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爸爸笑了,听着是安慰的口吻,说出来却洋溢着一股诡异的炫耀感——
“那她这参照物没找对,像小程这样的,那的确不好找啊。”
说着,父母又非常高兴地感慨了一遍,“我们昭夕眼光好,运气也不错呢。”
昭夕:“……”
这苹果吃着吃着就没滋没味了,还是亲爸亲妈呢,怎么都是一副她高攀了程又年的样子?
她把叉子扔回盘里,翻白眼,不吃了。
八卦听听也就忘了,没想到初三半下午,开车去接魏西延时,才刚从四合院踏出来,就撞见了宋迢迢。
宋迢迢也正从对门出来,身旁还跟了个男人。
六目相对,恰好打了个照面。
看样子,大家年纪差不多,但这男人……
昭夕默默地看了一眼,又默默地想,宋迢迢她妈说的确实没错,果然是相貌平平,平到没文化的她,绞尽脑汁也找不出词去形容。
个子不高,目测也就一米七几,比宋迢迢高那么一点。
放在北方男人里,这身高确实不够看。
看面容,说清秀也并不很贴近,因为真的相当平庸,只能说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和大家都没什么不同。
非要强行找不同,挑个什么特点出来,大概就是瘦吧,站在那里像根竹竿儿。
大冬天的,大家都穿得厚,可他就是穿上了棉服,也还是瘦筋筋的模样,像是营养不良。
她一走神,就忍不住细想,这么瘦,脱了衣服就只剩一把骨头吧?宋迢迢也不嫌抱起来硌得慌?
下一秒,脸上一红。
呸。
她怎么尽往奇怪的地方发善思维!
收回神游天外的思绪后,昭夕看着对面两人,第一反应是,宋迢迢怎么找的对象啊,难道最近近视又加深了?
即便比美貌,宋迢迢从来不是她的对手,但好歹是发小,死对头发小也是发小,一起长大,恩怨情仇都能写本书。终究还是亲厚的。
不带死对头滤镜的话,平心而论,宋迢迢长得不难看,只是长期素颜,略显寡淡。
好歹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如今还在律所当精英,怎么就找了个这么寒碜的对象?
昭夕随即批评自己:你也太以貌取人了!
说不定对方有才华,和宋迢迢一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呢?
人不可貌相啊!
两人见面,照例翻白眼,不冷不热打招呼。
昭夕:“出门啊?”
宋迢迢:“是啊。你也出门?”
“嗯,跟我师兄去饭局。”
鉴于有外人在,对话显得还挺和谐。要是只有她们两人在场,上述对话大概就会换一种方式进行,例如:
“哟,什么风把学神给吹出门了?这么冷的天,合该在家读你的中外名著,挥泪细品你最爱的《红楼梦》啊!”
“你管得着吗你?倒是你,什么风把你给吹回地安门了,怎么不在夜店浪,当你的浪里小白条,泡你的性感小鲜肉啊?”
意外“和谐”的氛围里,宋迢迢的男朋友眼睛一亮,认出了昭夕。
“这是,这不是——”他有些惊喜,在看见宋迢迢不那么高兴的眼神后,又压了下来。
宋迢迢一脸不情不愿,替他介绍:“嗯,这是昭夕,我发小。”
再更不情愿地对昭夕介绍:“这位是立扬,我们同一个律所的师兄。”
立扬不太满意这个说辞,又自我介绍了一句:“你好,我是迢迢的男朋友。”
昭夕客气地笑了,说了句你好。
随即似笑非笑揶揄了宋迢迢一句,“速度可够快啊,就跟我前后脚……?”
宋迢迢瞪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立扬抢先了。
立扬热情地对昭夕说曾经看过她的电影,她的木兰令人印象深刻。说着,又回头问宋迢迢,“你怎么没跟我说过,昭夕居然是你的发小啊?”
宋迢迢顿了顿,说:“忘了。”
昭夕看了眼立扬,笑了,“就是要谈婚论嫁了,那也只介绍父母就行了,发小好像不需要特地介绍吧?”
