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思是,他一个大男人在公众场合泼张莹然,势必会被谴责。
哪知道陆嘉川本来就没想泼回去,只是拉开她的手,顺势将杯子递进她手里:“我不泼。你来。”
周笙笙:“……”
张莹然:“……”
两秒钟后,张莹然拎着手提包就往外大步跑,准备开溜。
周笙笙哪里会让她溜走?看见陆嘉川那狼狈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将那杯咖啡往桌上重重一搁,几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拉住张莹然的手。
下一刻,一个狠狠的过肩摔。
整个咖啡馆都震惊了。
论起来,周笙笙的个头其实比张莹然还要矮个五公分,瘦瘦小小,看上去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不点。哪知道她一出手,就把人给掀翻在地。
张莹然开始哭喊救命。
说时迟,那时快,周笙笙松开她的肩,一把拉住陆嘉川的手:“走!”
她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拉着陆嘉川往外飞奔。
陆嘉川:“……”
到底是被怪力女人拉着逃离了现场。
钻进电梯时,她气喘吁吁地扶着双腿,弓着身子一边喘气,一边哈哈大笑。
陆嘉川:“你疯了?!”
“你不觉得很解气吗?”她一边笑,一边伸手去帮他擦耳边的头发,“湿透了。”
“拜谁所赐?”
“我。”她老老实实背了这个锅,却依然笑得放肆,哈哈哈个没完。
陆嘉川爱整洁,当下看了眼湿漉漉的手臂与肩部,抹了把黏糊糊的头发,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是没好气地瞪她,她却完全不在意,一个劲笑,眼神亮晶晶的,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他一顿,嘴上骂了句:“闯祸精!”
心里却又好像没有那么气了。
回想到刚才她一个过肩摔,干脆利落把张莹然摔倒在地的样子,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傻了吧唧站在电梯里笑。
笑着笑着,他又倏地板起脸来:“薛青青,你赔我衣服!”
“好啊,赔就赔,一件衬衣嘛。你衣服多少钱?”她还在笑。
陆嘉川:“一千二。”
“……”像是被雷劈了,周笙笙立马笑不出来了。

第61章 谈个恋爱

两个人在电梯里避风头,哈哈大笑过后,又开始为一件衬衣到底值不值那么多钱掐架。
周笙笙一口咬定:“陆医生,你这是趁火打劫!”
陆嘉川:“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打劫打到你身上?”
“我——我怎么了我?打劫我怎么就是想不开了?”
“因为你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我穷。”
周笙笙翻了个冲破天际的白眼:“你脑门儿上才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我贱!”
陆嘉川审视她片刻,点头:“你现在是有点贱贱的。”
我屮艸芔茻……
周笙笙咬牙盯着他,揉揉手,抻抻胳膊:“陆医生,你是不是也想尝尝过肩摔的滋味啊?”
陆嘉川才不怕她的威胁,瞥她一眼,双手插在裤袋里,十分冷静地选择无视她。
只是她又提到过肩摔,这一刻,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什么很早之前的画面。
同样的商场,同样的三楼,熟悉的电影院门外,也曾有个女人不计后果地冲上前去,一个过肩摔把拜金女摔倒在地。
他一怔,眉头紧了紧,再看一眼身侧的女人。
哪怕时隔半年有余,记忆已经不算太清晰,可那一招一式,一举一动,竟然像是放电影般完全重合在一起。
电梯在一楼停了下来,门开了。
周笙笙走了两步,疑惑地回过头去:“不出来?”
陆嘉川神色复杂,走到她身旁,莫名其妙问了句:“刚才那招,你跟谁学的?”
周笙笙一愣:“什么?”
“过肩摔那一下——”陆嘉川沉默片刻,“很眼熟。”
周笙笙:“跆拳道都一个样,过肩摔还能摔出啥不同花样吗?”
是这样吗?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陆嘉川定睛看她片刻,迟疑一瞬,却又把那点异样的情绪撇开了。他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想起那个叫周安安的女人,自从遇见薛青青,日子又重新鲜活起来。
这样很好。
他的眼里应当只剩下这个人,旁的都擦掉。
这样想着,他忽然伸手拎住她的衣领:“往哪儿走?”
“出商场啊。”
“穿成这样出去?”他瞥了周笙笙一眼,对自己这身染了咖啡污渍的衬衣百般嫌弃,“先把衣服赔了再走。”
“我没带钱!”周笙笙立马强调。
“没关系。”陆嘉川微微一笑,从裤兜里摸出钱夹,塞进她手里,“我先借你。”
“……”太无耻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当周笙笙气鼓鼓地跟着陆嘉川走进男装店,看见导购热情地迎上来,在他换好衣服后又是凑得极近整理衣领,又是伸手在他胸前腹部一丝不苟抚平褶皱,内心又倏地不平衡了。
小姐姐,你在搞什么?
