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被叫去办公室,迎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人家主讲师说了,不希望你这种拿工作当泡妞利器的下流胚在会上碍了他的眼!”
可是和余田田在超市见面那次,她表现出来的反而是万般歉意,一经解释,他才知道原来余田田误以为他是因为陈烁和她的嫌隙所以才被连累。
那块劳力士的表价值三万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既然余田田并不知道真相,于是又有了下文。
邵兵只是惊慌了一瞬间,但立马就镇定下来。
他转过头去问余田田:“小鱼,我们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掺和,不如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说说话?”
陈烁又笑,“是好好说说话,还是好好圆圆谎?”
余田田并不傻,刚才陈烁那句劳力士虽然她听不明白,但也明白邵兵的事情里还有她所不知道的隐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烁之前没跟她说。
她抬头看着邵兵,如今一旦知道一些丑陋的事实,再看这张和和气气的脸就觉得怎么看怎么虚伪了。
“邵医生你回去吧,今后有事没事都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了,我会把你拖黑。”她心平气和地说。
邵兵还在做徒劳无功的挣扎:“小鱼,你不是跟我说过这个陈医生嘴贱吗?难道你要相信他的污蔑,就因为他的几句话和我绝交?”
他一脸的委屈与不可置信。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余田田索性越过他往前走,陆慧敏跟在她身后,白了邵兵一眼。
“行了邵医生,还嫌人丢得不够吗?省省吧,把情圣的派头留在你的骨科医院大本营,那里的护士们更适合你。”
邵兵终于恼羞成怒,一把将玫瑰扔在地上,又想冲上去重新拽住余田田好好理论。
没想到陈烁动作比他还快,几乎是下车几大步就冲到了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干什么,想在二院的大门口当众撒野?”
他痛得嗷嗷直叫。
余田田和陆慧敏站在几步开外回头看着他。
陈烁轻蔑地看他一眼,把他朝一边重重一扔,他踉踉跄跄地跌出几步,然后才站直了身子。
“陈烁你这个王八蛋!你好啊你——”
“我是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陈烁露出大白牙毫不客气地笑着回答他,“只是你再在我面前这么撒野,我可就不敢保证你好不好了。”
陈烁眼睛微眯,颇有要上前干架的气势。
邵兵本来就脂粉气重,看样子细胳膊细腿,没多少力气,如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愤愤地扭头就走,嘴里还嚷嚷着:“你给我记住!”
“没必要记住,你连跟葱都算不上,我记你干什么?”陈烁还在闲闲地给他添堵。
邵兵几乎是怒发冲冠地跑掉了。
余田田在几步开外看着这一幕,忽然间觉得其实陈烁好像也不那么讨人厌了。
她这个人吧,别人对她软,她就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打人脸的事。所以即使邵兵是个恶劣卑鄙的人,只要他对她假惺惺地笑脸相迎,她就做不出当众羞辱他的事。
反之,别人要是对她硬,她就越挫越勇,可以比对方还要硬气一百倍,比如对待陈烁。
可是眼下,陈烁帮她狠狠地挫了邵兵的锐气,她心里是十分解气的。
再看陈烁站在那里身子笔直,怎么看怎么浩然正气,真心不是邵兵那种小人装出来的道貌岸然可以比的。
人流慢慢散了,她走到陈烁面前,很诚心地说:“陈医生,谢谢你,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了,和那块劳力士一起成为邵禽兽的战利品,并且毫无自知地帮人数钱。”陈烁字字句句还是那么犀利,“只是对于邵禽兽来说,那块劳力士恐怕比你还是要值钱点。”
余田田又一次震惊住。
他不是帮了她吗?为什么帮完之后立马就变脸了?
陈烁阴沉着脸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质问她:“我嘴贱是吧?我好心好意帮你就换来这个下场,你背着我就是这么跟那个禽兽说我的?”
余田田顿时心虚了。
“不是啊陈医生,当时我不知道邵兵是披着羊皮的狼,也不知道你其实是披着狼皮的羊,我这不是才犯了错吗?我现在明白谁是好人了,真的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的……你虽然嘴贱,但是心还是好的——”
陈烁气得要跳脚了!
说来说去他还是嘴贱?!那跟不解释有什么区别?
他一边愤愤地上车,一边回头对她说:“余田田你给我记着,我下次要是再不长眼睛出手帮你,我他妈就自行截肢!”
他哪里知道这世上有种行为叫做自打脸呢?