立扬笑起来:“那不一样。发小是你,那是必须要介绍的。”
这样的恭维,昭夕听得一脸尴尬。
圈子里都是人精,要夸人能不着痕迹地把人夸成一朵花,这种朴实无华又略显刻意的腔调,实在不够看。
她也看出宋迢迢一脸不悦,匆匆看了眼手表,道了声还有约在身,就先行退场。
都坐上胡同口的帕拉梅拉了,还能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两个人站在门口,宋迢迢没吭声,立扬一个人在热切地说着什么。
昭夕从来都知道,比学习,她比不过宋迢迢,可论察言观色,宋迢迢比她差远了。
可差远了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那个男人到底有哪点好?情商不高,待人接物过于生硬。
她匪夷所思地想着,不行,改天还是得问问宋迢迢,这不是瞎了,这是脑子被门夹了。
*
接上魏西延,两人抵达西郊的水云涧。
水云涧是坐落在半山的庄园酒店,自带温泉,属于豪华会所,只对会员开放。
昭夕来过这里几次,均是和投资方见面。
世嘉影业的几位爸爸到得比他们还早,寒暄过后,很快进入正题。
昭夕对他们所说的选题很感兴趣,便也不端着,单刀直入,说了自己的很多想法。同时也说了傅承君当年的故事,坦言自己因此对这个选题更心动了。
金主把编剧也带来了,对方是业内著名的故事好手,昭夕也曾看过她编剧的影片。
双方再一交流,故事的确是好故事,拍出来不仅意义深远,还能作为给老师的献礼。
谈得七七八八了,昭夕好奇地问起:“郑总怎么会想把这个故事交给我?”
郑总笑了,说:“前不久公司谈的电视剧项目,找来了梁若原出演男一号。我们和小梁合作过不少次了,偶尔也会聊聊天,一起吃个饭。”
昭夕一愣。
“当时恰好说起这个故事,是他推荐了你,还说白唇鹿的故事对你来说别有意义,听说是和你的恩师有渊源。要不,我也不敢来找你啊,毕竟以前找过那么多次,回回都给我拒了,这大过年的再拒一回,我脸上可不好看啊。”
众人都笑起来。
可郑总显然是高兴的,毕竟这一回,梁若原说对了,昭夕还真的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
在现在这种行业不景气的时候,如果真能请来昭夕执导,这对世嘉来说,倒真是一件好事情。
昭夕有口碑,有票房保证,不缺热度,更不缺来自昭家的资源。
当然,昭夕也是高兴的。若没有梁若原牵线,也许真的会错过这个故事。
离席后,回城的一路上,魏西延和昭夕都在热络地谈着席间的事,最后认为这个项目可行度相当高。
如今好故事太少,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能落在头上的机会也很渺茫。
昭夕感慨:“不愧是老同学啊,关键时刻,还是梁若原够意思。”
“那可不是。之前群演坠马骨折,也多亏他来救场,大老远跑塔里木给你拍个西域第一美男……”
魏西延忽然一顿,随即坏笑起来。
“哎,他别不是在追你吧?”
“……”
昭夕回想着本科时候的那些事,还有逢年过节梁若原永远在第一时间抵达的祝福,包括朋友圈里从不缺席的评论与点赞……
咳。
师兄,你真相了!!!
按理说,有这层关系在,就该避嫌了。
可眼下的的确确承了他的情……
昭夕思量一路,还是决定要请梁若原吃个饭。
但是平白无故,就他们两个人一起吃,难免尴尬。毕竟她也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意思,再窜个两人的局,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所以昭夕思来想去,第二天给魏西延、梁若原和陈熙都发出了邀请。
前者是她研究生师兄,插科打诨最在行了,后两位是《乌孙夫人》的演员,又是她本科时代的同学,趁着过年,大家一起打打牌、吃吃饭,这不是挺好的嘛。
顺便就感谢梁若原的好意了。
魏西延倒还记得,在电话里问她:“前一阵在塔里木那会儿,你不是听见陈熙跟梁若原说你坏话了吗?”
“也就闲得八卦了一嘴吧,女人嘛。”她表示不怎么在意。
“心真宽。”
“没办法,我从小就在男人的赞美和女人的嫉妒中长大,要是再不把心放宽点,钻牛角尖都能把自己折腾死。”
昭夕摊摊手,表明自己很大度。
魏西延:“够了。再说吐了。”
“啧,说实话也不受待见,以后不跟你交心了。”
魏西延:“你这不叫实话。你这叫自我迷失,对自己的错误认识就跟你这两年息影后的体重一样,那叫一个膨胀——”
昭夕:“我膨胀不要紧。但你再往下多说一个字,《乌孙夫人》能到你手上的片酬就会缩水一分。”
“一次缩多少?”
“比如刚才这五个字,一个字少一万。”
魏西延:“……”
师妹,是个狠人!
*
程又年的春节就过得比较平淡了,没有那么多的同学聚会,有他也大半给推了。
倒不是他为人清高孤傲(多少有一点),只是初高中同学都在津市,但大家发展不一,差距也渐渐大了起来,曾经也接受过邀请,事后才发现多年后再聚首,尴尬且无话可说。
大家都爱聊工作,可他的工作与众人不一样。
提起地质,大家也只会开开玩笑,要么说他是黄金矿工,那么说这辈子不知道谁三生有幸能找他当老公,毕竟他掐指一算,就知道哪里有矿。
程又年:“……”
知道又怎么,还能自己拿上铲子去挖吗?