到底是卖衣服还是趁机摸我们陆医生?!
于是就在导购小姐姐走到陆嘉川身后,又开始从衣领到臀部进行新一轮的整理衣物时,周笙笙忽然窜了过去,不动声色拍掉了她的手。
“我来,我来。”
她把导购挤到了一边,接替了对方的工作,仔仔细细地替陆嘉川整理一遍,顺便警惕地瞄了导购几眼。
男人正对一整面纤尘不染的镜子,目光落在那个垂眸替他打理衣服的身影上,微微一顿,唇角隐隐有一抹笑意蔓延开来,像是被她护犊子的模样取悦了。
于是周笙笙抬头朝镜子里看去时,就被那一点浅浅的笑意给震住了。
陆嘉川在笑?
她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衬衣下摆,无措地动了两下,收回来也不是,继续搁在那儿也不对。
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相汇,一时之间竟有些胶着。
导购小姐姐:“……”
为什么买个衣服也要被喂狗粮t-t……
片刻的岑寂,陆嘉川望着镜中的人,漫不经心问了句:“这件还行吗?”
男人身姿挺拔,窄臀长腿,领口开了颗扣子,隐约可见令人忍不住一再探寻的内里……
周笙笙面红耳赤挪开视线,磕磕巴巴地说:“挺,挺好的。”
为美色所迷,她莫名有点窘,佯装不在意,想要掩饰过去。
陆嘉川哦了一声:“挺好的?挺好的那就买下来吧。”
导购小姐姐及时地插了句嘴:“今天商场有活动,单件打九折,这件原价八百,折后价七百二十,非常划算的!”
周笙笙瞬间从美色中抽身而出,伸手就开始扒他的衣服:“算了算了,我才看清楚,这衣服显胖,衬不出陆医生你的风姿绰约英姿飒爽!脱下来脱下来,咱们换一家看看!”
陆嘉川:“……”
他从周笙笙手里抽回自己的钱夹,付款,走人。
周笙笙哭丧着脸跟在他身后碎碎念:“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千开头,房租一千八,水电气交完生活费就只剩下不到一千。今天买件衬衣七百二,这个月总共剩下两百八赖以生存。一日三餐吃泡面,一天也要十块钱,三十天至少三百块,所以我连吃屎都吃不起了,最多吃点福满多……”
被她念得脑仁发疼,陆嘉川一顿,那句“本来就没打算让你赔”已到嘴边,又倏地被吞了回去。
他忽然有了个更好的主意。
于是走出商场,在下午五点过的阳光下,陆嘉川回头打断女人的碎碎念。
“薛青青。”
“啊?”依然沉浸在悲痛中无法释怀的脸。
“虽然你赔的这件衬衣,价格比不上原来那件。”他语气如常,却带着点莫名的轻快,“但秉承友好的邻居情谊,我愿意大发慈悲从泡面堆里拯救一下你。”
“所以你不打算找我要钱了?”周笙笙迅速换上讨好的表情。
陆嘉川微微一笑,眨眨眼:“那怎么行?做人应当有原则,衬衣的钱还是要赔的。”
“……”脸色又垮了下去。
“但是这个月的伙食,我可以帮你承包了。”他好整以暇踏下台阶,姿态闲适走在街沿,“所以薛青青,剩下的日子,来我家吃饭吧。”
啥?
周笙笙愣愣地跟上去,所以衣服要她赔,赔完之后倾家荡产,他又大发慈悲每天请她吃饭?
她发觉自己有点跟不上陆医生的逻辑。
可是初夏的阳光和煦温柔,遍洒一地,连带着医生的身影也变得温柔起来。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看他不时回头笑话一句:“短腿女人。”
明明该生气的,却又在鼓起腮帮子时又没了怒气,慢慢地咧嘴笑起来。
于是医生看见了这个笑容,眼神微眯:“薛青青,你很享受我骂你哦?”
“是啊,很享受。”她慢吞吞抬眼看他,笑嘻嘻地说,“特别享受你嘴上骂着我,眼里一片爱意拳拳的样子。”
“……”医生看她片刻,“薛青青,你要缺这点挂号费,早说啊。近水楼台的,我出于人道主义,免费帮你看看眼睛也是没问题的。”
“那近水楼台的,出于人道主义,你让我看看胸肌腹肌有没有问题?”
