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夕一顿,正想该怎么回答时,就听副驾驶的人说:“老罗,你让我帮忙带的特产,都在行李箱里。走的时候别忘了拿。”
“哎?不是说时间仓促,带不了吗?”
“机场有,看见就顺便买了。”
话题这么一岔,很快跑到了十万八千里远。老罗便记不起之前在说什么了。
昭夕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却只能看见前座的后脑勺。
他在帮她解围?
……一定是错觉吧。
小嘉在半路下了车,蹦蹦跳跳地拎着行李箱冲大家挥手:“谢谢司机师傅,谢谢民工大哥。老板再见,明天一大早我就去你公寓替你收拾屋子。”
司机老罗又没忍住,看了昭夕一眼,似有感慨。
现在的年轻姑娘哟,连屋子都要请人收拾了。
进了东城区,昭夕就开始指路:“前边路口往东,再过一个街道往北,停那胡同口就行。”
她东西多,下车时,罗正泽和程又年都替她往下搬。
两只大箱子不必多说,就这样,手里还有一只包。
程又年扫了眼,包装不了什么东西,看看那熟悉的logo,逼倒是能装。
“谢谢师傅。路上小心。”
后一句是对程又年和罗正泽说的。
拎着箱子,昭夕费劲地往胡同里走。
其实她个子算高挑的,但最大号的行李箱在手,还是显得整个人都娇小瘦弱,行动格外不便。
没走两步,手里的拉杆被人接过。
她回头,就看见程又年面不改色接过了两只箱子,“送你一程。”
她似笑非笑,“顺风车都不愿意搭我一程,这会儿倒是要送了。”
“车你都好意思坐了,也不差这点了。”
“……?”
程又年无视她的凶狠眼神,径直越过她往前走,“带路。”
哈,这个人真是。
逼王就是逼王,不服不行。
最后停在了四合院门口。
“到了。”
程又年抬眼看看,这样的地段,这样的院子,倒的确是天之骄女了。
古朴的四合院并不张扬,隐没在干净宽敞的胡同里,门口的黄梨花木门上贴着去年的春联。
千古江山今朝新,百世岁月当代好。
见他的视线落在那春联上,昭夕嘴角一弯,“我爷爷写的。”
字迹苍虬有力,如泼墨挥毫。
程又年说:“好字。”
昭夕笑笑,指指门里,“那我进去了?”
“嗯。”
他没急着把手里的箱子递给她,还特意替她拎进了门槛,才松手。
昭夕接过拉杆时,上头还残留着一点余温。
她仰头看着他隐没在光线里的面容,对视片刻,才说:“再见,程又年。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了。”
“新年快乐。”
男人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昭夕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悄悄探头,看见那人的身影已近胡同口,马上就要消失在转角处。
夜里风大,他的大衣被风吹得有些鼓,仿佛即将南飞的大雁。
她又撇撇嘴。
不装逼会死星人。
说句再见会死哦。
*
胡同里很静,院里却很热闹。
隔着门也能听见屋子里的欢声笑语。
两位老爷子在品茶,大家团团坐着,七嘴八舌聊着天。
宋迢迢独自坐在窗边,隐约察觉到院子里人影一晃,侧头就看见手拎大包小包回来的人。
于是昭夕进门就听见她那句。
“贵客到。”
她头也不抬,“贵什么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家呢。”
昭妈妈赶紧说:“都跟一家人似的,怎么就不是迢迢的家了?”
似有薄怒般瞪了女儿一眼。
“一个月没回家了,看见长辈也不问声好,没规矩。”
昭妈妈是老艺术家,哪怕上了年纪,气韵仍在。
瞪眼也是动人的。
昭夕冲妈妈撒娇:“妈你别冲我瞪眼,你那眼睛太漂亮了,没有威慑力的!”
转头像朵交际花,亲亲热热和宋叔宋姨打招呼,又一屁股挤开孟随,鸠占鹊巢,坐在爷爷身旁。
“爷爷我好想您!”
一边挽住爷爷的胳膊,一边还配上呜呜呜的假哭。
她一回来,像咋咋呼呼的小行星撞了地球,整个屋子更热闹了。
夸宋叔宋姨看上去又年轻了。
亲手给爷爷斟茶,谄媚地说“您看您传承给我的茶艺是不是又精进不少”。
指挥孟随开行李箱,把带回来的礼物分给众人。
……
好不容易进屋换身衣服,她才能喘口气,毫无形象地摊在床上,呈大字形,心道这可比拍戏还累。
但一想到刚才宋迢迢脸上明晃晃的不高兴,她就高兴起来。
累什么累啊。
从小到大人见人爱,可不得多应酬两句?
