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烁吃痛地叫了一声,一边笑一边骂它:“重得跟头猪一样,是想压死我吗?”
伸手挠了挠它的脑袋,陈烁看着它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忍不住用额头去碰了碰它的鼻子。
“笨狗,想我了吗?”
他和热狗闹了一阵,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了余田田的围巾和家门钥匙,顿时一怔。
她走的时候连自家钥匙也没带?
凌晨五点半,他往余田田手机上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回应他的一直是已关机。
他猜她大概是睡了吧。
应该只是丢三落四而已。
他洗了个热水澡,吹干了头躺在了床上。
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余田田的脸。
其实有些遗憾,如果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大概一打开门就会看见她吧?
唉,如果没有时差就好了。
迷迷糊糊睡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手机响了。
他从床头柜摸来手机,睡眼惺忪地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然后接了起来:“喂?”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声音大得跟打雷似的,“受伤?你现在在哪里?”
前一刻还惺忪的睡眼此刻已经毫无睡意。
他连头发也没来得及梳,睡衣也没换,就这么冲向了玄关。一把抓过衣架上的大衣披在肩上,一脚蹬过鞋柜边的皮鞋,他抓起手机和鞋柜上的钱包冲出了家门。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小区里亮着路灯,小雪肆意飘着,地上湿滑不堪。
陈烁只穿了睡衣和外面的大衣,风呼呼地朝领口里刮着,像是刀子一样。但他顾不上,他只是步伐凌乱地冲进地下停车场,开着车朝附近的骨科医院开去。
凌晨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不知疲倦的蓝色出租车不时闪过路口。
陈烁遇到了两个红灯,第一个耐心等了十来秒,第二个他实在等不了,心急如焚地闯了过去。
他一路跑到了骨科医院的大厅,环视一圈,终于看见了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的余田田。
她把头埋在大衣里,缩着脖子,原本就娇小的身子因为这样的动作显得更袖珍了。
他喘着粗气,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余田田抬起头来。
“陈医——”
“怎么回事?”
“我没钱交医药费,陆慧敏电话关机,我又不敢打给爸妈——”
“我是问你怎么受的伤?”
“我——”
“伤得很严重吗?”
三次。
他接连三次打断了她的话。
余田田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看着他滑稽的造型,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大概是从睡梦中惊醒,得知了她受伤的事情,所以才会头发都不梳,衣服也不换,套上了大衣就匆匆赶来。
他细碎的刘海凌乱地搭在眼前。
面色阴沉,腮帮子鼓鼓囊囊。
余田田朝他扬了扬手,努力用一种宽慰的语气说:“没什么大碍啦,只是地上有石子儿,扎进手心了,其他地方破了点儿皮……”
他看着那只被裹得像只猪蹄的手,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受的伤?”
余田田一顿,然后低着嗓音一五一十交代了。
交代完毕,她偷偷抬头看他,只看见他就快要爆炸的表情。
陈烁是真的气炸了。
她说她看见有人被抢劫,所以打电话报警,结果被劫匪发现,起了肢体冲突。受伤后没有第一时间来医院,见是皮外伤,反而先去了警察局录口供。最后赶来医院时,才记起钱包被人拿走了。
手机被人踩坏了,赊了医药费坐在这里走不了,借医院的电话打给陆慧敏,陆慧敏又关了机。
最头疼的是她根本不敢给家里的父母打电话。
按照父母那种性格,知道她出了这种事只会手足无措,爸爸的手又没有好全……
“所以你就在这里一直坐到现在,然后才打电话给我?”他不可置信地问。
余田田小声说:“我算着时间,你这个时候差不多才下飞机……”
医院的大厅虽有空调,但还是很冷。
从他家里走得匆忙,她没有系围巾,手套也没有戴。再加上在这里坐了六七个小时,被冻得面颊鼻尖都红通通的,活像只兔子。
她看起来很狼狈。
陈烁的心里像是被人撒了把冰渣子,硌得他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她受伤了,受惊了,受冻了,却还这么替他人着想,担心父母,不想吵醒朋友……她,她真是——
陈烁气急了,开口就是一句:“你是猪吗余田田?!猪都没有你这么蠢啊!”
他气急败坏地把大衣脱下来罩在她肩上。
“你打个电话叫父母来接你回家怎么了?他们不是你父母吗?这种事情麻烦一下他们又怎么了啊?你会死吗你?”