“……滚。”
“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猖狂的笑声引来路人侧目,而医生一边碎碎念着好丢人,拼命往前走,一边却又口是心非地不时停下来,确认她跟了上来。
周笙笙不远不近跟在他后头,看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影在她的脚上,那片阴影温柔得不可方物,将错过的时光悉数弥补。
她垂眸看着地上,从心底里笑了出来。
那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医生,实在是她这辈子见过为数不多的温柔的人。隐藏于尖利带刺的外科之下的,是一个温柔到令人无限沉迷的灵魂。
于是在医生一再的嫌弃吐槽下,她忽然步伐轻快跑了上去,一言不发地拉过他的小指头,紧紧勾住。
医生的话音戛然而止,像是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却又不再动了。
他甚至没有回头,没有侧眼看一看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红了红根子。
“薛青青,大街上这么主动,你是真的喜欢我喜欢得不行吧?”依然兀自嘴硬的某人。
“是啊,喜欢你喜欢得不行。”她破天荒这么诚实,笑嘻嘻拉着他,晃着手往前走,“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把我甩开得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握紧了。
不止一只指头,他甚至慢慢地覆在她整只手上,然后十指收拢,将她握在其中。
周笙笙定睛瞧着两人紧紧扣住的手,笑着凑过去:“口是心非啊,陆医生?”
“我是顾及你身为女人的自尊心,勉强满足你一下,待会儿就会甩开的。”他镇定自若地说。
只是这个待会儿,一直待了很久很久,没有等来甩开的那一会儿。
陆嘉川有些局促,有些脸红,因为这是第一次在大街上牵一个人的手。
不,这是他第一次牵一个女人的手。
那只手光滑柔软,小小的,像是属于某个孩童。可他牵着她,感受着它,竟渐觉自己牵着的并非谁的手,而是一颗还无防备、坦诚柔软的真心。
顿了顿,他在唇齿间反复念着三个字,无声而又温柔。
薛青青。
这样寻常的名字,这样寻常的一个人,却不知为何在他心上留下了难以抚平的痕迹,叫他一想起她、一看就是她,就觉得一颗心都塌陷下去。
侧头看她一眼,小小的个头,平凡无奇的五官。
可禁不住他喜欢她。
陆嘉川拉着这个矮个子女人,走着走着,唇角弯了。走着走着,心就化了。走着走着,太阳就落山了。

第62章 世界真小

空中甜蜜恋人餐厅。
名字很奇怪的一家餐厅,每客四百九十九,价格比名字还奇怪。
活了二十五个年头,周笙笙第一次踏进这样的餐厅。
空中二字是因为它在三十层高的大厦顶层,俯瞰半座城市。
甜蜜,大概是因为整个餐厅都以米分红色蔷薇为主题,就连地板表层都是透明玻璃砖,其下是一片米分红的花团锦簇。踏在上面,宛若漫步花海。
恋人,这就更容易理解了。
周笙笙自踏进餐厅起,满眼皆是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
对,字面上的意思,有男男,有女女,也有男女。
周笙笙被那豪气万丈的蔷薇花海吓到了,再看服务生,穿着西装与晚礼服,个个都精致得不像话。
陆嘉川带着她走进去,随口一问:“还行吗?”
她点头:“此地逼格甚高,直教人忘乎所以,宛若身在梦中。”
陆嘉川:“……”
“能不能好好说话?”
周笙笙:“我,我有点紧张。”
“紧张也请克制一下自己,不要看起来像个智障,结果真是个智障。”
“……”
起初周笙笙哪哪都不对劲,生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服务员的殷勤周到,周围环境的精致典雅,无一不让她局促难安。
牛排要用刀叉。
红酒需轻轻晃动。
说话要轻声细语。
吃东西要细嚼慢咽。
……
兴奋感被紧张冲淡了很多,她发现自己浑身都不自在。
直到陆嘉川望着她:“薛青青。”
“啥?”
“用不着这么如临大敌。”
“我没有……”她下意识否认。
“如果不习惯刀叉——”他招手叫来服务员,“麻烦给我们两双筷子。”
服务员是那么体贴周到,笑容丝毫未变,热情地送来刀叉。
陆嘉川率先扔掉刀叉,用筷子夹了块牛排送入口中:“这种地方,花钱的是大爷,你就算用手抓,也没有人敢笑话你。”
“……”周笙笙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道我脸皮可没你厚。
哪知道陆嘉川就跟长了透视眼似的:“这不是脸皮厚与不厚的问题。”
啥?
周笙笙呆若木鸡看着他。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想到的是,这个问题也被他看出来了。
陆嘉川伸手戳戳她的眉心,似笑非笑:“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你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奶茶店的同事前两天还说我喜怒不形于色呢!”
