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洗手间里吐了个昏天暗地。
昭夕也没顾得上计较那是男厕所,扶着他,又是替他拿矿泉水,又是帮他拍背。
看他明明都吐干净了,却还难受得不断胃抽搐,不断冲她摆手说:“别管我,你出去吧,这里脏。”
她不知所措,心里却慢慢塌陷下去。
从小到大生活在昭家,即便见惯了趋炎附势的人,看多了圈子里不光彩的事,但那仅限于在旁观看。
昭夕不过是个观众。
在参演《木兰》以前,她依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从小被保护得很好。即便父母有意锻炼她,也从不曾真的让她受过伤害。
况且上面还有孟随这个大哥在,即便两人平素总是拌嘴,可兄长的关心半点没少过。
初中时,昭夕刚入校。为了锻炼她,昭家半分没露过底,就连班主任都不知道昭夕是谁家的孩子。
在第一次期中考试里,班里有孩子作弊,私下翻进教师办公室,抄了昭夕的答案。
关键是,那是语文考试,两张卷子上一模一样的理解题,用脚指头都能看出有人作弊。
老师自然不能助长这样的歪风邪气,干脆把两个孩子叫来对质。
可没人承认。
于是放下狠话:“作弊性质恶劣,给过机会还不承认。这事查清楚了,作弊的人必须记大过!”
事情闹大了,连教导主任都亲自来了,却在看见那个男孩时一愣,急急地把班主任拉到一旁,三言两语就说清了。
原来男孩的父亲是什么局里某个领导,决计不可得罪。
班主任也愣住了,可狠话都说了出去,全班人都听见了。
最后商量出来的结果是,既然男孩子不能背锅,也不好让女孩子当替罪羊,干脆两人各打五十大板,都不记过,但要在国旗下作出检讨。
有罪的往轻了处置,没罪的受点委屈,连坐。
昭夕起初没哭,只是倔着性子不断辩解,争得面红耳赤,却争不过现实。
老师给个巴掌赏颗枣,先说作弊虽不对,但念在两人初犯,认过错、作出检讨,这事也就揭过不提,不会影响什么。
可这样屈辱的事,她明明没做过,为什么要妥协?
还没放学,昭夕就逃了课,二话不说哭着去高中部找孟随。
那时候孟随正在上数学课,后座的好友拍拍他的背,下巴朝门外一努。
孟随就看见自家妹妹泪眼婆娑出现在后门口,脸色顿时就变了。下一秒,蹭的站起来,头也不回冲出了教室。
“怎么了?怎么哭了?”
好在不是什么严重的事,至少不是她被人欺负,身体受了苦。
听完事情始末后,孟随跟讲台上的老师请了假,带着昭夕回到初中部,一路脸色阴沉。
后来他站在办公室里,不管老师说什么,他就只有一句话。
“我妹妹不可能作弊,是您搞错了。”
礼貌而不卑不亢。
高中的孩子比初中生要懂得人情世故一些。
教导主任把他拉到一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非常隐晦地暗示了男孩的家中也比较棘手,若是就此有了瓜葛,对昭夕未来的发展难免不利。
孟随自小精通人情世故,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淡淡地看着班主任,说:“那您以为,得罪了我们昭家的孩子,对那男生的发展就有利了?”
孟随在中学部读书六年,从未对外道出昭家的背景。一是他不愿在学校这种场合还玩名利场那一套,二是昭家的家教也不允许他仗势欺人。
可如今对方要以势压势,他也不必客气。
总之,那晚拉着昭夕的手回家时,他一字一顿对她说:“我们昭家的孩子不欺负人,但也绝不受人欺负。今后要是有人不长眼,敢欺负到你头上来,不用怕,以牙还牙就好。”
末了,再添一句:“还不了手,还有哥哥在。”
于是备受保护的昭夕,横归横,顶多也就只有些小打小闹,还未曾切身体会过人世险恶。
如今初入名利场,就受到刁难,虽然她并不怕事,但对于除家人以外的陌生人出面保护她这件事,还是有些无措。
贝南新的挺身而出令她大受感动。
她坚持要送他回家。
出人意料的是,贝南新并没有像其他明星一样住在豪华住宅区,反而住在四环外某个小小的不足二十平的公寓。
“很惊讶吗?”他看到她怔忡的眼神时,笑了笑。
昭夕摇头,“不是。”
“我比你早出道两年,没接过什么像样的作品,当初入行时也没有人拉一把,稀里糊涂就签了个满是坑的经纪合约。”
贝南新疲倦地扯了扯领带,把沙发上乱七八糟的抱枕、衣物往旁边一堆。
“不介意的话,坐一坐?”