当着长辈的面,昭夕和宋迢迢虽常拌嘴,但还是众人眼里的“姐妹情深”。
于是长辈们非常热情地催促——
“迢迢,进屋去和昭夕聊天吧。”
“知道你们小姑娘的秘密,旁人不能听,快去吧。”
“这丫头,恐怕一早心就飞昭夕那儿去了。”
宋迢迢笑容温婉,“欸,这就去。”
转身心里mmp。
谁想和那个交际花独处?除非她疯了。
果不其然,她一进屋,昭夕就跳了下床。
“你进来干嘛?”
“你以为我想进来?”
没旁人在,□□味顿时就浓了不少。
“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又肤浅不少。”
——除了张脸,脑中空空,一肚子坏水。
“呵呵,好久不见,你看着倒是内秀多了。”
——我好歹有张脸,你可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
“听闻最近昭大导演又上热搜了,好几年不演电影,还能有这种国民热度,真是可喜可贺。”
“宋才女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吗?什么时候还关注起我们娱乐圈了?”
“这不是骂你的人太多了,把我都从圣贤书里惊醒了。”
两人杀气腾腾对视片刻。
昭夕慢条斯理笑了,“前几天我跟我妈通电话,听说上个月你相了四次亲?”
“是啊,我要求高,可不得好好挑挑?不像你,来者不拒。”宋迢迢反唇相讥。
“没办法,追我的人太多了,不处一处哪里知道谁更合适?”昭夕一脸惋惜,“你就不一样了,除了遍地撒网找人相亲,还能怎么办呢?”
“你确定你那是处一处,不是睡一睡?”
“……?”
昭夕噎了噎。
你是文化人,突然开车是几个意思,抢我饭碗吗?
宋迢迢乘胜追击,“笑我单身,怎么,你找到合适的了?”
“那当然。”她脸不红气不喘撒谎。
“咱俩好歹一起长大,看你智商不高,友情提醒。擦亮眼睛,别又找了个当初那种伪君子,图你的资源,冲你的名利。你还抱着山鸡当宝贝。”
痛脚被戳,昭夕一听就炸毛了。
“你才找山鸡,你全家都找山鸡!”
“我说错了吗?你那圈子里,正人君子找不出几个,满肚子草包、大字不识的倒不少,空有一张脸。”
宋迢迢还是留了点情面,没把剩下那句说完——
跟你倒挺配。
昭夕不可置信地笑了两声,“你以为全世界就你有文化?”
清华毕业了不起吗。
哈佛博士能上天吗。
她气不打一处来,表面岿然不动,拿出了影后炉火纯青的演技。
“实不相瞒,我这次处的对象,连你听了都要自惭形秽。”
“哦?不是野模、小鲜肉了?”宋迢迢一脸“我就看你怎么编”的样子。
昭夕当即往大衣口袋里找手机。
演员试镜的证件照她还少了?
随随便便挑个新人出来,糊弄宋迢迢还是没问题的。
吹牛逼谁不会啊,等她找个标致的精神小伙出来,说是麻省理工回来的也无处查证。
然而翻遍了大衣口袋——
“我手机呢?”
“怎么,这还跟我演上了,要玩手机掉了的梗?”
*
同一时间,商务车已经掉头开了挺长一段路。
后座忽然传来手机铃声。
老罗:“谁的手机啊?”
程又年的手机不是iPhone,一听铃声就知道不是自己的。
罗正泽倒是掏出来看了看,“也不是我的啊。”
他在后座摸索一阵,终于找到了那只响铃的手机,一眼望去,从手机壳就能看出主人异常膨胀。
上书五个大字:无敌美少女。
罗正泽一顿无语,接通免提。
车内响起熟悉的声音——
“操,我就知道是掉车上了!”
……
老罗的妻子上夜班,这会儿正准备顺路去接她。
程又年看了眼手表,“你载罗正泽回去吧,我打个车去地安门就行。”
“没事,我给我老婆打电话,让她自己骑共享单车回家——”
“太晚了,不安全。”
老罗把车停在路边,程又年拿着手机下车。
老罗打开车窗,“一会儿我去地安门接你!”
