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脸肉眼可见地淡定了一点点,迟疑道:“……也是,我的技术倒是安全的。”
“况且林述一只是逞嘴上功夫,这种时候打官司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真的?”
“你那么爱看热搜,见过谁把狗仔告倒过吗?”
“……还真没有。”
“真要维护肖像权,狗仔这个职业也就不复存在了。”
罗正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倒在床上,彻底放松下来。
没过几分钟,床上就传来了绵长甜美的鼾声。
简直一言难尽。
程又年笑了两声,扯过毯子往他身上一盖,坐在电脑前看图纸。
只是看得有些慢,思绪飘忽,目光时不时落在一旁的手机上。
消息来得比预期要晚,对门的导演很沉得住气,半小时后才发来信息。
“你出来。”
不容拒绝、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
走廊上光线昏暗,深红色的地毯踩起来像是走在云端,软绵绵的。
那位女导演显然是有备而来,套了件厚厚的棉衣,长及脚踝,见门开了,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程又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找我有事?”
这种时候还在装逼,她真是甘拜下风。
昭夕定定地注视着他,“程又年,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对视片刻,他笑笑,“你想听什么?”
“这里不方便。”昭夕往头顶的监控瞄一眼,“刚才吃那么多,下去散个步?”
她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口罩,又戴上棉衣的帽子,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大步流星往电梯间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催促他:“愣着干嘛,跟上啊。”
程又年缓缓叹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塔里木的冬夜寒冷异常,空气里似乎都凝结着细小的浮冰。一旦风来,面上宛若利刃划过。
一出酒店大门,昭夕就打了个哆嗦,面露迟疑。
程又年注意到了,“去停车场。车里说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
两人扭头回到电梯里,再下一层,钻进了大红色的路虎。
车载香水是一只大白兔奶糖,一开车门,甜甜的奶香就漂浮在空气里。
后座还放了几箱啤酒、饮料,都是分发给剧组后剩下的。
昭夕扫了眼,拿了一罐啤酒、一罐可乐,问程又年:“喝哪个?”
程又年接了啤酒。
看他干脆利落开罐,仰头喝了一大口,昭夕有一刹那的晃神。
啤酒入口,他下巴微扬,颈边是一道利落的弧线。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微微一颤,仿佛积雪的树枝不堪重负,簌簌地抖落一地白雪。
长这么大,到今天才明白,酒入喉头原来是这个意思。
停车场里光线昏暗,车内更甚。
借着外间微弱的光,昭夕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空气中的甜香似乎更浓了几分。
程又年喝了一大口酒,收回视线,“说吧。”
她这才回过神来,莫名有些局促。
车内太安静了。
停车场空无一人。
到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车,这比在走廊上谈话更不安全。
她不安地瞄了眼周围。
这鬼地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如果程又年动了什么歪脑筋,她铁定跑不掉。
奇了怪了,她怎么会大脑当机,把他往这里带?
哈,认识也没多久,关系也没多熟,她居然对他毫不设防。
……还他妈主动给了他一罐酒!
深夜,民工,停车场,醉酒,还有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几个关键词凑在一起,妥妥的就是一则新闻头条。
……
这个故事讲给陆向晚听,她已经可以清楚想象到对方的反应了:“你是《植物大战僵尸》玩多了,被僵尸吃掉了脑子?”
在她失神的一小段时间里,程又年疑惑地看着她,“昭夕?”
昭夕蓦然回神。
他叫她什么?
虽然早就说过不用叫她昭小姐、昭导演了,但这还是程又年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昭夕微微讶异,侧头对上他的目光。
那双眼睛明亮而平静,像银河如练的夜空,遍布星辉。
她的理直气壮和小聪明忽然就失灵了。
原本还想借此机会嘲笑他:你不是说你不关注我吗?
既然不玩微博,不追星,不关心陌生人,总是据她于千里之外,又为什么和那个视频扯上了关系,为什么要帮她?
她从来都不傻,甚至自诩有几分聪明才智,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打什么主意、想在她身上借什么东风,她总是一目了然。
可这双眼睛叫她捉摸不透。
这人不图她什么,却又暗中相助。
她动了动嘴,挪开视线,看着前方空旷的停车场,半天才说:“那个视频……是你发的?”
程又年顿了顿,才应了声:“嗯。”
“为什么帮我?”