“那是她跟你不熟。”他不以为然。
“所以你就跟我很熟了吗?”周笙笙盯住他。
“吃饭接吻滚床单都做过不止一遍了,我想不出比我们目前更熟的关系了。”
周笙笙:“……”
“你脸皮真厚,陆医生。”
“这不是跟你待久了吗?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这样插科打诨你来我往的,周笙笙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慢慢地就不再局促了。
就好像不论身处多么金碧辉煌的地方,只要眼前的人认真望着你,眼神一如平常,嘴上说着揶揄的话,那些不适应就统统消失不见。
他知道她贫瘠窘迫的生活状况。
知道她捉襟见肘的日常。
知道她潜意识里殷切渴望的少女情怀。
可到最后,他这样望着她,无声地告诉她,他待她一如既往,不因环境而改变。
周笙笙笑了,抿一小口红酒,在某一刻油然而生一种错觉,仿佛她也成了灰姑娘,拥有了南瓜马车玻璃鞋,和一个愿意只陪她跳舞的王子。
挺俗气的说法,但确确实实是每一个女孩子都期盼的梦。
这一刻,她想,她其实也愿意做一个俗气的人。
*-*
郑南风犹豫了很多天,才在某个放学的傍晚对郑西谊说:“姐,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郑西谊刚把家政阿姨送出门,转头看着餐桌对面拿着筷子眼巴巴望着她的人:“怎么了?”
郑南风今年十岁了,小学四年级。
他用筷子扒拉着米饭,偌大的房子里就他和郑西谊两个人,这样对坐着吃饭其实孤零零的,但姐弟俩早已习惯。
“也没什么要紧事。”他垂眸盯着搅得乱七八糟的米饭,“就是,就是学校明晚有个晚会。”
“然后呢?”
“然后我有个节目……”
“你有个节目?”郑西谊感兴趣地坐下来,夹了一筷子阿姨刚做好的菜,送入南风碗里,“什么节目?”
“魔术。”
“那我去看看,几点开始?”
南风不确定地抬头看她一眼:“你真要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多大型的晚会,就在学校大礼堂举行……”
“得了吧你。”郑西谊瞥他一眼,“明明心里盼得要死,嘴上偏要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
“那你真要来?”
“嗯,真的。”
南风倏地笑起来,埋头吃饭的时候,轻声说:“班主任问我爸妈会不会出席,我说我姐姐会来。”
郑西谊拿筷子敲他脑门儿:“早就筹划好了,赶这儿等我呢!”
南风一边躲,一边哈哈大笑:“我知道爸妈虽然不管我,但我姐一定不会不管我。”
郑西谊笑着笑着,眼里又沉了下去。
夜里,她监督南风做完作业,正催促他洗澡睡觉时,大门口传来什么动静。
还在说笑的南风,和正在给他拿换洗衣物的郑西谊,齐齐僵住。
醉醺醺的男人从大宅外面进来,门开了好几次才打开,因为手上一直在哆嗦。
他骂了句:“艹,这破门!”
郑西谊迅速把南风又推回他屋内,低声命令:“把门反锁好!”
她捧着那堆衣物飞快往自己屋里跑。
男人从一楼踉踉跄跄走到二楼,开始对着她的房门一下一下用力拍起来:“开门!”
郑西谊坐在黑暗里,紧紧抱着那堆柔软的还带着清香的衣服,一动不动。
门已经反锁好了,她死也不会打开。
“艹,装死?你老子回来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把门打开!”脏话声一句接一句,男人从拍门变成踹门。
厚实的木门是后来换的,经过加固和双重门锁两道关卡,理应让人放心。
可郑西谊听着门不断晃动,锁也在咔咔作响。
她一声不吭坐在那,死死抱着衣服。
片刻后,男人用力踹了一脚门,又去南风的门口继续重复同样的动作。
他骂骂咧咧地撒着酒疯:“都跟你妈一个德行!吃老子的,用老子的,到头来不认老子!行啊,有本事不开门,有本事别花老子的钱!”
郑西谊坐在黑暗里,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也是同样的夜晚,醉酒的男人归来,将女人打得遍体鳞伤。女人明明事先将她和南风都关在卧室里,嘱咐他们千万别出去,可她听见女人在外面大声哭喊,终于忍不住开门冲了出去。
她亲眼看见女人被状似疯癫的男人推下了楼梯,像只破破烂烂的木偶一样瘫倒在地。
郑西谊也像是疯了一样冲上去,用娇弱纤细的胳膊对着男人拳打脚踢:“不许你打我妈!不许你打她!”