他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嘴里片刻不停地继续骂:“你是全民超人还是中国队长啊?有人抢劫关你多大点事,你一定要跟着去搀和一脚?你这伤根本就是你自己讨来的!你,你他妈活该!”
他骂得越来越大声,看样子还越来越生气。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把她掐死。
余田田简直被他骂傻了。
值班的护士在门口没好气地说:“要吵架不看看几点了?这个时候病人都在休息,你吵什么吵啊?要吵回家吵行不行?”
陈烁忍了,去把余田田的医药费结了,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大门外走。
余田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慌慌张张叫着陈医生。
陈烁一路走到了车旁,开门上车,又看着余田田坐了上来。
她一只手被包得严严实实,没有办法系安全带。
陈烁臭着脸深吸一口气,还是弯腰帮她系。
他是真的很生气。
这个女人非但不会照顾自己,还鲁莽大意,该为自己着想的时候却又一心想着他人。
纵然知道做人应该见义勇为,应该善良体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换成了她,他就忽然一下失去了做人的准则,希望她怎么自私怎么来,怎么谨慎怎么做。
他看不得她受伤。
他看不得她这么狼狈的模样。
他浑身的气都没地方发!
看着他气成这样,看着他气成这样还替她系安全带,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还穿着灰色的睡衣……
其实他也很狼狈。
这是余田田认识他以来,他最没有形象的一次。而他明明是一个很爱干净,很注意形象的人……
余田田忽然一下就塌陷了。
他明明在骂她,在甩脸色给她看,嘴里说的全是一些很不中听很伤人的话。
可是这样的陈烁却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真实,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是气急了,是担心了,是把她的安危放在心上惦记着。
这样想着,她忽然一下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贴在了他正欲直起的腰上。
陈烁浑身一僵,慢慢地,抬头看着她。
黑暗里,她看着他的眼睛。
而她的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又像是海里的宝石。
心跳一瞬间被放大,扑通扑通,就要跳出胸腔。
他忘了呼吸,忘了生气,就这样定定地凝视着她。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黑暗里,车内只有两个相距很近很近的人。
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可以轻易抵达对方面庞。
“余田田。”陈烁低声叫她的名字,身畔的那只手蠢蠢欲动,想要触碰到什么,触碰到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从遥远的异国他乡匆忙赶回来,不为别的,只为这样近距离地看到眼前的女人。
而现在,她就在这里。
她哪儿也不会去,就好端端地待在这里。
心里忽然间被一阵轻盈的空气充实,馥郁而芬芳。
余田田的心跳一直在加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车尾忽然传来一束刺眼的光线,后面的一辆出租车响起了刺耳的鸣笛声,司机不耐烦地探出头来,“喂,开不开车的啊?大早上的堵在这儿干什么?”
两人都是一震,随即拉开了距离。
车是陈烁随意停放的,堵在了医院大门口,后面那辆车出不去。
天还没有亮,寒风呼呼地刮着。
陈烁猛地发动了车子,头也不回地问余田田:“冷不冷?我开空调。”
其实这也是典型的没话找话说,他一边这样问,一边已经伸手打开了空调开关,根本不需要余田田的回答。
余田田局促地坐在那里,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气氛很诡异。
两人在一起难得这么安静过。
很久以后,她才找到话端,轻声开口询问:“熹熹她,她还好吗?”
陈烁的声音低沉而暗哑,“不好。”
她又噎住了,思来想去也只能劝慰一句:“你别担心,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了……会越来越好的。”
她伸手过去,在一个亮着红灯的路口处,将手心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是很简单的一句言语,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却带着她的体温一起落在他的耳里,烙在他的心上。
他不动声色,视线慢慢地落在那两只重合在一起的手上。
手的主人似乎太过于内敛,片刻的功夫,她就把手又收了回去。
绿灯亮了。
然而迟钝的车却慢了一拍,忘记了踩下油门,迟迟没有发动。
早晨六点整,陈烁把车开回了家。
从车库走出来的时候,余田田被风吹得脖子一缩,他见了,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她的前面,有意无意地挡住风口。
“先在我这里休息吧。”他说,末了又加上一句,“体谅你是圣母,不愿意打扰别人的清梦。”
到家了,他把她安置在沙发上,转身去了浴室,片刻后又招呼她过去。
“水已经放好了。”他指指浴缸,“你手残了,不方便用淋浴。”
余田田说:“其实可以不用洗澡的……”
“你冻成狗了,睡前必须洗热水澡去去寒气,否则会感冒。”他很坚持。
虽然字字句句都不那么中听,但他所做的一切还是出于关心。
余田田默默地把门关上,正准备脱衣服,忽然又听见敲门声。
“怎么?”她打开门。
门卫的陈烁拿着一顶浴帽,嘱咐她:“过来。”
她迟疑了片刻,就这片刻,他已经亲自走了进来。
“低头。”他又下达命令,然后不容置疑地将浴帽戴上了她的头。
其实动作是很笨拙的,看得出他没有替人做过这种事,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慢慢地将浴帽套上头,轻轻地把耳边散落的头发拢进去。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耳朵,有一阵痒痒的感觉。
她忍不住又缩了缩脖子,那片被他触碰过的肌肤滚烫得像是被火灼过。
陈烁这样做着,却不知低下头的余田田连眼眶都要湿润了。
曾几何时,她受到过来自父母以外的第三个人如此盛情的关怀?