第12章
第十二章
空中花园地处河畔,位于十层楼高的半空,欧洲花园式的建筑风格令人倍感小清新,还可以远眺c市的大半风光。
余田田想来这里很久了,但一是价位高,二是没对象,来了也是白瞎了这里的好风景。
才刚落座,陈烁就问她:“你一个劲儿撇嘴干什么?”
他以为她是后悔请他吃饭了。
余田田说:“我只是没想到我居然把我这宝贵的第一次献给了你。”
陈烁拉下脸来瞪着她:“余田田,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了,那可是玷污了我宝贵的贞操!像我这种全世界三十亿女性的梦中情人、理想对象,你一句话就破灭了她们的爱慕之心与人生追求,你说你这不是造孽吗?”
余田田乐了,“哎哎?陈医生的贞操居然还健在?看你这德行,我以为早八百年前它就该被狗吃了。”
陈烁也不气,勾唇一笑,“是啊,它之所以健在的原因,可不就是因为等着今天被狗吃吗?”
余田田说不过他,头疼地问他:“陈医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张嘴真的很讨人厌啊?”
“没有。”陈烁大言不惭,“倒是不少人跟我说过我这张脸真的很讨人喜欢。”
“那我今天做件好事,把你嘴贱的事实告诉你,陈医生你努力改正,千万不要放弃,希望无处不在。”
“那你呢,余田田,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张牙舞爪想反咬一口的样子特别狰狞,特别不淑女,特别能吓跑对象,然后一辈子单身?”
“没有。”余田田也没好气地说,“倒是不少人跟我说过我性格率真、贤惠能干,以后谁娶了我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陈烁点点头,“那我今天也做件好事,把你找不到对象的真相告诉你,余护士你努力加油,千万不要放弃。虽然我看你也没什么希望了,但是毕竟你说了希望无处不在,我也会为你诚心诚意地祝福祈祷的。”
余田田被他噎了大半天,最后气呼呼地问他:“陈医生你说话这么缺德,我真是好奇得要命,你是怎么顺顺利利长到今天这么大的?没在成长过程中被人打死真的是太走运了!”
陈烁不理她了,看旁边的服务员等了半天,一脸憋笑快要憋到忍不住的表情,从她手里接过了菜单。
看好自己要的东西后,他并没有急着点,而是让余田田先来,还算有绅士风度。
余田田犹豫不决地翻着菜单,不知道选什么好。
陈烁给她推荐:“这里的柠檬乳酪烤鸡小腿不错,你可以试试。”
后来这道鸡小腿上来以后,余田田咬了一口,鲜嫩多汁,外酥里嫩,吃得她顿觉人生希望无限,就连对面那个为她推荐这道菜的家伙也顺眼多了。
她笑着问:“陈医生,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个?”
陈烁露齿一笑,白白的牙齿blingbling的,模仿她的语气跟个神经病一样夸张地说:“陈医生,我对这只鸡腿已经产生感情了,你千万不要浪费,一定要把它吃下去啊!”
余田田想把剩下的鸡腿塞他嘴里,堵住他的臭嘴,可是鸡腿太好吃,她舍不得。
她只是哼哼两声,继续埋头苦吃。
姑姑说会来看她的准对象,所以余田田频频回头朝入口处看,但都没看见姑姑的身影。
倒是吃到一半时,她察觉到隔了两张桌子有一对正在用餐的男女老往他们这里看。
她小声问陈烁:“你看见那桌人了吗?”她用下巴朝那边努了努,“他们老看我们。”
陈烁抬头看了一眼,只是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他看余田田吃得差不多了,于是搁下手里的刀叉,平静地说:“我们走吧。”
余田田吓一跳,“怎么就要走了?我的甜品还没上啊!”
“不吃了,下次有机会我带你来,重新请你吃一顿。”陈烁说着就站起了身,不容置疑地要拉着余田田去柜台结账。
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他连坐在这里多等几秒,连服务员过来结账都等不了,就这么急急忙忙地要离开?
余田田忍不住回头去看那桌的人,那对年轻的男女也看着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
走进电梯时,余田田大着胆子问陈烁:“他们是谁啊?”
陈烁没说话。
“不会刚好是你的前女友和她的现任男友吧?”余田田试图缓和气氛,哈哈哈地笑。
陈烁白了她一眼,“你刚从北极回来吗?也不看看外面寒冬腊月的,讲这种笑话合适吗?”
余田田自讨没趣,也只能闷声闷气地说了句:“吕洞宾又被狗咬了。”
陈烁立马瞪眼:“说谁狗呢!”
“谁咬了吕洞宾谁就是狗呗。”
“那请问吕洞宾,你帮了我什么?”
