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南桥下意识地回握住他的手,低声说,“我妈和易叔叔都是很传统的人,也压根不会想到我们之间……我们之间会有什么事。”
气氛一时之间静默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只听见教堂外面的夜风孤寂地游荡在黑夜里。
很久很久,南桥才侧过头去,贴近他耳边,软声说了一句:“来日方长,不用担心。只要我知道在这里你是我的易嘉言就好;在他们面前,你还是我的嘉言哥哥。”
那声嘉言哥哥轻快柔软,像是纯白的棉花糖,而她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抵达面颊时仿佛就变成了滚烫的汽水。
一面叫着他哥哥,一面又做着如此亲昵的举动,易嘉言只觉得喉咙有些干。
又一次,他不敢回头看她了,怕一看到她,自制力就灰飞烟灭。
***
恐怖袭击发生的四十八小时后,恐怖分子被击毙,幸存的人质被救出,灾难终于结束。
里昂的街道解除了宵禁,教堂里的人纷纷离开,紧张的气氛终于消失了。
易嘉言在警察局补身分证件,南桥站在一旁等候。因为皇冠酒店现在已经被封闭,遗留在那里的东西必须经过登记,由警方代为取出。
南桥在门外看着易嘉言,那个指点过她的法国姑娘笑着走到她身旁,指指屋里的人:“那个就是你之前在找的人?”
南桥点头,笑着又一次道谢。
“不客气,不客气。”法国姑娘连连摆手,好奇地又往屋子里看了两眼,“他看上去很眼熟啊,好像是,啊,他是不是姓易,是个中国人?”
“你认识他?”南桥有些诧异。
法国姑娘一下子笑起来,很肯定地说:“在里昂,你说起易先生,恐怕大半的人都认识他呢!”
“他,他这么有名?”
“是啊,他来里昂很多次了,和里昂的建筑师一起设计了很多建筑。中心公园,圣心教堂,还有新城区的街角花园……我弟弟最喜欢去新城区的花园了。在里昂,大家都知道有个很厉害的中国建筑师,并且易先生长得很好看,很多女孩子都想见见他呢。”
南桥唇角弯弯地听她说着易嘉言的“丰功伟绩”,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只是对方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她:“对了,那位卢小姐呢?”
卢小姐?
南桥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卢雅微。
“他们俩是不是快结婚了呀?之前在中心公园的晚会上远远地看见过他们,大家都说是一对璧人,出席各种场合都出双入对,相视一笑就好像能够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感情真好。”法国姑娘露出了羡慕的神情,颇有些遗憾地说,“我的亚克就不喜欢陪我去我想去的地方,也不了解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一会儿,她又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了几张照片,开心地地给南桥:“喏,你看,我这里还有几张上次给他们俩拍的照片呢!”
是在一次晚宴上,易嘉言与卢雅微携手从红毯上走来,男人西装革履,面容俊美;女人一身晚礼服惊艳夺目,笑靥如花。他们手挽着手,当真如他人所说是一双璧人。
“你看,我以前都以为中国女人小小巧巧,没想到卢小姐个子这么高挑,身材真好!”那姑娘自顾自地说着,片刻后才发现南桥的脸色有些难看。
“呀,你怎么了?”她关切地问了句。
南桥摇摇头,说没事。刚巧一旁的办公室里有人走出来,说了几句法语,那个姑娘匆匆跟南桥说了声抱歉,就赶了过去。
易嘉言从办公室走出来时,看见南桥低头站在门口,笑着问她:“等得很无聊吗?走吧,已经登记完了。”
南桥点头,跟上了他,却没说话。
从警察局里一路走到警察局外,南桥一路沉默,易嘉言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侧过头去看她:“怎么了?”
南桥摇头不语。
清晨的里昂街道,行人不多,有白鸽起舞。
易嘉言停在原地,慢慢地加重语气叫了一声:“南桥。”
她抬头望着他,看到那双眼里的关切,有些烦躁地低下头去,闷闷不乐地说:“刚才警察局里那个文员认识你。”
“然后?”
“她还认识卢雅微。”
易嘉言眼神一顿,似乎明白她是为了什么闷闷不乐了,但仍然很镇定地继续问:“然后?”
“她还给我看了你们一起参加晚宴的照片,说你们真是一对璧人。”
“继续。”
“继续什么呀?”南桥皱眉瞥他一眼,不高兴地说,“她还问我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说你们感情真好,一个眼神都浓情蜜意,她都快要羡慕死了。”
“那你呢?”