要在这么挤的地方找出个可以坐的地方,真是难得。
昭夕环顾四周,看见了泡面、凌乱的衣物、堆成小山的剧本……
他就生活在这种地方?
贝南新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笑笑说:“已经很好了。以前没当演员的时候,过的才叫苦日子。”
那一晚,两人聊了不少。
他从年少时父母双亡,一路讲到当卡车司机,睡在车上,吃在车上,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在车上。
天寒地冻时,他曾开了一天一夜,往川北高原跑。天上下着雪,地上结着冰,他在车上打着瞌睡,险些在某个弯道开下悬崖。
那些故事,都是昭夕从未听过的。
后来又见了几面,喝着咖啡聊着天,吃着宵夜散着步。
他们隔着天差地别,却又因为年轻,昭夕不在乎所谓的隔阂,就这么轻而易举奔向他。
少女心动,满腔热忱。
不久之后,《木兰》上映了。
借着木兰爆红的势头,贝南新以昭夕男友的身份狠狠火了一把,无数的热搜头条本不该有他这个男二号,却因为昭夕的缘故,他也蹭到了一席之地。
并且,他红起来的势头甚至超过了男主角。
人人都在大呼:“吃了他和昭夕的狗粮,再看《木兰》也太出戏了吧!”
“男主和木兰突然就没了cp感,excuse me?”
……
演艺圈从来不乏有实力的人,最怕大同小异,没有存在感。
而贝南新有独特的气质和过往,潜力无穷,自身也很努力,缺的一直只是机会。
随着与昭夕的恋情不断曝光,他逐渐受到众人关注,频频受邀与昭夕共同出现在品牌方的活动会展。
私底下,两人又无数次被拍到同框出行,像所有坠入爱河的青年男女一样,不畏惧镜头,平凡地压马路、喝奶茶。
观众们一边喊着别撒狗粮了,一边又对这样的虐狗现场甘之如饴。
家人对昭夕素来放养,从小到大不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都给够了她要的自由,在贝南新的事情上却开了口。
“你们不合适。”父母是过来人,看得比她明白,都这么对她说。
孟随更是让人查了贝南新的资料,摆在她面前。
“当过混混,打过群架,十七岁聚众斗殴被拘留,因为未成年才被放出来。偷过东西,恶意欠款,还曾经卷入赌博风波。”
“这种人,不分手,留着过年吗?”
昭夕却因年轻气盛,笃信那都是过去,若不是生活所迫,贝南新又怎么会被逼到那种地步?
年少轻狂,莫过于此。即便没有多深的感情,也因为少女情怀,把那份喜欢幻想成了海枯石烂的浪漫。
并且,旁人越是劝阻,她就越是坚持。
大概这就是中二少女的通病,昭夕十六七岁没有叛逆过,反倒在二十岁开头突然高举反叛精神的大旗,在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路上高歌猛进。
旁人眼里的黑历史,在她看来,反而成了贝南新的累累伤痕、英勇勋章。
他们唾弃,她却拿出一腔顾勇,还以为自己是试图拯救王子的英雄骑士。
她觉得自己在披荆斩棘,为了理想中的爱情不懈努力。
程又年听得入了神,安静许久,才追问:“后来呢?”
“后来热度太盛,网上爆出了我的背景,又开始铺天盖地地黑我。这些你大概听说过。”
“略有耳闻。”
“哈,同在电影学院的同学匿名接受采访,说我飞扬跋扈,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抢夺他人的机会。说的有板有眼,像真的一样。”
“完全不认识的人也冒了出来,在论坛里、贴吧里,说是我的老熟人,说我从小就仗势欺人。”
“哦,最搞笑的是,好像这其中也有真的熟人,冒泡说我初中就开始作弊,全靠我哥搬出昭家的关系,才把事情摆平。”
“为此,我开始谨慎出行,和他见面也会千方百计避开媒体,怕连累他。只是静下心来之后,才发现之前和他去到哪里都被拍,好像过于巧合。”
“那段时间我们开始减少接触,他忙他的,我也自顾不暇。我倒也没指望他会帮我什么,毕竟论底气,他没我足。”
“仅有的几次见面里,他旁敲侧击问我当初《木兰》是不是因为昭家的资源才落到我头上的,还问我有没有适合他的资源可以推荐。”昭夕笑笑,“还提了不少次。那时候开始,我就发现了,他对我兴趣大概不仅仅因为我是昭夕,更因为我姓昭。”
“再后来,奶奶去世,临走前我在医院陪护了半个月,她一直在和我叹息如今的娱乐圈。因为政策,因为价值观,因为市场,很多东西都不再纯粹。”
“讲故事的人不再一心讲故事,拍戏的演员也不再甘心只做一名表演家。他们凡事讲究利益,把这一行变成了商业,变成了唯利是图的资本市场。”
“总之,我决定继续读研,转行做导演。”
程又年:“然后他就和你分手了?”