“不用了,这里回家不算远,你和你太太早点休息。”
“对不住啊小程,明明是我来接你们……”
“小事情,不用在意。”
罗正泽也冲他喊:“真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程又年冲他们点头示意,回身招了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你,去地安门。”
*
重新回到胡同口时,已是夜里十二点。
北京的冬夜尤其寒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耳边尽是呼啸声。
地安门处于城市核心地段,周遭都是景点,没有高楼,没有密集的住宅区,到了这个点格外安静。
街上行人寥寥,间或有车驶过。
程又年下车,就看见站在胡同口的人,明明已经回过家了,出来时还是一身大衣,没有换上更保暖的衣服。
……还真是爱美。
见他来了,昭夕几乎是一路小跑冲了过来。
十来步的距离,她像个喜出望外的孩子。
“程又年!”
他走近了,看见了那双跟高得过分的鞋,下意识想伸手扶她。
穿这么高的跟,还跑这么急,不怕摔吗?
可到底还是没能伸出手来。
昭夕接过手机,低声说:“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了往常的飞扬跋扈,也不再和他较劲,她用惭愧的头顶对着他,胡乱盯着地上的影子。
他安然而立,顿了顿,说:“……也不差这点了。”
昭夕视线一定,忽然抬头,“真的?”
“嗯。”
“那要不。”她迟疑片刻,还是选择得寸进尺,“你再帮我个忙?”
程又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一把攥住他的衣袖,急急地说:“江湖救急,生死攸关,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
“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边走边说?”
她谄媚地望着他,手里还攥着那节衣袖。
程又年:“……”
忽然很想长叹一声。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让她上车,一时心软,自作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程工还是太天真了,打脸这种事,哪有什么【仅此一次】,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今天零点前,所有留言都发红包,谢谢大家支持。
明天晚上见~
☆、第十六幕戏
第十七章
从胡同口走到四合院门前, 短短十来步距离。
昭夕攥着他的衣袖,像是生怕他临阵逃脱一般。
程又年撇她一眼, “到底什么忙?”
“一个小小的忙。”
他停住脚步,“昭夕。”
她赶紧信誓旦旦说:“真是小忙。就是陪我演场戏而已。”
“演什么?”
“……我的学霸男友。”
“……”
气氛短暂地沉默片刻。
片刻后, 程又年抽回衣袖, 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该心软。
“哎哎,程又年!”昭夕急急忙忙追上去, “别走啊!”
“算我求你!”
“真的十万火急!”
程又年停下脚步, 看着她, “我说过,我不是演员,不会演戏也不打算演戏。”
“这次真不用你演,就出现一下, 站在那里配合我的表演就行。”
“我是你男朋友吗?”他淡淡发问。
“当然不是。”
“那就不要用‘演戏’二字来美化骗人这件事。”
昭夕噎了一下, 一时词穷, 只能辩驳说:“……是善意的谎言!”
程又年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路灯拉长了他的影子, 仿佛水墨画一般向胡同深处蔓延。
她泄了气, 苍白地解释道:“我死对头在我家……从小就是学霸, 智商碾压我,成绩碾压我,除了长得没我好看,我就没一点比她强……”
手里慢慢松开那截衣袖,眼看着他笔挺的大衣出现这么一小块不合时宜的褶皱, 她的心也跟着起了褶皱。
她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求过人了?
“不帮就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丢脸。”
昭夕倔强地别开脸。
路灯昏黄,光晕似在半空中沉浮。
她都放弃了,才听见耳边轻描淡写的一句。
“只此一次。”
嗯?
那双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无边夜色里两盏熠熠生辉的小灯笼。
*
家里有人,不能直接把程又年带回去。
昭夕往四合院里探头探脑,偷偷在门外给宋迢迢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出来。”
“干什么?”
“出来就知道了。”
时间紧促,来不及规划太多,昭夕只能迅速为程又年介绍前情提要——
“很简单,你的人设就一个要点:高智商学神。目前从事,嗯……”
她努力思索高智商学神现在该做点什么。
毕竟她本硕都读的电影学院、戏剧学院,身边着实没什么高智商学神的存在,艺术就是他们最好的才华。
没有知识的昭导演绞尽脑汁,最后只能笼统地下了定论:“反正就说你是国家科研人才!”
