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俊亚皱眉:“怎么,你跟我还客气?”
宋诗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从前是大大咧咧没个顾忌,所以不客气。如今这是有所顾忌,不能不客气。
丁俊亚大概看出了她在想方设法推举,干脆转身就走,扔下一句:“东西我买了,要不要随你。”
宋诗意只得冲他叫了声:“谢谢师哥!”
丁俊亚又停住脚,回头说:“明早我要带队,没法送你,你一路顺风。”
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往宿舍走时,宋诗意心不在焉的,总觉得心里也沉甸甸的。
丁俊亚对她好像是好得有点不寻常?可她从前总觉得那是因为多年的师兄妹情分……难道真的不正常?
思来想去,她把东西往桌上一放,烦躁地爬上床,书也看不进去了。
要不是程亦川在那儿胡说八道,她至于浑身不自在吗?
第30章 第三十个吻
由于次日是一大早的飞机,宋诗意早早地就关灯睡觉,睡前翻来覆去,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看一眼。
依然没有程亦川的任何消息。
她在黑暗里出神片刻,看着刺眼的屏幕,点开微信,迟疑着,却终归还是关掉了,没有点开他的头像。
没有只言片语,没有死缠烂打,怎么回事?这不像他的作风。
下一秒,她烦躁地翻了个身。
这不是挺好的吗?以往他穷追不舍的,她可烦他了。怎么如今他不闻不问了,她反倒不习惯了?
这也不是她的作风啊。
次日清晨,宋诗意天未亮就爬了起来,背起背包,拎着丁俊亚买的特产,冒着凛冽北风出了门。
外边风雪大作,她把棉衣自带的帽子掀了起来,罩住脑袋,口罩、围巾一应俱全,全副武装走出宿舍大门。
风太大了,刮得楼房树枝呼呼作响,恍惚中她听见谁在叫她。
这大清早的,运动员们也都没起床,她以为是错觉。
可没走几步,身后的声音大了起来,清晰无比地叫着她的名字:“宋诗意!”
她一怔,猛地回过头去。
林荫道上,有人站在光秃秃的树底下,一身黑色大衣,头上肩上落了一层浅浅的白。
少年嘟囔了一句:“叫你老半天了,怎么不理人啊?”
一边说,他一边不悦地走上前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双手,呵了口气。
消失了一整个周末的程亦川终于出现。宋诗意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啊。”
“等我干什么?”她的神情还是显得有些呆滞。
意料中的回答从少年口中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送你啊。”
他还理直气壮数落她:“我要跟你说了打算送你,你一准儿不同意。好在我机智,提前查了早上的航班,今天上午就只有八点有一班。”
说着,他沾沾自喜地咧嘴笑:“我掐指一算,你肯定天不亮就出发,这不,干脆在这儿等你。这不是把你等到了吗?”
宋诗意忘了说话,就这么怔怔地抬头望着他。
真是个傻子,做了这种蠢事情,还一脸喜色,不知在得意什么劲。
可就是这么个傻子,一而再再而三令她像现在这样,一颗心湿漉漉的,柔软到极致。她作为一名运动员,带着人们所说的钢铁意志、不屈精神,像个男人一样活了二十五个年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目光落在少年的肩头,浅白色一片在黑色大衣上更加刺眼。
为了省钱,她买了早班飞机。基地离机场并不近,八点的航班,她六点就出了门。
寒冬腊月的,他竟像个傻子似的在这儿苦等,耳朵都冻得通红。
宋诗意眼眶微热,咬牙问他:“等很久了?”
“刚来。”他撒起谎来一脸无辜,镇定自若。
想拆穿他,想呵斥他,想说他胡来、任性,可话到嘴边,出口却成了一阵雾气,很快消失在寒冷的空气里。
她问:“你不训练了?”
“把你送到机场,顶多七点,回来刚好赶上啊。”
他一边笑,一边傻乐,拧开大衣的纽扣。大衣里面是件白色卫衣,腹部有个很大的口袋,他小心翼翼从中掏出只塑料袋,递给她:“喏,还热乎乎的。”
宋诗意的目光落在口袋上。
两只包子。
那阵酸楚愈加浓烈,几乎烫伤了她的眼。
她接过来,低声问:“食堂不是还没开吗?”
“食堂是没开,可我是谁啊?”他又露出那种沾沾自喜的神情,一副老子天下最牛逼的模样,得意地说,“我昨晚去食堂买的,挂在窗外一整夜,早上起来就跟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冻得硬邦邦的。”
“那你怎么热的?”