他在家宅了好几天,闲来无事,除了陪父母聊天、帮忙下厨,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看书。
后来不知怎么想起,从小丁那里拿回了平板,打开播放器,找到了昭夕的电影。
他重新看了一遍《木兰》,然后找到了她作为导演仅有的两部作品。
从黄昏看起,再抬头时,已是夜深人静。
两部电影分别是《江城暮春》和《如风》。
《江城暮春》,讲述了一个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少年,年少时父母离婚,母亲远走高飞,父亲酗酒后就会对他拳打脚踢。
他总是充满渴求地站在学校门口,望着那些衣衫整洁和父母道别的孩子,自己却躲在阴影里,尚且带着父亲施暴后留下的痕迹,鼻青脸肿。
多年后,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工程师,过上了富足的生活,结婚生子。
却仍会在夜深人静时泪流满面。
寂寞的夜里,程又年怔怔地看着发光的平板,半晌不语。
他想起当日她说过的那句话,难道美貌与才华不能五五开吗?
耳机里,《江城暮春》中备受家暴折磨的少年终于长大成人,作为工程师站在颁奖台上,接受属于自己的奖章。
主持人问起,在众多了不起的成就里,他最引以为豪的是哪一样,是某座大桥,还是某座大厦。
当初的少年,如今已是中年,在聚光灯下沉默许久,才开口。
他说他最引以为豪的,是凭借自己的努力,终于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那是他曾经最大的奢望。
如今最朴实无华,却最心满意足的成就。
仿佛应了毛姆的那句话,“我用尽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
《江城暮春》用激烈的少年时光,与平和的成年视角,讲述了这样一个简单又不平凡的故事。
谁都以为在那样惨烈的经历之后,会有轰轰烈烈的结局,因为快意恩仇才令人满足,因为快餐时代需要这样的故事。
可工程师在领奖台上微微笑着,眼里是未曾落下的泪光,唇边有一抹温柔的笑。
背景音乐骤然响起,女歌手的声音低沉沙哑,缓慢而深情地唱起李宗盛的那首老歌: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
看世事无常,
看沧桑变化。
屏幕前,程又年久久不语。
是他过分自大,至今才窥见冰山一角。
原来在众人夸耀的美貌之下,她的的确确有独属于她的才华。尽管那与复杂的数学物理无关,与实干枯燥的定理数论无关,但她讲述的故事,和她心中的少年,丝毫不比他的世界暗淡。
昭夕。
昭夕。
他在清冷的夜,放下平板,望着天花板沉思许久。在多年后的今天,想起了年少时的梦,和这些年的世事无常,沧桑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昭导:早跟你说过了,老子美貌与智慧五五开【叼烟。
因为过年,所以多写了点琐碎日常,下章开始拉一拉剧情和车速(?。
另外孟随和陆向晚这条线,番外会写,基调是霸道总裁爱上我。
100只红包~
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霸王票和营养液。
☆、第三十七幕戏
第三十七章
隔日, 天气晴好。
为了感谢梁若原, 饭局在即,昭夕吃过中饭就往外跑。
见她成天不着家,爷爷重重地哼了一声。
“好不容易过个年, 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在家了。你倒好, 成天往外跑。”
孟随在一旁看报纸,顺便闲闲地自夸一波,“就是。不像我, 每天在家陪着您, 谁是亲的谁是外面捡来的,一目了然。”
这两天,因为洗碗大任的归属权,兄妹俩没少挤兑彼此。
战火依然还在蔓延。
昭夕噎了噎, 换好鞋子,抬头冲爷爷笑眯眯说:“这不是程又年要回来了吗?我去给他买新年礼物呢。”
下一句, 理直气壮:“您要真不想我去, 那我不买就行了。”
爷爷的眉头顿时就松开了, 喜气洋洋地问:“是吗?小程要回来了?”
“是啊,就这两天了吧。”
“哦哦哦, 那是该买点礼物的。”爷爷摘了眼镜,拍拍孟随,“快,给你妹打点钱。”
孟随:“?”
孟随:“不是,她要给她男朋友买礼物, 为什么是我打钱?”
爷爷:“反正你也没有女朋友,这笔花销刚好省给你妹妹,两全其美啊。”
孟随:“……”
爷爷:“要不你立马找个女朋友?”
