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杠。”
“清对。”
“这个叫什么?小七对?”
“那这个呢,龙对?”
于胖子和大刘起初还高兴呢,徐晚星这个老手让位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刚学会打麻将的新手。他俩精神大振,难道翻身之日就在今夜?
直到前半夜从心不在焉的徐晚星那里赢来的钱输光后,于胖子开始哀嚎了:“哥,你不是不会玩吗?你刚才是在演我吧?!”
回头一看,大刘安静如鸡。他不解地伸胳膊肘碰碰大刘,“干嘛啊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声讨影帝?我以为他只是成绩好,没想到演技更好。是我天真了,还真以为他不会——喂,你怎么都不生气啊?”
大刘面无表情,“我已经输麻木了。”
春鸣扑哧一声笑出来,侧头看看乔野,给了一个“谢谢大哥手下留情”的眼神。
乔野与他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表示他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
离开茶馆时,已是深夜。
两人站在清花巷的巷口,与另外三人分别。
春鸣懒洋洋地挥挥手,“一路顺风啊学霸,早点回来。”瞄一眼徐晚星,他似笑非笑,“毕竟一日不见……”
剩下的话,你知我知。
大刘和于胖子仍旧迟钝着,一个提前祝乔野春节快乐,一个让他早点回来,下次再战麻将。
少年们转身离去,热闹归于岑寂。
走在安静的小巷里,脚下是青石板,头顶有白月光。
徐晚星说:“是不是发现麻将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如果不用于赌博的话。”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你放心,我都是娱乐娱乐。”她说得自然,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她干嘛要叫他放心?他放不放心明明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徐晚星。”
“啊?”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她有些紧张。
好在乔野没有说什么让人为难的话,只说:“高三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接下来的时间,先放一放麻将,能做到吗?”
她一顿,别开眼,“能啊,这有什么难的?就算你不说,我爸和师爷也第一个站出来不让我碰麻将。”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抬头看他。
“那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答应我一件事?”
“好。”他唇角带笑,点头说,“我答应。”
“……好什么好,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答应什么啊!”
他侧头看着她,“不抽烟,对吗?”
“……”
对。
徐晚星暗骂一句,这家伙成精了吧,真的会读心术不成?她想什么他都知道,真叫人气馁。
他们站在她家门口,卷帘门虚掩着,留了条缝。屋内黑灯瞎火,先回家的老父亲已经睡着了。
这就该分别了。
他回北京,她继续留在蓉城,两人各自过各自的春节,来年再见。
徐晚星抬头看着他,忽然一阵没来由的惆怅。她飞快地思索着,如何能将此刻拉长。
再长一点就好了。
最好黎明不要来,清花巷没有尽头,时间定格此刻。
“你困吗?”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她没头没尾地问。
“不困。”
“那,上去坐坐?”她指指二楼的棚户。
乔野看她片刻,笑了,“好。”
这是他第二次踏进她的“书房”,老样子,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书房的摆设和上次来一模一样,没有改变过,陈旧简单,但干净清爽,带着徐晚星的个人特色。
她忙忙碌碌地拨弄收音机时,乔野从背包里拿了张CD出来,走到她身后,“放这个。”
“诶?”
她一顿,接过CD一看,竟然是Coldplay现场合集。英文封面,显然是进口原版的。
“哪来的?”
“南锣鼓巷有家卖原版唱片的老店,店主常年从世界各地背些CD回来。我托从前的老同学帮我去看了眼,刚好找到了这套。”
“……”
她一顿,低头拆开盒子,拿了第一张放进去,和他并坐在厚厚的老地毯上。
“你一直带在身上?”
“也没有,原本就想好了今晚给你,恰好春鸣打电话说你们在打麻将。”
“所以不是来打麻将的,是来送CD的?”
“可以这么说。”
她低声笑了,翻来覆去摩挲着那盒CD,“谢谢啊,乔野。”
“这是喜欢的意思吗?”
“不是。”她抬眼,笑成一朵货真价实的霸王花,“是超级无敌巨他妈喜欢的意思。”
他淡淡点头,不经意似的追问:“那是CD还是人?”
徐晚星心跳一滞,“你怎么老说骚话!”
“不能说吗?那下次不说了。”
“……也不是不能说。”
他似笑非笑盯着她,片刻后,那只倔强的后脑勺仍旧吝啬于给他一个正脸,但声音倒是低低地飘了过来。
“Both。”
倒是乔野一顿,“什么?”