“我——我什么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南桥的脸都快要拧出水了,赌气似的往前走,边走边说,“我也替你高兴呀,你们郎情妾意,情投意合,一个眼神都能搞出那么多幺蛾子,作为妹妹,我真是开心死了。”
她越说越不高兴,心里像是有只漏气的气球,冷风嗖嗖地刮着。
偏偏易嘉言还笑了,笑就算了,还笑出了声?!
她加快脚步,心想她再也不要理他了。但其实潜意识里还盼着他快点追上来——给你三秒钟,三秒钟还不追上来我就真的生气了。
她一边状似生气地加快步伐,一边又忍不住告诉自己,别太快了,他腿虽然长,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追上来……
等了好几秒,总归是超过三秒了,她急匆匆地走着,他居然真的没追上来!南桥生气地回头去看他,却发现他就站在原地没动,十来步的距离,他当真不来追她?
她气急了,又怒气冲冲地快步走回他面前,抬头质问他:“诶,你就让我这么走了,也不上来解释解释?你不怕我真的扭头走了,你再也找不到我了吗?”
易嘉言含笑看着她:“你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
南桥越来越生气,真恨不得咬他一口,只能气急败坏地指责他:“他们都说你和卢雅微天作之合,金童玉女了,你就跟我解释解释怎么了?况且,况且你上次还当着我的面给她送礼物,你还说你要和她好好发展,你还说她是最适合你的对象,她,她……易嘉言!”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可他居然一直就这么好整以暇地含笑望着她。
南桥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酸酸的,又气又急。
偏她这么大声地叫他的名字,他还就真的特别温和地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怎么了?
她真想揍他!
南桥看他片刻,最终一言不发地鼓着腮帮子把头拧开了,气得都快炸掉了。
易嘉言终于没忍住,凑到她耳边若有所思地问了句:“吃醋了?”
“吃,吃你妹啊!”南桥又惊又怒,面红耳赤地转过头来瞪着他。
却见易嘉言唇角含笑,眼眸亮得像是皎洁月光,一脸“我很愉悦”的模样,语气轻快地说:“我只有一个妹妹,吃掉了,上哪儿找第二个?”
南桥语塞,片刻后又哼了一声:“卢雅微啊,找她去啊!”
“哦,那我去了。”易嘉言从善如流,煞有介事地低头看了眼手表,“这时候她应该在北市了,要不然我们去机场,十四个小时以后就能找到她了。”
他抬腿要走,却被一双小手死死地拽住了衣角。回过头去,正对上一双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的眼睛。
南桥鼻子发酸,却还强硬地说:“不许去!”
“是你让我去的。”
“我让你去死你去不去?”
“去。”他答得毫不迟疑。
南桥一愣,又连忙改口:“不许死!”
这一次易嘉言笑了,还笑出了声,伸手在她脑门儿上不清不重地弹了一下:“笨蛋。”
南桥没吭声,垂着脑袋不说话,片刻后他抬起她的下巴,才发现她眼圈红了。
她说:“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你和她怎么样,见不得你们俩亲亲热热,就好像,好像真的是他们口中的璧人一样……”
哟,小姑娘鼻音都出来了。
易嘉言终于无可奈何地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再说一句:“笨蛋,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了?”
他一边低声笑,一边伸手牵住她:“别人说什么都是别人的事,我管不住,也懒得去管。”抬头,拉着她在里昂的日光下脚步轻快地走着,他含笑,头也不回地说,“因为我只看得见你,这里也只装得下你。”
南桥偏着脑袋去看他,却只看见另一只没有牵住她的手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胸口。
她低头嘟囔一句:“谁知道那里还装了些什么呀?”
“还装了南桥的笑,南桥的哭,南桥的眼睛,南桥的鼻子,南桥的嘴巴,南桥的眉毛。”
明明眼眶还泛红,她又忍不住笑出了声,边笑边说:“胡说,眼睛鼻子嘴巴眉毛都好端端长在我身上!”
他侧过头来睨她一眼:“可你整个人都在我心里。”
南桥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
这,这个人,真是太不害臊了!
可是,可是真的好喜欢=V=

第36章

易嘉言的行李和证件都需等上一天才能取到,他带着南桥下榻在旧城区的一家酒店,前台的服务生笑着询问:“一个蜜月套房?”
南桥脸一红,却听易嘉言回答说:“两个单人间。”
她看他一眼,其实有点失落,大床房虽没有指望,但她还盼着能有个标间什么的。
走进电梯里,她低头看着两人的影子,说:“拿到行李和证件就回国吗?”