“薛同和陈晓春在宿舍里藏了只烤肉锅,我跑他们宿舍热的,这不,还给你别出心裁地热成了生煎包。”他献完宝,指指包子,“赶紧吃,再不吃就凉了。”
宋诗意没再多说,也没让他回去,并肩往基地外走着,打开塑料袋,咬了一口。
是她喜欢的味道,阿姨的手艺一如既往,皮薄肉厚,鲜美多汁。
再啃一口,又仿佛多了些什么,有所不同。
她吸了吸鼻子,说:“程亦川,从今天起我决定不叫你程亦川了。”
“嗯?”少年侧头,狐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活雷锋。”她侧头与他对视,勾了勾嘴角,“打今儿起,你就叫活雷锋。”
“……………………”
程亦川眉头一皱,斩钉截铁地说:“活雷锋多难听啊,你还是叫我红领巾吧。”
宋诗意噗嗤笑出了声。
一旁,程亦川得意洋洋地看着她的笑,末了,一本正经地说:“回北京了也要这么笑,多大点事儿啊?人生嘛,除了生老病死,别的都不算什么。你没听过那首歌吗?天空飘来五个字儿——”
“那都不算事儿。”她轻声接口。
程亦川咧嘴:“是吧?打今儿起,你把这句歌词当成人生座右铭吧。”
她忍无可忍,哈哈大笑起来:“你有病啊你,文化水平不高也用不着这么埋汰我吧?谁拿这种口水歌来当座右铭啊?”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他还理直气壮瞎逼逼,“别看这歌听起来没什么深度,最深刻的人生道理都是这样,返璞归真,删繁就简……”
这一路上有他的碎碎念,本该寂寞的路途也变得热闹起来。
宋诗意笑着,第二次与他坐在公交车上。
不同于周末,今天的早班车上除了司机以外,空无一人。
她笑着笑着,抬头一看,才发觉天光大亮。
他们在机场分别,宋诗意过了大门口的安检,都走了好几步了,回头一看,还能看见他立在外面的身影。
程亦川见她回头,拼命冲她挥手,末了跟个傻子似的歪着头,双手在嘴角比了比,傻乐着喊了句:“Smile!”
她蓦地笑起来,也冲他用力挥挥手,说:“回去吧!”
见她笑了,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点头,转身跑了。
宋诗意却没动,又在原地多站了片刻。很远很远的天际,长白山在云端若隐若现。天光大亮,雪山巍峨,天地辽阔到无人注意她的悲喜。
她忽然仰头,闭眼,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眶。
手背染上些微滚烫的湿意。
她想,不管未来何去何从,关于这里,关于这些年的运动生涯,她又多了些许值得怀念的记忆。它们轻飘飘的,如同微末、尘埃,也许对旁人来说不值一提,或许对程亦川本人来说也不过是热心肠、举手之劳,可于她而言,却是雪中送炭,是一片坦荡无瑕的赤诚关怀。
宋诗意过了安检,上了飞机。
关机前,她侧头看着窗外种种,终于低头发了一条信息。
“程亦川,多谢。”
谢你的盛情关怀,谢你的笨拙照料。
从前未曾见过这样的少年,起初以为天真傻气,最后才发现,那分明是冰雪聪明。
可直到下飞机,再开机时,她才看到他的回复。
程亦川说:“按理说你的人生该你自己做主,别人不该多管闲事。可是有句话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千万不要放弃啊,宋诗意!!!!!”
她拿着手机往出口大厅走,低头看着他那一连串触目惊心的省略号,又一次笑出了声。
这小子是有什么搞笑魔法吗?
她收起手机,抬头看着机场出口。
我回来了,北京。
第31章 第三十一个吻
程亦川坐车回基地,全程都在打瞌睡。
为了送一送宋诗意,他起了个大清早,怕她太有时间观念,万一提前个两三小时就出发,他干脆定了五点的闹钟。
闹钟响时,魏光严被吵醒了,在床上瓮声瓮气地问了句:“到点儿了?”
他没说话,魏光严就真以为到起床时间了,自行摸索着爬起来,穿衣、洗漱。
程亦川欲言又止,神情古怪地打开窗户,拎了袋包子往隔壁走,把陈晓春和薛同都给弄醒了。
“谁啊?薛同稀里糊涂开了门,“程亦川?干啥啊,怎么起这么早?”
程亦川咧嘴笑,一面侧身往里钻,一面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借你们烤肉锅一用。昨晚上忘了提前来借,周末请你俩去吃海鲜补偿一下啊!”