“没有。他并没有提出来,只是和我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昭夕笑笑,“起初我以为的他拍戏忙,刚好奶奶去世。我整个人清醒不少,也发觉我们似乎不太合适。”
最初的幻想过去后,才发现彼此的性格有多难融合。
“只是在我下定决心和他谈谈之前,他就爆出了新的绯闻。那时候他正在拍一个民国剧,和女主角做了剧组夫妻,被媒体拍到了。”
“因为铁证如山,照片上两人衣衫不整,所以完全没法辩驳。”
她出神地想着当时的一切,奇怪的是,那时候的愤怒和被背叛的痛苦,如今都变成了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再想起和陆向晚喝酒骂他的无数个夜晚,现在竟然觉得,啧,当时不懂事,怎么浪费这么多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
有这功夫,都能多拍一部电影了啊。
昭夕笑笑,“如今想想,大概宣布分手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决定吧,应该是和经纪公司商量之后,为了保住形象,所以对外宣称两人正在交往。”
程又年反问:“那你呢?”
“我?”昭夕笑起来,眼神平静,甚至还俏皮地摊了摊手,“我单方面被分手了啊。消息是媒体告诉我的,以头条的方式。”
“他对外公布的?”
“嗯。我是在第二天看见新闻才知道,原来我们一个月前就已经分开,他的新恋情也是在那之后才开始的,最多是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并不是劈腿。”
非常幼稚的一个故事。
如今想起来,除了在杀青宴上他替她挡酒那一段,其余的细节跟美好都扯不上什么关系。
昏黄落地灯下,她抬眼看着程又年。
“我的故事说完了。”
“所以,你的结论是?”
“仅有的经历告诉我,两个世界的人最好不要尝试。”她故作老成地叹口气,“试了也很容易失败。”
程又年问:“这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昭夕匪夷所思。
“你真的是九零后吗?怎么和我爷爷说话这么像啊。”
程又年不理会她的插科打诨,只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理了理衣角,脑中却在条理清晰地整理思路。
他思量片刻才开口问道:“昭夕,你知道什么叫科学吗?”
“?”
她疑惑地望着他。
他们不是在谈感情吗,怎么突然又扯到科学了?
“科学是在实践的基础上,经过一系列反复论证,在失败中不断摸索,最后才能得到的客观事实。”
他前所未有的像个科学家,认真又严谨地站在她面前,对她解释。
“所以,只实践过一次的实验结果,根本不能称作结论。”
昭夕:“……”
她试探着询问:“所以——?”
“所以我认真且负责任地建议你,”程又年不徐不疾望进她眼里,“再试一次。换个实验对象,排除干扰因素,这一次,重新来过。”
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
和我一起。
他在明亮的房间里,与她对视着,最后才说:“我不是贝南新,我是程又年。”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作者有话要说:
程又年:为科学献身,人人有责XD。
200只红包。
后续也不是腻腻歪歪的那种甜,就,确实是异世界的两个人,还是要欢喜磨合吧。
☆、第四十三幕戏
第四十三章
【陆向晚早晚发大财】:所以呢, 你可别告诉我他随便跟你胡诌几句, 你他妈就决定为科学献身了!?
【陆向晚早晚发大财】:还不止夜里呢,白天也要试试!
【陆向晚早晚发大财】:试试什么啊试试?试试怎么白日宣淫?
【陆向晚早晚发大财】:哇,昭导演, 你都这么大个人了, 怎么还这么天真呢?人家是吃一堑长一智,一步一个脚印;你这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再跌一次,拍拍屁股站起来没事儿人一样, 反正摔不死你?
【宇宙无敌美少女】:……
【宇宙无敌美少女】:黄牌警告一次啊!陆向晚你给我说人话, 怎么还一口一句名人名言了?
【宇宙无敌美少女】:还是混搭风!显摆你有文化咋的?
【陆向晚早晚发大财】:你还别说。我以前可没有门派之别,没觉得我们文科生和你们艺体生有什么代沟。今天一看,果然还是我高看了你。看看你这样子,完全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宇宙无敌美少女】:???
【陆向晚早晚发大财】:是谁之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我的大腿, 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也不跟异世界的人谈恋爱了?