他难得有这样迟钝的时候,没有反应过来她在回答什么。徐晚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这句,结果他居然这种反应。
她气急败坏地回过头来,“好话不说第二遍!”
看她这样的表情,乔野稍一思索,就会意了。
他低头看着矮个子少女,哪怕并肩坐着,她也矮他好长一截。她生着闷气,满脸通红坐在那里,像是一只气鼓鼓的大苹果。
“徐晚星。”
“……”
“徐晚星啊。”
“别叫我。”
他失笑,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我很高兴。”
她一顿,“高兴什么?”
“高兴你喜欢这个礼物——”头顶传来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和我。”
多功能收音机里仍有歌声流淌,此刻恰好放到那首耳熟能详的《Yellow》。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倚在墙壁上听着歌。地上是毛茸茸的地毯,窗帘被风吹起,像是海上的风帆。
徐晚星跟着低声哼,直到播放至某一句歌词,她戛然而止,停止哼唱。
身旁的人却侧头看过来,目光明亮。
You know I love you so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离开蓉城那日, 天气晴朗, 云朵像巨大的棉花糖,漂浮在湛蓝的冬日晴空上。
乔野与父母一同拎着大包小包,抵达机场。
和父亲一同排在队列里等待打印登机牌、托运行李时, 他收到徐晚星的信息——
“八点钟方向, 全家便利店,速来。”
他一顿, 抬头说:“爸,我去买两瓶水。”
“去吧,这有我就行。”乔慕成点头。
乔野在便利店的角落里找到了徐晚星。
她全副武装, 穿着黑色棉衣,还戴了顶棒球帽,鬼鬼祟祟躲在角落里, 像是做贼。
“你爸妈没发现吧?”
“没有。”乔野上下看看她,好笑, “穿成这个样子, 就为了躲他们?”
“废话。你妈妈很不待见我的样子, 上次在巷口碰见她, 我叫了声阿姨好,她超级冷漠地回答了一句:哦,是小徐啊。那语气简直就像在说:你给我识趣一点躲远些。”
她振振有词, 递了瓶酸奶给他, 还探头探脑往外看。
乔野看着那瓶酸奶, “这是——”
“践行礼啊。”她理直气壮地说, 仿佛丝毫没觉得践行礼是酸奶有什么问题,“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这礼是不是太轻了点?”
“过分了啊。有礼收都不错了,没见我冒着生命危险来送你?”她白他一眼,又问了句,“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他笑笑,接过那瓶酸奶,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后把手递给她。
徐晚星心跳忽然快了几拍,咳,这是要——
她左看右看,确定这是无人角落,借着货架遮掩,没有人会看见。这才咬咬牙,把心一横,伸出手来。
顺便麻痹自我,这是在践行,称为握手更合适,绝对不是什么牵手。
没想到手是握上了,下一秒,某人微微使力,把她往跟前一带,她就不由自主一头栽了过去,面颊刚好贴在他胸口。
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多,额头埋在柔软的衣料上,还没来得及反应,眉心就落下一个很轻很克制的吻。
只是轻轻触碰了那么一下,稍纵即逝,像蜻蜓点水。
乔野的声音就在头顶,低沉又柔软。
“等我回来。”
徐晚星离开时,整个人是懵的,脸是红的,身体是滚烫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自我麻痹被乔野终结了,说好的握手,说好的兄弟情,被落在眉心的那个吻彻底击碎。
没有兄弟会这么搞,除非搞基。
她捂着脸一路狂奔出机场,欲哭无泪。
脑子里两个小人在争执——
“好哇,徐晚星,你早恋!”
“不,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
“那他亲你干什么?!”
“兄弟情的升华?”
“你骗自己还是骗鬼?”
……
*
这个春节徐晚星过得很充实。
答应过乔野不再打麻将了,就真的老老实实再也没踏入过兴旺茶馆。白日里埋头做题,苦记单词。夜里随老徐去夜市摆摊,忙忙碌碌。
放松休息时,也并没有闲着,而是捧着那本《暗淡蓝点》,对照着字典认认真真看下去。
唯一的变化大概是走神的时间多了起来。
循环听着Coldplay的歌,一不小心就会神游天外,于是笔不动了,于是大脑停止思考了,于是整个人神神叨叨趴在桌上,一边撸猫,一边露出傻子一样的笑。
也会偷偷搞点小动作,比如和乔野发信息。
学霸的开场白总是很学霸——
“今天背单词了吗。”
“背了五十个。”
“这才八点半就背了五十个,有没有兴趣再来五十个?”
