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时候,周沁、符宴旸还有几个施过针的已经开始来回走动了,其他仍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院生们追悔莫及的寻着长陵的身影——可惜已经没影了。
至于那个最初在墙角说“五毒门”的士院生…在众人的杀气中落荒而逃。
长陵还真不是小肚鸡肠,她只是尽量在削弱自己在莫道云跟前的存在感。
毕竟这厮叛入沈曜阵营,总是透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清城院的学生中了毒,接下来几日,课自然是上不成了,士院生的家眷们都闻风而至,一时间学院大门口排满了各色车轿,一批阵势大过一批,为了抢个先后一度造成了街面的堵塞,听闻有两个老太爷还在院门外撸起袖子对起手来。
方烛伊似乎压根没来,前一夜没阖过眼的长陵刚拉上帘子打算补过眠,就听到有人笃笃的敲响了门。
推开一看,发现来的是荆府的郭四。
“小姐,将军听闻了院内发生的事,特派我来接您回府。”
长陵双手抱在胸前,“告诉他我没中毒,不用操心。”
郭四道:“将军知道,但是没查出下毒之人是谁,他不放心让小姐吃清城院的饭,就算小姐明天还想来,今夜也好歹回去同说一声,否则小人怕是也无法交差。”
长陵瞄了郭四一眼,随即点头道:“行,你先回去交差,我同院士请过假后自会回去。”
郭四走后,长陵换了一身常服,去三清堂递假条的时候又遇上了叶麒。
“荆无畏让我回府,说是不放心。”长陵想起之前的“约法三章”,如实道:“我觉得不回去说不定要惹他怀疑,今晚就回去一趟。”
叶麒把长陵拉到一边没人的角落,来回琢磨了一番,道:“你都入学这么久了,之前也没人说起,今日突然有人提起五毒门,我总觉得事有蹊跷。而且那郭四,他说将军知道你没中毒,这就说明荆无畏在院内是有眼线的,你施针救人,说不定他也知道。”
“你的意思是…今天中毒之事与荆无畏有关?”长陵皱了皱眉头,“可是五毒门的事,他藏都来不及,暴露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不能确定和他有没有关系,但他突然着人喊你回府,恐怕不只是吃顿饭那么简单。”
长陵是踩着晚饭的饭点回的荆府。
天光黯淡,府内的家丁忙着点灯笼,看到小姐回来,都恭恭敬敬的哈腰问礼。
她本来是打算回一趟北厢的,走到半途遇上了薛宁玉,非要她吃过饭再去歇息,长陵懒得和这薛夫人掰扯,便由着她热络的把自己捎去正院的膳厅。
桌上的冷盘已经摆出了好几道,却不见荆无畏人,薛宁玉拉着长陵坐下道:“今日家中来了客人,你爹正忙着接待,很快就来。”
话音没落,长陵便听到脚步声往外厅内而来,她转眸望去,荆无畏当先而入,他看到长陵时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精光,随即道:“絮儿,你看看今日府上来了什么客人?”
一道桃色倩影徐徐步了进来,她双手背在身后,身量娇小,笑起来自有一股可人的媚惑之气。
是明月霏。
虽然上次在马车内长陵没有睁眼看过这小丫头的容貌,但她娇憨中带着一点儿狠劲的嗓音倒是独特,很容易辨认的出来。
明月霏轻盈的步至长陵跟前,笑道:“姐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既是在五毒门土生土长的“小妖女”,明月霏怕是根本不需要求证,一眼就能辨出真假。
这一声“姐姐”,她所叫的不是“南絮”,而是当日被劫走的“那个姐姐”。
难怪荆无畏急着要她回府,原来他终于发现这个“女儿”多抵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长陵缓缓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道:“八公主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我们东夏来做客?”