父母不食人间烟火,也并不曾在这些方面给予过她多少照料,她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的,甚至还要反过来照顾别人。
然而如今他却自然而然地为她做着这一切。。
而他们本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啊。
戴好浴帽,陈烁才走出门,关门前对她说:“别笨手笨脚的把绷带打湿了。”
余田田本来是不想笨手笨脚的,可是顾及着手上的绷带,无意中就把浴帽给弄松了。拢在其中的头发有几缕散落开来,被水浸湿。
她狼狈地穿好秋衣秋裤走出门去,局促不安地想着自己这身大红色的里衣是不是有点太乡村style了,结果被冲好热牛奶的陈烁一抬头看到。
他顿了片刻。
余田田有种自己在玩羞耻play的感觉。
早知道会被他看到……
早知道会被他看到说什么今天她也不会穿这套村姑保暖装啊t-t!
然而陈烁眉头一皱,凶巴巴地吼她:“不是给你戴了浴帽了吗?怎么蠢到这样也能把头发弄湿的程度啊?”
余田田后退一步,心虚地说:“不小心嘛……”
“不小心,不小心,我看你什么时候能小心点啊?”他这么凶巴巴地念着,转身去浴室又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出来,“是我苛求太多了,才会对一个连心都没长全的人要求这么高!”
他把毛巾呼地一下扔在了余田田的头上。
余田田眼前一黑,光线全无。
她也有点羞愤,一边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去揭头上的“盖头”,一边说:“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不就是——”
然而手才刚触到毛巾,就被另外一只凭空而来的手捉住了。
那只手毫不客气地把她的左手送回了腿边。
她正纳闷时,下一秒,毛巾被两只手一起拢住了。
“低头。”他轻声说,然后捉住了那张毛巾,一点一点替她擦干被水浸湿的头发。
余田田下意识地随着他的动作低下头去,眼前唯一能看见的,是他穿着毛茸茸拖鞋的脚,和棕红色的木质地板。
毛巾在视野里晃啊晃,头发被一双手温柔地摩挲着。
她几乎觉得心跳就要停止在这一刻,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舒展开来。
他一个人一点也不温柔地嘀咕着:“还说自己是个女孩子,结果根本是个糙汉子。遇到危险不知道躲开,反而迎难直上!做事情一点也不知道谨慎小心,成天就知道找麻烦,害得我为你担惊受怕,大老远从美国赶回来还得伺候你老人家……”
这些唠叨又啰嗦的话被他放在嘴边翻来覆去地念,念得人一个脑袋三个大。
可是余田田听得很认真,听着听着,心里某个角落全然塌陷,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所有的意识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丝毫不温柔的声音无限回荡。
可即便他说的话一点也不温柔,手上的动作也泄露了他心底的情绪。
他像是在对待无价之宝,用尽力气去小心呵护。
鼻子忽然就堵住了,她重重地吸了口气,鼻音浓重。
陈烁一愣,拉开毛巾看着她,抬起她的下巴。
余田田却伸出左手推他,别开头去,“不许看我!头发好乱啊……”
是真的,她的头发被他摩挲得像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杂草。
她眼睛红了,既不想被他看见她摇摇欲坠的眼泪,又不想被他看见这种丑陋的形象。
陈烁只是顿了顿,问她:“是不是手痛了?”
