今日都反其道而行了?”
长陵没说话,脚下生风一般地往前飘去。
然而,还没赶到山脚,就听到山涧中传来一阵钟声。
“咚”、“咚”、“咚”。
第八十八章 :环玉
长陵心头重重“咯噔”了一声。
这些村民, 天黑了倒也未必会“变身”, 要是听到了钟声, 那就可怖了。
别说叶麒一人躲不过绿眼怪的围攻, 修炼上佳心法从来不是说停就停, 想止就止的了的,倘若刚好练到至关紧要的地方,被强行截断——都不需要别人来撕,自己就先行一步找阎王爷报道去了。
这会儿她面色苍白, 心头颇是懊恼——早知如此,就应该守在他身旁, 就算有人上山找事, 还能多两个人给他拦下。
山上又传来几声钟声, 那声音此起彼伏, 一下一下甚是扎心。迦谷一边施展轻功上山, 一边道:“那古钟不是挂山庙里的么?谁把它挪到山上去的?”
长陵可没功夫去分析钟的问题,此时两人身形快如残影,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掠至山腰,迦谷看她心焦,才安慰了一句“说不定那些村民还没变呢”, 一个晃眼,便看到几个绿眼睛村民虎视眈眈朝往他们方向冲来。
“当我没说。”迦谷与长陵猝然飞身跃起,堪堪避开了这一波冲袭,他俩方才所站之处身后是树丛,一棵棵大树都被那几人撞得轰然倾倒。
没有了墓碑的迦谷扮不成“燕灵村先祖”, 被一视同仁的追着跑,与前一夜不同的是,今夜的绿眼怪被分散开来,凭他们的身手来并不费劲,只是万一瀑布本来还没什么动静,他们就这样贸然把人引上去,会不会弄巧成拙?
迦谷和长陵想到了一块儿,他犹豫着要不要兵分两路去把那“辟邪墓碑”扛上山,“师侄,我可不可以…”
话没说完,长陵忽然大喝了一声:“不可以!”
迦谷呆了一瞬,心道:她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
实则,长陵根本没听到迦谷向她问话,她这一路奔波,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叶麒被撕成七瓣八截的血腥场面,想到那样清风朗月的病秧子死的时候大肠小肠遍地乱流,她才忍不住高喝了一声“不可以”。
不可以。
如果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她…她会…
会什么,长陵自己也说不上来,她不由得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上一回这样一口气也不歇的没命的跑,好像还是往泰兴城救大哥的山路上。
“别、别那么担心,”迦谷看她如此惶急,差点没追上,“兴许他们没往山顶上去呢…”
奈何这位“乌鸦嘴”师叔说什么都反着来,半刻工夫,两人看到前方拥满了绿眼怪人,正头也不回的朝山上奔去。
而这条路通往瀑潭。
这一幕顷刻间将长陵的心凉了个彻底,差点没顾得上躲避冲到跟前的怪人,迦谷一掌挥倒一大片,用力的拍了一下她的肩:“打起精神,就算我徒弟死了,咱们还得替他收尸呢!”
长陵一个激灵,强行定下心神,借着周围的草木飞身蹿起,一路踩着村民的脑袋往水潭方向跃去——她这做法十分玩命,要是哪个绿眼怪手快一步握住她的脚踝,没准就能直接撕了下来。
迦谷在后头看的胆战心惊,一面以树叶为镖替她格开危险,一面大声喊道:“师侄!你飞的时候当心脚下!”
长陵根本不听他的,在半空中踏起了萍踪步,神鬼莫测的从人堆之上“滑”了过去,她如此身手,自然没人能截的住她,只是那些人中偶尔也会一两个眼疾手快的,险而又险的握住了她的脚掌——长陵足底用劲一踩,踢翻了一圈绿眼怪人,一只鞋也给拽没了。
她飘然跃到了高岩之上,迫不及待地往瀑布下望去,心中暗暗期待着他不在场。
然而他在。
只是呈现在眼前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围困与危机——那直泻而下的飞流飞溅成潮,像奔腾的野马席卷在两岸间,生生将失了心智的村民圈在水波之中,进不得,退不得,只能在原地疯狂打转。
高空落下的瀑布不断被撕碎,又不断地交融汇聚,那弥漫在空气中无数滴水珠既是武器,又像是水帘织成的“铁布衫”,将他严严实实的裹在湖潭帘洞之中,令谁也近身不了半分。
长陵一时愣怔在原地。
他…竟然一日之内,就练成了万花宝鉴第一重?
