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啊,他竟然成长在那样的环境里,竟然遭遇过这样可怕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应该坚强起来,像个小太阳一样安慰他,带他走出这样的困境。
她确确实实是这样的想的,却在伸出手来想要抱住他的那一刻也跟着湿了眼眶。
她真没出息。
她居然跟着他一起哭了。
余田田小声地呜咽着,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
她在想,他平常看起来那么活泼,那么阳光,究竟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坚强勇敢的人啊?
从胸口升腾起来的情绪带着酸楚与疼痛,而忙于悲伤的她忘记了去分辨,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心疼。
一向爱雪的她竟然也破天荒地忘记了去欣赏眼前终于下密了的小雪,这在南方是非常罕见的。
二十五年来,一共也只有三次。
可是此刻,她的眼睛里只有这个悲伤的男人,只有他遭遇的那些不堪的过去。
余田田抱着他,比他哭得还要难过。
几乎是好几分钟都这么过去了,陈烁忽然就在这样前所未见的“安慰”里慢慢平静下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难过的明明是他。
为什么她哭得这么伤心啊?
从悲情里油然而生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
他慢慢地伸手环住了她,拍拍她的背,低声说:“乖,不哭,不哭啊……”
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是忽然之间柔软了的心脏,每一次跳动的节奏都在提醒着他,她对他真真切切的关心与担心。
他从脖子上取下围巾,一圈一圈围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些难于启齿的过往因为有了宣泄的出口,似乎已经流出了他的身体,就要被这场难得的雪深埋其下。
而终于空出来的心房忽然之间多了点什么。
他细细分辨,却只听见胸腔里传来一下一下剧烈的跳动声。
低头,看着怀里那颗被雪花沾染的脑袋,黑漆漆的发顶柔软到不可方物。
他忽然很想低头将唇瓣贴上去。
这个姑娘。
这个姑娘外表坚硬,内心却天真而柔软。
他想亲亲她,谢谢她的感同身受,谢谢她的无声安慰。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余田田把头埋在陈烁的怀里,面颊贴在他柔软馥郁的毛衣上。
她哭得脸都花了,蹭得他衣服上都是泪水。
陈烁就这么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去。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
他离她很近了,近到可以听见她的呜咽声,可以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只要再近一点点,他就能如愿以偿亲到她柔软漆黑的发顶。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犹豫了片刻,也只是片刻功夫,怀里的人忽然抬起头来。
“那,那熹熹她……”
他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余田田并不知道此刻的他想要做什么,只是睁着被泪水浸渍过的眼睛看着他。
问他陈熹怎么样了。
陈烁抬起头来,一点一点重新拉开了距离。
“熹熹她……”
他才刚说出一个开头,余田田又像后悔了似的,飞快地打断他,“不说这个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她眼睛红红的看着他,懊悔不迭。
她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呢?
根本不应该问的!
可陈烁却伸手碰了碰她的睫毛,用指尖接住了那颗摇摇欲坠的眼泪。
顿了顿,他说:“余田田,你不要胡思乱想,熹熹没有死。”
余田田呆了几秒,然后忽然间如释重负,就好像整颗心都从半空踏踏实实地落了地。
她擦擦眼泪,想要给他一个笑容,却听见他说:“可是她的脊椎神经出了问题,站不起来了,因为脊椎受损影响到了全身的运动神经,双手的知觉也不再灵敏。”
“……”
“因为我没有及时冲出门去拦住她们,因为我迟了一步,所以我妈死了,而熹熹这辈子再也不能画画了。”
余田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想起了在空中花园时他给她说的那些故事,故事里有一个从小就想当画家的小姑娘,背着小小的画板每天去学画,风雨无阻。
她曾经追问他那陈熹后来成为画家了吗,他没有回答,她也就被别的话题冲淡了好奇心。
而今。
而今她终于明白了他避而不谈的原因。
天空因为下起雪来,灰蒙蒙的一片。
寒风呼呼地刮着,把湿润的雪花吹得肆意飞舞。
陈烁静默地坐在那里,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睛也灰蒙蒙的,透不进一点光线。
余田田小心翼翼地伸手拂去陈烁眉毛上沾染的雪花,然后对他说:“陈医生,我冷。”
他对上她的视线,看见她擦擦眼泪,笑着对他说:“陈医生,可不可以带我回你家,给我泡杯热咖啡什么的?我冷得不行了。”
他不懂她为什么忽然之间就转移话题了。
可是看她鼻尖耳朵都被冻得红通通的模样,他心里蓦地柔软了几分。
“好。”
***
踏进陈烁的家门时,一条黑影哧溜一下从屋子里蹿出来。
余田田看着那只摇着尾巴前来迎接主人的狗,想跟它打声招呼,但是又不太记得它的名字了。
它叫什么来着?