薛同揉揉眼,“用不着,咱们谁跟谁啊。锅在柜子里,你自己拿,我继续睡了。”
陈晓春迷迷糊糊从床上探出个脑袋:“不吃白不吃啊,吃吃吃。”
说完就缩回脑袋,三秒钟后,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噜声。
程亦川热好包子回宿舍时,看见魏光严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
顿了顿,他从袋子里拿了俩包子,放在碗里递过去:“吃包子。”
魏光严一惊,抬头看他两眼,心道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最后犹犹豫豫接过来:“谢谢啊。”
程亦川笑得人畜无害,拎着剩下的两只往外走,走到走廊尽头时,听见房间里远远传来魏光严的暴喝:“程亦川,你给老子回来!!!”
“不关我的事啊,是你自己要爬起来的!”他一边大笑,一边飞快跑下楼,去女生宿舍外头等师姐。
哈哈哈,那家伙终于看表,发现早起一个多小时了!
宿舍里,魏光严一把捏烂了包子,黑着脸骂骂咧咧,骂完又低头看着包子,咬牙切齿,一口一口吃了。
不浪费粮食是美德。
不吃白不吃。
他不断安慰自己,这可不是在给那家伙面子。
*
在公交车上补了一小时的觉,程亦川揉着眼去了训练馆。
他是踩着点到的,一进大门,就发现众人都集合在大厅里,不仅男队女队都站在一起,就连技巧队的也到了。
出什么事了?
程亦川一愣,没走两步就听见袁华在人群最前面吼他:“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集合?”
他快走两步,嘟囔一句:“不是还差两分钟才到点吗?”
薛同与陈晓春也在人群里,他理所当然站到了两人身旁,朝前一看,这才发现不仅队员们都来齐了,就连各个项目的教练都站在了一起。
“这是在干嘛?”程亦川偷偷问身侧的陈晓春。
陈晓春一脸惊讶:“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再过半个月就是省运会了,今天是公布参赛名单的日子啊。”
程亦川啊了一声,搔搔头,说:“我们教练没说。”
“说不说都一回事儿,反正参赛人选也是教练定,早说晚说都一样。之前不告诉你们,这会儿当众公布,还刚好避免有人私底下搞猫腻。”
“这种事,还有人搞猫腻?”
陈晓春一副“你真是少见多怪”的表情:“前两年花样滑冰那边有人送礼,怕自己发挥不稳定,教练不选她参加省运会。结果被教练骂了一顿不说,还取消了她的参赛资格,她自己都不知道名单里原本就有她的。”
“……”
省运会原本也不算什么大型赛事,毕竟上面还有国家级、世界级大赛。但我国冰雪类项目基本上集中在东三省,其余地区也没有训练条件,因此,省运会其实也代表了国家最顶尖冰上运动员的实力。
可以说在省运会上拿到好成绩,基本也就在全国高山滑雪赛事里八九不离十了。
陈晓春还偷偷爆料:“听说这回拿了名次,奖金还挺多。”
到点了。
丁俊亚看了看手表,跟其他教练们点了点头,手里拿了本名册,面向众人道:“都安静。”
窃窃私语的声音慢慢消失了。
他严肃地站在人群前方,说:“半个月后就要举行省运会了,教练组通过一段时间的考察,结合大家最近的表现,各个项目的推荐名单都出来了。”
“下面,我念一下各个组的参赛运动员。”
“女子空中技巧:王子云,刘雯雯,郭霞。”
“男子空中技巧:徐勇,李浩生,陈晓春。”
“女子U型池……”
薛同与陈晓春同属男子空中技巧队,偏偏陈晓春进了,薛同却因成绩不够拔尖而落选。
陈晓春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小声嘀咕:“怎么还有我啊……”
说着,有些忐忑地侧头去看薛同。
薛同有点失落,脸色有点发白,但还是笑了:“没事儿,这是好事情啊。你好好努力。”
程亦川拍了拍薛同的肩,没说话。
薛同朝他点点头:“放心,我没啥事。”再看眼明显有些不安的陈晓春,他说,“先说啊,你要是拿了名次,必须请吃饭。”
陈晓春明显松口气,拍拍胸脯,操着一口流利的东北英语:“Noproblem!”
正说着,丁俊亚已经照着名单念到了自己带的队:“女子速降,罗雪,吴新梅,郝佳。男子速降——”
程亦川不由自主屏息,抬头看去。
丁俊亚面无表情宣布:“魏光严,于凯……”
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程亦川。”
三个字,尘埃落定。
程亦川松口气,这才找回呼吸,薛同和陈晓春都冲他傻乐。
薛同说:“靠,你才刚进队多久啊,就技压群雄入选了!”