明月霏歪头一笑,“我一向都喜欢云游的,何况,自你走后,我三哥就神思不蜀的,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于心不忍,就替他先来瞧瞧姐姐的近况,没想到啊…你做了荆将军的女儿,倒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她话中有话,连荆无畏一听都不免肃起面色望来,长陵微微一笑,“舟哥哥对我向来关心,我在此就先谢过了。”
明月霏没有立马拆穿的意思,长陵便也不急着和他们翻脸,荆无畏一时之间似乎也有些瞧不清虚实,索性命丫鬟去端热菜,待四人都入座之后,他举杯道:“公主远道而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包涵。”
说罢,他先干为敬,明月霏也肆无忌惮的举杯回敬,一杯下肚之后,她又满上一杯,对长陵道:“这一杯,就让我来敬一敬‘门主’吧。”
“如今五毒门都没了,又哪来的门主呢?”长陵捻起酒杯,也痛痛快快的一饮而尽,“不过,如今金陵城处处皆是武林中人,公主孤身而来,万一叫人认出来,怕是会有麻烦。”
明月霏不以为意的一笑,“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现在这个样子,又有谁能认出我呢?”长陵道:“公主不同,当初那些被你毒瞎眼的人都已经好了,也许就在府外晃着呢,你千金之躯,若是因为我的缘故有什么差池,岂不是让我良心难安?”
明月霏见长陵到了这个份上还不肯撕下伪装,愣了愣,不由甜甜一笑,“姐姐,你可真有趣。”
荆无畏看她们二人你来我往,话中满是玄机,又流露出几分困惑之色,这时琳琅满目的菜色已经接二连三的摆了个遍,手一比道:“来来来,边吃边说。”
他这么说着,自己只是将菜夹到碗里,象征性的咬咬筷子,薛宁玉也依葫芦画瓢装样子,实际上根本不敢吃什么。
倒是长陵,该吃吃该喝喝,毫无半分避讳,,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与五毒门小妖女同桌共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她如此坦荡,整得连明月霏都不觉讶异了起来,心中暗暗道:这位姐姐倒还真是好胆色,难怪哥哥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其实,荆将军、荆夫人,你们不必担心,我若是想要下毒,根本不需要在菜里下手脚,”明月霏大喇喇的咬了一口羊腿肉,“美食当前,还是不要辜负的好。”
薛宁玉闻言勉强赔笑道:“公主说笑了,我们对公主自是信任的…”说着也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
“信任我?”明月霏掩唇一笑,“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你们中原人说信任我的…”
荆无畏闻言背脊悄然冒出一丝冷汗来——他一早听明月霏说自己的女儿是符宴归找人冒充来的,原本盛怒滔天,这才招女儿回来求证,却一时疏忽了这位小公主本身不也是一头不折不扣的毒蝎子…
他端起酒杯道:“公主与犬子是朋友,又与小女也有故交,荆某自然是信任公主的。”
长陵闻言一怔——犬子?难道这明月霏是荆灿招来的?
“我与令公子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若能与荆家结为友盟,于我大雁而言又何乐而不为?”明月霏娇憨道:“只是嘛…既是友盟,便不能有所欺瞒,否则就失了诚意对不对?”
荆无畏客客气气道:“那是自然。”
明月霏手腕一扭,捏着汤勺搅了搅碗,不紧不慢道:“那好,我听人说荆将军手中有越氏的遗物,不知可否拿来给我瞧一瞧呢?”
荆无畏闻言面色大惊:“公主从何处听得的消息?我手中,并无越氏遗物。”
明月霏天真无邪道:“我听令公子提的,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他呀?”
“不可能!”
“我不仅听说将军有越氏遗物,我还听闻那遗物之中有与前朝伍润有关的线索…”明月霏巧笑嫣然,“当日令公子为了活命,恳求我手下留情,这才如实相告,怎么,你当爹的,也想走一遍儿子的旧路?”