昭夕:……是她。
【陆向晚早晚发大财】:怎么, 贝南新是异世界的人, 包工头就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了?
昭夕没忍住纠正她——
【宇宙无敌美少女】:早跟你说了人家不是包工头, 是地质科研工作者,你放尊重一点, 别一口一个包工头的……
【陆向晚早晚发大财】:???
【陆向晚早晚发大财】:您老年纪大了,记忆力这么不中用吗?诚挚建议您翻翻聊天记录,看看昨天以前,到底是谁一口一个包工头!
昭夕噎了噎,随即理直气壮回复说:我叫他包工头, 这是爱称。你叫他包工头,那就是侮辱!
【陆向晚早晚发大财】:???拜拜了您,拉黑前,念在多年友谊的粉丝,我送您一个成语接龙。双标一时爽,_______。
【宇宙无敌美少女】:一直双标一直爽?
【陆向晚早晚发大财】:呸。是早晚火葬场!
昭夕在被窝里笑出了声,笑完将手机扔到一边,探出头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她望着天花板,心不在焉地想着,都是异世界,但此异世界非彼异世界啊。
程又年跟贝南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爬起来时,又一口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俩压根没有可比性。一个是名利场见风使舵富贵花,一个是清清白白科学家,怎么比?
昭夕被自己的想法逗乐,刚赤脚踩在地板上,就下意识去看床尾,于是笑得更开心了。
粉红色的兔子拖鞋,第三次长了脚似的,自己爬来床边等待主人宠幸。
而她本人倒是没有前两次那么急躁了,并不忙着检查公寓,虽然慢条斯理去往客厅的一路上,也一一看清了被收拾干净的浴室、洗净晾好的衣物……
田螺先生果然还是那只田螺先生啊。
想起早上他起床时,她迷迷糊糊察觉到身侧有动静,睁眼一看,“你去哪?”
原本将动作无限放缓、怕吵着她的男人,于是回过头来,低声问:“我吵醒你了?”
“没有,自己醒的。”她昧着良心说。
程又年笑了,解释说:“原本不该一走了之,但年后第一天上班——”
“哦,所以还是要拍拍屁股,睡完就走。”
他顿住,眼神里有清晰可见的抱歉之色,结果片刻后就看见她笑起来。
“上你的班去吧,我跟你计较这些干嘛。好歹算半个国家栋梁,少上一天班,祖国的明天说不定就暗淡一点。”
“……”
程又年失笑,定定地看她片刻,余光扫见她露在外面的白玉似的肩头,拉过被子替她盖好。
“那我走了。”
“嗯。”
“下班再来。”
昭夕:“还来?”
她扫了一眼床头柜上所剩无几的快感活力套,啧啧称奇:“没想到程工不光文化过硬,体力也超乎常人……”
程又年:“……”
对视片刻,他才道:“不是说好了吗,天亮以后也试试看。”
他伸手,将剩下的小雨伞放进床头柜,“你再睡会儿吧。”
重新替她把遗忘在书房的拖鞋拿到床边时,他朝床上看了眼,那个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女人大概是累坏了,前一秒还在嘴硬反驳,下一秒就困倦得闭上了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于是离开卧室时,他把脚步放得更轻了些。
至于拖鞋为什么会在书房这件事。
咳,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放满一整面墙的古今大拿们也知晓。
他俩的进度简直像是开飞机,起初还是魏西延执导的那种文艺片,程又年书房告白,她没头没尾讲述过去的故事……
突然画风一转,伴随着那句要不要白天黑夜都试试看,接下来的画面就立马跟文艺片八竿子打不着了。
变成了当年香港盛行一时的情|色|片。
上一句还在问她要不要白天黑夜都试试看,下一秒,两人就立马开始了夜晚的试炼。
虽然昭夕不得不承认,是她先拉住程又年的衣领,说试试就试试……
总而言之,成年人的节奏真是快的飞起。
她心有余悸地回忆着摇晃的书桌,承载不下两人体积的单人沙发,还有迷迷糊糊感受着仿佛来自天堂云端的快|感时,仰头看见那满墙的圣贤书。
……她有罪。
她怎么能在这么神圣的地方做这么没羞没臊的事啊。
昭夕面红耳赤,一会儿长叹,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拍拍脑袋万分懊悔,一会儿又捧住脸猛摇头。
她用微波炉热好牛奶,捧着玻璃杯坐在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仰头看着迎风飘扬的衬衣,脑子里还在无限回放昨夜的场景。
起来时已是十点半。
这一发呆,基本上所剩无几的上午也就过去了。
*
程又年在十二点整放下手头的工作,刚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就听见了新消息抵达的声音。
还不等他解锁,一旁就凑过来一直毛茸茸的脑袋。
罗正泽面色不善:“啧,共度良宵的人找上门来了?”
