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自己的决定。”
“离队了,继续回家看小卖部?”
“拆了,已经没有小卖部了。”宋诗意笑着说,“我二姨夫开了个公司,我妈跟我二姨说好了,让我进去做个文员。”
“打杂的?”孙健平眉头又是一皱,“你要是去那种地方打杂,还不如来我这打杂。我也可以去跟主任说说,给你安排个文员的位置。”
“别,您别这样。”
宋诗意是知道孙健平跟李主任素来不对付的,当初破格招个实力不俗的程亦川进来,都闹得鸡犬不宁,如今要真为了自己去搞特殊化,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翻了个白眼,说:“您当我不知道吗?队里不差人,办公室如今多出好几个助理教练来,明明都是当初数得上号的老将,如今也都闲置着,没什么事儿可做。”
“既然多出好几个助教,为什么不能多你一个?他能把别人弄进来,我就不能把你也弄进来了?”孙健平振振有词,护犊之心日月可鉴。
宋诗意是知道他的,以他的能力,若是有心往上爬,早就在行政的路上走很远了。可孙健平这人讨厌特殊化,也不爱溜须拍马,这辈子把所有的心血都付诸在一众运动员身上,这才一直留在教练的位置上。
为了她,他已经操了许多心、破了太多例,她不愿意继续当个麻烦留在这。
宋诗意拒绝得斩钉截铁,没有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师徒两人都是倔脾气,一个不肯退让,另一个也始终留有底线。孙健平最终挥手,说:“行,你不想留,我也不强留。但这离队手续,你先别急着办,我不批。”
宋诗意瞪大了眼睛:“您不批?您不批,我怎么离队?”
孙健平从抽屉里拿了个本儿出来,刷刷几笔填了些什么,“我给你放假。”
“……”
他撕下假条,大手一挥,拍在桌上,斩钉截铁地说:“无限期放假,直到你后悔为止。什么时候后悔了,什么时候回来销假。”
那样一张荒唐可笑的假条。
什么无限期放假,什么直到你后悔为止,他分明就是怕她逞一时之气,把事情做得太绝,他日就算想回来,也碍于脸面覆水难收了。
那是这么多年师徒一场,孙健平留给她的最后退路。
宋诗意抬眼看着他,说:“没想到您年纪越大,鬼主意越多。”
孙健平反唇相讥:“我也没想到你年纪越大,脾气越倔。”
“那不是因为长期跟您待在一块儿吗,我也算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她看着师傅的白发和皱纹,鼻子一酸,说不出下一句了。
她十九岁进队,孙健平还只有四十开头,正值壮年,精力充沛。可短短六年,他已经奔五十了,华发丛生,老态毕露。
离去时,她牢牢握着那张假条,说:“谢谢您,教练。”
“走吧走吧,别在这儿烦我。”孙健平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让她走,可她前脚踏出门时,他又后脚追了出去,叫住了她,“宋诗意!”
宋诗意回头。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前,一地日光倾泻而出,铺成光的海洋。孙健平就站在那海洋里,顿了顿,说:“不管你还在不在队里,师傅永远是你师傅。”
她眼眶一热,想哭。
可孙健平像是怕极了这种煽情场面,又立马凶神恶煞补充一句:“如果遇到难事,你死活扛着不告诉我,那就是忘恩负义,不顾师徒情分。叫我知道你就死定了。”
宋诗意蓦地笑出声来,用力点了点头。
她笑靥如花,咧嘴笑着像是十九岁那年刚进队时来他办公室报道一样,说:“得嘞,记住了,教练!”
*
此后的几天里,大家各自忙着各自的事,都有要务在身。
程亦川忙着养好伤,开始踏入训练馆恢复体能训练。
魏光严从死对头变身成为好兄弟,一面口头嘲讽程亦川把自己当成钢铁侠,一面又口是心非地承担起陪他义务训练的重任。
宋诗意和陆小双开始心无旁骛地策划一出《卢金元服罪记》的剧本,为此,她们跑了不少地方购买道具,同时也联络好了“演员”。
按理说,身为主教练的孙健平有责任阻止宋诗意带着外来人员在基地里胡闹,又是耽误运动员们的训练时间,又是私底下策划什么妖魔鬼怪的地下活动。
可当林Sir找上门去,说:“你还管不管了?今儿晚上的文化课缺了好几个人,全是你们滑雪队的。我给你念念名单——”
孙健平却把耳朵捂住了:“我听不见。”
林Sir:“……”
下一秒,孙健平腾出一只手来,把他的眼睛也蒙住了,说:“就这一次,你也假装看不见吧。”
林Sir:“你这才是为老不尊,跟着胡闹!”