薛宁玉一脸震惊的看着荆无畏,“老爷,她说的这是…”
荆无畏愤怒一拍桌案,站起身来道:“本将军说过,我手中,并没有什么越氏的遗物,若是公主再句句威迫,还恕我…”
话没说完,荆无畏神情一僵,他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腿下一软,坐回椅子上,难以置信的看着明月霏:“你…”
薛宁玉也发现了不妥之处,“老爷,我、我怎么动不了了…”
明月霏“啧啧”两声,“我方才都说过了,我若是要下毒,何需要在饮食里下手脚?”
与此同时,厅内的丫鬟、家丁也都倒了一大片。
荆无畏的脸抽搐了好几下,“朱一!郭四!来人!快来人!”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朱一和郭四早就倒在外边人事不省,以膳厅为中心方圆几许之地,荆府内的人如死寂一般接连倒下,甚至来不及吭声。
“这毒名为醉如微,”明月霏提醒他道:“荆将军,一炷香之后,你可能会发现自己眼睛也转不动了,话都说不了啦,然后一点儿一点儿慢慢死去,一个时辰之后,就算有解药也迟啦。”
荆无畏一脸惊恐的看向长陵,“絮儿…”
“嗬,”明月霏慢条斯理的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您难道还指望一个冒牌货解我五毒门的毒?”


第六十五章 :斗毒
长陵靠坐在椅背上, 双手垂在身旁, 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气, 完全指望不上的样子。
荆无畏越动用内力周身愈发麻痹, 方知这小妖女能凭一己之力毒瞎半个东夏武林绝非浪得虚名, 此刻后悔已是迟了,他吃力张口道:“越氏遗物…并不在府上…”
明月霏身子向前一倾,“那在哪儿?”
荆无畏冷哼一声,“我若是说了, 你不给我解药怎么办?”
明月霏不由一嗤,“你觉得你现在还有选择的资格?”
荆无畏脸一沉, 没立即搭腔, 他发觉自己舌尖麻的发疼, “我死了, 你便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你死了以后我还会去找荆公子, 除非您不介意你们荆家绝后…”明月霏双手托腮,“那我也无所谓呀,反正越氏的遗物找不找得到,我也不少块肉…”
“你…”
荆无畏压根一咬,几番挣扎之下道:“好, 我告诉你也无妨,越氏遗物正是藏在越氏故居之中…”
明月霏一怔,随即冷笑,“你以为你是在搪塞三岁的孩子么?”
“越氏故居并不止江东丹阳郡一家,睦州梅镇亦有越家的旧址, 只不过知之者甚少,而且…”荆无畏森然道:“不瞒你说,若无荆某出面,公主怕是想找也找不到。”
明月霏不以为然,“喔?这又从何说起?”
荆无畏闭上双眼道:“你问的我已如实回答了,除非你替我们解毒,否则我绝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明月霏将鎏金戒在指尖转了一圈,心道:他若是诓我,我替他解了毒,岂不是令他有所防范?要是让他快一步拿走遗物,今夜的筹计可都算白费了。
这般一想,明月霏缓缓站起身来,笑道:“留你一条命也无妨,只是,今夜将军若然毒解,我在东夏怕是呆不久的,要不这样…我给你服另一种毒,名叫醉逍遥,只要一年之内服下解药,便会安然无恙,否则时间一到,你就会在醉梦之中爆体而亡,你看如何?”
不等荆无畏回答,她手指一弹,便将药丸硬弹入他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根本来不及吐出来便融入喉中,荆无畏当即大骇,“妖女!”
“做最美的妖女,我乐意呀。”明月霏耸了耸肩,又不疾不徐的走到长陵身旁,笑道:“你这么美,我舍不得杀你,我给你也服一颗,待你乖乖的回雁国当了我的嫂子,我再把解药给你好不好?”
说着,她伸出手,掌心躺着一颗药丸,正要给长陵喂下,却忽然顿住手。
明月霏的五指连着腕臂不经意发着颤——她也动不了了?!
长陵嘴角一勾,站起身来,明月霏脸色倏地变了:“你、你没有中毒?”