孟随:“行了您别说了,这钱我出。”
要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小孟总已经气哭了。
在爷爷威压十足的目光里,孟随面无表情拿起手机,给昭夕转了11111 RMB。
昭夕一边收款,一边笑眯眯跟他挥手:“谁是亲的谁是捡来的,现在知道了吗?”
奔出门时,爷爷还在中气十足地呐喊:“买好点儿的东西啊!别给你哥省钱!不够再冲他要!”
昭夕头也不回,答应得比他还响亮:“知道了!”
今日请客的是她,出钱是的孟随,这种生意,就很划算。
早知道一个男朋友能令她的家庭地位提升至此,早八百年她就该带一个专业演员回家了。
昭夕:失算,大大的失算!
*
为表诚意,昭夕把请客的地点定在了昨日的水云涧。
水云涧不对外开放,只接待会员。会员的名额,她依然是冲孟随要来的,账也记在孟随的卡上。
孟随:人在家中坐,债从天上来。
新年才刚到,他还没离家半步,就已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只等年后踏上社会,辛苦打工还债。
这种妹妹,要来何用?
昭夕开着帕拉梅拉,顺路接了魏西延,师兄妹二人先抵达包间。
“先说好,一会儿你别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昭夕警告他。
“奇奇怪怪的话是指……?”
“比如乱牵红线。”
魏西延嗤鼻,“我像那种人?”
“不像。”昭夕严肃地说,“你本来就是。”
“……”
其实本科时,昭夕就是炽手可热的美人,好歹是电影学院的一枝花,明里暗里都有人关注。
算起来,梁若原并没有真正追过她。
那时候很多人示好,昭夕通通没接受,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刻意回想,倒是想起梁若原来。
他其实很特别。
梁若原出身于普通家庭,因为容貌出众,高中时被广告公司相中,拍了一支牙膏广告。
没想到在黄金时段播出后,居然小小地火了一把。
后来理所当然,有更多的商家找到他,也有一些小成本的电影和电视剧请他饰演配角。
昭夕隐约记得,他家境不太好,本科时父亲还病重,贫困奖学金年年都有他。
想来那时候耽误学业,不挑作品,花费了大部分时间在拍摄上,好的坏的,什么都接,应当也有缺钱的缘故。
所以梁若原哪怕暗地里欣赏她,也从未付诸行动。
他是个很理智的人,沉稳有加,能看清他们之间的天差地别,不做无用功。
但如今想想,她依然能记起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譬如表演课上,分组对戏时,他总会不动声色地主动参与有她在的小组。
通常都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这个剧本我还挺感兴趣的。”
因他演技扎实,温和亲切,同学们也总会高高兴兴地接受他的组队。
两人的接触也就多了起来。
譬如她与他对情人之间的戏份时,他总能很快入戏。
某次民国剧目的公演上,两人扮演别后重逢的旧日怨侣。昭夕清楚记得那一场戏,当她打着雨伞从街头匆忙跑进屋檐下,抬眼与他撞个正着。
那一刻,梁若原的眼神如寂静深海,藏着汹涌波涛。
他望她许久,时长远远超出了剧本上规划的时间,最后在她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忘词时,他才缓缓说出那句台词——
“明明是有缘无分的人,却山水总相逢。”
那时候,她一怔,险些忘记自己的台词。
他看她的眼神令人动容,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将现实带入了戏中。
……
昭夕坐在包间里,一不留神思绪就飘远了。
半小时后,梁若原与陈熙是一同来的。
昭夕还没问“你俩怎么一块儿来了”。
梁若原就主动提到:“陈熙问我从哪儿过来,听说顺路,就搭了个顺风车。”
陈熙看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人家都没问,这解释的也太主动了。
魏西延作为《乌孙夫人》的副导演,即便不像昭夕,和他们是本科同学,一起在剧组一个多月了,也不生疏。更何况他还是个自来熟。
四人很快就进入正题,坐下来开始打牌。
“赫赫,先说啊,我今天手气贼好,一会儿输了你们可别赖账。”魏西延搓搓手,非常神气。
昭夕也不客气:“那正好,我也觉得今年我手气旺,咱俩比比到底谁是王中王。”
两位导演放下了豪言壮语,陈熙和梁若原纷纷表示,自己牌技菜,还请两位手下留情。
然而但是。
打了一下午,在王与王的对碰中,魏西延还是输了个彻底。
昭夕的抽屉里筹码一大堆,笑得合不拢嘴,“嗨呀,真没想到,今天请客的是我,买单的却是师兄!”
“……”
魏西延眯眼看着桌上三人,“你们仨耍我呢?”