他以为她是受不了手上的疼痛。
余田田胡乱点头,找到台阶立马就下来。
他把她领进自己的房间,又把她按在床上,抬起双腿放进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转身出了门。
片刻后,他又拿着那杯热牛奶走进屋来。
“喝吧,喝了有助于睡眠,睡着了就不痛了。”他把牛奶送到她的手边,表情安稳,眼底有令人信服的光芒。
他像哄孩子一样摸摸她的头,“我帮你请假,今天不要去上班了。”
最后的最后,他拿着空荡荡的杯子出了门。
合上门以前,他关掉了屋里的灯,站在门口对她说:“晚安,余田田。”
客厅的灯光透过走廊照过来,在他身后形成了昏黄模糊的光影,而他逆着光,身影隐没在那一圈一圈的光影中,像是轮廓也染上了一层金边。
她在黑暗里怔怔地看着他,即使看不清他的面容,可眼睛也已经不听话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他的面目,生动而清晰。
眉毛是浓而整齐的,带着赏心悦目的弧度。
眼睛是漆黑透亮的,笑起来的时候有阳光的温度。
鼻子是挺拔秀气的,像是茂林修竹一般笔直。
嘴唇是轻薄润泽的,总在不经意间说出锋利尖刻的话语,却又在不知不觉时让你看见他的关心与真心。
他走出去,咔嚓一声合上了门。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余田田把头埋在他的被子里,身下是柔软宽大的床,鼻端有他身上稍纵即逝的香气。
他的被子也沾染了他的味道。
她深呼吸,闭上眼睛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
自她认识他以来,就一直听到身边所有的人评价他不好相处,说话尖锐,不给人留一丁点余地。
可是今天,在她一点一点走进他的世界以后的今天,她才真正意识到,也许有的时候,真正的温柔并不在于外表有多么柔和美丽。
他的温柔是春夜喜雨,润物细无声。
而她的喜欢也随着这一场又一场的雨水充沛在心底土壤扎了根,然后在他的浇灌之下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了茂密的参天大树。
***
余田田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耀眼到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的地步了。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回想起了昨晚的一切。
推开门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她循着那个味道走到了客厅,看见陈医生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背影。
她努力分辨空气中有什么味道,隐约辨别出了牛奶、鸡蛋……还有什么香香甜甜的气息?
屋内开着空调,沙发上的被子还没有折,而厨房里的陈烁穿着白色家居卫衣,下面是灰色的棉质长裤,头顶有一小撮头发微微翘起。
他背对客厅,丝毫没有察觉到某人已经起床了,还在那里挥动着锅铲,忙得十分有节奏感。
一边顾着锅里的食物,他还一边对馋得在他腿边拼命扒拉他大腿想要爬上灶台看看锅里在煮什么的热狗说:“去去去,一边儿玩儿去,我得先把屋里那病号的早餐做了,然后才顾得上你!”
热狗可怜巴巴地叫个不停,慌慌张张地发出呜咽的声音,眼神十分动情。
陈烁说:“那个女人照顾了你这么久,你就让让她嘛!你看你,跟了我这么久也没学会我这种谦让容忍的美德,真是令我太失望啊太失望!”
他挥着锅铲,笑了,“喂,你说她那么容易感动,我多做几顿饭给她,她是不是就该以身相许啦?哎哟,那我可真吃亏,想我陈医生仪表堂堂、英俊不凡、风流倜傥、老少通吃……”
越说越不像话,余田田在客厅都快笑出声了。
见过自恋的,当真没见过自恋得这么不要脸的!
热狗哪里管他在说什么?小狗腿开始拼命刨,汪汪汪叫个不停,显然是饿极了。
陈烁不清不重地用脚把他挪到了一边,敷衍它:“听话啦,听话听话,爸比给你唱小星星哦!”
最后那句说得特别认真。
余田田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陈烁闻声一震,猛地转过头来,就看见了余田田在客厅里笑得乱七八糟的样子。
之所以说她乱七八糟,是因为她穿着皱皱巴巴的大红色村姑秋衣套装,头发也乱蓬蓬的耷拉在耳边,还笑得那么灿烂。
真丑!
他给了她这两个字的评价,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看她笑这么开心,自己的心里好像也有了一丁点细微的动静。
他面上发烫,臭着一张脸把厨房的门关上,关上以前还不忘把热狗踹出来。
“给老子陪客去!”
真女人真是神出鬼没啊!居然被她看见他对着热狗自言自语的样子了!并且自言自语的还是那种东西!
啊啊啊啊!
