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我来示范一次。”
她脱了大衣,接过场务递来的暗红色披风,干净利落地在领口打了个结。
天光微亮,远山尚在云雾之中。
而她翻身上马,动作轻快。
“开始吧。”她冲远处的男演员微微颔首。
黑马疾驰而来,男人□□一抖,朝她前胸突刺。
她一声惊呼,朝后一仰,整个人坠下马来。
慌乱之中,尚有求生意识,右脚往马背上用力一蹬。
白马嘶鸣,奋而往前冲去。
而她狼狈地翻身落地,打了个滚,面上虽沾染了泥土,但安然无恙。
抬头时是个特写。
女人面目如画,狼狈中却又带着一抹坚定不移。她擦了把脸,屈指抵在唇边,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马儿顿时回到她的身边。
那双眼亮得惊人,远胜天边的半轮红日。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超过一分钟的时间,毫不拖泥带水,不见惊心动魄,却又牵动人心。
在场的演员鸦雀无声。
片刻后,所有工作人员不约而同为她鼓掌。
昭夕笑了,解开披风,递还给“冯嫽”,还安慰她:“放心,垫子很软,一点儿也不痛。”
仿佛受了鼓舞,“冯嫽”也笑了,“我知道了。昭导,您演得真好!”
“你会比我更好的。”
昭夕重新穿上军大衣,打了个喷嚏,往监视器后走。
走到一半,发现不远处站了两个人。
她一抬眼,就跟为首的高个子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视片刻。
场务把扩音器递还给她,她嘴角一弯,想也没想,接过来就喊话——
“那边的民工大哥,麻烦自觉退让到黄线之后。”
“剧组拍摄,拒绝路透。”
“无关人员擅闯片场,将追究法律责任。”
这本该是大快人心的一幕——
如果不是话音刚落,她就又打了个喷嚏。
嘹亮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所有人都笑了。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清楚看见,程又年也笑了。
昭夕:“……”
笑笑笑,笑你大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回答两个问题:
1“昭夕为什么不调酒店监控。”
答:除非公检法或国家安全机关调取,否则酒店不可以擅自提供客人视频,更不可以外泄、发布,否则林述一可以追究法律责任。
2“昭夕骄傲强势,为什么在热搜这个事情上不作为。”
答:真不是因为清者自清,完全是因为“老娘真的不care尔等凡夫俗子怎么看我”……
200只小红包,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热情。负分的朋友就没有必要了,看不开心大家好聚好散对不对?
☆、第九幕戏
第九章
两人穿过黄线朝里走。
罗正泽摸不着头脑,“你傻了吗,被人拿着喇叭嚎几嗓子,还笑这么开心?”
程又年:“不是你女神吗?”
“所以?”
“换你跟她互动,被嚎几嗓子你不愿意?”
好像是这个理。
罗正泽又走几步,回过神来。
“不是,那是我女神,被嚎几嗓子我开心。你他妈又不粉她,瞎开心啥呢?”
“哎哎,你别走。”
“你把话说清楚!”
“程又年,你是不是也被我女神俘获了少男心?!”
程又年长腿一迈,扔下两个字:“幼稚。”
*
林述一事件还在持续发酵。
小嘉成天盯着微博,隔壁的罗正泽也紧盯着后续。
托他的福,程又年也对事态进展了然于心。
“屁民们瞎几把操心,都要昭夕给个说法。”
“哇你敢信,有个热搜词条是【昭夕滚出娱乐圈】。”
“狗比林述一,还不更新微博,还有个路人拍到他戴口罩去医院了,说他有心理创伤了。这下闹得更大了。”
“卧槽,林狗的粉丝说要组队来堵昭夕!”
电脑屏幕后,程又年指尖一顿。
罗正泽翻了个身,幽幽地问:“你说,昭夕长这么好看,为什么非要想不开,去睡那娘兮兮的林述一啊?”
“她没有。”
百年难得一遇,程又年搭理了他的八卦之心。
“就是啊,你也觉得她不可能看上那小白脸?”
“我没有觉得。”
“那你——”
“我亲眼看见了。”
罗正泽:“纳尼???”
翻身而起,他震惊地攥住程又年的胳膊。
“你看见什么了你?”
十分钟后——
“这种事你不早说?!”罗正泽只差没吼起来。
“我为什么要说?”