当他是傻子吗?梁若原明里暗里帮昭夕,陈熙又接二连三放梁若原,到最后,除了昭夕赢钱,其他个个都输。
并且头数他输得最惨。
这是什么三角恋?
为什么遭殃的成了他?
“O几把K,我看懂了。”他把牌一推,“你们仨电影学院的,合起伙来搞我这中戏的。”
哇,胸腔里熊熊燃烧的,不是怒火是什么?
他愤怒了。
“亏我从来没有院系之别,没信过前辈们说的中戏北影有什么嫌隙。操,老子可真天真!”
“不来了!”
“从今天起,咱们中戏北影势不两立!”
全桌人都笑喷了。
陈熙问:“魏导你难道不知道,咱们两边早就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了?”
魏西延指着昭夕,“那你说,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昭夕很从容,“哦,我啊。我是两面派。你可以叫我钮祜禄·双面间谍·霹雳娇娃·夕。”
“我他妈手起刀落,你今天就能见识一下什么叫爱新觉罗·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延!”
包间里充满欢乐。
当然,欢乐是他们的,魏西延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输光金钱、背上债务的痛。
所以吃晚饭时,他思来想去都咽不下这口气,当机立断打开了微博,开始直播。
指指桌上的菜——
“大兄弟们,看一看,这是我师妹昭夕说要请客,最后由我来买单的一桌盛宴。你们可以叫它,最后的晚餐。”
“因为吃完它,明天开始我就不是魏导了,是负债累累的包身工,是流浪街头的魏乞儿!”
“想知道我是怎么被PUA的吗?”
“这一切,都要从今天下午的一场牌局说起!”
魏西延开始直播时,昭夕恰好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时,推门就看见一只灰扑扑的蛾子。
水云涧在半山腰,顾名思义,清泉环绕,绿草繁茂,哪怕冬日,也温暖如春,令人如坠云雾。
但潮湿又温暖的地方,难免有蚊虫。
不该出现在冬日的飞蛾也从角落里飞了出来。
此时,微博上的群众们正欢天喜地看魏西延直播。
魏西延这两年也时常直播,仿佛老年人赶潮流,只不过人家卖货他唠嗑。
观众们一波接一波地涌入直播间,除了一睹爱豆们在生活中的烟火气外,更多的是喜闻乐见某位导演输成穷光蛋后的激情发泄、口吐芬芳。
弹幕上被无数“23333333”占据。
不断有人添油加醋——
“老铁,别光嘴上掐,不如荷枪实弹打一架!”
“我仿佛进了个假的文艺导演直播间???”
“不是,这是拍文艺片的那个魏西延?确定不是同名同姓拍抗日神剧手撕鬼子的野鸡导演???”
弹幕里也不时夹杂着询问——
“你不是重点吐槽你师妹吗?她人去哪儿啦?”
“别又是趁着昭导不在,你才在这儿激情辱骂、吐槽三连吧!”
“有本事当面怼一个,想看凶师妹大战怂师兄!”
“哇前面的可真会起名字,我严重怀疑你在ghs,这名字一听就很激情,我可以!”
就在此刻,门开了。
从洗手间回来的人,推门就看见夹缝里飞入一只灰扑扑的小飞蛾。
昭夕从小到大生活在地安门,四合院里常有这种苦恼,夏天偶有蚊虫鼠蚁。而她早就练成了绝世神功,看见昆虫一类的小动物,眼都不会眨一下。
于是仿佛条件反射般,昭夕抬脚就摘下了平底鞋,想也不想,原地起跳,啪嗒一声,把飞蛾拍死在墙壁上。
动作潇洒利落,一招一式,颇具大侠风范。
因为赢了钱,心中还在激荡,她还很应景地喊了一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哪里逃——”话说到一半,发觉包间里过于安静,她抬眼看看,“干嘛呢你们,怎么都一副安静如鸡的模样?”
魏西延:“……”
陈熙:“……”
梁若原:“……”
包间里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昭夕拍拍鞋子,重新穿好,“都是老同学了,怎么,第一天见识到我的凶残?”
“我以为我人设早就崩了呢。”
“咋的,这还震惊上了?”
“……”
“……”
“……”
魏西延沉默半天,缓缓扬了扬手机,“你看这是啥?”
“IPhone 7啊。”昭夕一脸迷茫。
“不是,你看看屏幕,好好看看。”
昭夕一愣,定睛一看。
屏幕上是她无限放大的脸,先是一脸懵逼,然后逐渐僵硬,最后震惊得像是见了鬼。
观众们大概和她的反应差不多,至少在她震惊到嘴都张成O字型时,弹幕也停止了两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