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川一言不发盯着她,片刻后退后一步,让她脱离他的接触范围。
“我差不多明白了。”他没有再看乔熙然。
如果真要这样亲密的话——
陆嘉川伸手拎过了周笙笙,言简意赅:“挂住。”
“啥?”
“像她刚刚那样,挂住我。”
“……”
周笙笙一脸懵逼地看看乔熙然,再看看陆嘉川,他的脸色不大好看,显然是不喜欢和陌生人进行那么亲密的接触。
所以比起漂亮的舞蹈老师,他更愿意接纳她?
她有点忐忑,却又欢天喜地学着乔熙然的样子,伸腿勾向他的脚。哪知道周笙笙自小习武,力气很大,并且有条件反射这种东西,一勾就勾在陆嘉川的膝盖后方。
这招来得太突然,陆嘉川差点给跪了。
因为失去重心,他将周笙笙扑倒在地,又因为怕她受伤,他在落地前下意识地把她往身前一带,自己率先落地。
一声吃痛的低呼,他的背部磕在软垫上,而周笙笙被他抱在怀里,身体契合到没有一丝缝隙。
“陆,陆医生?”周笙笙慌慌张张地抬头瞧他,“你怎么样?”
陆嘉川的眉头都蹙到了一块儿,忍痛盯她:“还没死。”
“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小时候学过跆拳道,条件反射……”她哭丧着脸。
“这舞干脆别跳了,我们改个节目吧。”他面无表情,死死盯着她,“上台以后,我当人肉靶子,你来表演怎么弄死我。”
一旁的李建开始哈哈大笑,笑声那叫一个爽朗。
两人齐齐侧头看着他,就见他很欣慰地说:“你看,我请的老师很不错吧?你们现在真的特别像一对。感情特别好。”
“……”
乔熙然也破天荒露出一丝笑意,微微偏头:“现在这样,就挺好。”
陆嘉川扶着腰,一瘸一拐站起身来,心中仿佛吃了屎。
腰是男人的命根子,一展雄风全靠它。
命根子都他妈要摔出问题了,好在哪里???真要他今后指着《青春修炼手册》过下半辈子?呵呵。
*-*
夜里,周笙笙下班归来,拎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鸳鸯,拿了盒关店之前现做的鸡蛋仔,小心翼翼敲响了陆嘉川的大门。
医生是扶着腰来开门的。
门外站着一脸愧疚的女邻居,老老实实垂着脑袋站在那,双手奉上奶茶与鸡蛋仔:“陆医生,都是我太鲁莽,害你腰受伤。这个你拿去当宵夜,算我给你赔罪。”
“所以,我的腰就只值一杯奶茶和一份鸡蛋仔?”他的语气不太妙。
“没有没有,你的腰它很好很有力,威武雄壮,灵活有劲。”周笙笙迅速拍马屁。
“你知道个屁。”略带嘲讽的语气。
周笙笙条件反射:“毕竟我是过来人。”
“……”陆嘉川接过奶茶和鸳鸯,迟疑片刻,还是开口求助,“我在抹药酒,够不着后背,帮我一下。”
“哈?”周笙笙有点懵,对手指,“这,这不太好吧?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还要脱衣服……”
“你都过来人了,还怕这点?”陆嘉川白她一眼,先趴沙发上去了。
抹药酒是个技术活,技术含量在于,要如何克制住自己不要因为美色当前而扑上去。
周笙笙洗了个手,将药酒倒在手心,对着陆嘉川赤裸的上身呆滞片刻,面红耳赤地蹲在沙发边,一咬牙,朝他的腰部抹去。
平心而论,他的身材很漂亮。虽不是肌肉型,但紧实有力。周笙笙过去也在电视上看见过肌肉先生,那些健身达人浑身都是鼓鼓囊囊的小包,看着都吓人。她还是比较喜欢这样健康温和的身材,虽瘦,也有肌肉,没有鼓鼓囊囊的小包,却有赏心悦目的美感。
他的肤色比她深一些,衬得她的手越发白皙。
陆嘉川扭了腰,被她一按,痛得发出两声低吟。
周笙笙心跳加速指责他:“陆医生,你能不能别叫!”