“她被全网黑得那么惨,你个目击证人,居然不出来帮她说话?”
程又年轻描淡写反问:“她自己出来澄清了吗?”
“……”
没有。
“她自己都不澄清,我一个路人,为什么要多事?”
罗正泽目瞪口呆。
虽然是这个道理……
但是视而不见、袖手旁观,就是不对!
他二话不说,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双眼放光,一顿操作。
程又年问他:“你干什么?”
“做雷锋啊。”
两人都是研究所出来的,程又年主攻理论和实验,罗正泽常年跟他,专修IT,负责建模、做数据。
他扫了一眼,就知道罗正泽在干什么。
一把摁住他的手。
“你黑了酒店监控?这是违法的!”
“我就看两眼。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
“然后留下了一个视频片段?”
程又年眉头一皱,把电脑合上。
“别胡闹。”
罗正泽振振有词:“狗仔都能偷拍,也没见有人告他侵犯肖像权。我这伸张正义呢——”
说到一半,发觉程又年眼神很冷,自觉噤声。
“身为国家科研人员,知法犯法,很光荣吗?”
“……还行。”
程又年:“?”
他又立马改口:“没没没,我深感羞耻。”
“电脑打开。”
“哦。”
“退出来,不许再黑进去了。”
“……哦。”
罗正泽恋恋不舍,画面恰好定格在她把林述一从房间里踢出来的那一幕。
他咂咂嘴。
爽。
真他妈的爽。
可证据在手却没法发声。
憋屈。
可太他妈憋屈了。
*
没想到当天下午,程又年蹲在土壤前搜集样本时,隔壁片场出事了。
同事嚷嚷着跑来——
“哎哎,隔壁出大事了!”
“怎么了?”
“听说是粉丝跑来现场,砸了东西,要找导演要说法。”
乍一听,这逻辑关系很乱。
当即有人发问:“砸了东西,还找导演要说法?”
程又年起身往远处一看,片场乱糟糟的,人来人往,不知在干什么。
有人碰碰那说八卦的同事,朝他一努嘴。
意思是,当着工作狂呢,聊什么隔壁的八卦啊,一会儿又得批评他们上班时间不务正业了。
哪知道程又年居然顺嘴问道:“那他们导演怎么样了?”
那同事愣了愣,热心解答:“没事儿,听说昭导不在现场呢,只有副导演在。”
……不在吗。
莫名其妙的,程又年的心又放了回去。
下班回酒店时,途经走廊,他在门口失神片刻。
对面大门紧闭,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应该没事吧?
他随即笑自己多事。
整个剧组都在这,她能有什么事?
程又年换了身衣服,坐在沙发上看书。
半小时后,在楼下餐厅吃饭的罗正泽回来了,急匆匆奔进房间。
“坏了坏了!”
他鞋也没脱就跑进来,拉着程又年的胳膊往外走。
“走,快跟我救命去!”
“?”
“楼下!楼下一群女的欺负人呢!”
程又年把手一抽,“别多事。有安保。”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正义感啊!”罗正泽很着急,“一群女的又骂又推的,估计这会儿都动起手来了!”
程又年抬眼,“女人吵架,你掺和什么?”
“我见义勇为啊。”
“论嘴,你说不过。论手,你打不过——”
“所以我找你来了啊!”
“找我?”程又年都气笑了,“我不打女人。”
“是你不让我把视频发出去的,现在粉丝上门堵人了,难道不该帮一把?你良心过得去?”
程又年闻言一愣。
“你说什么?”
“她们上门堵昭夕呢——哎,你去哪儿?”
*
昭夕中午就接到魏西延的电话了,让她暂时别去片场。
“闹事的来了,你先待在酒店,这边我来处理。”
这可能吗。
以昭夕的性格,就不是缩在后面当孙子的人。
拍戏很累,全神贯注不说,还经常熬夜。
所以她在剧组几乎不怎么化妆。
可今天她打起精神,洗澡,化妆,还给自己挑了无懈可击的战袍——正红色羊绒大衣,配深色格纹西装内搭。
气场十足。
谁知道还没到片场,刚出酒店就被堵住了。
“……”
妈的,失算了。
七八个小姑娘堵在酒店外,见她来了,一拥而上。
“你以为躲在酒店就没人找得到你了吗?”