背锅的孙健平说到做到,没有干涉宋诗意的计划,甚至,他连问都不问,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去胡闹了。有的事情,知道了反而不能视若无睹,他干脆自我麻痹,看不见听不见。
执教一辈子,他看见过太多的不公平,因为身在国家队,又代表着国家顶级运动员,那些不公平都只能继续不公平下去,最后不了了之。但隐忍不代表认同,他的身份摆在这里,不得不听从上级的指示,可宋诗意要做什么,上面就不得而知了。
丁俊亚问他:“你就不怕她闹出什么大乱子?”
孙健平冷笑:“她能闹出什么大乱子?看个偶像剧都能哭成傻子的人,也就那点出息。”
他看着她长大,从十来岁的姑娘长成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太清楚她的性子了。
丁俊亚:“……”行吧,好像有点道理。
孙健平看他两眼,说:“与其在这儿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丁俊亚一愣。
下一刻,孙健平没好气地拍他一下:“多少年了,还跟块木头似的。你以为你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是姜太公,她可不是鱼。”
“……”
“你再不开口,人走茶凉了。”
丁俊亚沉默片刻,苦笑:“您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天给她打了不少电话,要么没接,要么说在忙,我找上宿舍去,看见她在楼下跟魏光严几个说话。人家忙着呢,压根儿没工夫搭理我。要不我怎么知道她背地里有小动作,上您这儿来问了?”
“是程亦川的事。”孙健平看他两眼。
“我知道。”听她和那几个人说话,句句离不开那三个字。
孙健平摇摇头,“我是弄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只有两句话想说给你听。第一句,凡是宜早不宜迟。第二句——”
他看着丁俊亚,默默叹口气:“算了,你出去吧。”
没有出口的那一句,是感情的事情讲究两情相悦,不能勉强。
*
新的比赛日很快来临,程亦川在天不亮时就醒了。
他没有惊醒魏光严,黑灯瞎火摸索着起床,洗漱、穿衣。
洗脸时没用热水,刺骨的寒意拍在面颊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他满脸湿漉漉的,神情严肃,握拳问镜子里的人:“程亦川,你能赢吗?”
下一秒,门口传来魏光严的声音:“你是傻逼吗?”
“………………”
程亦川:“我在加油打气!”
“对着镜子加油打气?你怎么不问魔镜魔镜世界上谁最帅呢?”
“我为什么要明知故问?”程亦川没好气地擦了把脸,推开他,开始换衣服,就连背影都散发出一股“老子天下第一帅”的气息。
魏光严哈哈大笑,一面骂他臭不要脸,一面进卫生间洗漱。
天边红日初升时,他和程亦川一同去食堂吃饭。姗姗来迟的薛同和陈晓春挤上了他们那桌,啃着玉米凑热闹。
“伤好完了吧?”
“能把那贱人干掉吗?”
“这回得把雪杖检查好,不止雪杖,鞋子裤子头盔护目镜,统统检查几遍。免得那贱人又出什么幺蛾子。”
薛同挤了挤陈晓春,小声说:“没证据的事,别讲那么大声。”
陈晓春翻了个白眼,换了话题:“我看你脸上还有点疤。”
程亦川喝光最后一口牛奶,不甚在意地说:“没事,老子就是脸上带疤,也是基地最帅的那一个。”
在场四人,除他之外,人人都是死鱼眼、呕吐状。
他说完就低头去看手边的手机,一整个早上都是这样,没吃几口就看一眼,仿佛下一秒那屏幕就会亮起来似的。
可屏幕始终没亮。
程亦川有点烦躁,暗骂了一句:“这都回来了,还不如在北京的时候会关心人……”
魏光严看他两眼,目光闪烁,没吭声。
薛同和陈晓春仿佛也意识到什么,和魏光严对看几眼,纷纷埋头吃饭,不予发言。
他们都是计划内的“演员”,受到嘱咐,在比赛前不可以告诉程亦川,免得他分心。
*
新的周三,全队的人都赶往亚布力雪场进行专项训练,而程亦川和卢金元的再次大战也吸引了众人最大的关注度。
奇怪的是,程亦川没有在车上看见宋诗意的身影。
她不是都归队了吗?怎么不去训练啊?
程亦川坐在魏光严旁边,最后还是没忍住,掏出手机给她发信息:喂,你不训练吗?
那边过了五分钟才回复:今天请假了。
他一顿:生病了?
宋诗意:亲戚来访。
他不解:亲戚?哪个亲戚啊?