“痛的不是你,少说风凉话。”
“要叫也行,那你别叫得这么春.心.荡.漾。”
“我他——”硬生生憋住脏话,陆嘉川脸色很难看,“薛青青,你确定是我春.心.荡.漾?确定不是你看着我的裸.体兽.性.大发,蠢蠢欲动?”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她一边目不转睛在他身上乱瞟,一边振振有词,“再说了,你也不是什么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人,我用得着对你兽.性大发,蠢蠢欲动?要挑我也挑个技术成熟的。”
侮辱什么不行,非要侮辱他的男性尊严。
陆嘉川倏地翻过身来,眼眸一沉,定定地盯着周笙笙:“哦?所以你是觉得,我上次的服务没到位,你很不满意?”
“……”
有杀气!
周笙笙慢慢地站起身来,准备见好就收,随时开溜。
哪知道手腕突然被他一把拉住,男人微微一使力,她就跌了回去。
沙发骤然深陷,两人都躺在上头,她落在他胸口,抬头就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无边无际,仿佛一片深海。
她的心骤然紧缩,心跳快把耳膜撑破。
“陆,陆嘉川……”
她抿抿唇,无措地望着他。
陆嘉川近在咫尺,声音很低:“再说一次,你觉得我技术不好?”
“……很好很强大。”
“没有身经百战,经验不够丰富?”
“……但禁不住你无师自通,一次到位。”
“兽性大发、蠢蠢欲动的究竟是谁?”
“……是我。”
她胡乱答应着,眼神四处乱瞧,就盼着速战速决,给了他满意的答复就跑。可寂静的夜晚,明亮的灯光,柔软的沙发,共处一室还相互依偎的两人。
一切都让胡言乱语变得不真实起来。
嘴上说着没营养的话,内心却在一点一点变温柔。
陆嘉川原本是因为生气才做出这样的举动,可近距离一接触,他发现自己的心跳乱了节奏。那女人不太漂亮的面容在灯光映照下,竟显得有几分素净可爱。
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着迷似的看着那片阴影,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一些。
却又忽然间顿住。
他在干什么?
而周笙笙看着他凑近的面容,心跳如雷,慢吞吞问了一句:“陆医生,你现在,是想亲我吗?”

第57章 是她最好

“亲你?”陆嘉川触电般推开她,倏地坐直了,“我脑袋看起来像是被门夹过吗?”
周笙笙歪着头盯他片刻,咧嘴:“至少曾经被夹过。”
算一算,他亲她至少也两次了,两次都在楼道里。啊,加上滚床单那次,其实是三次。
所以她洋洋得意伸出三只指头:“总得说来,你一共被门夹过三次脑袋。两次在楼道,一次在卧室。”
“我记得,后两次好像是你被门夹了吧。”陆嘉川很冷静,“明明是你比较主动。”
“你也很配合啊陆医生。”
“我那是屈服于你的淫.威之下,谢谢。”
周笙笙凑近了瞅他:“那你屈服得很愉快啊,看不出来陆医生居然是个抖m,果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啧啧啧。”
陆嘉川不自在了,板起脸来:“薛青青,嘴巴挺利索的啊。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说话还这么讨人厌,你是打算一辈子做个大龄单身女青年嫁不出去了,是吧?”
“只要陆医生也愿意一辈子做个大龄单身男青年,那我就陪你做一辈子大龄单身女青年呗。偶尔看你脑袋被门夹,那也挺不错。”
陆嘉川起身,开门送客:“克制一下欲望,女青年,想象力过剩不是好事。”
周笙笙撇嘴出门,哪知道一只脚才刚卖出门槛,陆嘉川握住门把的手就忽的一动,那门眼看着就要朝她拍来。
她立马跳了出去,站在楼道里回头,心有余悸,怒目而视:“陆嘉川,你干什么?”