程又年:“……”
他的风格一向是,上班时间不看手机,专心工作。
却没想到手机都锁在抽屉里了,却依然无法专注心神,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罗正泽。一上午,开口闭口都在盘问他夜不归宿的事。
只是夜不归宿的话,其实罗正泽八卦半个上午就行了,问题出在昨天徐薇邀请程又年吃饺子时,叫他知道了程又年和昭夕在一起。
于是一上午时间都不够他酸溜溜地拷问。
“洁身自好快三十年,一朝前功尽弃了啊,程又年。”
“……”
“看看您这黑眼圈,莫不是纵欲过度?”
“别胡说。”
程又年克制住了自己想去洗手间照照镜子的冲动。
罗正泽:“和我女神共度良宵了吧?”
程又年:“你管太宽了。”
“不否认,那就是真有其事了?!”罗正泽不可置信地跳起来,手里的铅笔差点没朝对面的人捅去。
“按理说,个人私事我是可以拒绝告知的。”程又年不徐不疾离他远了几公分,“但看在我们多年朋友,有深厚友谊的份上,告诉你也可以。”
罗正泽咆哮:“有屁快放!”
“从今天起,换一个女神意|淫吧。”
“?”
“谁都可以,她不行。”
“凭什么不行?老子粉了多少年的爱豆,你说换一个就换一个,小爷我是要饭的吗,有那么好打发?”
程又年抬眼,云淡风轻替他分析:“爱豆的意思是什么?不恋爱,不成家,名花无主,以供男友粉和女友粉意|淫。她昨晚名花有主了,今后就当不成你的爱豆了。”
“你他妈哪儿看来的谬论?”
“微博。”
“……”
罗正泽:狗屁微博,害人不浅!
明明几个月前,这钢铁直男还连超话是什么,热搜写些啥都一问三不知!
今天居然能拿出爱豆学说来扎他针!
他遏制住自己掐死程又年的冲动,恶狠狠逼问:“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你是不是玷污了我女神?”
程又年:“问题越界,恕不奉告。”
“呵呵,那就是了,你果然玷污了我女神!”
罗正泽同学一个人叨逼叨,哔哔了一上午,希望激怒对面的人,至少他辩驳了,自己才知道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
结果口水都说干了,才听见对面的人淡淡反问他——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被玷污了?”
罗正泽:“???”
哇这个人,好歹撒泡尿照照,他和昭夕站一块儿,到底谁玷污谁啊?
罗正泽气咻咻地瞪他,瞪了好半天,从上瞄到下,又忍气吞声躲角落里种蘑菇去了。
姓程的长了副好皮囊。
女神看上他,好像也说得过去……
他心碎地擦擦眼泪,又坚强地安慰自己:没事,乐观点,肥水不流外人田,流进兄弟怀里,四舍五入也就是一家人了。
能和女神成为一家人,这不是以前的少男梦吗?
于是罗正泽在十分钟后又恢复了元气,回到程又年身旁时,还带着一脸若有似无的骄傲。
程又年打量他两眼,问:“不气了?”
“不气了。”
“放弃了?”
“什么放弃不放弃的,我压根没抱过拥有她的念头好吧!瞧你能的,把微博研究的那么通透,怎么这点都没弄懂?”罗正泽翻白眼,“女神是什么?天上的仙女啊,凡人妄图染指,那叫亵渎!”
程又年:“……”
程又年正在思量是否需要自我反省亵渎了女神这件事,就被罗正泽拍了拍肩。
“哎,你也不容易,年近三十,铁树开花。”他还重点强调了一下,“铁树这个词,尤其适合你。毕竟钢铁直男,又老树开花,这词简直为你量身定做。”
“……”
程又年很大度,决定不和一个刚刚心碎的追星少年计较。
然后就听见罗正泽嘿嘿两声,凑了过来,“其实我一直有个明星梦,你看兄弟我,这脸虽然不像你这么有型,能走男主路线,但好歹男二男三,再不济男十八号总能胜任吧?”
“……”
“要不,改天给嫂子推荐一下,下部电影让我打个酱油出个镜?”
程又年像掸灰尘似的,拂下他的手,“数据改完了,论据找齐了,引用查完了,还是你论文搞定了?”
罗正泽:“……”
“上班时间就会胡扯,干脆一会儿我写个报告,就说之后你也不必去塔里木,那里有我和于航他们就够了。你去喜马拉雅山脉吧,那边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