“并没有。”
然后才会慢条斯理进展到——
“今天我回母校去看望老师了,校门口卖煎饼的老伯还认识我,说我是当年最闪光的小少年。”
“老伯不看漂亮小姑娘,看什么闪光小少年啊?也太不正常了点。”
“可能是因为闪光小少年身后总是围了一大群漂亮小姑娘,想不看见都难。”
徐晚星咬咬牙,“从小就招蜂引蝶,真过分。”
没一会儿,得到回复:“放心。尽管外界狂风大浪,我一直安分守己、岿然不动。”
她又面红耳赤、骂骂咧咧把手机拍在一旁。
放心个屁哦。他们只是社会主义兄弟情,发乎情,止乎礼,她才不管他什么样。
半分钟后,操着兄弟情的徐晚星又重新拿起手机,义正言辞说:“今后也请你继续发扬这种作风!”
然后亡羊补牢,再补一句:“虽然跟我是没什么关系啦,但为了你的天文梦,高三当然要心无旁骛冲刺一波,继续安分守己。”
她并不知道乔野在那边笑出了声。
就如同乔野也不知道,其实她早已看穿他关于学习的日常问候,不过是个无聊的开头,只为引出后文的琐碎日常。
只是那些日常有关彼此,尽管琐碎平常,也仿佛闪着光。
*
临近年关时,老徐生了场病。
他去夜市摆摊这件事,一年四季、风雨无阻,除却除夕夜,从未缺席过。
徐晚星和辛意约好了一起购置小姑娘的年货,从超市拎着大包小包归来时,天色已晚。她打算回家把东西放下,就去夜市帮忙。
踏进玄关,打开灯,却忽然发现沙发上躺着个人,徐晚星吓一大跳。
“爸?”
把塑料袋放在桌上,徐晚星走到沙发边上,看见老徐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回来了?”
“你怎么没去摆摊啊?我以为你都走了呢。”
“几点了?”
徐晚星看了眼手机,“都七点半了。”
徐义生吓一跳,赶紧坐起来,“我就打个盹儿,怎么都七点半了?”
他起身时,扶了扶额头,身形不太稳。
徐晚星发觉不对,凑近了来看,“爸,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下午肚子疼,跑了好几趟厕所。”徐义生摆摆手,“不要紧。就是这几天没按时吃饭,有上顿没下顿的,今后准时就好了。”
年关将至,夜市的生意越发好。哪怕有徐晚星帮忙,徐义生也忙不过来,更何况他不允许徐晚星一直待在身边,总是赶她回家——
“都快高三的人了,别浪费时间,给我滚回家看书去!”
这些日子他没怎么吃好饭,忙起来时,直接忘了这一茬,只顾着做生意去了。
徐晚星看他脸色苍白,走路脚都是虚的,一把拉住他,“今天就别去摆摊了,你这样子站都站不动。”
徐义生兀自嘴硬,只说拉个肚子而已,用不着小题大做。
徐晚星急了,直接把他三轮车的钥匙没收了,“爸,这都快过年了,你也让我省点心成吗?你要是病倒了,让我怎么过这个年啊!”
看她真急了,徐义生才妥协。
“就这一晚。”
“前提是今晚你得好起来。”
徐晚星照顾了父亲一晚上,熬了一锅咸蛋瘦肉粥,又守在一旁端茶递水。
夜里,张姨来了一通电话,问徐义生今晚怎么没去摆摊,然后很快从茶馆赶来,手里还拎了一袋年货。
“哟,拼命三郎也有今天啊?”
徐义生有气无力地埋怨说:“我都说没什么事了,这丫头非不让我出门。”
张姨力挺徐晚星,“什么叫没事?你看看你这样子,像是没事?非得撅蹄子躺地上不能动了,才叫有事?”
徐义生:“撅蹄子???”
“我早就说你别这么拼命了,钱能赚完吗?瞧你那样子,命都不要了,成天熬夜不说,还有颗操不完的心。晚星现在也长大了,你纯属没事找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都是同辈,张姨数落起徐义生来,比徐晚星要名正言顺得多。
小姑娘在一旁笑眯眯听着,只差没鼓掌叫好。
拎走时,张姨指指桌上的那一大袋年货,“这是我老顾客送的,峨眉山的老腊肉、自贡的冷吃兔,还有郫县豆瓣——”
再没好气地瞪一眼躺在床上的人。
“你就别逞强了,好好歇着吧你。爷俩好好过个年,不好吗?非得瞎折腾!”