男人光着上身,闲闲地立在那里,唇角有一抹浅浅的笑意,只可惜嘴上说的话却不太中听:“不干什么,也让你体验体验脑袋被门夹的滋味。”
周笙笙与他对视两秒,笑了:“才说了脑袋被门夹才会接吻,陆医生,这会儿就迫不及待要夹我了?”
“……”
“想被我亲早说啊。”她慢悠悠地凑到他跟前,突然猝不及防地在他嘴唇上响亮地吧唧一口,然后欢快地打开自家大门,消失在门后。
“薛,青,青——”男人冷冰冰阴森森的声音被她锁在外头,进不来。
楼道上重归寂静,头顶的灯也熄灭了。
陆嘉川阴测测站在原地,黑着脸忍无可忍骂了句“女流氓”,砰地一声关上门。
可他走向沙发的途中,却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嘴唇,温热的触感犹在,似有热巧克力融化在上头,不烫,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莫名其妙红了耳朵,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朝着墙上砸去。
抱枕撞墙后软软地瘫倒在地,他也不捡,只盯着墙壁,似要盯穿它。
女流氓就在墙那头。
讨人厌的女流氓。
他头也不回扶着腰往卧室走,可是走着走着,又没忍住回头去看那堵墙。
*-*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往前走着,一个月时间眨眼到了头。
乔熙然每周来三次,指导两人练舞,其余时候就让他们跟着视频自己琢磨。
周笙笙溜到隔壁的小学去观察过现场,大礼堂修得很气派,可同时容纳一千多号人。她站在空荡荡的礼堂外头,幻想着自己站在台上,一整片乌泱泱的孩子们目不转睛瞧着她……
膝盖一软,想跪。
她默默地回了家,在电梯里闲着没事,又打开手机上的视频,再跟一遍动作。
其实她自小学习跆拳道,韧带很好,身体柔软程度也高,只是缺乏自信,在跳舞时难以放开,总觉得动作大了会难为情。
踏出电梯,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宽敞楼道里,四下瞧瞧,挺直了腰,闭眼开始重复刚才的动作。
急促而富有动感,自由与规律并存。
乔熙然说,任何人都有隐藏于内心不为人知的渴望与喧嚣,而爵士是一种载体,只要闭上眼,便能助你将那些狂躁与悸动倾泻得淋漓尽致。
周笙笙哼着那只曲子,一个人在空旷的楼道里放肆地宣泄着。
因为太专注,她连电梯门是何时开的都不知道,只自顾自闭眼跳着。
下班归来的陆嘉川就这样站在电梯口,在门开的那一刻,猝不及防看见了这一幕。
那个举手投足都不自信的女人,此刻闭着双眼,仿佛暗夜里的女妖,口中轻轻哼唱着,身体柔软却有力度,一路点燃了黑夜。
爵士是性感的舞蹈,臀部的摆动、肩部的抖动,以及身体其他部位的独特动作,赋予了那个身影别样的诱惑。
她浑然不觉有人在看她,忘我地跳着,而放肆是爵士最好的伙伴。
直到电梯因为时间到了,叮的一声合上门。
头顶的灯光在这一刹那熄灭。
陆嘉川猛地伸手拦住那门,从电梯里踏出来。
那声音惊动了正在跳舞的人,周笙笙猛地睁眼,动作僵硬地站在原地,错愕地望着从电梯里出来的人。
头顶的灯光又一次亮起。
她费力地动了动嘴角,尴尬到急于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陆,陆医生……”
男人没有说话,步伐从容来到她面前。
她的面上带着一抹潮红,额间有细微的汗珠,垂着脑袋四处瞟的模样像是犯错的小孩,胸口还因为刚才的动作略微急促地上下起伏着。
楼道里一时陷入了奇异的沉默里。
直到陆嘉川伸出手来,轻轻覆在她的背部,声音从容,冷静:“在练舞?”