……难道不是吗。
要不是她自投罗网踏出酒店,她们能找到她?
“你要不把话说清楚了,今天哪儿也别想去!”
小姑娘气势汹汹指着她。
众人团团围住她,倒也不敢真上手,只能七嘴八舌凶她。
“真不要脸,还想睡林述一,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葱!”
“真以为靠爹靠妈靠爷爷奶奶,就没人能治得了你?”
“这是法治社会,你以为四海皆你家,天下皆你妈?”
声势浩荡,直接把酒店的安保给嚷嚷来了。
两名保安赶紧吼:“那边儿的,干什么呢!”
都是小姑娘,让人当枪使了,为爱豆出头的心是有的,胆子却并不大,闻言就退了两步。
昭夕把手一抬,示意保安别来。
再回头,她微微一笑:“为林述一出头来的?”
“是又怎么样?”
“你敢做敢当!”
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又义愤填膺起来。
昭夕点头:“做人的确要敢作敢当,但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当?”
“呸。照片都爆出来了,还搁这儿骗人!”
“哥哥都因为你去看心理医生了,你有点廉耻心吧!”
“识相的就跟哥哥道歉,把你抢走的资源还给他!你根本不知道走到今天他有多努力,他才不是你这种靠关系上位的垃圾!”
“对,你想对他下手,撒泡尿照照镜子吧!”
昭夕素来知道,众生百态,微博上便可窥见一二。
眼下也不过是那一套来到了现实中。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来找我要说法,我要是说了,你们信吗?”
她落落大方站在那,字句清晰。
“林述一的确是我赶出剧组的。原因是他演技糟糕,耽误剧组进程。”
众人哗然。
然而不待她们反驳,第二枚炸↑弹就重磅登场。
“以及,我对林述一毫无兴趣,照片上的那一晚,是他主动来我房间找我,被我赶出去了。”
“你骗人!”
“呸,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你这张嘴!”
……
“那你们去问酒店啊。照片上能看见房号吧?去问问看那是谁的房间,不就真相大白了?”
程又年踏出酒店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那女人舌战群雄。
能耐啊。
一群小姑娘给气得花枝乱颤,当事人被团团围住,却异常淡定,气势足的不像是身陷险境,倒更像是在……
当众演讲。
被人当面侮辱爱豆,除了苍白的辩驳,根本没法出头。大概是这样的心情,一个小姑娘又急又气,当场就哭了出来。
哇的一声,她面红耳赤,抽噎道:“他,他不是这样的人!你胡说!”
昭夕看见她晶莹的眼泪,忽然就词穷了。
不管林述一是怎样的人,他在镜头前,在银幕上,呈现给年轻小姑娘的,是一个温暖又阳光的大男生形象。
她们仰慕他,深爱他,牵挂他。
昭夕深呼吸,拿出纸巾递给她。
小姑娘还在哭,一把推开她的手,“我不要你假好心!”
昭夕也没跟她计较,收起纸巾,定定地看着她。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大老远坐飞机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值得吗?”
“你没追过星,当然不懂我们的心情!”
是的,她没追过星,当然不懂。
“可我有父母,为人子女,我了解父母的心情。”
她的目光落在每一张年轻的面庞上,“年少轻狂,心有所属,这是你们的权利。可你们千里迢迢跑来这么偏远的地方,父母知道吗?如果知道了,会比你们对林述一的担心焦虑少吗?”
……
昭夕没说多少,但字句恳切。
一群年轻的孩子蓦然失声。
有人还小声嗫嚅着想说什么,可对上昭夕严厉又坦然的视线,竟不知该从何开口。
昭夕打电话给场务,“小李,我这里有几个孩子——”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又说:“今天太晚了,在酒店给她们安排几间房间,明天送她们去机场。”
放下手机,她问她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个哭出声的小姑娘怯怯地看她一眼,还是问出了口:“你,你没骗人吗?”
昭夕淡淡地站在那,身姿笔直。
“你觉得呢?”
孩子们面面相觑,眼里的光亮了又熄了。
有人小声说:“不要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不相信哥哥,当初说好要永远爱他的!”
可那一刹那的动摇,是骗不了人的。
昭夕回头找安保,意外看见酒店门口的两人。
顿了顿,还是先对安保说:“让她们在大厅坐会儿,会有工作人员来帮她们开房。”
保安连连点头。
昭夕这才慢条斯理走到酒店大门口,似笑非笑。
“程先生,出来找我的?”