不知是前一刻惊吓过度,还是这一刻惊喜过度,长陵透过层层雾气,直接掠身而向前,跳进那带着威力的水帘内——叶麒本以为来的是绿眼怪,下意识要一掌拍去,待看清来人身姿,及时收了手,漩涡中倏然开了个口,长陵轻松跃到洞内,迈出两步到他跟前,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叶麒被她这一举措吓的头皮一麻,一时敛去笑容,气急道:“你跳进来知会我一声啊,要是误伤了怎么办?”
长陵嗤一声笑道:“不过就是一重温柔乡,还能伤的了九重英雄冢?”
纵然圆月当空,洞内光线晦暗,他看不清她的脸颊,却见她眼睛亮得很,他想生气也气不起来,“那就算是擦破皮,掉了一两根头发,我也…”
叶麒本来想说“心疼”二字,话在嘴里溜了一圈,生生变成了,“…得罪不起啊。”
长陵不知他内心那么多纠结的心思,她看他不仅保住了小命,还练成了奇功,自是欣喜不已,“不管怎么说,恭喜你了。”
就这一息功夫,叶麒一时忘了继续施功防御,迦谷眼见那些绿眼人又要冲破禁制,忙抡起一波大浪——有水的地方于迦谷师徒两人而言都是活机关,加之他内力更甚,力道更足,大半村民直接被一股一股大浪掀下山去,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我也是情急之下,突然悟出了一些关键之处,”叶麒听到长陵的夸赞,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显得不太骄傲,“不过方才我听到山上有钟声,想必是有人有心诱他们上来的…我还担心是你们出了什么状况,现在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长陵这才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他娘的到底是谁把这些人引到山上来的?想了一圈,她忽然抬眼道:“难道是村长?”
“村长?”叶麒更是莫名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长陵言简意赅的将白天时和迦谷联手驱尸蛊、救村民的事说了一遍,“我们分明将村长给绑了起来,他是如何逃脱的呢?”
迦谷掠过湖潭,站在潭心岩石上和村民们耗了起来,饶是他内力丰沛,这么没完没了的“卷珠帘”手也会酸,他终于忍无可忍道:“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能不能先帮我把这些人给赶跑了再聊天啊,我今晚的晚饭还没吃好不好?”
两人相视一笑,齐身而出,叶麒以水助师父卷人,长陵连招呼也不打,当机立断撂下他们,直往山顶墓地而去,依葫芦画瓢地去搬贺彦贞的墓碑,却意外的撞见了蜷缩在墓地里的村长。
村长一看到长陵出现,如见救星一般躲到她身后,指着灌木丛一个虎视眈眈的绿眼睛道:“姑娘,快、快救我…”
长陵凝神看去,待看清那人面孔惊了一惊——了贞住持?