“……”
“一起。”
他单手拿出手机,调出了音乐,俯身放在墙角,然后起身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刹那间,她与他贴近,身躯契合。
性感到无可救药的音乐,狂野到无边无际的心跳。
周笙笙像个木偶一般被他牵着线走,却听他低声问了句:“刚才的恣意妄为到哪里去了?”
“……”她的神情颇为复杂。
“那就闭眼跳。”如果闭眼会让她更放松,更放肆。
“……闭眼会踩到你的脚。”
陆嘉川笑了,低头看着她,不疾不徐:“不会。”
她对上那双漆黑透亮的眼,耳边是他轻若流萤的两个字:“信我。”
于是寂静无人的楼道刹那间变成了那个冬夜,她安安稳稳倚在他的背上,被他背着一步步往前走。黑魆魆的树影,冷冰冰的北风,都化身为春暖花开、梨花满头。
她愿意信他。
她毫无条件相信他。
周笙笙做梦似的闭上眼睛,把手交给他,把整个身体交给他,由着他引领她走向放肆欢愉的节奏中。
在这一刻,肆意起舞的不只是身体,还有灵魂。
他温热的大手几乎能覆盖住她整个腰部,上移一寸是弧线优美的背影,下挪一点是令人遐想连篇的起伏。
那只手明明是温热的,却带来一种滚烫的错觉,仿佛随时都要烫伤她。
周笙笙与他跳着跳着,便觉心脏不由自主就要跳出口中。
音乐声在最高潮处戛然而止。
他与她静止不动,停在原地。而她喘息着,慢慢睁开眼来。
引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大概是看久了,竟也说不出它到底为何这么赏心悦目。眼是他的眼,眉是他的眉,唇齿都漂亮,每一寸弧度都优美到不可方物。
她的胸口大起大落,额间的汗珠更加晶莹透亮。
陆嘉川失神片刻,耳边明明清晰响过她曾经的揶揄话语:“陆医生,你是脑子被门夹了吗?”
是啊,被夹了。
大概曾经被夹过,如今愚蠢到想要一再被夹。
那只覆在她腰部的大手没有松开,反而用力将她朝自己一送,她柔软的身体刹那间与他紧密相贴。
周笙笙浑身一僵,抬头怔怔地望着他。
然而触目所及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阴影,他站在这个与她阴差阳错有过无数意外的楼道里,头脑清醒、毫不迟疑地吻了下来。
没有酒精,没有冲动。
吻她是刻意为之,哪怕她没有姣好的面目、讨人喜欢的性格,不那么娇滴滴的,说话也不会轻言细语,可是就是让他莫名其妙觉得熟悉,忍不住一再靠近。
他曾以为自己是在意外貌的动物,毕竟追过他的人不计其数,长相好的他也曾多看两眼,长得难看的才会一眼不看直接拒绝。
可是这个女人,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却不知为何,一再令他侧目。
到底哪里好看了?
哪里都不好看。
可是当她笑起来,当她眉飞色舞与他斗嘴置气,当她一脸温柔地对待拾荒老人,当她眼含失望对他一个巴掌打下来。
那眉那眼都似乎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他觉得他看见了一个五彩斑斓灵魂,隐匿于这平淡无奇的躯壳之下,散发着她曾说过的,灵魂的香气。
而这一刻他吻了她,不再是因为她令他想起周安安。
事实上,遇见她之后,就好像心中某处空隙得以填补,他终于不再失魂落魄,终于如同靠岸的扁舟。哪怕总是在与她斗嘴,表面上相互嫌弃,可确确实实,满心满眼都是她了。
他从前总觉得他分不清薛青青与周安安。
而今,是觉得已没有必要早去分清。从前是周安安,而今是薛青青,一次心里只能装一个,别的不能再多。
花心是吧?