长陵胡扯道:“我血液里流淌着千百种毒汁,区区醉如微哪能对我起的了作用呢?”
明月霏踉跄了一下,勉强站定,“你、你是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毒的?”
“哎,你这话问的真是可笑,我们从小斗毒到大,你何曾赢过我了?”
“你、你根本不是…”明月霏试图挣扎往前,结果足下一瘫,摔到地上,长陵蹲下身去,从明月霏手中拿过那颗雪白的药丸,笑着问道:“解药呢?”
明月霏眯了眯眼,“你如果真的是她,根本就不需要…”
“啊,拿不出解药?”长陵眨了眨眼道:“那我也给你喂一颗,好不好?”
她越是模仿着明月霏的语气,明月霏越是气的脑门发麻,眼见着躲不开,她抢声道:“我兜里那个蓝瓶子的就是…”
她话刚说完,几个不同颜色的瓶子从自己的怀中当啷落下。
长陵笑问:“醉如微的解药又是哪个?”
明月霏不甘不愿道:“白色。”
“绿色这瓶…”
明月霏没好气道:“那是雪参丸,补药!”
长陵眉梢一挑,借着桌沿的死角,眼疾手快的将绿色和蓝色瓶内所装的药丸对了个调,然后将那蓝瓶与白瓶信手一抛,稳稳当当的落到了荆无畏的跟前。
她将绿瓶收入自己的兜里,眼睛仍盯着明月霏,嘴上却道:“爹,小公主说了,白色那瓶是醉如微的解药,蓝色的是醉逍遥。”
荆无畏艰难的伸出手抓住蓝色瓶子,亟不可待的掀盖。
明月霏心头一紧,登时反应过来了——这位姐姐根本没打算让荆无畏服下真的解药,她才是存心要置他于死地!
“你——”
长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顺势指了指屋檐之上,轻声问:“上边那个是天魂还是天魄?”
明月霏瞳孔不由得一缩:她早就知道屋顶上有人了!
这时,长陵站起身来,缓缓对荆无畏道:“这雁国小公主该如何处置?”
荆无畏经过三次努力总算成功吞下了解药,人仍是站不起身,但四肢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阴恻恻道:“杀!”
“阿魄!”
明月霏终于下了令,骤听砰地一声巨响,荆无畏本能抬起头来,只见屋顶豁开了个大口,有人凭空落下,风也似的坠到小公主身旁,落地时掀起的那道风将桌椅掀了个四分五裂,他双足站立的地面竟微微有些塌陷。
长陵足下一蹬,在一丈之外站定,天魄将明月霏扶起身来,询道:“公主,你怎么样了?”
“无妨。”
天魄巡了厅内一圈,对上长陵的目光,“不把她带走?”
“阿魄,单凭你可带不走她。”她意味深长瞥了长陵一眼,“姐姐,今日这场是我们输了,下次有缘再会。”
明月霏说完,天魄带她拔地而起,两人转眼消失在大厅之内。
长陵看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道:“我去追她!”
言毕,佯作没听到荆无畏的阻挠之声,腾空跃上了屋顶,看着天魄与明月霏渐渐匿于夜色之中,却没有追上去。
长陵身形一飘,往另一个方向而去,掠出几步,于城墙之上站定。
墙下一人一骑已等候多时,叶麒伸出一臂,笑道:“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杀进去了。”
长陵微微一笑,纵身落坐于马上,道:“走吧。”
叶麒轻咳一声,“你得抓紧我,这匹马不太老实…”
话没说完,腰际猝不及防的被两只手臂环住,叶麒身形不自然僵住,连马缰绳都有些不会握了,“你、你坐好了?”
“废话,还不走?”