“你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安慰安慰你给你讲个笑话,结果你反咬我一口,你说我是不是吕洞宾?”
陈烁忽然间没吭声,抬头对着光洁透亮的电梯内壁看了看,好像是在仔细分辨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如余田田所说。
看着看着,他也不说话了。
电梯到底地下一层停车场的时候,叮的一声,门开了。
陈烁先走出去,走了没两步,旁边那台电梯门也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人,女人有些急切地叫出了声:“哥,你等我一下啊!”
那两个人正是在餐厅里频频回头看他们的青年男女。
余田田看见陈烁背影一僵,脚步只是微微停顿,然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她小声说:“喂,有人在叫你。”
年轻女人很快跑到陈烁面前,伸手去拉他的手,“哥,你怎么看见我也不打招呼啊?害我匆匆忙忙跟上来,饭都没吃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牛排最好吃了,当初还是你带我来的呢,结果我牛排都没吃多少就赶来找你。”
是一种撒娇的语气。
她还笑眯眯地把自己的同伴招呼过来,然后可爱地冲陈烁眨眨眼,“哥,这是于嘉,我男朋友。你听爸说过了吧,下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你可别忘了给我封个大红包呀!”
余田田有点摸不着头脑。
要说这两人是兄妹吧,妹妹确实有向兄长撒娇的姿态,可是那个被叫做哥哥的家伙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何况有哪个妹妹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哥哥这个月才见到妹夫啊?
也不知是停车场光线太昏暗还是怎么着的,余田田甚至觉得陈烁的表情非常冷漠,远远冷过了她刚才讲的笑话,亦或是室外的寒冬腊月。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面容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那个叫于嘉的男人走了过来,跟着未婚妻一起叫陈烁一声哥,而陈烁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侧过头来对余田田说:“还愣着干什么?走吧。不是说这家的牛排不好吃,要去喝夜啤吃小龙虾吗?”
他竟然对这对男女视若无睹,活像对方是空气似的。
余田田当真有些瞠目结舌,看陈烁把这一切做得如此自然,她都有些站不住脚了,结果当事人还镇定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年轻女人有些着急地跺脚,“哥,你怎么不理人啊?你妹妹都要结婚了,给你介绍妹夫你也不理!你难道要跟我赌气赌一辈子吗?你——”
“谁是你哥哥?”陈烁一直没说话,此刻开口打断她的竟然是一句冷冷的质问。
他忽然一把抓住了余田田的手,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没几步又想起了什么,顿住脚,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陈璐瑶,你最好记清楚了,这辈子我只有一个妹妹,至于你——”
片刻的停顿后,他用一种冰寒刺骨的语气说:“你算什么东西?”
余田田无暇分辨来自身后的带着哭音的呼喊到底说了些什么,也只是隐约听见那个叫于嘉的男人似乎在安慰未婚妻,她甚至来不及去想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是怎么回事,又是否蕴藏着什么狗血剧情。
她只是怔怔地被陈烁拉着手往前走,甚至没能抽回手来。
因为那只修长干净、指节分明的手,属于陈烁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的手,此刻正以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姿态牢牢紧扣住她,力道很大,并且微微发抖。
他的体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那只手活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的一样。
余田田几乎没能忍住地打了个哆嗦。
他们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他停车的地方,陈烁站了片刻,然后触电般缩回了手。
他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几乎是瞬间后退三尺,张了张嘴,然后别扭地说:“我不是故意要牵你的。”
余田田看他一回过神来就是这种好像她有病毒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瞪他一眼,“对对对,是我故意要被你牵的!”
坐进车里,陈烁好像还没从刚才的事件中平复过来,失神片刻,才问余田田:“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然后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没想到两人第一次难得的和平相处竟然是这样,没有一句斗嘴的话,可气氛却僵硬得令余田田忍不住开始怀念那个臭脾气爱吐槽的陈医生。
余田田其实满肚子疑问,比如那个叫陈璐瑶的真的是他的妹妹吗,陈烁又为什么用这种古怪的态度冷落她,甚至说出了那种丝毫不顾及对方颜面的话。
“你算什么东西?”
——这种话真的是一个当哥哥的人会对妹妹说出来的话吗?