了贞大师双手举着水缸一般大的铜钟,龇牙咧嘴地看着他们,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我要为你们送终”的笑容。
“啊,我忘了给他驱蛊了。”长陵反应了过来,“我以为他伤势太重,必然动不了身,想不到他还能搬得了钟…这尸蛊真是厉害。”
如村长这般只做过绿眼人没见过绿眼人的,第一次见到这架势,早就吓的心惊胆颤,亏得他还知道墓碑辟邪的传说,不过了贞又不是贺家子孙,这一招对他自然无效。
眼见了贞抬着铜钟灵活的蹿了过来,长陵一把将村长推开,整个人崛地而起,在空中旋了半圈,一脚踩在钟鼎上踏了下去——这一脚“释摩千斤坠”,能在须臾之际将脚下物什的重量增加十倍之上,但听“轰”一声,铜钟重重坠地,半个钟身都陷入地底,牢牢将了贞罩在只剩四尺不到的空间内。
铜钟内的了贞似乎还想尽力挣扎一番,长陵又踩了一次“千斤坠”,这下铜钟只剩了个头——可以想象了贞此时应当是被夹在当中的,偶尔嘶吼几声,想钻出来却是不能了。
“先这样吧,明天天亮之后,找人把他挖出来。”在村长目瞪口呆之下,长陵拔墓碑而起,回过头道:“等我们把你可爱的村民都赶下山,再来问话,不想被撕的话就别乱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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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对自然风雨的畏惧,绿眼村民经过一波一波的“惊涛骇浪”冲刷的戾气已然大减,等到长陵揣着墓碑赶到的时候,剩下一半的人也就自然而然的扭头就跑了。
毕竟还是大活人,就算失去了心智,仍有畏惧之事。
叶麒与迦谷这才迎声而上,趁迦谷开口发牢骚之前,长陵先道:“村长还在山顶,今晚的事究竟是什么缘故,可能还得亲自问一问他。”
等他们三人攀上山顶的时候,村长仍在,得知绿眼村民都下了山,年近五旬的老村长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迦谷叹了一声:“我们要不要先回屋去,把汤热一热,一边吃一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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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中午炖的那一锅汤还在,迦谷确认东西没馊,还真的生火热锅,顺便洒了一把盐。
叶麒与长陵在屋中听完了一遍村长陈述的原委,都有些懵然,长陵想了想还是没想通,又问了一次:“当真是游三替你解开绳子,要你把村民们都引到山上来的?”
村长点了点头,脸色难看到极点:“他说你们意欲夺取要物,然后将燕灵村毁于一旦,现在刚好你们三人分开,正是对付…叶公子的大好良机,他还让我把了贞也引来,还千般叮嘱一定要在夜里变成怪人才能杀了你们…所以我们才…”
“所以,你们才带上了那口钟?”叶麒忍不住冷嘲热讽道:“可你万万没有想到,我师父他们今日当真替村长您驱了蛊毒,所以就算钟声响起,其他人都变了,你还是不变。”
“我…确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人之腹了,可我怎么想得到,连先祖和神乐和尚都办不到的事,你们就…”村长哽咽了一下,“何况那姓游的本来就与你们一道而来,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一伙人…这才听信了他的话。”
“那徐来风呢?”叶麒问:“你有没有看到他?”
村长摇了摇头,“只有游三一人,他、他也没有提到徐公子,后来敲响钟声之前,他就先离开了,此番我也不知他藏在何处。”
长陵与叶麒交换了一下眼神——游三一直都是空有轻功的无脑形象,最多也就是徐来风的跟班,他们一度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想不到他还能筹谋起这样一场内斗来,这倒真是出乎意料。但如果他只是听从徐来风之命,为什么徐来风不亲自出面?或者索性由徐来风亲自出手去阻碍叶麒练功,难道不比呼唤一群绿眼人更为妥当?
叶麒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村长刚刚说的是要物…可是最初的时候,游三分明口口声声说的是宝物…”
长陵愣了一下,“要物和宝物,有区别?”
“如果他只是荆无畏忽悠来的帮手,按理说,他应该和高魁高轩一样,认为燕灵村中有宝藏之类,当人的脑海中想象的都是金银珠宝,自然而然会在这东西上加一个‘宝’字,”叶麒道:“但是游三说的是‘要物’,那就说明他知道这里并没有什么宝贝…”
村长听到此处,忍不住又竖起了警惕心:“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村子里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话至于此,叶麒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正式的做过自我介绍,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枚古朴的令牌,递给村长道:“其实,我姓贺,我爷爷叫贺彦忠,也是贵村先祖贺彦贞的同胞弟弟…说起来,若村长也姓贺,我们应该也是有点儿血缘关系的。”
村长接过令牌,细细端详牌上的贺字,以及背面篆刻的题词,指尖微微发颤道:“贺彦贞是我伯父…”
太爷爷的哥哥的侄子该怎么称呼…这个问题…一时让叶麒犯了难,他索性忽略过去,道:“贺老村长,不瞒您说,我们在来之前并不知道燕灵村与贺家的关系,只是无意中调查得知,这山中或有半柄扇子,这半柄扇子本是这位姑娘之物,我们才闻风而来,现在看来,也许是我们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