宋诗意:……………………
下一条:大姨妈。
程亦川还是个愣头青,看见消息,面上陡然红透,差点没从座位上弹起来。他一把关了屏幕,把手机扔回背包里,面红耳赤骂了句操。
几秒钟后,又把手伸回背包,掏出了手机。
思来想去,发了一条:那真是很遗憾了,你错过了一场精彩的世纪大战。
他下意识地想着,这样她总记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另一头,拿着手机的宋诗意低低地笑起来,眉眼间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她想了想,回复他:反正是场毫无悬念的压倒性胜利,有什么好遗憾的?
大巴上,惆怅一早上的人立马眉开眼笑,满意得不行。
他说:算你有眼光。行了行了,你好好歇着吧。
收起手机时,他抬眼看窗外,天光大亮,是个好日子。
适合毫无悬念,以压倒性胜利碾压卢金元的日子。
比赛前,孙健平亲自检查了一遍两人的所有雪具,包括滑雪服在内。
他淡淡地说:“教练组提前半小时来了雪场,把雪道也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
目光落在卢金元面上,孙健平不苟言笑,“上一次比赛,程亦川出了意外,公平起见,今天重赛一次。我要说的和上次一样,这是一次公平、公正、公开的比赛,胜者拿到参加省运会的资格,愿赌服输。”
卢金元一声不吭,只在两人坐缆车抵达起点处时,才趁袁华不备,低声冲程亦川咧嘴:“你能行吗?上次不是摔晕了,我还以为你不死也要断条腿呢。”
他是真的遗憾,没想到程亦川命这么好,竟然只用了一周时间,就毫发无损回到了雪场上,还能再赛一次。
天知道这雪道上发生那么多起意外,不死也是伤,凭什么轮到他程亦川了就这么好命?
卢金元气得要命,却又无法表现出来,只能暗自祈祷至少有轻伤在身的程亦川又缺席了好几天的训练,实力有所下降。
程亦川看着那张阴恻恻的脸,按捺住了把他摁在地上暴打一顿的冲动,只皮笑肉不笑地说:“只锯一根雪杖还摔不死我,你应该把两根一起锯了。”
卢金元脸色一变:“你他妈胡说八道些什么?”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你这是诽谤!”卢金元叫起来,“我可以告你诽谤!”
“我说什么不要紧,你还是闭嘴吧,好好想一下怎么样才能输得不那么难看,手下败将。”程亦川狂妄一笑,摘下护目镜,罩住了眼睛,踩上雪板往前滑去,对袁华喊了句,“教练,我准备好了。”
山下万众瞩目,山上积雪莹莹。
晴天红日,满山风雪,通通见证了这一刻。
程亦川乘风而下,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一战为了自己,也为了难以求得的公平。既然没有公平可言,那就拿实力说话。
他要告诉所有人,哪怕耍阴招,也没办法动摇真正的强者。
在他冲破终点那一刻,他看见了魏光严的笑,看见了薛同和陈晓春欢呼雀跃地跳起来,看见所有人都在为他喝彩。
他咧嘴笑起来,猜他破了自己的记录。
可那一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靠,她居然没有来!!!!
第40章 第四十个吻
程亦川赢了,如宋诗意赛前那条信息所言,赢得毫无悬念。他滑进了一分四十六秒,打破了个人最好记录,也令卢金元难以企及。
在冲破终点,得知自己的成绩时,他连看都懒得去看卢金元的速降。
而不知是不是受了他的影响,卢金元不仅输了,还输得异常难看,滑出了一分四十九秒三七的平庸成绩,连他自己的平均水平都没发挥出来。
没有人慰问卢金元,几乎所有人都围在程亦川身边,恭喜的恭喜,调侃的调侃。
陈晓春嚷嚷着要他请客。
程亦川爽快地说:“没问题。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晚?”
陈晓春一愣:“今晚?今晚不行。”
“不是你让请客吗?今晚怎么就不行了?”
“今晚我有事。”陈晓春挠头,“要不改天?”
程亦川:“过期不候啊,客我是要请的,你自己不来就没办法了。”一边说着,一边扭头问薛同,“薛同,想吃什么?”
薛同一脸尴尬:“那个,今晚我也有点事。”
???
程亦川一顿,目光落在魏光严面上:“那你呢?你不会告诉我你也有事吧?”
魏光严强装镇定,转移视线:“我倒是没什么事,但这客你还是改天再请吧,今天练完专项大家都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程亦川一头雾水:“什么情况啊,请客都不去?”