她怔怔地回味着那句冷冰冰的话,只觉得原来这才是陈烁真正带有敌意甚至仇恨的模样。
然后她才意识到,过去他对她所说的一字一句都不过是带着怒火的气话罢了,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么一想,她忽然间又觉得庆幸,还好,还好自己没有真的跟他结仇。
余田田频频从后视镜里去看陈烁,看见他一言不发地开车,明明很好看的一张脸绷得很紧很紧,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进。
其实他的长相是很阳光的,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他穿着白大褂来儿科亲切地对孩子们笑一笑,大概所有害怕打针的孩子都不会再害怕什么。
那双眼睛深邃明亮,像是夜空,像是大海,倒映其中的一切都会显得很美丽。
她这样模模糊糊地想着自己当初的念头,再看看后视镜里他眉头深锁、嘴唇紧抿的样子,忽然间纳闷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会造就这样一个复杂的人呢?
明明拥有令人羡慕的外在条件,可以成为一个众人仰慕的优秀外科医生,可为什么陈烁偏偏就剑走偏锋,成了今天这种脾气暴躁,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气度狭小的男人呢?
她一直相信成长环境会对一个人的性格造成巨大的影响,而如今,她忍不住地开始揣度陈烁的过去。
虽然她依旧对他过去说的那些话耿耿于怀,可是此刻看见他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忽然间意识到,也许正如刺猬竖起浑身的刺来抵御外界伤害一样,都不过是因为在那坚硬的盔甲之下,藏着一颗柔软脆弱、容易受伤的心。
他又受过什么样的伤呢?
第13章
第十三章
汽车停在小区大门口,陈烁看见小区里黑漆漆的,路灯也没开,就径直把车开进去了。
余田田说:“其实停在大门口就可以的。”
陈烁没说话。
他没有习惯为自己的好意做出解释,所以并不说明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走夜路并不安全。
他一路把余田田送到公寓楼下,看她开车门出去,看她转身对他说:“还是要谢谢你送我回家,陈医生。虽然你都没跟我说谢谢我请你吃饭,而且吃到一半就拖着我走了,害我把这辈子差点吃到嘴的最昂贵甜品给浪费了。”
陈烁的嘴角微微动了动,表情终于没那么僵硬了。
他一如既往地自高自大,对余田田说:“多少人求着请我吃饭我都不去,今天赏脸跟你吃了一顿,大恩不言谢,你在心里偷着乐就行了。”
余田田抽了抽嘴角,既想笑,又想骂人。
看他恢复元气,知道斗嘴了,她也没那么同情他了,白他一眼转身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提醒他:“陈医生,你说过下次会请我去空中花园再吃一顿,把我的甜品补回来的,希望你千万千万不要狗记性啊!”
陈烁瞥她一眼,“我就算忘了,那也叫贵人多忘事,狗记性这种东西还是比较适合你一点。”
余田田坐电梯上楼去了,从高高的十三楼往下看,她看见陈烁的车还没有离开,不知道他在车里干什么。
她洗了个澡,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以后,走到窗户边上吹头发时,却看见那辆黑色汽车仍然停在楼下,一动不动。
余田田愣了愣。
墙上的钟指着晚上十点四十,陈烁说他的备用钥匙在朋友那里,而朋友出差,晚上十点才回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能够回家了啊……
她趴在窗户上看了一阵,被外面呼呼的冷风吹得脑仁发疼,于是关上窗,想了想,还是往大门去了。
陆慧敏在玩电脑,奇怪地侧过头去问她:“大晚上的,往哪儿跑?”
她也不吭声,披了件外套在家居服外面,咕噜咕噜就跑下了楼。
陈烁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咚咚咚地敲车窗,他睁眼转过头去,一愣,“余田田?”
那个去而复返的人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弯下腰来从车窗里看着他,“陈医生,你怎么还没回家?”
陈烁张了张嘴,没说话。
“不是说朋友晚上十点就回家了吗?怎么,还没从他那儿拿到钥匙?”
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冷得跺了跺了脚,“大冬天的外面多冷啊,你就坐在车里也不见得暖和到哪里去,还是快回家吧!”
陈烁说不出话来。
他是把钥匙放在家里了,但他没有什么朋友,备用钥匙也不过是放在医院的办公室抽屉里。
他并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那么久是在干什么,只是……
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少有的困惑浮动在心头,他忽然开口问余田田:“今晚的晚饭没让你吃饱,你饿了吗?”
余田田惊讶地看着他。
“我饿了,走吧,带你去吃小龙虾,喝夜啤。”他打开车门,忽然间对她笑了,没有毒舌也没有凶巴巴的,只是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余田田一下子惊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这样的陈医生……
鬼使神差的,她居然坐上了车。
只顾着神游天外,余田田也就忘了考虑一个问题——陈烁没带钱。
所以这顿貌似还是要她请,可怕的是直到她欢快地吃完了小龙虾才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
陈烁甚至还一边擦嘴,一边姿态优雅地对她勾勾嘴角,“今天看你比较顺眼,勉为其难再赏个脸,让你占个便宜又跟我吃了一顿,是不是很感激我?”