花心也罢,真性情也罢。他不再去与自己的意志做无谓的抗争,他甚至说不出他对薛青青究竟是不是爱情。
可是只要看见她,哪怕是在斗嘴,最后也能笑出来。
愿意努力克制一下自己的别扭,只要在不把她气跑的限度内。
陆嘉川紧紧地箍住她,用力地,毫不克制地吻着她。唇齿交缠,身体相依,就连灵魂也有了靠岸的地方。
她是灯塔,他是归航。
他隐约记起年少时读过的一首诗:
多想跌倒
在喧哗中
没入永恒之海
多想爱
等到骨头变白
让手和头发
到白蒙蒙中的雨中去旅行
让手握着手
静静地变成骨骸
他孤独了近三十年,闭眼的一刹那,真的很想用力去留住一个人。
是谁都没关系,但是,是她最好。

第58章 十指紧扣

如何开的门,如何离开的楼道,如何褪去防备坦诚相见,如何凭借原始冲动踏入欲望之门,他们统统不知道。
那片永恒之海,陆嘉川到底有没有沉下去,他说不上来。
但他确确实实感觉自己在海里,被铺天盖地的浪潮淹没。
周笙笙像是濒死的鱼,颤抖喘息。
然后,她听见他在耳边仿佛喃喃自语般说了句话。
他说:“不要丢下我。”
那是很低很轻的一句话,明明该是恋人间宠溺与甜蜜并存的情话,此时此刻却带着温柔的哀伤。
他说出它,是因为薛青青不会明白。
可薛青青也许不明白,但周笙笙是明白的。
她在这一刻,彻底从极致的欢愉里清醒过来,透过黑夜微光怔怔地瞧着他。他闭着眼,在她身侧慢慢入睡,倦意与温柔在那张面容上交替上演。
他的胳膊还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搭着,占有欲十足。
周笙笙也闭上了眼,眼底心里一片甜蜜,一片酸楚。
*-*
翌日清晨,骄阳似火。
夏天终于来了。
周笙笙比陆嘉川先醒,对着他熟睡的侧颜发呆片刻,耳边还回响着昨夜他呢喃的那句话。
没忍住,凑近了些,嘴唇在他眼睑处轻轻地碰了碰。
早安,陆医生。
她在心里说。
卧室里的窗帘是双层厚重的遮光帘,屋子里漆黑一片,适合安睡。她偷偷爬起来,小心翼翼拉开他搭在她身上的手臂,下床时一个踉跄,差点跌个狗啃屎。
她她她,差点忘记昨晚他有多禽兽!
周笙笙咬咬牙,揉揉大腿,无声开门,又顺手合上门。
于是陆嘉川醒来时,身侧空空如也。他先是一怔,随即沉下了脸。她走了?不告而别?
欢愉一场,她居然偷偷摸摸就跑了?
掀开薄被,他倏地坐起身来,下床,穿好拖鞋,气势汹汹地拉开卧室门,打算去找隔壁那女人算账。
干什么干什么!上完就跑?
当他是什么人?!
可是满腔怒火在拉开门的那一刻,陡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客厅的窗帘被人拉开,外间的灿烂阳光遍洒一地,而空气里漂浮着什么食物的香气。
他一怔,听见厨房里传来什么动静,走了几步,停在餐桌旁,定定地看向那个背影。
某个女人十分自觉,昨晚的衣服扔地上,脏了,她就从他的衣柜里随手拿了件白衬衫穿上。
他的衬衫对她来说太长了,却又没到裙子的长度。于是衣摆就在大腿的高度来回晃悠,上上下下,撩人得紧。
头发松松散散地挽了个团子,衣袖随意挽起,而她背对他,一边哼歌,一边摆弄着平底锅。
陆嘉川闻出来了,那是鸡蛋的香气。
莫名其妙的,刚才还紧紧抿住的唇不自觉弯起,他的视线下移,很快注意到她赤裸的脚,笑意又微微一顿。
于是,周笙笙是被啪嗒一声打断的。
那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一惊,动作一顿,回头望去。
陆嘉川没穿上衣,只穿了条灰色棉质长裤,此刻拎了双粉红色的拖鞋摆在她脚边,直起腰来,眉头蹙得紧紧的:“为什么不穿鞋?”
“忘了。”她嘻嘻一笑,把平底锅凑到他面前来,“闻闻看?”