“嗯,拿了就回。”
她又忍不住侧头看他:“我,我好不容易来里昂,要不然,你带我四处逛逛?”
易嘉言转过头来,反问一句:“你不上课了?”
南桥顿时语塞,几乎是这一刻才记起,她已经整整两天没上课了,辅导员和导师那里也没请过假。手机早在一天半以前就没电了,她和国内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络。
果不其然,进了房间把电充上以后,屏幕上竟然显示了十二个未接!
南桥慌慌张张地打开通话记录,三个来自辅导员,两个来自导师,剩下的七个通通是妈妈打来的。
房门是虚掩着的,易嘉言推门进来,提醒南桥打电话给家里,免得失去联系两天家人担心。话音未落,南桥的手机忽然响了。
低头一看,是妈妈打来的。
几乎是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她就听见妈妈那因为急躁而略显尖锐的声音:“南桥,你在哪里?”
然后是一句声音略微小了些的:“谢天谢地,她终于接电话了!”
大致可以猜测到,后面这句话是对一旁的易重阳说的。
南桥一顿,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在酒店……”
“哪里的酒店?”妈妈的声音又大了些,焦躁地问她,“你在里昂是不是?你跑到法国去了是不是?假也没请,招呼也不打,你居然莽莽撞撞飞去了法国。你,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急死了?”
南桥没有想到妈妈已经知道她来法国的事了,顿时就慌了神,不知该怎么解释。
黄玉兰向来是个温和的人,性子不急,对人对事都很有耐心,从她急切又严厉的语气听来,这一次她是真的动怒了。
“南桥,你说话,告诉妈妈你到底在想什么。一声不吭飞去里昂就算了,还偏偏挑在这个时候。你难道不知道因为你嘉言哥哥在那边,家里已经急死了?你还偏在这时候跟着飞过去,是想让妈妈和你易叔叔为你们俩担惊受怕到寝食难安的地步吗?”
声音一句比一句来得及,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你两天都没去上课了,辅导员打电话给你也是关机状态,后来还是从你室友那里知道你去了里昂。你知不知道接到辅导员的电话,我都要吓死了?”黄玉兰的呼吸声都加重了,声色俱厉地说,“南桥,你说话,跟我解释一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南桥忽然间就失去了说话能力。
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对妈妈解释,难道说她是因为太过担心易嘉言,所以不顾一切跑到了里昂?
如果真这么说了,妈妈再追问一句:“你以为我们就不担心他了?”难道她该继续解释“可我比你们都要担心他”吗?
在妈妈和易叔叔的眼中,她对易嘉言的感情绝不应该深刻到这种地步,更不应该冒着自身安危不顾一切地跑来里昂找他。如果如实说,只会引起他们的猜疑。
她拿着手机,茫然地坐在床边,却找不到一个字来回应妈妈那一声比一声严厉的追问。
还是门口的易嘉言无声地走了进来,伸手拿过了她凑在耳边的手机,因手机在床头柜上充电,数据线不够长,他便坐在了南桥身侧,以便接听这通电话。
南桥只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微微陷下去了几分,然后就听见易嘉言从容地对电话那头说:“黄姨,我是嘉言。”
妈妈大概愣了愣,然后回应了他。
片刻后,他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是这样的,南桥上周和我通话时,提到这周没什么课,恰好我这边也空了下来,就答应接她过来玩几天。您知道的,她平时也不爱看什么电视,来的那天法国发生恐怖袭击她也不清楚,就糊里糊涂地上了飞机。而我这边因为事发突然,手机也不在身边,再跟她联系时,她都已经在飞机上了,也没法接听我的电话,所以她到了里昂以后才知道这边的情况很危险。这个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没能提前通知到她,很抱歉让您和我爸担心了。”
南桥呆呆地看着他,而易嘉言一边打电话,一边瞥她一眼,声音却还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从容理智。
“……是,我知道,这事我应该提前跟你们说的,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嗯,您放心,这边已经安全了,没什么危险。我听说她还有课,明天也准备送她回国了……对,我也会回来,这次遇到突发状况,还是回国待一段时间,也免得您和我爸担心。”
通话又持续了一会儿,易嘉言把手机递给南桥:“黄姨还有话和你说。”
南桥胆战心惊地接过手机,却听见妈妈的声音柔和了很多,总算是没那么急切了。
“南桥,既然要去里昂玩,就应该提前和家里说一声。都上飞机了还没想过给家里打个电话,你就这么不把我们放在心上?不知道妈妈和你易叔叔会担心你吗?”