“……”
程又年眼神微动,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怎么了?”
昭夕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还以为是他不会演戏,内心抗拒,连忙来了波安慰加鼓励。
“放心,没什么难度。虽然你的真实身份是包工头,但你看起来跟民工完全不像,形象气质佳,说是海归博士都没人怀疑。况且还有我在旁边帮你圆场,不会有问题。”
“……”
程又年的眼神更令人捉摸不透了。
“总之人设就是这样了,剩下的你自由发挥。当然,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让影后carry你!”
这种时候她还不忘自夸一波。
说话间,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宋迢迢女士很快出现在门口。
看见程又年的那一秒,她微微一愣,随即没好气地问昭夕:“叫我出来干什么?”
“不是不信我有对象了吗?”昭夕洋洋得意地抬手示意,“当当当当,男朋友在此。”
空气里有刹那的沉寂。
就好像突如其来的一束光打在这位“男朋友”身上。
宋迢迢上下打量程又年,想挑出什么毛病来,可这男人淡迫从容,面目英挺,站在黑暗里也轮廓鲜明,哪怕身着黑色大衣,也融不入这无边夜色。
程又年被人观光,心中天人交战:到底是掉头走人,还是跟着一起丢人现眼。
怕气氛沉默太久就露馅了,昭夕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碰碰他,示意他赶紧“男朋友”上身。
“男朋友”沉默半天,就在她以为他要临阵变卦时,终于伸出手来。
“你好,我是程又年。”
昭影后总算松了口气。
行吧,他肯开这个口就好,剩下的交给她实力carry。
于是就在这寒冷冬夜,两个不怕冷的女人站在门口展开了你问我答。
“程先生看着气质挺好,也是圈内人?”
话是问的“男朋友”,但“女朋友”抢着回答了。
“当然不是,都跟你说是高智商人才了。”
高智商人才?看这模样,说不是圈里人,谁信?
宋迢迢表示怀疑。
“是吗。那么请问程先生在哪里高就?”
“他是科研狗,搞研究的。”昭夕镇定自若,准备来一波欲扬先抑。
“哦?做什么方面的研究?”
“……”话题超纲,昭夕果断拦截走向,“你管什么方面的研究,反正说出来你也不懂。”
“是吗?那我可更感兴趣了。”宋迢迢笑了,“愿闻其详。”
大晚上的,突然说自己有男朋友。
没两分钟男朋友就抵达现场。
谁信?
两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宋迢迢才不会让昭夕得逞。
女人之间的战争就是这么腥风血雨,一场都不能输。
昭夕当然答不上来她的问题,正准备胡搅蛮缠,就听身侧的人开口了。
“地质研究。”
她有些意外,抬眼望向程又年,只见他安然而立,答得礼貌而从容。
……不愧是逼王。
话题很快被程又年接了过去,没有昭夕插嘴的余地。
你问我答在两位学神中展开。
“地质研究?那程先生是在高校任教?”
“不。我在地科院地质研究所工作。”
“这样啊,那程先生是哪所高校毕业的?”
“本科在清华地质工程专业就读。后来去了MIT,硕博连读。”
昭夕:……?
虽然她一开始预设的也是MIT海龟,但这,这编的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清华本科,MIT硕博连读= =!
她用眼神询问程又年:后面要怎么圆啊……?
逼王就是逼王,演个戏也能遍出连编剧都编不出来的剧情。要知道,能手撕鬼子的男人们遍地都是,他写的这种人设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昭夕有点心肌梗塞。
另一边,程又年说得这样信誓旦旦,宋迢迢有些意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出错了。
难道还真是科研人才?
她微微一顿,又问:“地质研究,我倒真不太了解,你们搞地质的平常都做些什么呢?”