余田田只差没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把刚才吃的东西吐出来。
大冷天的陈医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怎么的,居然叫了几瓶啤酒,余田田光是看着都觉得冷得慌,他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余田田看他半天,还是问了句:“有心事?”
陈烁没说话。
半瓶啤酒下肚以后,他才坐在蓝色的大排档里,眯眼看着头顶油腻腻的明亮灯泡,低声说:“你今天看见的那个,陈璐瑶,不是我妹妹。”
余田田望着他没说话。
“我妹妹叫做陈熹,晨光熹微的熹,比我小五岁,长得很漂亮。”他自顾自地说着,视线一直停留在那颗灯泡上,间或喝一口啤酒,“她很黏人,从小到大都黏我,总是我去哪里她就去哪里,不让她去她就哭。”
说到这里,他弯起嘴角笑了,两边的脸颊上都露出了一颗很浅很小的梨涡,看上去竟然有那么几分可爱。
他说:“她七岁那年,我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参加夏令营,走的时候她哭得很伤心,后来我在电话里听我妈说,她哭了一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抽抽噎噎地叫哥哥,眼睛都肿了。”
他问余田田:“你看过《麦田里的守望者》吗?”
余田田摇摇头,犹犹豫豫地说:“我只看过《冷酷总裁的守护者》……”
话没说完,对上陈烁的死鱼眼,她自觉地闭上了嘴。
陈烁说的那个故事和《麦田里的守望者》里的场景竟然惊人的相似,做哥哥的和父母发生争执,执意要离家出走,妹妹就砸碎了最爱的小猪存钱罐,把所有压岁钱交给哥哥。
他看着地上的陶瓷碎片,震惊地问陈熹:“你不是最喜欢那只小猪了吗?”
那一年,小小的她仰头认真地看着哥哥,“我怕你挨饿。”
一字一句脆生生的,明明是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孩子,却满心满眼都是她最亲最爱的哥哥。
陈烁也不过才十二岁,收拾好了背包准备趁夜出发,却在经过客厅时,听见陈熹的屋门咔嚓一声,那个小人儿就这么打开了门,右手拖着她的芭比书包,左手抱着小熊,笨拙地朝他跑了过来。
她抬头望着哥哥,“我要跟你一起走!”
想当然的,陈烁不可能答应。
他又急又怒地命令陈熹回房睡觉,第二天乖乖去上学。
陈熹急得哭了起来,一把抱住哥哥的大腿,呜咽着说:“大不了我不带这么多东西,我不带小熊了,也不带那么多公主裙,我什么都不带,哥哥你把我带上好不好?”
她哭得很伤心,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声音却不敢太大,怕把爸爸妈妈吵醒,哥哥会挨骂。
最后她抱着哥哥,用充满泪水的眼睛望着他:“我不想离开你……”
陈烁蓦然心软,终于说不出拒绝的话,认命地把背包放了回去,不再出走。
说到这些时,陈烁忽然变得不再毒舌,脾气也不再暴躁。
他的唇角盛满了浅浅的笑意,那张原本就生得极为好看的脸似乎也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算是不辜负这样好看的面容了。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慢,像是怕一不小心就惊动了时光,把他从那样美好的记忆里轰出来。
他低头再喝一口啤酒,笑着说:“陈熹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是我最亲的人。”
这一刻,余田田忽然很羡慕有兄弟姐妹的她,她叹叹气,遗憾地说:“我从小到大一直想要个哥哥,你看,就连你这样坏脾气讨人厌的家伙,也会保护自己的妹妹,对别人再糟糕也罢,对她就会很好。”
她以为陈烁会立马翻脸跟她斗嘴,可谁知道这话说出来以后,陈烁忽然间不吭声了。
她侧过头去看他,只看见他把头转向了一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握着酒瓶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怎么了?”她一惊,“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你生气了?”
要是气成这样,指不定会打她一顿。
余田田心里有点毛毛的。
可陈烁却沉默了片刻,转过头来若无其事地问她:“吃完了吗?吃完了就把钱给了,大款。”
余田田:“……”
他是故意的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她对于又是她结账这件事耿耿于怀。
她还是没忍住,回家的路上转过头去对开车的他说:“陈医生,你不觉得你老是这么花女人的钱,一天之内让女人请你两次,和邵医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