南桥嗫嚅着说:“我,我翘了几节课,怕跟你们说了,你们不同意我来找嘉言哥哥……”
“不同意你就不说了?如果你的要求合情合理,我们不会那么不通情理。你自己想想,将来如果你做了母亲,有了孩子,得知她忽然一声不吭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并且那个地方还刚刚发生了恐怖袭击,你又跟她联系不上,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南桥面上有些烫,心里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这一次冲动得离谱,也因此让妈妈担惊受怕了。她放低了声音,很是愧疚地承认错误:“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对不起,妈妈。”
那边的人也很快叹了口气,没了怒火,只是如释重负地说:“行了,你没事就好,听你嘉言哥哥的话,在那边事事小心点。”
“嗯,好。”
“让他也注意安全,尽量别出门。”
“嗯,知道了。”
“别光答应,记在心上。”
“是,遵命。”南桥一本正经地说。
妈妈终于笑了:“明天就周末了,和你嘉言哥哥一起回家吧,我这口气还没消,非得当面狠狠批评你才行。”
南桥也笑起来:“那我可不敢回来了,怕你揍我。”
和妈妈又说了一会儿,南桥结束了通话,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抬头对上易嘉言若有所思的表情,她问:“诶,你在想什么?”
易嘉言回答说:“在想如果下一次你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一定赶在黄姨动手以前,亲自揍你一顿。”
南桥说:“我妈才不会揍我。”
“那我更要亲自动手了。”
“我也不信你会揍我。”
易嘉言眉心微蹙:“真不信?”
“真不信。”南桥很肯定地眨眨眼。
却没想到下一刻,易嘉言竟然伸手捏住了她的面颊,拇指与食指往外不清不重地一拉,然后就不松手了。
她歪着脑袋,脸被他挟持了,又不敢往后缩,一缩就会疼,只能张着嘴啊啊啊地叫着。
房门没关,走廊上有人在走动,原本有说话声传来,听到南桥的叫声后不知怎的,忽然就没了声音。
易嘉言猛地松了手,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南桥莫名其妙地问他:“诶,怎么走了?”
易嘉言没回头,只是脚下微微一顿,说:“下次别这么叫了。”然后像是火烧屁股似的,加快步伐走出了门。
留下南桥一头雾水地坐在那里。
下次别这么叫了?
她刚刚叫了什么吗?
不就是啊啊啊……啊!她面上猛地一红,像是有人从头泼了盆滚烫的油下来,四肢百骸都烫得她忍不住跳起来。
她只能一头钻进被窝,用被子捂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丢人。
丢死人了。
可是脸这么红着红着,没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嘿嘿嘿地笑出声来,又羞又好笑。
她哪里知道隔壁的易嘉言刚进屋没一会儿,又想起该提醒她休息半小时就去吃午饭了,于是又拔腿走了过来,还没进屋,就在门口看见被子里鼓起了一只小山丘。小姑娘傻乎乎地把自己闷在被窝里,显然是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看样子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他也没有多想,只是又停了下来,想着这会儿她正害羞,还是别进去让她更尴尬了,哪知道还没转身呢,居然听见被子里又传来一阵偷笑声。
他侧过头去,惊讶地看着那只小山丘一直在微微地颤抖,然后小姑娘开始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真是……真是傻得没法说。
坏心眼上来了,他忽然清了清嗓子,在门口咳嗽两声,故意叫她的名字:“南桥。”
0.01秒内,被子里的人猛地僵住了。一只小脑袋从被窝边缘慢慢地弹了出来,在与他视线相对的第一时间又一下子钻了回去。
她又开始把自己裹成粽子在床上滚来滚去,一边滚一边嚷嚷:“你出去,出去出去出去!不许进来!”
易嘉言站在门口,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笑得眉梢眼角都快融化。
这是他的小姑娘。
可爱,可爱到他满心满眼都是难以言喻的喜爱。
下午的时候,易嘉言带着刚睡完午觉的南桥一起去逛了旧城区,那些古老的壁画与长廊,狭窄的小巷与石板路,弯弯曲曲的步行街和广场,无一不是欧洲童话里的场景。
落日下有白鸽在飞。
露天阳台上有玫瑰花盛开。
南桥只觉得触目所及都是难以忘怀的美丽,正欲偏头对易嘉言感叹两句,却发现他由始至终都看着她,片刻也没移开过目光。
她一愣,呆呆地问他:“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他但笑不语。
南桥脸红了,移开目光,小声说:“那么多美景不看,看我有什么意思?”