*
瞎折腾的徐义生被数落得一塌糊涂,终于不敢再瞎折腾,再加上徐晚星虎视眈眈在一旁盯着,他老老实实在家休息了两天。
大年三十,爷俩一同去菜市买回一大堆好菜,大鱼大肉准备起来。
傍晚,一桌热气腾腾的丰盛大餐摆上桌,电视里响起春晚的前奏,父女俩坐在沙发上整装以待。
常年在夜市摆摊,做的又是半夜的生意,两人鲜少有这样悠闲相聚的时候。
说不上来小品好看与否,总之父女俩一起哈哈大笑,对歌舞节目评头论足,说谁谁谁又胖了,谁谁谁又瘦了,哪个演员好看,哪个演员不够认真。
徐义生边吃边说:“你张姨送的腊肉还挺香。”
徐晚星笑嘻嘻凑过去,“那你觉得张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别装,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俩男未婚女未嫁的,大家知根知底,要不要考虑一下——”
“什么男未婚女未嫁啊,你张姨是结过婚的人!”
“那不是八百年前就离了吗?爸你是古代人吗,别告诉我你还嫌弃张姨结过婚啊。”
徐义生脸红脖子粗,“少说胡话。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张姨?是我——呸,小兔崽子知道个屁,少在这装大人说话。大人的事你少插嘴!”
电视里热热闹闹,欢声笑语不断。
即便蓉城早有春节禁止烟花炮竹的规定,清花巷里也依然有鞭炮的声音。小孩子们嘻嘻哈哈,在巷子里乱窜。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一派人间烟火气息。
徐晚星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父亲两鬓的白发,心头一阵酸楚。
每年只有这一天,他们才能好好坐下来一起吃个年夜饭。转眼十七个这样的除夕过去了,她长大了,父亲却老了。
她低声说:“爸,我觉得张姨对你挺好的,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徐义生连脖子都红了,粗声粗气说:“小兔崽子,再多说一句,我把你扔出去啊。”
“别啊爸,大过年的,让人看见你虐待儿童多不好啊。”她笑嘻嘻,半点没在怕。
徐义生赏了他一个暴栗,“还儿童呢,过完年都十八了,你大龄儿童吗?”
“我永远是我爸的小姑娘,有问题吗?”插科打诨,徐晚星向来是一流的,理直气壮地抱住父亲的胳膊,蹭了蹭。
徐义生立马就笑了。
/
零点时分,徐晚星掐在了整点,给乔野发去一条消息——
“新的一年,祝乔同学顺遂平安,想要的一切都会来。”
不过端端几秒钟,手机响起,他的回复抵达。
乔野:“已经来了。”
第二条:“新年快乐,徐晚星。”
她定定地看着那几个简短的字,仿佛能看出一朵花来。
这个人,总是这样言简意赅,却又别有深意。想要的一切已经来了,偏不说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那句新年祝福,还是她呢。
她用抱枕捂住脸,感受着狂妄肆意的心跳,耳边是老徐纳闷的嘀咕——
“发什么神经呢你,别把自己闷坏了。”
徐晚星大力捂住脸,心道,发的好像不是神经,是春。
春节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她的春天,好像提前到来了呢。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乔野回来那天,是个大晴天。
风尘仆仆抵达清花巷后, 放下包, 热水澡褪去一身疲倦。他换了身衣服,又拎起背包要出门。
孙映岚正准备去买菜, 晚上做顿大餐吃个团圆饭, 见状问他去哪里。
乔野含糊答:“见见同学,问下开学事宜。”
她顿了顿, 提醒说:“早点回家吃饭。”
乔野一边应声,一边关了门。
乔慕成在看报纸, 侧头发现妻子蹙着眉, 笑话她:“儿子都多大了,出个门都值得你操心?”
“不是, 我是担心他去见徐家那小姑娘……”
“见就见吧, 孩子大了, 交什么朋友做什么事, 都有自己的想法。随他去吧。”
“你是不知道那小姑娘——”孙映岚欲言又止,想起曾经答应过乔野不告诉他父亲,又叹口气, 把话咽了回去。
气温还未回暖,但清花巷已有了春天的影子。二楼红砖房上, 爬山虎抽出了新芽,苍翠如玉。
乔野看了眼虚掩的卷帘门, 看见老徐一边哼歌, 一边在厨房包抄手。想了想, 他身手利落爬上了木梯。
书房的门开着,小姑娘在书桌前看书,手里的《暗淡蓝点》已然接近尾声,她一边翻页,一边匆匆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脚下躺着一只懒洋洋的猫,姿态闲适地舔爪子。
笃笃两声,有人敲门。
她吓一跳,迅速扭头看来,一见之下,先是一愣,然后就笑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
近一个月不见,他好像又好看了一点。
头发修剪过,细碎的刘海像麦浪在风里微微起伏。眼眸里似有光。
你还知道回来——他品了品这个还字。
“怎么,很想我?”一本正经说着骚话,乔野走到书桌旁,看一眼那本书,“所以睹物思人,效率惊人地看完了?”