目光在三人脸上转来转去,他眯眼:“我说,你们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三人整整齐齐晃脑袋,跟和尚念经似的。
在这一天的专项训练开始前,上周就该落幕的名额之争终于毫无悬念地结束了。孙健平当众宣布,由程亦川和另两名早先已经确定的运动员一同参加省运会的男子速降项目,卢金元淘汰。
雪地里响起大家的掌声,郝佳还带头欢呼,顺带指桑骂槐。
“有的人名不正言不顺,技不如人还歪肠子一大堆,看看,这下输得心服口服了吧?”
卢金元的室友帮着说了句话:“他也就是今天没发挥好,你不能少说两句?”
“没发挥好?他就是百分百发挥,也没见他滑进过四十六啊!”
卢金元孤零零站在一边,拳头攥得死死的,太阳穴上青筋毕露,却终究没法反驳一个字,只恨恨地盯着程亦川。
程亦川回头对上他的视线,懒洋洋笑了笑,扛起雪板,冲薛同两人说:“行了,你们也回去训练吧。”
然后和魏光严并肩朝缆车处走去,准备开始专项训练。
魏光严回头看了眼卢金元,“你就这么轻易算了?可以啊程亦川,肚量挺大啊。是我的话,好歹说两句刺刺他,这么好的机会,何必放过?”
程亦川一脸淡然:“你不觉得我冲他笑一笑,他心里更难受吗?”
魏光严:“………………”
是谁的大拇指还没有竖起来???
*
训练结束在下午五点,天已见黑,运动员们三五成群上了大巴车,个个饥肠辘辘、嗷嗷待哺,回到基地就直奔食堂。
魏光严下车后接了个电话,原本要和程亦川一起去食堂吃饭的,半路改变了主意,说:“袁教练找我,你自己去吃吧。”
“饭点找你?”
“可能是急事,我先走了啊。”
被抛弃的程亦川回头想搜寻个一起吃饭的对象,结果薛同和陈晓春都不见了人影。他一脸狐疑,这才刚下车几步路,怎么跑得这么快?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郝佳身上,他心道,行吧,退而求其次,和话痨师姐一起吃也行。结果刚张嘴,就看见郝佳接了个电话,急急忙忙往宿舍的方向跑了。
怎么,大家都是钢铁侠,不吃饭的吗?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往食堂走,端着餐盘刚落座,忽然看见不远处丁俊亚和袁华一同进了食堂,开始打饭。
等等,袁华不是找魏光严去办公室了吗?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魏光严去了办公室,袁华为什么会在这里?
另一边,消失的魏光严、薛同、陈晓春,包括郝佳在内,与宋诗意和陆小双在女生宿舍楼下碰了头。
陆小双挂了电话,说:“车已经到门口了。我和郝佳去找人,你们几个先去车里等。”
“排练”好几日,她和众人都熟悉起来,尤其是这场戏的主演,魏光严。
陆小双把背包往他怀里一扔:“重死了,拿到车上去。”
魏光严下意识伸手接过,意料之外的重量叫他手都晃了下,“什么东西啊,这么重?”
陆小双一边搭着郝佳的肩往食堂走,一边回头指指他,“什么东西你就甭管了。我可警告你啊,魏光严,今儿这戏你要是给我演砸了,回头你那伤可就不是化妆效果了,我动真格的。”
薛同和陈晓春咯咯地笑,这几天排练时,大家都被陆小双这大姐大的作风给震撼了。她可不是来虚的,雷厉风行,该动手时绝不手软。
而这其中,魏光严戏份最重,可演技也最差劲,没少挨呲。
当众被个姑娘恐吓,魏光严脸红脖子粗地嚷嚷:“我怕你不成?老子之前不跟你计较,那是念在好男不跟女斗!”
“你倒是斗一个试试?”陆小双回头竖了个中指,二话不说带着郝佳走了。
卢金元在食堂吃完饭,出门时撞见了郝佳。
郝佳拿了瓶热牛奶暖手,在大门外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到卢金元,冲他招了招手:“喂,卢金元,你过来下。”
卢金元是和室友一起出来的,闻言扭头,看见了好整以暇等在那的郝佳,神情不善地问:“你要干嘛?”
“让你过来,愣着干什么?”郝佳瞪眼睛,“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卢金元和郝佳并不算熟,但男队女队都是速降队,也算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他让室友先回去,自己走到了郝佳面前,冷冷地问:“找我干什么?”
郝佳说:“我只是帮人传个话,要找你的人在那边。”
一边说,她一边指指田径运动场旁。那有棵大树,树下站了个年轻姑娘,不同于来往运动员,一身白色套头毛衣,下面是皮裙加短靴,一头短发干净利落,脸只有巴掌大,化着漂亮的妆。
察觉到卢金元的视线,她笑了笑,冲他招招手。
卢金元一愣:“那谁啊?”