她模模糊记得好像是……
“你好,香肠。”她弯下腰去想要摸摸金毛的脑袋。
被她称为“香肠”的狗一脸嫌弃地闪了过去,后退两步,一脸警惕地盯着她。
在她背后的陈烁纠正她:“不是香肠,是热狗。”
余田田有点尴尬,“香肠和热狗不也差不多么。”
“嗯,差不多。”陈烁把拖鞋给她拿出来,“就是一个具有中华乡土气息,一个具有国际都市风格。”
“也就是说这还是一条国际化的狗。”余田田干笑两声。
她穿的是件粉红色的棉衣,因为在雪中呆了太久,外面有些湿了,头发也湿哒哒地搭在面颊上。
陈烁看她片刻,领着她来到卫生间外面。
“冲个热水澡吧。”
余田田跟了上去,慌忙说:“不用不用,太麻烦你——”
“不麻烦。”因为先前的事情,他的情绪似乎有点低落,话也不多,“别感冒了。”
他替她把喷头打开了,又耐心地等到水热了,伸手把水温也试好,然后蹲下身从柜子里拿出了干净的毛巾。
“外套先给我吧,晾一晾。”
拿着余田田脱下的棉衣,他又伸手指了指洗漱用具,“洗发水和沐浴露都在那里,水温不合适你可以再调,往左是蓝色,冷水,往右红色,热水。”
一切交代完毕,他这才走出卫生间,临走时替她把门也关好了。
隔着一道门,余田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并没有急着洗澡。
她把那条干净的蓝色毛巾抱在怀里,只觉得热乎乎的空气似乎也一并钻进了血液里。
热水冲走了寒意,也冲走了她曾经关于那个男人的所有坏印象。
——他的坏脾气,他的毒舌,他的小心眼,他的不懂礼貌。
那些都好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了,而今她统统不记得,记得的全是他的好。
比如他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无声的温柔,比如他认真起来那种一丝不苟的神情,再比如他伤心失落时眼底那一抹能够感染人的落寞。
余田田闭着眼睛站在热气腾腾的水花里,觉得体内在源源不断地聚集起来一种名为温暖的情绪。
等到她走出卫生间时,看见的就是陈烁坐在沙发上用吹风机替她烘干外套的一幕。
他从沙发上抬起头来看她一眼,轻声说:“桌上有热牛奶,空腹不能喝,所以我下楼买了一袋蛋糕,你吃点蛋糕再喝。”
余田田侧头朝餐桌上看去,那只白色的马克杯正往外汩汩冒着热气。
“衣服还有一会儿才能干,你先把牛奶喝了吧。蛋糕不要吃太多,不然吃不下晚饭。”他的声音被吹风机的嗡嗡声掩盖了一小部分,因为略显模糊,反而多了几分温柔。
余田田不动,定睛看着他。
他的头发也湿漉漉的一片,外套脱去以后,只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不像平时那个干练的外科医生,反倒更像一个居家大男孩。
……自己也没来得及擦擦头发,却在这里替她好泡了牛奶,又开始替她烘衣服。
余田田的胸口有些发胀。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为什么这些很小的细节也能带给她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她只能匆匆走到餐桌旁喝牛奶,草莓蛋糕很甜,牛奶很暖胃,每喝一口,都觉得胸口的热气更加膨胀。
这些照顾人的事情他做得很娴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从容为之……余田田想起了陈熹,于是止不住地在脑海里幻想这两兄妹相处的场景。
他一定是个很好的哥哥。
她小口小口喝完了牛奶,再回头看时,陈烁仍然坐在那里替她吹衣服。
他低着头,面容隐没在昏黄的光线里。
背景是正在渐渐消失的夕阳,与漫天飞舞的细小白雪。
而他坐在那里,神情温柔。
她忽然又有了想哭的冲动。
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又也许是因为她自己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直没有得到过很好的照顾,独立太久已经让她变得不懂得何为受照顾,而今尝到这种滋味……
她的整颗心都在不断地升腾。
陈烁终于吹好了衣服,放在一旁,站起身来看她,“喝完了?”
她点头。
“晚饭想吃点什么?”他看看墙上的钟,“都五点了。”
“在,在这儿吃?”