罗正泽匆忙上楼前,被她撞见了,她当时就在想,是不是替她上楼搬救兵的。
她还猜了几秒这男人到底会不会下来呢。
不知为何,他来了这件事,叫她心情有些微妙,想笑。
他淡淡抬头,“我去隔壁便利店买点东西。”
昭夕视线朝下,定格在他的脚上,“……是吗。”
程又年低头一看。
……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大冬天的,袜子都不穿,配这身大衣格外显眼。
他还是一脸坦然,“出来的太匆忙了。”
身后,罗正泽问他:“买什么啊?”
“矿泉水。”
“桌上不是还摆了五大瓶呢?还买?”
“……”
罗正泽一头雾水,全然不知自己是拆台小能手。
倒是昭夕在酒店门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三两步追上了程又年,“这么巧,我也去便利店。”
她冲小姑娘们招招手,还叮嘱一句:“好好待在酒店,别乱跑啊!”
然后又笑眯眯望向程又年。
小姑娘们看看她,又看看程又年。
有人小声说:“她好温柔啊。”
“那是她男朋友吗?”
“真好看啊。”
“她都有这样的男朋友了,还,还会对哥哥……”
大家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都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最佳评论:“果然是两逼王相遇,必有一个没法装逼。”
噗——
深以为然。
☆、第十幕戏
第十章
便利店里光线充沛,电子音欢快地叫着“欢迎光临”。
程又年踏进来,从杂志栏上随手抽了两本。
身侧冒出一只脑袋来——
“又是《国家地理》?”
他没吱声。
“我记得这本你有了啊。”昭夕笑眯眯,“那天在你房间,我好像翻到过。”
“帮同事买的。”他很淡定。
“这样啊。”
昭夕笑而不语,也跟着取下两本,跟在他旁边瞎转悠。
走到饮料架旁,程又年拿了两瓶矿泉水。
那只脑袋又飘了过来,“桌上不是还有五大瓶吗?”
“有备无患。”
“行。”
她也从架子上拿了好几瓶。
程又年:“……”
行?
他买水,需要经过她的同意?
为了堵住罗正泽的嘴,耳根清净,他又走到零食货架前,随意拿了几包。
凭空伸出一只白净的小手,抽走了他手里的薯片。
“这个味道不好吃。”
“……”
昭夕自作主张把那袋薯片放了回去,重新选了几个口味的,塞进他怀里。
“铁板鱿鱼,蜂蜜芝士,还有麻辣飘香锅。”
她还惋惜地看看货架,“可惜了,浓香红烩味的卖光了。”
程又年:“……”
他面无表情拿着东西去收银台,又被昭夕叫住了。
“程又年!”
“?”
“等我一下啊。”
她说得无比自然,一边嘱咐他等等,一边也飞快地从货架上选了一堆零食。最后拎着沉甸甸的篮子,后他一步来到收银台。
付了款,她把袋子往他跟前一递。
程又年:“?”
“重。”她言简意赅。
两人对视片刻。
程又年问:“所以呢?”
“你不是下楼来帮我的吗?”昭夕眨眨眼,笑容灿烂,“帮什么忙不是帮?为免你白跑一趟,那就拎下袋子呗。”
这语气,到底是谁在帮谁啊?
程又年来不及答话,就被她塞了满手。
袋子是真沉,也不知道她一个人买这么大包东西做什么。
她倒是跑得飞快,生怕他拒绝帮拎似的。
走进酒店大厅,昭夕从他手里拿回袋子,放在那堆小屁孩面前。
“零食,水,和几本杂志。还有什么需要,跟那位哥哥说。”她指指正在前台替她们办入住手续的场务,“这里太偏了,不安全,晚上就别往外跑了。”
小孩们纷纷沉默,明明之前在大门外还伶牙俐齿的。
有人小声说:“别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感激你。”
昭夕倒是无所谓,“我不需要你们感激我。我只把我能做的做了,免得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良心不安。”
在小孩们的注视下,她侧头说:“走吧。”
两人从电梯出来,快到房间时,程又年的手机忽然响了。
“现在吗?……好的,我马上来。”
他三言两语结束通话。
昭夕隐约听见了电话那边的内容,问他:“要回工地?”