易嘉言与她并肩走着,没有牵手,也没有揽着她的肩,大概是相处多年,其实并不习惯忽然从兄妹变成恋人的模式,也还有太多需要慢慢适应的亲昵举动。
他只是微微笑着,看着她从耳根蔓延上来的那抹杏色,含笑说:“你有你的美景,我自然也有我的。”
轰的一下,那抹杏色变成了猪肝色。
他又忍不住坏心眼地取笑她:“刚才是粉色的,算是美景,现在变成猪肝色就不美了。”
南桥又忍不住侧过头来瞪他,可是瞪着瞪着,又忍不住和他一起笑了出来。
天色渐晚,夜幕低垂。他们并肩走了很远,又掉头慢慢走了回来。
买了一块巧克力分着吃,一杯热牛奶一起喝,在公园的长椅上小憩片刻,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携手走过面前,天真的孩童在空地上你追我赶,
南桥忽然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本书,那本书的结尾很美很温馨,她曾经反复看着念着,直到可以轻而易举背出来。
“于是那天我们一直待在老房子的花园里,直到薄暮初上,连踢球都看不见了。我们在夕阳里幸福地笑着,为一家人的团聚,母亲和儿子,妻子和我们的女儿,无比珍视这风和日丽的天气和以后的所有时光。隔壁的猫,满天的星光注视着我们,注视着我们的尽情欢笑。”
她侧头看着身边的人,整颗心都陷入了一种奇异又美妙的温柔里,易嘉言察觉到了,捧着牛奶转过头来,也不说话,只是把牛奶朝她递了递,无声询问她是否要喝。
南桥摇摇头,笑了。
易嘉言把牛奶放入她手中让她暖手,也跟着笑了。
这一刻,广场上的白鸽,满天的星光也像是在注视着他们,注视着他们的相视一笑。

第37章

易嘉言的手机因为恐怖袭击的缘故,先是遗失在酒店,后来不知所踪。离开里昂的前一晚,他与南桥一起去选手机。
易嘉言对手机的需求只限于打电话、发短信,走进店里也没有过多犹豫,指着玻璃柜里的iPhone最新款:“就这个吧。”
是和之前那只一模一样的。
忽然想到什么,他侧头问南桥:“你的手机是不是摔过了?屏幕边缘好像有点裂痕。”
上午用她的手机跟黄姨说话时他就注意到了。
南桥记起来了,在书店里看到法国发生恐怖袭击的新闻时,因为太慌张,她把手机给掉在了地上,大概是那时候碰裂的。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果不其然,屏幕边缘有两道裂纹,不仔细看倒是不太明显。
易嘉言拿过来看了看,说:“你也换一只吧。”
“不用,这点裂痕不影响使用。”
“是真的不想换新的,还是只跟我客气一下?”他斜眼看南桥。
南桥眨眨眼:“当然是真的——跟你客气一下而已。”
对于自己的手机易嘉言倒是没有什么要求,但考虑到南桥是女孩子,他就要用心一些了,开始询问店员最近在年轻女性中比较受欢迎的款式。
店员用英语和他交流,很热情地推荐着几款色彩比较绚丽、样式也比较好看的手机。
他拿出两只看了看,侧头问南桥:“你觉得怎么样?”
南桥没有多看它们两眼,只是指着易嘉言选择的那款iPhone:“我也要这个。”
易嘉言选择的是黑色,南桥选择的是白色。店员询问他们要不要用盒子包起来,易嘉言说不用,直接用就好。
两只除去颜色以外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机摆在柜台上,南桥抿嘴笑,走出商店的时候侧头问他:“诶,像不像情侣机?”
易嘉言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摇头说:“这都算情侣机的话,全球大概有好几千万的人都跟我是情侣了。”
南桥想说他真煞风景,可余光察觉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诶,这是在偷偷笑?
隔日拿到行李和证件后,易嘉言与南桥一同从里昂启程回国。
易嘉言常年出差,行李里自然备有U型枕,在飞机上落座后,他把枕头递给南桥:“航程很长,枕着这个休息吧。”
南桥偏不要,只把U型枕套在他脖子上:“你用,你自己用。”
“那你就着靠在座椅上?”
“我自有办法。”南桥神秘兮兮地说。
航程开始没有多久,机舱内的光线暗了下来,大部分旅客们都戴上了机上提供的耳机,靠在座椅上开始休息。
易嘉言几次提出把U型枕给南桥,南桥都固执地拒绝了,最后心安理得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搂着他的手臂,笑眯眯地说:“我用这个就好。”
原来这就是她的自有办法。
易嘉言失笑,任由她枕在他左肩上,闭眼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