陈晓春嘿嘿笑着把他拖下水:“这下不用我一个人请客了。”
速降的名单是最后一组公布的,念完程亦川的名字,丁俊亚就收起了名册,抬头看着大家:“以上名单全部公布完毕,都是各个项目的主教练、教练和助理教练共同商议选出来的人。名单会贴在公告栏里公示一周,大家如有疑问,可以找教练提出来。”
他话音未落,人群里已然有了阵骚动。
“不公平!”有人低低地吼了一声,很快被一旁的队友制止。
丁俊亚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冷了下来:“卢金元,你有什么问题?”
于凯一把拉住卢金元,小声说:“有什么事回头再说,这会儿其他队的都在,别闹!”
卢金元一把挣回胳膊,咬牙切齿,回头恨恨瞪了眼程亦川。
丁俊亚说:“没什么问题就散了,教练们带人回去训练吧。希望各位都好好努力,选上的争取为队里争光,没选上的再接再厉,最好下一场比赛来临前有所提升,能够为自己争取来一席之地。”
他看了眼还愤愤不平的卢金元,淡淡地说:“卢金元留下,其他人解散。”
然而其他队的人三三两两还未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卢金元刺耳的质问。
“凭什么没有我?我来队里三年了,年年省运会都有我,凭什么姓程的一来,就把我的名额让给他?”
不少人回头看。
程亦川一早察觉卢金元的怒火跟自己有关,丁俊亚说解散,他却没走,就在原地等着。
袁华也没走,拿出本子,一边看一边对卢金元说:“我记录了所有人一个月以来的成绩,程亦川基本都在一分四十三秒左右,而你有一分四十三秒左右的,也有四十四秒甚至四十五秒的,不够稳定——”
“他最快也就一分四十三,可我的最好成绩是一分四十二秒五八!”卢金元不服。
袁华眉头一皱:“你是滑进过一分四十二,但那是多久的事了?这半年来你滑进去过几次?大多都是四十四四十五。”
“那就该把我的名额让给他了?他一个愣头青,才进队里几天?你们所有人都向着他!”
“卢金元!”袁华呵斥他,“你说话注意点分寸!这里是国家队,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名额?不管参加什么比赛,名额都是教练商议后共同决定,什么叫你的名额?怎么,队里规定省运会参赛人员里必须有个叫卢金元的?”
卢金元不管不顾撒起泼来:“别扯那么多,当谁不知道程亦川家里有钱吗?当初孙健平跟主任吵架,非要破格把他弄进队来,难道不是收了他什么好处?哈,上回我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你们也向着他,明明是他冤枉我单方面对我动手,搁你们那儿就成了打架斗殴!这回直接他最好成绩明明不如我,你们非把他弄进参赛名单,把我给挤下来。当谁他妈不知道你们的猫腻不成?”
他嗓门儿太大了,训练馆里不少人都听见这话。行贿受贿这个罪名,一旦沾上可就洗不清了,多少张嘴都解释不来。
丁俊亚脸色一变,怒道:“你当这是菜市场,说话做事随心所欲,红口白牙张口就污蔑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卢金元扯着脖子吼。
话音刚落,姗姗来迟的孙建平走进了大门,声音洪亮地说:“行啊,那你说,你想怎么着吧。”
卢金元猛地回头,声音顿时小了好几度。
“把我的名额还给我!”
“怎么,名额上刻着你的名字,但凡你在队里,它就属于你?”孙健平笑了,不急不慢地说,“这个办不到,你再想想别的。”
卢金元咬牙:“你们就是向着他,我能有什么法子?”
“你也别着急,这么着,你既然想不出法子,我帮你出个主意。”孙健平看看一旁的程亦川,目光落在卢金元面上,微微一笑,“谁参赛,嘴上功夫没用,咱们都是运动员,不如凭本事说话。”
程亦川目光一动。
卢金元问:“什么意思?”
孙健平笑了:“星期三练专项,你俩比划比划,一场定胜负。”
他斜眼看程亦川:“你有没有意见?”
程亦川笑了:“我没意见。”
孙健平再看卢金元:“你呢?”
卢金元咬牙:“好。比就比。”
*
当晚,程亦川频频看手机,这人怎么一回北京就无声无息了?嗬,在机场的时候还眼含热泪,看他的时候眼里一闪一闪亮晶晶,就跟有小星星似的,一回北京就把他给抛在脑后了。
好歹他俩也是同一张床上睡过的人,四舍五入就是睡过了,她怎么这么绝情呢?
程亦川等啊等,就是没等到她吱个声。
一气之下,把发在群里的省运会名单给她扔了过去,一个字都没说。
几分钟后,她回信息了:恭喜恭喜!
就这样?
他不满:你这是不是太敷衍了?
敷衍?