从荆府到贺府的路程不算近,一个东一个西,就是策马也得费上小半个时辰。
到了侯府前,往日多走一步都嫌累的贺小侯爷心中忍不住想:这么快就到了?这金陵城也忒小了吧。
七叔给他们开了后门后,长陵也不客气,熟门熟路的就往小侯爷的卧房而去,一推开门,闻到熟悉的硫磺泉水味,她眉梢一舒道:“你还挺上道。”
七叔知情识趣的关上门,只留自家侯爷与大美人两个在屋中,叶麒轻咳一声道:“上次看你浴足,我想你必是喜欢温泉,知道你要来,我就让人提前放了水。”
长陵鞋袜一丢,双脚踩入热泉之中,对叶麒道:“你有心了,今夜若不有你,想要过明月霏这一关,怕是没这么容易。”
*****
三个时辰之前,七婶店内,七叔拆开一条信鸽竹管,递给叶麒道:“有人看到明月霏进了荆府,清城院的毒,应该也是明月霏的手笔。”
长陵一愣,“明月霏不好好在雁国呆着,跑到金陵来凑什么热闹?”
“他若只是来金陵倒还好,可她去了荆府,”叶麒将纸条塞回竹管中,“怕是来找你的麻烦。”
“我的?”
“五毒门被剿,明月霏不可能没有耳闻,五毒门徒四散,以明月霏的心性,说不定会借机招归自己手上,如此,她自然会对南絮的生死起疑。”叶麒走出两步,“今日清城院学生中毒,如果你是南絮本人,别说不会出手相助,就算出手,也不该是用南华针法替她们解毒…明月霏单凭这一点,应该就断定你不是南絮。”
长陵点了点头,“而且她还见过我…”
叶麒:“对,她认出你了,所以才去了荆府…荆无畏这么着急要你回去,想必也是为了求证你究竟是不是南絮。”
七叔听到此处,忍不住蹙眉:“那这么说,长亭姑娘现在回去岂不是很危险?”
叶麒颇为忧虑的看了长陵一眼,沉声道:“确实危险,左右都要被拆穿,不如不回去,你放心,你留在贺府,就算是撕破脸,荆无畏不敢轻举妄动。”
言外之意是不赞成她回荆府了。
长陵略一思付,摇首道:“你若执意护我,不就更容易引起沈曜的怀疑,到时我又该以什么身份,参加武林大会呢?”
七叔道:“长亭姑娘不必担心,公子与诸多门派皆有往来,换一个身份参加武林大会并不是难事…”
“若是就这么离开金陵,岂不是查不出荆无畏将我大哥的遗物放在何处?”
七叔一时哑然,确实,她的身份一旦暴露,金陵城是绝呆不下去的。
叶麒不声不响的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听到长陵提到“遗物”二字,低垂的眸光微微一亮,“是了,越氏遗物,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长陵:“什么意思?”
叶麒站起身,道:“当日明月霏既然懂得利用半柄折扇请八派掌门入瓮,想必关于伍润的传闻,她应知一二,若是让她得知越氏遗物的事,她必会想方设法从荆无畏口中套出来。”
七叔微微点了点头,听懂了话外之意,“可是要如何让明月霏知道这一点呢?”
“写一封匿名的书信,通过我们在荆府的暗线转交给她,明月霏多疑狠辣,她宁可信其有,也对荆无畏试探下手…”叶麒看了长陵一眼,“何况,今夜的荆无畏一门心思都扑在辨认你的身份上,掉以轻心也是理所当然,明月霏如此机敏,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呢?”
七叔仍有些顾虑,“但若这位八公主也对长亭姑娘下毒…”
叶麒略一思量,问:“尹长老为我配制的万毒降,是不是还在府里?”