他没回答。
昭夕又慢吞吞把目光挪回来,落在他面上,这才听见他姗姗来迟的回应。
“没有为什么。想帮就帮了。”
*
昭夕反应慢了一拍,大概好几秒钟过去,才笑起来。
“呵,前后反差可真够大的。”
“有吗?”
怎么没有?
昭夕理直气壮指出,之前是拒绝三连,现在是想帮就帮。
程又年的嘴角也划过一抹可疑的弧度。
身边的人还在咄咄逼人地追问:“敢问一句,是什么改变了你?”
有些许酒意,大脑不甚清明。
空气里浮动的甜香令人过分放松。
他喝光了剩下的酒,像是敷衍一般,淡淡地说:“因为你好看,行了吧。”
昭夕:嗯?
是她耳朵意外失聪,还是他的嘴巴突然失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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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幕戏
第十五章
“你怎么弄到那视频的?”
“找酒店要的?”
“不应该啊, 小嘉去问过酒店,没人知道视频的事。”
名侦探昭夕支着下巴, 努力探索细节。
而程又年已然拎着空酒罐,开门下车。
昭夕猝不及防, “你去哪?”
“回房间。”
“……我话还没说完!”
男人低头看表, 神色淡淡的,“等你说完《十万个为什么》, 恐怕天都亮了。”
“……”
“我明天还要上班, 恕不奉陪。”
昭夕:“……”
明明刚才都夸她好看了, 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
那天之后,两人偶尔会在走廊相遇。
毕竟两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好歹他帮过她,还一起吃过火锅, 四舍五入也算是朋友了。昭夕对待自己人向来很友善, 总会主动打招呼——
“早啊, 上班去?”
“下班回来了?”
“又加班了?”
没想到回应她的永远是一张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的脸。
程又年的反应永远是:
点头。
微微点头。
以肉眼可见的最小弧度点头。
偶尔在片场, 隔着黄线往工地望, 也能看见一行穿深蓝色工装的人行色匆匆。
大概是视力不错的缘故(?), 她总能一眼认出程又年的身影。
但真实原因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程又年外形出色,的确是鹤立鸡群。
他偶尔会远远对上她的视线,停顿片刻,微微颔首。
片场永远是一片芳心暗许的赞美——
“不愧是荷尔蒙本蒙啊!”
“我又可以了!”
昭夕瞥一眼花痴的工作人员, “你又可以干什么了?”
“拍了一整晚夜戏,本来腰酸背痛腿抽筋,现在感觉又可以一口气上五楼了,还不费劲!”
昭夕只能摇头,看来大家都还没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荷尔蒙不荷尔蒙倒是其次,程又年本人,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逼王。
小嘉趴在沙发上,吃她的零食,用她的面膜,还跟她站在对立面,有理有据地反驳:“可他长得好看,身材又好,装装逼怎么了?”
“你还记得之前林述一装逼的时候,你说什么了来着?”
当时林述一刚进组,明明是寒冬腊月,他却穿了一身春季限量版走秀款。
小嘉对此嗤之以鼻,说装逼被雷劈。
昭夕逗她,反正愉悦的是大家的眼睛,冷的是林述一,这不挺好的吗。
小嘉说:“反正我就不待见这么装逼的人。”
现在换成程又年,小嘉忽然就没问题了。
“林狗不若程工美也,哪能相提并论呢?一个是天上星,一个是井底蛙。帅的人适当装装逼,那也在情理之中。”
她吃光薯片,又开了一袋开心果,惋惜地说:“可惜工作差了点,那么好看的人……”
昭夕在看杂志,胡乱翻了几页,兴趣寥寥。
闻言挑眉。
“包工头怎么了?”
“包工头也是民工啊。”小嘉想想,又补充一句,“顶多算是民工头子,说出去不够大气。”
昭夕略一思索,“我看他生活品质好像还行啊。以前的民工都住工地,他这还能住酒店,长期在楼下的西餐厅吃饭。”
“对了,上次在便利店撞见,我看他喝的矿泉水都是二十一瓶的。”
小嘉惊呼:“二十一瓶的?我都只能在你这里蹭蹭,平时也就喝喝农夫山泉……”
“所以啊,现在的民工不可小觑。”昭夕总结,“更何况是民工头子。”
两人对视一眼,深以为然。
*
很快就到了年末,春节将近。
《乌孙夫人》拍到了尾声,迄今为止都挺顺利。昭夕也很慷慨,挥挥手,给大家都放了假。
“希望各位悠着点吃,过完年再见时,千万别前后镜头也就隔了一分钟,还能给我表演一个秒增十斤肉的戏法。”
全剧组哈哈大笑。
当晚,剧组聚餐,在三公里外的一家西北菜馆吃烤肉。
回来时已近深夜,昭夕从电梯出来,和小嘉分别,没想到在走廊上碰见了程又年。
他快她几步,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脚下一顿,回过头来。
隔壁的女导演颇有点血气方刚,隆冬腊月,穿得很少,仅着一身墨蓝色大衣,妆容精致,像是刚走完红毯回来。
昭夕:“这么晚才回来,又加班?”