“嗯,我做。”他言简意赅。
余田田不敢点菜,因为上次的经验,她很怕陈烁的冰箱里又是空空如也,只能煮鸡蛋面给她。
陈烁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拉开冰箱门给她看。
……满满一冰箱都是食材。
她嘀咕:“今天怎么忽然全满了?上次明明还是空的。”
“怕有贪吃的小护士跑到我家来要吃的,还嫌弃我的鸡蛋面不够丰盛。”陈烁开始往外拿食材。
余田田脸上一红,心里却更加柔软。
被陈烁安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却竖起耳朵来听着厨房里的动静。
他在切菜了,菜板剁剁剁响个不停。
他说:“热狗,别待在我这儿,出去陪着客人。”
热狗汪汪汪。
他开始炒菜了,锅勺相碰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他说:“臭狗,别这么没出息,去啊,去外面和她玩儿。你又不是不认识她,人家上次还分了鸡蛋给你呢!”
热狗还是汪汪汪。
片刻后,他端着第一盘菜走了出来,不轻不重地往热狗屁股上踢了一脚,“去,陪客人!”
热狗耷拉着脑袋跑到了余田田身旁。
余田田笑着摸摸它的头,它回头看看陈烁的表情,然后无精打采地蹭了蹭余田田的手,表示接受她的好意了。
一人一狗看着电视,等待着厨房里的大厨大功告成。
这一顿晚饭很丰盛,菜色是彩椒炒玉米粒,肉末蒸蛋,以及青椒爆牛肉。
余田田吃下第一口,抬头看见陈烁期待的表情。
他问:“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余田田把菜吞了下去,尝到舌尖火辣辣的滋味,通体蔓延着一种暖暖的感觉。
她点点头,很给面子地说好吃。
她看见陈烁笑了起来,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光芒,像星星。
客厅里的电视机在吵吵闹闹地播报新闻。
热狗又开始急得团团转,围着餐桌不断绕圈,摇着尾巴嚷嚷着。
两人话不多,静静地埋头吃饭,间或说上几句。
窗外的小雪变成了雨夹雪,雨滴滴答滴答敲在雨棚上。
所有的声音汇在一起,忽然间有了家的气息。
陈烁慢慢地抬眼看着吃得格外认真的余田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发酵。
如果。
如果今后的每一天,他都过着这样的日子,那就好了。
不用一个人呆在空空荡荡的家里。
不用一个人吃着慢慢冷掉的饭菜。
不用一个人对着一只狗自说自话。
他吃着碗里的米饭,觉得两个人一起吃时,桌上的一切都变得美味起来。
饭后余田田抢着洗碗,他倚在厨房门口看着,看她娴熟的姿态,熟悉的侧脸。
他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余田田,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长得挺可爱的?”
余田田手一抖,差点把碗扔了。
她转过头来一脸怀疑地望着陈烁,“下一句打算怎么嘲讽我?”
陈烁说:“就这一句,说完了,没有下一句了。”
他用那种认真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弯起嘴角笑了。
“第一次见面不觉得怎么样,还以为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出来了,但是多看几眼,居然越来越顺眼。”
恐怕再这么下去,哪天她要是掉进人群里,他会忍不住把她抓出来。
为什么?
因为看着舒服,看着踏实。
因为看不到的时候,心里会空空荡荡。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回医院的第二天,陈烁接到了一个出差的任务,地点是上海。
出差原本只需要三天就够了,但他请假的时候一口气请了一周。
院长坐在办公桌后,眨眨眼,“你这假请得太霸道了,给我一个准假的理由。”
陈烁一脸真诚地坐在院长对面。
“我即将年满三十,一把年纪了还单着身,听说上海女人精明又能干,我得趁机泡一个回来。”
“……”
“好吧,上海风景不错,我想多待几天,就当旅游了。”
院长眯眼,“你觉得这种理由,有哪个领导会准假?”
“有头脑的领导。”
“不好意思我没头脑,这假我不批准。”
贫嘴了好半天,最后陈烁才收起笑容,慢慢地说了一句:“在上海开完会以后,我想飞美国。”
“飞美国——”
原本想问飞美国干什么,但说到一半时,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神情微微一滞,眼神黯了下来。
片刻后,他摇摇头,“假条呢?”