“把鞋穿上。”他很坚持。
周笙笙就一边漫不经心穿鞋,一边继续把锅往他跟前凑:“闻一下嘛,我煎得可认真了!”
他勉为其难闻了闻,不动声色:“还行。”
周笙笙撇嘴:“什么评价,一点不上心。”
金灿灿的煎蛋,外焦里嫩,程度恰好,大师级的厨艺有没有!她把煎蛋装盘,端在手里往餐桌边走。
陆嘉川注意到她的走路姿势有些别扭,问她:“腿怎么了?”
“你问我?”周笙笙似笑非笑回头看他,“不都是你昨天干的好事?”
于是他顿悟了,却还若无其事。
“我昨天干什么好事了?”我干的明明是你。
“反正我下次再也不要配合你做那种高难度动作了。”
“哦,所以是我昨晚表现不够好,你这么快就想着下一次了?”陆嘉川拉开椅子坐下来,从容拿起叉子吃煎蛋。
“……”周笙笙盯他,“你倒是神清气爽,我腰酸背痛还起床做早饭!还下一次,下一次个鬼啊!”
男人似笑非笑盯她:“我还以为只有犁坏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已经没有办法进行人类之间的正常友好交流了!
医生还算识相,虽然一顿早餐吃下来,免不了和她唇枪舌战,但吃完后还是主动去厨房洗碗。
他洗碗的时候,周笙笙闲着没事做,就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帮他摆弄茶几上的杂志、水杯等,收拾整齐。
等她一抬头,就发现陆嘉川站在客厅一侧,目不转睛望着她。
她就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被明媚的阳光染上了金边,模模糊糊,温柔得不可名状。
他站在自己的屋子里,第一次发现,那偌大的,空空荡荡的房子,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而忽然变得饱满踏实起来。于是寂静不再寂静,空虚不再空虚,只剩下一片坦坦荡荡的喜悦。
他嘴拙,可以斗嘴,却不懂如何说情话。
所以他沉默片刻,就这样隔着半个客厅,低声对她说:“薛青青。”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偏头:“嗯?”
“我——”因为紧张的缘故,他把视线移开了一点,不去看她,转而望着窗外的日光,“我今天轮休。”
“?”
他的手越握越紧,片刻后藏在背后,手心一片湿漉漉的汗意。
“我的意思是,我今天没什么事做。”
周笙笙慢慢地,从他发红的耳根子与别扭的表情里明白了什么,这是要约她?
于是她抬眉:“我也没什么事做。”
这是谎话。奶茶店需要她。但她愿意为他请个假。
听闻此言,陆嘉川心里很高兴,再一次与她对视,抿了抿唇,矜持地说:“同是天涯没事人,干脆一起做点啥。”
“做点啥?”
“不知道。”他走近了她,收好茶几上剩余的几本杂志,头也不抬,状似无意地说,“你们女人,不都喜欢逛逛街,吃顿饭,看场电影什么的?”
“……”
久久没听到女人的回答,他有些迟疑,抬头去看她。
只一眼,他就发现自己的意图已然被这个女人看穿。
因为周笙笙正满面笑容地望着他,眉梢眼角俱是融融笑意,眼神亮晶晶,仿佛一只天真无邪的小动物。
她拉长了声音:“这样啊——”
“……”他别开眼,有点后悔这个提议了。
却听见下一刻,她语气轻快地说:“我没意见!”
他重重地松口气,听见胸口尘埃落定的声音。
*-*
约会这件事,从来都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男女之间约个会,能做什么?
看电影,吃饭,逛街。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好主意?两个没有谈过恋爱的新手,实施起来总是格外艰难。
周笙笙选了场电影,陆嘉川选了间餐厅。
因为面子薄,没人承认这是一场约会,毕竟他们同是天涯没事人,只是一起做点啥。
周笙笙:“我思想来去,恐怖片不适合我,动画片不适合你,所以折中选了这个!”
陆嘉川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爱情,顿了顿。
她急忙解释:“说是爱情片,但其实喜剧为主,我是冲着喜剧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