她都走到他面前了,程又年才注意到她忽然高了不少,两人的身高差以肉眼可见的距离缩小了……低头瞥了眼那双高跟,至少七八厘米。
“嗯,年底收尾,事情多。”他看看她这身行头,“穿成这样,昭导参加奥斯卡去了?”
向来惜字如金的人,竟然主动和她开玩笑,看来心情不错啊。
逼王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让人受宠若惊。
昭夕笑起来,“要过年了,我也要收尾啊,昭大导演的年终聚会,当然要收拾得漂漂亮亮。”
程又年点头:“嗯。”
看着那张被笑容点亮的面容,他心道:是挺漂亮。
昭夕问他:“工地春节不放假?”
“放的。”
“多久放?”
“明天的飞机。”
昭夕一愣,恍然大悟,所以今晚忙到现在,就是因为要放假了?
“你家住哪儿?”
“津市。”他顿了顿,才说,“我不回家,明天飞北京。”
昭夕惊讶,“你也回北京?”
“嗯,公司在北京。”
昭夕下意识问:“那你几点的飞机?”
“七点四十。”
心下一动,有的念头像风一样钻了出来。
“巧了。”嘴角一弯,她蓦地笑了,眼睛都弯成了漂亮的新月,“我也是欸。”
*
当真有这么巧吗?
怎么可能。
昭夕压根还没订机票,刚才和小嘉分别时,还嘱咐过她明天看情况再订票。
她也怕自己走得太早,万一剧组还有什么事,转头就找不着人。虽然嘴上说着善后的事都交给魏西延,可塑料师兄好歹也是师兄。
和程又年道别后,她一回到房间就给小嘉发信息。
“机票别订,放着我来。”
小嘉:“啊?”
昭夕果断打开APP,搜索明天到北京的航班。
很好,七点四十只有一班。
她趴在床上,干脆利落订了两张机票,看见出票信息后,笑眯眯截了图,发给程又年。
【暴躁女导演】:图片 JPG
【暴躁女导演】:你看,是不是这一班?巧吧!
暴躁女导演,这是程又年给昭夕的备注。
两人的聊天记录少得可怜,就几个红包记录,还都是一方发了一方不领,隔天自动退回的那种。
程又年点开图片,顿了顿。
片刻后,昭夕收到他的回复。
【包工头】:刚买的?
她一愣,发觉自己没有过脑,直接把刚刚出票的结果截图给他了,迅速手忙脚乱地回复:才不是,是刚出票而已!
【包工头】没有回复她。
她又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你可能不长订机票,出票这种事吧,有的人出得快,有的人出得慢。
灵机一动,再添一句:更何况我订的是头等舱,头等舱的乘客信息都要核实再核实,速度是比经济舱要慢一点。
她心满意足地想,自己真是机智。
程又年大概是没坐过头等舱的,这种说辞,他也拆穿不了。
另一边,罗正泽正在床上玩手机,听见身侧的人笑了,惊讶地扭头看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指尖轻送,把消息回了过去,“一个幼稚鬼。”
于是昭夕等啊等,终于等来他的回复。
【包工头】:好的。
……嗯?
“好的”是什么意思?
昭夕盯着屏幕憋了半天,总觉得这一关好像没有蒙混过去。
*
隔日,昭夕在去机场的路上就不断嘱咐小嘉。
“如果一会儿看见他们,别说漏嘴。”
“我们的票是前天就订好的,昨晚才出的票。”
“记住了啊。”
昭导敲黑板了。
果不其然,距离登机时间还有十分钟左右,一行人在登机口相遇。
昭夕带着小嘉走过去,远远就看见四五个眼熟的民工排在队伍里,以程又年为首,包括罗正泽在内,个个都换下了工装,穿着常服。
他依然是最醒目的那一个。
一身黑色大衣,内搭是烟灰色,手里拎着黑色行李箱,背影笔直如松。
大概是放假的缘故,他们站在一处说着话,面上都很放松,罗正泽的嘎嘎笑隔着大老远就能听见。
相比起来,昭夕就是全副武装了。
她来得很早,一来就钻进了贵宾休息室,摘下帽子、墨镜和口罩,喘了口气。
直到登机广播响起,才又重新武装好自己。
头等舱有专用通道,此刻无人排队。
昭夕从队伍最末往前走,经过的人都不由自主侧目看她。
经过程又年他们时,她才脚下略停。碍于公众场合,招呼打得很矜持,只是侧头笑了笑,从墨镜上方眨眨眼。
“民工们”都有点小激动,想说什么,又碍于场合,只能回以同样矜持的笑容。
罗正泽的眼睛已经像小星星一样亮了起来,“女神,你也坐这班飞机?”