可男人一把抓起她的头发,连带着她整个人一起,朝着墙上重重推搡过去。
天旋地转间,她竟然没有感觉到痛,大脑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跪倒在地,头部受到重击。
温热的液体从额头蔓延下来,遮住了视线。
黑暗里,郑西谊抱着衣服坐在卧室里,久远的记忆唤醒了疼痛感,她竟开始觉得头顶隐隐作痛。
外面闹腾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男人终于安静下来。
郑西谊静悄悄地推门而出,在南风门外小声说:“开门,南风。”
门开了一条缝,南风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低声叫她:“姐。”
“他回来了,我们出去避避风头。”郑西谊进屋,收捡了几件南风日常穿的衣服,又把他的课本往书包里塞,“看样子他在澳门又输了钱,这阵子不会安宁。”
“去哪里避风头?”南风问。
郑西谊手上一顿,脑海里浮现出那人的面庞,眉梢眼角都柔和了一些。
“他叫郑寻。”
*-*
深更半夜,城南却是不夜城。
郑西谊牵着南风下了计程车,轻车熟路穿过小巷,绕进酒吧后门。
郑寻在调酒,遇上个神经病老女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个劲为难他。
“帅哥,我要一杯血腥玛丽加长岛冰茶。”
有病?
“不好意思,这两个没法加。”
“那我要一杯龙舌兰混白兰地,再加冰红茶。”
这他妈病得不轻啊。
郑寻看她两眼,二话不说,管他三七二十一,把她要的酒悉数倒进同一个杯子里,递了过去。
“醉死了可别找我。”他微微一笑。
“醉死了不找你,欲.仙.欲.死才找你。”女人凑了过来,猩红的嘴唇像是黑夜里的血盆大口。
郑寻:“……”
真他妈想吐。
远处有人喊他:“郑寻,有人找!”
他抽空朝那头看了一眼,就瞥见五光十色的镭射灯下,郑西谊站在那。
有没有搞错,这个点跑来找他?
郑寻翻了个白眼,搁下酒瓶子,绕过那大姐就往郑西谊站的地方走。
老女人缠住他的手臂:“别急着走啊,我钱多的是。”
他嫌恶地抽回手臂,瞥她一眼:“不好意思,小爷卖艺不卖身,卖身也挑对象。您这样的,不接单。”
他头也不回地走到郑西谊面前,这才发现她身后还站了个男孩子。
“这谁?”他盯着郑西谊与南风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觉得有点刺眼。
“我弟。”
郑寻指了指墙上的标语:“未成年不得入内,看不懂啊?还是你弟已经成年了,只是长得像个巨婴?”
郑西谊没有笑,也没有骂他,只看着他不说话。
南风气愤地拉着她往外走:“姐,我们不求他。我们回去!”
郑寻渐渐察觉到哪里不对。
他看了眼郑西谊白得过分的脸色:“怎么了?”
郑西谊顿了顿,开门见山:“能收留我们吗?”
“……”
郑寻觉得,自打遇上郑西谊,真是什么幺蛾子都有。
先是追他,然后亲他,紧接着带了个巨婴跑来求收留。
他看起来就那么像慈善机构?
而更离谱的,是那一大一小不仅住进了他家,还在吃宵夜时诚挚邀请他明晚去看巨婴的演出。
郑寻一边洗碗,一边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去。要赚钱。”
“我给你钱。双倍工资,明晚去看看。”郑西谊说。
“你那么有钱,跑来我家干什么?找个五星级酒店住啊!”
“以前是这样的。可是现在——”她嘻嘻一笑,凑过来亲他一口,“现在我有你了呀。”
郑寻如遭雷击,扭头盯她:“郑西谊,要点脸成不成?”
“人都是你的了,还要脸干什么?”她大言不惭。
“滚,滚滚滚。小爷贞操尚在,少来毁我清誉!”
他继续洗碗,洗着洗着,忽然有一双纤细柔软的手臂从腰后环住了他。
郑寻一顿,动作停止。
水流声还在哗哗作响。
“南风从小就没有父母陪伴,家长会、晚会,什么都是我出席。郑寻,帮帮我,一起去看他的演出吧。”
他微微一动,嘴上还很镇定:“假装我和你生了个巨婴?”
“……”
“行,行行行,我去。”
他瞥了那女人一眼。
小姑娘一个,还懂得用苦肉计。
他可不是心疼她,只是为了那双倍工资!
只是郑寻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会在那个晚会上,遇见他想都没有想过会遇见的人。

第63章 认出主

灯光微暗,舞台拉起了深红色布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