七叔恍然大悟,不觉一笑,“公子此招,确是高明。”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有人问起,
关于主线:
这篇文并不是以复仇为绝对主线——如郭靖虽然要杀完颜洪烈,但是显然射雕的主题也不是复仇、正如无忌的父母被六大门派逼死,整个故事也不是以复仇为主、正如萧峰一直在追寻杀害恩师养父母的凶手,但天龙八部也不是围绕着复仇为线索的故事…
不可否认长陵想要报仇、叶麒也会助她报仇,哪怕这也是一条要紧的线,但确实不是那种女版基督山伯爵,不是那种制定好坏人一二三,围绕着弄死一二三的故事,我最初就是想写个武侠群像、想写江湖情仇、想写长陵这么一个人物,到现在想法也没有改变。
关于复仇:
前期的长陵以一己之力对抗不了一个王朝,这一点她非常的清楚。很多事不是武功高强,靠剑能杀人。假设,一刀杀死荆无畏,荆手中的兵权会被沈曜收拢,他的帝位会坐的更稳;当然,长陵混入皇宫刺杀沈曜本质上来说也不是非常的难,杀了之后的结果呢?几方势力夺位、八王之乱再现,雁国、西夏国必然会趁机攻入东夏,造成的结果是天下重新进入乱世战祸,而贺家不会袖手旁观,奋力抵御,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肯定是符。然后长陵再去杀符?杀光了人,她就开心么?她要是这么做,第一个对不起的就算自己的兄长,对不起越家军。
我一直觉得一个作者不应该去解释故事,今天我敲出上面这段文字之前,原本的作者有话说本来只有一句话:“写这个故事就是为爱发电,还请多支持和多包容。”
不过想了想,正如每个作者写一篇文都有写作预期,读者也一样会有一个阅读预期,也许说清楚对大家都好。
我会继续按照我的想法,尽力把这个故事写好,再次鞠躬多谢所有读到这儿的读者朋友们。


第六十六章 :问情
缠绕于长陵足边的温泉水突突的往上冒着泡, 却是她在借水释出体内之毒。
万毒降并不是百毒不侵之物, 只是在服下之后, 不论中了什么样的毒皆会暂时被其收拢, 不流入四肢百骸——只要在五个时辰之内用内力将毒逼出, 便不会危及性命。
长陵双掌绕了个小周圈,浊水透过汗液蒸腾出体肤,整个人都似笼罩于雾气之中。
叶麒在一旁光看着仍放不下心,忍不住上前两步道:“你…有没有事?若是不行, 我去叫纪大夫来…”
“站远点!”长陵勒令叶麒退后,“小心被我的毒气沾到。”
万毒降虽能御毒, 但理论上也是以毒攻毒之物, 服用之人若是内力深厚, 以掌力将其释出稍许, 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令中掌之人身中其毒而不自知。
是以, 明月霏就是中了这一招——就在她以为自己放倒所有人时,桌下不经意刮过的那一道掌风,她又哪能处处提防?
论智计,八公主自是心思机敏、奇变百出,可惜对上了贺小侯爷, 可算是小鬼见了佛——矮了一大截。
不过叶麒看着长陵如此艰难的释毒,又开始后悔自己出的这个馊主意——万一这万毒降过期了、药效不足怎么办?
“怪我,当想个更稳妥点的办法…”
长陵逼毒逼到一半停了下来,看叶麒紧张扒拉的瞅着自己,她道:“你躲到屏风后面去。”
叶麒:“为什么?”
“单靠手足释毒太慢了, 若整个人都裸身浸在水下,全身运功施为,很快便能驱尽余毒。”长陵说罢,也不管叶麒同不同意,自顾自的开始解开外裳带子。
叶麒听到“裸身”二字脸已经红成一颗柿子,再看长陵连脱衣服都快到不是凡人的速度,连忙背过身去,“那那那我先出去,你好了叫我进来就…”
“你不能出去。”长陵褪得只剩下一个围胸,她毫无压力的钻入温泉水中,只觉得骨软筋酥,遍体舒畅,“我有可能运功运到一半就晕过去了,你留下来,若没有听到动静,记得及时把我捞出来,否则我就不是被毒死,而是被淹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小侯爷止步于门前,屏风挡住了他脸上掩不住的羞意,不知怎地,听她唤自己留下,他那颗蹿的七上八下的心仿佛渗了蜜,一丝一丝的甜到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