小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立马板起脸来,非常严肃地解释说:“我们前天就订好票了,昨晚才出票而已。绝对不是因为你们才特意选这趟航班!”
罗正泽一愣:“啊?”
昭夕:“………………”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攥住小嘉的胳膊,面带优雅微笑冲众人道:“那个,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两人一前一后,健步如飞,一路过了检票口,头也不回奔进了飞机。
小嘉后知后觉地捂住脸,“有点刻意了是吗?”
昭夕:“有点?只是有点吗?!”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小嘉。
这欲盖弥彰的解释,生硬拙劣的演技,你老板可是拿过最佳女演员的人,你怎么一点也没学到呢?
*
程又年等人上飞机时,昭夕和小嘉已然在头等舱落座。
几人都坐下了,话题依然还是昭夕。
程又年并不参与,只低头随身携带的kindle,对他们的讨论似乎也并不在乎,过耳不过心的样子。
毕竟间或听进去几句,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夸奖。
“……完全不像外界传闻的样子,一点也不目中无人,反而很亲切。”
“而且本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我都没想到她还会停下来和我们打招呼,简直太有亲和力了。”
程又年淡淡地看着屏幕,脑中飘过无数弹幕,还是无声版——
一点也不目中无人?
还很亲切?
还太有亲和力了?
他们说的和他认识的是一个人吗?
同事碰碰他的胳膊,“你说是不是,老程?”
他掀掀嘴皮子:“……你们说是就是吧。”
*
三个半小时的航程,昭夕戴上眼罩,闭目养神。
她倒是想好好睡一觉,可一旁的小嘉呼呼大睡,还伴随着均匀绵长的轻微鼾声。外加飞行途中的各种噪音,她愣是没睡着。
起飞前,她发了两条信息。
一条给陆向晚:爸爸回来了,准备好接驾。
另一条给孟随,把陆向晚那条复制粘贴了一遍就发出去了。
落地时才收到回复。
【陆向晚】:亲亲甜心,今晚加班,明天给你接风洗尘。
孟随连发三条——
【孟总】:皮痒?
【孟总】:已经登机了?
【孟总】:到了直接回老宅,宋叔宋姨今晚来家里吃饭,正好见见你(昭津国同志原话)。
一落地就听到这种噩耗,昭夕面如菜色。
她老爸昭津国同志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啊。
昭夕本科时出演《木兰》,收获了人生第一桶金,欢天喜地在国贸附近买了一套公寓,离四合院远的不能再远。从此脱离了父母的视线,成了一条浪里小白龙。
原本打算直接回公寓的,现在只能先回老宅了。
小嘉注意到她表情不对,关切询问:“怎么了老板,晕机吗?”
“机倒是不晕,晕家。”
“咦,你今晚不是先回公寓吗?”
“孟随发信息给我了,说宋叔宋姨去家里吃饭,奉我爸之名,召唤我回老宅。”
小嘉恍然大悟,“……那位宋小姐也在?”
宋叔宋姨都到了,又怎么可能缺了宋迢迢呢?