那头的宋诗意想了想,噼里啪啦在屏幕上按了一波。
于是程亦川没好气地等来了下一条消息——
恭喜恭喜,勇夺第一啊……p.s 看我真挚的眼神 _。
程亦川:……
嗤了一声,他把手机扔在一旁,片刻后又没忍住,拿起来再看一遍,嘴角扬了起来。
第32章 第三十二个吻
程亦川看着那条有蓄意卖萌之嫌的信息,正傻乐呢,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那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信心拿名次?
这个人,萌不过三秒,又正经起来。
他顿了顿,心道她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卢金元从中作梗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了,便答:拿名次可不是我的追求。
她问:那你的追求是……?
他正准备秀一波厚脸皮,就看见她的下一条信息如期而至:哦对,差点忘了,你可是要当冠军的人。不好意思多此一问了。
程亦川:“…………”
多老的梗了,她为什么还记得!
大晚上的,两个人幼稚兮兮地发着毫无营养的对话。直到某一刻,宋诗意忽然收到郝佳的消息。
“哎哎哎,师姐你请假了?怎么今天一天都不见人影!”
她退出与程亦川的对话窗口,回复郝佳:家里有点事,请了一周假,早上又走得太早了,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告诉大家。
郝佳是个活泼的话痨,在队里人缘挺不错,哪怕是宋诗意这种对谁都友好、却又跟谁都不亲近的类型,她也没心没肺贴了上来,整日里师姐长师姐短,任谁都对她讨厌不起来。
她恍然大悟:这样啊,是很急的事吗?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宋诗意笑了,说: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帮忙。倒是你,好好备战省运会,争取拿个好成绩。要真得了奖金,等我回来你可要请吃饭。
郝佳正是要跟宋诗意八卦一下今天这事,她的室友是罗雪,高冷优越。郝佳跟男队女队甚至隔壁队关系都不错,唯独跟罗雪不对付。
话又说回来,罗雪这种人,一天到晚脸上就写着八个大字:我很牛逼,不要烦我。谁能跟她关系好得起来?
郝佳又是个典型的不说话不八卦会死星人,想到宋诗意今天不在,她完全可以当个耳报神,就这事儿好好跟宋诗意八卦一下。
哪知道她还没开口,宋诗意就先提起运动会的事了。
郝佳奇怪:你怎么知道?
宋诗意答:听程亦川提了一下,猜到参选名单里肯定有你。
什么?是程亦川告诉她的???
郝佳目瞪口呆,飞快打字:那你不会也知道他和卢金元周三要在雪场大战的事了吧?
这下轮到宋诗意惊讶了,看了两遍,反问:什么大战?我不知道。
这下郝佳放心了,只要还能八卦就好,还好程亦川把唠嗑的机会留给了她。为了一口气说得流畅些,她发了一条长长的语音消息,超时后又连续发了好几条,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宋诗意听。
话痨如她,讲得巨细靡遗,简直令人身临其境。
宋诗意一条一条停下来,心跳一顿。
程亦川为什么没有告诉她?插科打诨好半天,只说准备得当、自信满满,却只字未提卢金元的事……
郝佳还在发表个人意见,又是感慨程亦川命好,又是吐槽卢金元人品卑劣。
可宋诗意没有继续听下去,她点开了和程亦川的对话窗口,最下方是刚才忙着和郝佳说话,没来得及看的新信息。程亦川连发三条——
第一条:你回家了吗?你妈态度怎么样?
第二条:没吵架吧?你也该收敛收敛脾气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让着你。
第三条:人呢???
宋诗意没回复,直接打字问:你和卢金元怎么回事?
消息没有发出去,她又很快删了。
再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卢金元的事?
再删。
她对着屏幕发呆片刻,把手机扔了。
其实不需要问,他连发三条都在关心她的状况,心思昭然若揭——根本就是不愿让她担心。
宋诗意失神片刻,又拿起手机,说:挺好的,我妈始终是我妈,不至于把我赶出家门。
睡觉时间早就到了,程亦川训练一天,眼皮子一直在打架,此刻终于等来她的信息,胸口一颗大石落地。
他笑眯眯躺下了,在黑暗里发去一句:加油,宋诗意!!!
紧接着下一条:晚安,宋诗意!!!
盖上被子,他香甜地进入梦乡。
而另一边,宋诗意定定地看着他的信息,半晌,苦笑着爬了起来,打开冰箱,拿了鸡蛋、一碗冷饭,一边往锅里倒,一边按开免提,拨通了陆小双的电话。
“喂?”陆小双的声音夹杂在一片嘈杂的乐声里。
宋诗意问她:“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