陈医生忍不住挥动着锅铲在厨房跳起了江南style。
余田田朝热狗张开手臂,蹲下身去,热狗没有丝毫疑虑地朝她扑了过来,开开心心地投入她的怀里。
小脑袋蹭蹭她的下巴,它小声地依恋地叫着,眼睛咕噜咕噜转到了她包扎着绷带的右手上,它有些不明白,又抬头去看她。
余田田摸摸它的头,“小笨蛋,我被坏人弄伤了。”
热狗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好奇地低下头去看着厚重的绷带,然后慢慢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又把脑袋埋进她的怀里撒起娇来,哼哼唧唧的。
这一刻,鼻端是厨房里食物的香甜气息,怀里是那个男人养出来的娇气金毛,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好一会儿后,厨房的门又打开了。
陈大医生带着傲娇的臭屁表情走出门来,“哼,就等着吃现成的是吧?”
余田田低声问:“你不乐意给我做饭啊?”
那表情很认真。
他似乎被噎了一下,把牛奶和盘子放在桌上时,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在跟你说话吗?我明明在跟我家热狗说话,谁要你自作多情了?”
陈烁转身去厨房拿第二趟早餐,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嘀咕:“干嘛干嘛,我干嘛要给她面子,直说老子不乐意给她做饭不行么?”
可是究竟乐不乐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也许,余田田也是知道的。
她抱着热狗站在客厅看着他,一人一狗都用温柔的表情望着他。
陈烁一转身,就看见这样的一幕,以落地窗外盛大的初阳为背景,他的爱狗与他不知不觉爱上的姑娘一同站在那里,眼里只有他。
这一刻,他忽然又觉得有些迈不动步伐了。
当你一转身,看见这空空荡荡的家里有这样两个身影,他们依恋地望着你,眼里只有无声的温柔……
这并不是多么悲壮的动情时刻,他却忍不住热泪盈眶。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吃早饭的时候,陆慧敏来电话了。
她早上起床时才发现余田田竟然彻夜未归,一下子慌了神。
余田田赶紧说自己没事,昨晚遇到点小意外,去了趟医院。
“受伤了?”陆慧敏一下子提高了声音。
“皮外伤,蹭了一下,没事的。”
磨叽了几句,陆慧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那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余田田一下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
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钟,反问一句:“是在陈医生家吧?”
余田田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陆慧敏哼哼两声,“还想哄我呢?尼玛全医院都知道你俩有一腿。”
余田田惊慌失措地张大了嘴,“全,全医院都知道了?”
她脑袋有点晕,因为这事儿怎么大家都知道了,她自己还不知道啊……
碍于陈烁坐在她对面,有的话不方便说,余田田对陆慧敏说:“你等等啊,我去阳台上接电话。”
然后在陈烁狐疑的眼神里一溜烟跑到了阳台上。
陆慧敏在那头扯着嗓门儿叫着:“余田田你真不够意思啊!咱俩谁跟谁呢?你都和陈医生好上了,居然一声不吭,连我都给瞒得严严实实的,你自己说吧,准备怎么受死?”
“我俩没好上啊,你们全都误会了——”
“得了吧你,没好上你住他家干嘛?哦,合着你俩男未婚女未嫁,因为生理需要随便打炮?嘿,我说余田田,没看出来你这么奔放啊!咱俩都多少年了,你这骨子里的浪荡终于跑出来了……”
陆慧敏一张嘴就跟机枪似的,噼里啪啦吐个不停。
余田田欲哭无泪,“我俩真的没好上,我瞒谁也不敢瞒你啊……”
陆慧敏一顿,然后问她:“那你俩现在哈关系?”
“没啥关系。”
“那你喜欢他不?”
“……”余田田不说话了。
“那他喜欢你不?”陆慧敏又问。
“我,我不知道。”
话题忽然转移到了这么露骨直接的一面,余田田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
她靠在阳台的扶栏上,回过身来看着餐厅里的陈烁。
他侧对阳台吃饭,热狗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一人一狗都很专心地埋头吃饭,他还时不时从盘子里分一小块火腿肠给身旁的热狗。
这一幕看上去格外和谐,甚至有一种只属于家的温馨味道。
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她微微眯着眼,心情忽然又平和下来。
她弯起嘴角,轻声说:“我喜欢他。虽然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但是我可以努力一把,努力让他喜欢上我啊。”
是肯定的语气。
是小宇宙突然爆发的一瞬间。
陆慧敏在那边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然后笃定地说:“依我看,*不离十了,迟早的事!”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啊?我每天跟他都在一层楼上班,他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对别人什么呀,对你又什么样,我这不两只眼睛一只耳朵,都看得听得一清二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