其实回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宋迢迢就是那个不速之客。
划重点:非常非常【不速】。
*
大院里的孩子从小一起长大,谁家尿床了,谁家挨揍了,谁家考双百分了,谁家又不及格请家长了,都是捂不住的。
昭家和宋家同处一条宽阔的胡同,两个四合院正好两对门儿。
昭爷爷和宋爷爷是八一制片厂的老同事了,两家也算世交。
巧的是,宋迢迢和昭夕又恰好同一年出生,这下可好,两个小姑娘处处都能形成对照。
大院方圆百里,论容貌,昭夕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遗憾的是,比才智,相貌平平的宋迢迢小姑娘能甩所有人一条街。
于是,昭夕和幼儿园小朋友上蹿下跳、毁坏公物时,宋迢迢在认认真真读书写字。
昭夕被众人围观,成了当之无愧的人气王时,宋迢迢在默默无闻弹琴绘画。
昭家是演艺世家,宋家却是书香门第,一家子教授大拿,国之重器。
两家人关系好到每周都会一同包饺子,吃饭品茶。
于是竞争就这样产生——
“昭夕,你看看人家迢迢,这次考试又拿了第一名。”
“听说迢迢过几天要去参加市里的演讲比赛,真厉害。”
“迢迢这字儿写得可真好,不像我们昭夕,一手字跟狗爬似的。”
而宋迢迢那边情况也相当不乐观——
“也别整天埋头看书,学学人家昭夕,小姑娘还是要活泼可爱点。”
“出去走走吧,啊?我看昭夕和院里的孩子一块儿跳绳呢。”
“迢迢,你别这么不合群,要融入集体。”
为此,两个小姑娘看对方都相当不顺眼。
宋迢迢: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你长那么好看,成天众星拱月瞎嘚瑟,了不起啊!
昭夕:从小就不合群,别人当小孩,你当逼王装深沉爱学习,了不起啊!
韬光养晦后,宋迢迢在初中时开始崭露头角。
初一那年,她在全市联考中取得了第一名。
初二那年,她代表学校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竞赛,勇夺桂冠。
初三那年,她被清华大学提前录取。
从前怎么看都是昭夕完胜,没想到后来被学神碾压,完爆。
初中以前,昭夕给宋迢迢带去过多少压力,初中之后,宋迢迢就还了她多少打击。
后来宋迢迢上了清华,还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女。
最可怕的是,她成了昭夕父母口中当之无愧的“别人家的孩子”。
昭夕:妈的好像真挺了不起。
总而言之,两人从小针锋相对,如今都二十七了,依然看不惯彼此。
具体有多看不惯呢?
只差一言不合就打一架了。
*
祸不单行,在得知今晚要回家和宋迢迢掐架后,昭夕很快迎来第二个坏消息。
还没出机场,孟随的助理就打来电话。他奉命来接昭夕回家,结果路上和人追尾了,来不了。
机场打车多有不便,更何况没有提前预约,这个点的首都机场可不好打车。
昭夕站在到达大厅外,无语地挂了电话,一回头就看见程又年。
他和同事们已经分开了,如今身边只剩下罗正泽。
小嘉和他们打招呼,问他们怎么回去。
罗正泽答:“单位派了车来接,我俩住一块儿。”
昭夕心下一动,“你们去哪儿?载我一程行吗?”
老宅在北京的中心地带,去哪似乎都能经过,都不算绕。
罗正泽还没开口,就听程又年道:“不顺路。”
昭夕:“……?”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都还没问我去哪儿,怎么就知道不顺路了?”
程又年从善如流地问:“你去哪里?”
“地安门。”
“哦。”他的表情一成不变,“那不顺路。”
“……”
罗正泽疑惑地反问:“不顺路吗?这不挺顺的?”
昭夕脸都黑了。
区区一辆公务车,要不是孟随小助理追了尾,谁稀罕坐啊?
她是有骨气的人。
有骨气的人绝对不坐不情不愿的顺风车。
昭夕的脸一直黑到那辆锃亮锃亮的黑色面包车停在面前,程又年默不作声打开车门,回身看着她。
她不为所动。
他终于掀掀尊贵的嘴皮子:“不上车吗?”
昭夕瞪他一眼,“上,为什么不上?”
商务车底座略高,她穿着针织一步裙,上车时多有不便,又要顾及裙子,又要大踏步。
冷不丁背后伸来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扶住她。
小臂被人稳稳一抬,顺利上车。
她微微一顿,回头看他。
嘁,面瘫脸。
还是那副死样子。
小嘉也快乐地上了车,没心没肺地说:“没想到还能搭个顺风车回家,谢谢司机师傅,谢谢二位好心的民工大哥!”
司机噗的笑出了声,对副驾驶的程又年说:“小程,你朋友可真幽默。”
小嘉一懵,看看昭夕:我没开玩笑啊。
她明明是真心诚意的感激。
*
车行一路,夜色如水。
从机场往市中心,周遭景致由郊区的树影幢幢逐渐更替为繁华的人间烟火。
司机师傅不时从后视镜里瞄一眼昭夕,最后终于没忍住发问:“姑娘,你大晚上的戴墨镜,是眼睛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