“这一行只是统称地质研究,其实真要细化,方方面面都能涉及到,研究范畴很广。”程又年沉吟片刻,“拿我自己而言,之前参与过的项目主要有长江三峡东部地区震旦系地层剖面,中国震旦亚带化石及地层意义,也涉及过吉木萨尔大龙口二迭三迭纪地层古生物研究。”
昭夕:“……”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系列吧。
*
话题很快上升到昭夕无法插嘴的地步。
宋迢迢还能勉强攀谈几句,再深入一点,也无能为力了。
程又年适时地低头看表,“时间太晚,我该回去了。”
顿了顿,想起此刻自己“男朋友”的身份,他又尽职尽责提醒朝夕:“坐了一晚上飞机,也该早点休息。”
昭夕:……
敬业的态度是有的,就是你这表情不像在跟女朋友讲话,更像教导主任在严肃批评记过学生。
算了,对包工头哪能要求这么多。
刚才的表演已经令人喜出望外。
眼见宋迢迢已然信服,昭夕在心里仰天长笑,面上还作出温柔小意的女友模样,挽住程又年的手,“我送你出去,不看你上车我不放心。”
对她而言,这点级别的表演简直是小菜一碟。
然而程又年浑身一僵,只察觉到那只纤细柔软的手臂,灵巧地穿过他的臂肘,姿态亲昵地与他贴合在一处。
他难得失神片刻。
四合院门口,宋迢迢被迫吃了碗狗粮,目送两人离去。
从门外到巷口,两人姿态亲密,窃窃私语。
她跺脚,有些烦躁于很久没有过的失利。
另一边,昭夕压低声音:“可以啊程又年,没想到你是这种无师自通的演绎天才。这演技浑然天成,装逼的话随口就来,真的不考虑当演员吗?”
“谁演了?”
“也是。”昭夕回想起什么,恍然大悟,拍拍他的胳膊,“难怪桌上摆那么多书,真有你的,《国家地理》、《环球科学》可不是白看,张口就来啊。”
“……”
程又年淡淡地看她片刻,“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是是是,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笼统地把你划分为农民工了,实在是失敬!”
“是吗?”程又年一脸怀疑。
“当然。今天我才豁然开朗,原来农民工也分两种,一种是没文化的,一种是爱读书的。”她对这位“爱读书的农民工”给予高度评价,“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天生我材必有用,后天的努力完全可以弥补学历的不足!”
程又年:“……”
他匪夷所思看着这位乾坤独断的大导演,从她手臂里抽回胳膊,正欲把话说明白,就见昭夕惊喜地抬手——
“哎,出租车!”
一辆空载的出租车恰好经过,见人招手,立即停在了路边。
昭夕回头瞄了眼,宋迢迢还在门口站着呢,此刻也不便再多说什么,赶紧把程又年送上车。
“今天真是多亏了你,我欠你一条命。”
“?那倒不必。”
“道谢的话我下次再说。总之今后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昭导风里雨里,电话里等你。”她非常讲义气地放下豪言壮语。
程又年坐上车,抬眼看着车外的人,淡淡说:“倒的确有这么个忙需要你帮。”
咦?
这么快的吗?
昭夕愣了愣,“什么忙?”
“以后少联系。”车上的人面无表情说完这句,干脆利落关了门,“师傅,开车。”
昭夕:“???”
“程又年你什么意思——噗。”
吃了一嘴汽车尾气。
*
昭夕回到门口时,宋迢迢已经先她一步进屋了。
老年人果真睡眠少,这都什么时间了,两位老爷子还能聊天。又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华山论剑,明明每个周末都聚在一起。
她一边腹诽,一边得意地哼着歌进门。
在玄关换鞋时,意外地没听见说话声。都换好鞋了,她才后知后觉抬起头来,屋里怎么这么安静?
不应该啊。
谁知一抬头,就迎上一片热烈的目光。

什么情况?
宋迢迢抱臂站在一旁,微微一笑:“送走男朋友啦?”
昭夕:“……”
笑容顿时僵在嘴边。
这一夜,因为宋迢迢的告密,原本正准备结束的“老年人论坛”又轰轰烈烈开始了。这个话题比之前的话题都要火爆,一时之间进行得如火如荼。
“交男朋友了?”
“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带回家来让大家给你参考参考啊。”
“这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让人进来坐坐呢?”
“听迢迢说,是个搞地质研究的?”
“哎哟,地质研究好啊,低调又有意义!”
……
以上省略蓝猫淘气三千问,和十万个为什么。
昭夕投去一个愤怒的目光:宋迢迢,我与你不共戴天!
*
好说歹说,送走各位热情洋溢的贵客。
昭夕脱了大衣,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已然瘫了。
各位这么能说,怎么不去参加《百家讲坛》呢,有你们在,能有易中天什么事儿啊!
以及,宋迢迢你死定了,我昭氏复仇小本本上已经又记了你一笔,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