“嗯。”
她顿了顿,还没说话,程又年就滴的一声刷开了门,消失在门后。
房间里,罗正泽正守株待兔呢。
一见“兔子”回来了,就开始兴师问罪。
“哇你这个人真的是居心叵测。”
“是谁让我别多事儿的?”
“行,我不多事儿,结果你事儿挺多啊。”
……
程又年没顾得上搭理他,大衣也不脱,倒是穿好了鞋袜。
罗正泽一愣,“还要出门?”
“嗯。去拿个样本。”
“要我一起吗?”
程又年扯扯嘴角:“怎么,我看起来像是害怕路途寂寞的样子,非得找个扩音喇叭沿途广播吗?”
罗正泽:“?”
说谁扩音喇叭呢!
*
地质研究所不像剧组,经费再充足,也不会每跑一个项目都能配备车。
住宿之所以选在这家酒店,也是因为离项目近,大家都能骑车上班。
程又年刚走出门,就见昭夕还在走廊上。
他一愣,“你没回去?”
昭夕答非所问:“你怎么去?”
“骑车。”
她倚在门边,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串车钥匙,眼神亮晶晶的,“我送你。”
“不用——”
“用的。算是回报你刚才下楼帮我。”
“并没帮上。”
“那就算回报你帮我拎东西吧。”她竖起食指和中指,“两次。”
“我这人最不喜欢欠人情了。”不待他说话,她就走在了他的前面。
看着那个不容拒绝的背影,程又年无语。
夜幕低垂,公路上少有车辆。
大红色的路虎和主人一模一样,开得飞扬跋扈,全然不知低调为何物。
大概是深知这位乘客少言寡语,昭夕把音乐打开了。
免得一路相对无言,平添尴尬。
出人意料的是,程又年居然先开口。
“人都堵到酒店来了,还以德报怨,这不像你。”
“?”
昭夕反问:“那要怎样才像我?”
“记仇,得理不饶人——”
程又年话音未落,司机一记急刹车,停在路边,阴恻恻地说:“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以及心地善良。”
人在车檐下,不得不低头。
重新上路后,昭夕用力地瞪他一眼。
“我劝你谨言慎行。”
无边夜色,周遭都是旷野,寂静无声。
唯独她的神情生动异常,像在发光。
程又年侧头看窗外,唇角轻扬。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罗正泽这种迷弟的存在也是有理由的,因为眼前的女人就连凶起来的样子都很惊艳。
昭夕目视前方,语气轻快。
“人都找上门来了,我要是气急败坏,冲突在所难免。等到热搜变成【昭夕对粉丝破口大骂】、【昭夕对粉丝拳打脚踢】,有的人才称心如意呢。”
他轻笑一声,“还挺理智。”
“而且——”开车的人越发得意,“小屁孩们懂什么啊,还不是被人煽风点火当枪使了?跟她们一般见识,那有什么意思?”
“我非但不跟她们一般见识,还要叫她们感受到春风一般的温暖。你别小看粉丝的力量,今天的事只要她们当中任何一个说了出去,舆论就会开始分化。”
最后,她一锤定音。
“再说了,你不觉得比起出一时之气来说,叫林述一知道他的粉丝居然替我说好话,更让他像吃了屎一样难受吗?”
程又年笑了。
昭夕不满:“你笑什么?”
侧头瞥他一眼,有一刹那的晃神。
这男人……
绝了。
她见过无数漂亮的美人,形形色色,男男女女。
程又年并不比他们精致。
但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况味,仿佛天塌下来,只要他一抬眼,一侧目,一切消然殆尽。周遭万物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他有一种奇异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似乎也不是安定人心。
昭夕神思一晃,仿佛能听见胸腔里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停。
这男的有毒。
她淡定地侧过头去,目不转睛望着前路。
专心开车。
专心一点。
程又年似乎并未察觉她的走神,片刻后,又问:“他在网上泼脏水,你为什么不澄清?”
“没必要。”
昭夕的回答和当时回应小嘉时一样,但很快又加了一句,“人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爱听的话,我说的他们不爱听,说了也没用。”
程又年一顿,隐约记起前些日子,罗正泽对着舆论抓耳挠腮时,似乎很沮丧地说过,林述一就是仗着昭夕不接受采访,不参与任何网上舆论,所以才肆无忌惮泼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