陈烁递了过去。
他拿笔签好了名,在陈烁往外走的时候,轻声说了句:“替我向熹熹问好。”
陈烁脚步微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很快走出了办公室。
院长取下眼镜,慢慢地走到了窗户边上。
从十二楼往下看,几分钟后,他看见了刚才走出办公室的那个年轻人。
陈烁个子很高,年轻挺拔,长相遗传了母亲,清隽好看。
老人看着看着,思绪就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和陈烁的爷爷是战友,两家人关系很好,陈烁当年出生的时候,他也在医院守着。
老战友走得早,去世的时候陈烁才两岁,什么也不懂的年纪。
怜惜小孩子从小就没了爷爷奶奶,他就主动承担起了爷爷的责任,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看看小家伙。
后来陈烁的家庭分崩离析,一夕之间遭遇重大变故,母亲死了,妹妹残疾,而唯一能撑起整个家的父亲却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思量再三,老人把十七岁的陈烁接了回家。
高三那一年,陈烁的一切都是他与老伴在料理,从孩子的饮食起居到高考填报志愿,就连专业也是他亲自挑选的。
昔日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少年沉默了一整个青春期,再后来就变了,变得尖锐,浑身带刺,恨不得竖起浑身的刺来防备外界的伤害。
而陈熹被送到了美国接受康复治疗,其实国内的治疗也并不是不好,只是去美国还有另一个原因。
陈熹不愿意活在怜悯之中,尤其这些同情的眼神是来自过去的朋友。
好端端一个家变成这样……
老人收回了视线,揉了揉眼睛。
***
陈烁出差的前一天晚上,给余田田打了个电话。“吃饭了没?”
“吃了。”
“吃的什么?”
“?”虽然觉得奇怪,但余田田还是回答说,“吃了番茄炒蛋,小煎鸡,还有土豆泥。”
“哦。”陈烁又问,“吃饱了吗?”
……
这都什么跟什么?
陈医生居然破天荒地开始懂礼貌了。
余田田觉得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想什么说什么:“你居然来了一番这么正经的开场白,我真是受宠若惊。”
“哦,不用受宠若惊,我就想说既然吃饱了,出来消化一下吧。”
“天气太冷了,不想出门。”
陈烁在那边义正言辞地提高了嗓门儿:“余田田你还是不是个女人?番茄炒蛋小煎鸡还有土豆泥,晚饭吃这么多都不出来消化一下,你想肥死吗你?你不知道你今晚吃了多少卡路里吗?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没有找到男朋友,你都不会动动脑子好好反省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面对这样一番长篇大论,余田田拿着电话说不出话来,她受惊了。
陈烁干脆利落地说:“好了,我在你家楼下,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为了你能保持苗条早点嫁出去,我舍己为人,陪你散个步。”
“……”
所以说铺垫了那么一大堆,原来是为了有资本理直气壮地拿饭后消化这种借口来逼她下楼。
真是奸诈奸诈太奸诈。
余田田垮着脸……然后兴高采烈地奔下了楼。
陆慧敏探头,“喂,你去哪儿?”
她在门口假装火冒三丈地说:“陈医生在楼下等我,说是嘴巴痒了想吵架。”
然后一溜烟没了影。
剩下陆慧敏撇撇嘴,“骗人也不知道找个有诚意的借口。”
还当谁看不出她和陈医生有一腿吗?
切,整个二楼和四楼都已经在食堂吃饭时交流过这两人的奸情了,就这俩当事人还在装。
陈烁要出差一周,热狗没人照顾,他理所当然地想到了余田田。
于是余田田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下楼时,就看见一人一狗打着伞,站在树荫下等着她。
他把出差的事情说了以后,然后问余田田愿不愿意每天下班去他家喂狗。
余田田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说:“反正我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托付热狗,你要是不答应,它就一个星期吃不上饭,大不了饿死在家里。”
“……”
余田田低头看了看,热狗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陈烁脚边,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
她弯腰去摸摸它的头,“可是我记得它好像不怎么喜欢我啊……热狗,你说是不是?”
热狗不喜欢不熟的人摸它脑袋,刚要汪汪叫着往后退,屁股上忽然遭到飞来一脚,立马定在原地不动了。
它可怜巴巴地抬头,看见主人一脸警告地盯着它,大有它不听话就再踹一脚的意思。
遇到这么任性的主人它也是很无奈,勉强不动,任由余田田摸它了。
于是陈烁睁着眼说瞎话:“你看,它喜欢你。”
余田田呵呵呵,只能翻白眼。
两人带着热狗在附近的公园里转悠了一圈,因为雪下得有些密,陈烁把伞举在了她的头顶。
余田田问:“出差多久?”
“一个星期。”
“这么长时间啊?”
“怎么,你怕你太想我?”