徐晚星镇定地移开视线,指指他的背包,“带礼物了?”
“带了。”他从背包里拿出驴打滚一类的糕点,从容地摆在她面前。
“看在礼物的份上,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你误会了。”乔野含笑瞥了眼脚下的橘猫,“礼物是带了,不过是给阿花的。”
“?”
徐晚星睁大眼睛站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吱的一声,吓了阿花一跳。她弯腰捞起猫,往乔野怀里一塞。
“猫给你了,出去团聚吧你俩。”
乔野抱着软乎乎的猫,似笑非笑往外走,在门口停了下来,回头看她,“真走了?”
“你敢!”小姑娘气得直跺脚。
他又笑着俯身放阿花自由,起身时眉眼都舒展开来,从善如流道:“不敢,不敢。”
徐晚星腮帮子鼓鼓囊囊,显然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撒气还是撒娇。他从容回到她面前,低头时喟叹一声:“好像过了有史以来最漫长的春节。”
徐晚星忽然就不敢抬头看他了,整颗心都柔软下来,那点气眨眼间冰消雪融。
看她又缩回龟壳里,大气不敢出的模样,乔野含笑道:“害羞了。”
是笃定的语气,而非问句。
然后就听见气壮山河的回答:“老子害羞个屁啊!你瞎吗?”
他乐不可支,一整个春节加起来,也没有见到她这几分钟笑得多。
*
开学总在一个兵荒马乱的春天。
学渣们忙着抄寒假作业,学霸们互相试探彼此又精进了多少。老师们一边整理自己沉重的心情,告别假期,一边不断提醒学生:“高二马上就要结束了,这半学期尤为关键,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尽管言简意赅、雷厉风行如罗学明,这一天下来也进行了不少思想教育,口干舌燥的。
而乔学霸的首要任务却是,上天台。
徐晚星忙得晕头转向,晚自习前回头一看,发现乔野不见了。
人呢?
她问一旁的于胖子:“看见乔野了没?”
于胖子刚从走廊上回来,一边大口啃面包,一边回忆,“好像上天台了。”
天台?
徐晚星心里咔嚓一下。
难不成又去抽烟了?
好哇,一开学就犯老毛病。她目光一沉,杀气腾腾往外走,最后停在了天台的大铁门外,还以为自己能抓个现行。
谁知道乔野的确在那里,但天台上不止一人,还有一个高高大大的背影。徐晚星躲在门后,辨认片刻,才认出那是卫冬。
“说吧,找我什么事?”
五大三粗的校霸哥与挺拔英俊的学霸哥站一块儿,对比越发鲜明。
卫冬看起来非常粗糙,从长到快要遮住眉眼的头发,到随心所欲的站姿。而乔野也因为他的衬托更加赏心悦目,从俊逸的面容到笔直的背影,无一不透露着良好的教养。
他与卫冬面对面站着,说:“答应过你的事,我来践行了。”
卫冬思索片刻,不太确定,“答应我的事——怎么,你准备正式放弃追求徐晚星啦?”
乔野笑笑,“不,我是来告诉你,我和徐晚星八字有一撇了。”
“……”
卫冬似乎被震慑到了,在原地呆立不动了好几秒钟,大骂一声:“操,你不是跟我保证了不会追她吗?这他妈怎么就八字有一撇了?!”
“我不是跟你保证过公平竞争吗,如果对她有心,一定会告诉你。”乔野姿态闲适倚在拉杆上,“所以约你来,告诉你这个消息。”
“不成!我不同意!”卫冬跳脚,“你俩压根儿不配!”
铁门后,乍一听这话,徐晚星眼皮子一跳。
靠,怎么谁谁听了他俩的事,都他妈这个反应?
乔野反问:“哪里不配?”
“哪里都不配!”——和于胖子如出一辙的回答,听得徐晚星头大。
卫冬气急败坏地踹一脚墙,又疼得龇牙咧嘴,“你这种腹黑的聪明人,还不把她吃得死死的?她比学习比不过你,比家世比不过你,比脑子也比不过你,勾心斗角你比甄嬛还厉害——”
说到这里,更气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从天台下去之后,我就知道老子被你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