郝佳:“我怎么知道?我刚从小卖部出来,人姑娘一把拉住我,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卢金元的。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呢,怎么,你也不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也上去问问啊。这大冷天的,没见人穿得少吗?看她那样子,也不知道在那儿等你多久了。”郝佳说完,扭头就走,“反正话我带到了,你爱见不见。”
基地里,运动员们不管男男女女,都穿着统一的运动服,除去队与队之间细微的差别,反正就是清一色不分男女,怎么方便怎么来。
唯独树下那人与众不同,一看就是外来人员,漂亮的妆容,赏心悦目的穿着。
卢金元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站定了,对上她浅浅的笑,心里略微荡漾了那么一下:“你找我?”
树底下的姑娘笑容逐渐灿烂起来,点点头,咬了下嘴唇:“你好,我叫陆小双。”
含羞带怯的笑,眼睛一眨,仿佛有星光闪烁。
卢金元这种粗人都忍不住放低了声音:“你找我有什么事?”
陆小双红着脸,说:“我跟门卫说了,就进来十分钟,找个人就走。能去大门外面说吗?”
来者是个姑娘,年轻漂亮,看他的眼神还含情脉脉的。
卢金元几乎是顿悟。像他们这些年轻运动员,时常出去参加比赛,经常会撞见一些高校拉拉队员,或是少女怀春的观众们。都是正值青春年华的运动员,个个穿得精神抖擞,在赛场上耀耀发光,来找他要电话号码的女生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他是来者不拒的,只要对方漂亮,男女之间那点事,大家心知肚明。
可这一个,居然追到基地来了?
他有些沾沾自喜,一瞬间膨胀起来,满心飘飘然。
陆小双仰头,轻声问了句:“行吗?”
他咳嗽一声,唇角的笑意都快抑制不住,却还努力装平静,说:“行,但我时间不多。”
陆小双笑了:“没关系,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的。”
她眨眨眼,笑里藏刀。不过没关系,面对蠢人,大刀五十米,他也看不出一丁点蛛丝马迹。
*
车里,魏光严问:“陆小双能行吗?万一卢金元不出来怎么办?”
陈晓春笑了两声:“那人渣在外面和女生乱来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多少姑娘被他国家级运动员的名头给骗了?你放心,哥的消息不会错。送上门的肥肉,他可不会就这么轻易丢了。”
哼,他滑雪队百晓生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几人坐在车里等着,宋诗意已经提前把陆小双准备的东西拿出来了。
没一会儿,视线里出现了两个人影,陆小双在左,卢金元在后。她指指车的方向,说:“那边风小,去那儿说成吗?”
车里,魏光严嘀咕:“她还会笑?我以为她天生一副母老虎的样子,除了吹胡子瞪眼睛,就没别的表情了。”
宋诗意都忍不住笑了。
另一边,卢金元也笑了,小姑娘都找上门来了,面皮还这么薄。什么风小,不就是看那是个角落,又有辆车挡着,没人能瞧见吗?
他假意不知,点头说好。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那个角落,他背对车,陆小双在他面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忽然觉得这姑娘笑得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含羞带怯的意味没有了。
多了一点莫名其妙的强势。
“什么事,说吧。”就在他装酷的话刚说出口时,身后传来一点动静。
车里的宋诗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门,下一秒,三个壮汉跳了下来,以魏光严为首,直接将陆小双备好的麻袋套上了卢金元的脑袋。
“绑起来,带走。”陆小双收起了笑容,言简意赅吩咐道。
于是魏光严把麻袋一路套到了卢金元的腰部,陈晓春和薛同一人拿了麻绳一头,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连反抗的机会都没给。
咚的一声,卢金元被扔上了车。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我出去!”
随他怎么嚷嚷,几人迅速跳上了车,陆小双跳进驾驶座,一脚油门下去,基地门口只留下一股青烟。
卢金元在后面拼命挣扎,拼命嚷嚷,前排传来陆小双冷冷的一句:“别挣扎了,再动一下,动手剁手,动脚砍脚。”
一个眼神,魏光严懂了,拿着道具刀戳上了卢金元的胳膊。
陆小双懒洋洋接口:“再动一下试试?”
卢金元浑身冷汗,不敢再动,只下意识想着还好手机在身上。
陆小双看他那样子,又笑了一声:“把他手机收了。想找机会报警?门儿都没有。”
……
以暴制暴,这是宋诗意能想到唯一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