“滚。我巴不得你一辈子不回来。”余田田凶他。
他嘀咕了一句:“真没良心。”转眼看到脚边的热狗,又哼哼两声,“你以为谁想回来看见你吗?我就担心我回来晚了,你把我的狗给养死了。”
“那为了你的狗,麻烦你快点回来了。”余田田不客气地回嘴,“狗和主人一样傲娇,看着都够了。”
热狗回头大声汪汪了几声。
陈烁立马接口说:“对,没错,我也觉得这个女人很讨人厌!”
余田田想绷着脸骂他,但是看他一脸认真地和热狗交谈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
头顶的伞很明显地朝她这边倾斜着,他的左肩已经落满了雪花,而她的头顶却很好地被雨伞遮挡住了,留下一方安稳干燥的夜空。
是雨夹雪,湿润而寒冷。
她抬头看着他黑色的雨伞,透过昏黄的路灯光芒,伞面上留下的水珠散发着微亮的光芒,乍一看像是星光万千,细小而璀璨。
她忍不住惊叹道:“好漂亮!”
陈烁也抬起了头,看见这一幕时愣了愣。
这把伞他打了很多年,却没有一次抬头观察过,所以也没能发现原来在雨水的滋润下,头顶竟然会出现一片星空。
微微侧头看着身旁的人,她还抬头望着,嘴角是开怀的笑容,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这一次,他是真的觉得眼里有星光了。
公园的湖面上是纷纷扬扬的雪花。
四周万籁俱寂,行人少得可怜。
他看着余田田的笑容,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些,这时候余田田却忽然转过头来问他:“对了,热狗吃什么呀?”
她的动作太突然,以至于柔软的发丝划过了他的面颊与嘴唇。
痒痒的。
他下意识地又拉开了距离,回答说:“猪,猪肝拌饭。”
余田田哦了一声,又自顾自地转过身去欣赏湖面上的雪景了。
她说:“真好,这么多年头一回看见这么密的雪。”
声音里充满了喜悦,轻柔又动听。
寂静的夜晚,轻盈的雪花,脚边伏着懒洋洋的金毛,鼻端是若有似无的洗发水香气。
他的眼里却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把自己裹得像只臃肿的包子,小小的身躯被笨重的羽绒服淹没了。
陈烁喃喃地说:“是啊,真好。”
只要跟她在一起,就好像全世界都没有烦恼了。
真好。
把余田田送回家时,她站在单元门前回过身来跟他挥手,“陈医生,再见!”
“再什么见啊?你连我家钥匙都没拿,打算明天开始爬窗进去喂狗吗?”陈烁翻白眼,从包里摸出那两把亮铮铮的钥匙,“楼下的密码是012345,这两把钥匙一把备用,免得你丢三落四,把我家热狗饿死。”
他振振有词有了好半天,从怎么照顾热狗到离开时记得打开墙上的小夜灯,不然热狗会害怕,到猪肝拌饭不要太大块,不然热狗消化不良。
絮絮叨叨好半天,他才终于停下来,“……好了,我走了。”
居然。
居然有那么一点舍不得。
可是该说的能说的都说完了。
余田田站在台阶上朝他眨眨眼,“好,我都记住了。”
他动了动身子,不情不愿地转过了身,“哦,那,那我走了。”
落寞地牵着热狗走了没两步,忽然听见身后又响起那个女人的声音:“陈医生!”
“啊?”他迅速转过身,眼睛一亮。
余田田站在那儿眉眼弯弯地朝他笑,“一路平安,出差顺利!等你回来,我请你吃柠檬烤鸡小腿!”
陈烁立马又高兴起来,嘴里却还振振有词:“鸡小腿,每次都是鸡小腿,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志气,请我吃点更高档的东西?”
但那个女人笑容满面地站在那里,嘴里说着要他一路平安的话……
陈烁还是忍不住扯起嘴角,转身离开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因为这一路他分明是飘回去的。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陈烁出差的当天,余田田吃过晚饭以后就拿着他家的钥匙“登堂入室”了。
她把自己裹成了一只粽子,顶着寒风来喂狗。
只可惜热狗一脸警惕地站在客厅盯着她,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肯吃她做的猪肝拌饭。
余田田耐着性子哄它,“热狗,乖,快来吃饭,不然就凉了。”
热狗不动。
“快看快看,香喷喷的猪肝拌饭哟!”
热狗不动。
“哥,大哥,大哥你看一眼好吗?这里,我在这里。”余田田舞动手臂,怀疑它瞎了。
热狗水汪汪的大眼睛随着她的手臂转来转去,然后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主人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