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好了,长顺他……”话音戛然而止,闲云以从未有过的惊恐表情看着她,忽然不再说话。
几个字下来,结合对方的表情,其实已经猜得出这个消息会有多么坏,可是容真艰难地张了张嘴,仍是问了句,“长顺怎么了?”
回应她的是悲哀又简短的一句话,“长顺……没了。”
一瞬间,她如遭雷殛,完全丧失语言能力。
长顺没了?
什么叫没了?
她说得多么简单,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好衣裳跑到院里去的,院子里果然如前一日她所想的那样披上了厚厚的银装,积雪皑皑的地上松软纯净,却静静地躺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蓝色袄子,面目清秀,眉眼温柔,她曾经想过若是他再长大些,一定会是个很漂亮的男子。
可是此刻,那个少年静静地仰卧在雪中,任温柔的雪覆盖住他的身体,好似要将他淹没其中。他饱满红润的嘴唇已经没了颜色,总是含笑望着她的眉眼也静静地闭合着,那些生动的表情好似被一夜大雪给冻住了,再也不复存在。
容真跨下台阶,然后僵硬地踩着积雪来到长顺身边,一脚深一脚浅也顾不上,任由积雪渗进绣鞋里,一阵凉意浸染了身体。
他安静的模样像是睡着了一样,温和如常,眉目间也如春风般舒雅隽秀,是那样漂亮的一个少年。
她听见送长顺回来的小太监用细细的嗓音说,“这奴才一夜都躲在廷芳斋外窥伺蒋充仪,恐怕是一不小心就冻死了。”
她听不清前面的话,唯有最后几个字十分清晰地响彻耳畔。
冻死了。
长顺冻死了。
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凌晨两点码出的章节,因为上一章很有感触,所以就接着把这章也写完了。
心情很沉重,我明明是写文给大家看,结果把自己虐到了。
标题是泣血,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
我去睡一觉,好好思考一下下一章容真会爆发还是沉痛。
好虐心啊= =、我再也不当后妈了。
第58章.情深【一】
第五十八章
有那么一瞬间,容真觉得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清晨的天空正飘着雪,而那个小太监干净地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面上身上都被积雪盖住了。
她蹲□子伸出手去,哆哆嗦嗦地想替他擦干净,可是雪一直下,擦了又有,擦了又有,好像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擦完。
指尖触到他冰冷的肌肤,冷得她发颤,猛地缩了回来,可是再伸出去时,却迟迟落不到他的面庞之上。
他死了,那个总是笑得一脸灿烂地守着她的孩子,终于再也没办法对她笑,对她说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了。
她的视线落在长顺的腰畔,那里挂着一只锦囊,是前些日子找工匠琢出来的一只小木雕,他说英儿一定会喜欢,所以拿了好些值钱的东西去跟工匠换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
他不是每日都在期待着出宫去见英儿一面么?掰着指头数日子,每回提起来都是一副笑卓颜开的模样,可是如今还没见着妹妹,竟然就这么没了。
没了,没了。
没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长顺了。
再也不会有人像他一样叫她“容真姐姐”,然后全无防备地对她好,关心她了。
眼泪吧嗒一声落在雪地里,然后很快隐没了踪迹,在这寒冷的隆冬腊月里,容真的心也跟着没了温度。
闲云从殿里拿着油纸伞跑到她身后,一下子遮住了纷纷扬扬的白雪,可是蹲在地上的人身子很快摇晃了一下,然后悄无声息地朝一旁倒去。
“主子!”她惊声尖叫道,顾不得撑伞,随手一扔就跪□去抱住了她,然后立马回头喊了句,“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这种事情素来都是长顺办的,可如今他已没了气,值守的小太监怔了怔,这才意识到闲云叫的是自己,于是赶忙戴了帽子往外跑去。
珠玉和汀兰从殿里匆匆跑出来,见状都是大惊失色,跟着闲云一块儿把容真给抱进了屋。闲云摸了摸她的衣裳,背后都湿透了,便又去衣柜里摸索一阵,找出了干净衣裳给她换上。
她的眼眶红红的,好像在极力隐忍着,可是主子已经撑不住了,她必须冷静地撑下去。
崇武殿里,顾渊正在早朝。
郑安候在一旁,忽然从偏门来了个小太监,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郑安一下子变了颜色,侧过头去看了眼正在听大臣发言的皇帝,只压低了嗓音说,“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早朝又过了好一阵子才结束,当顾渊在文武百官的恭送声里往偏殿走时,郑安终于快走几步赶了上来,轻声汇报了刚才收到的消息。
顾渊脚步一顿,随即转了个身,加快步伐,果决地朝殿外走去。
车辇朝着惜华宫去了,郑安跟在车旁,神色凝重地说着长顺之死的始末。
顾渊一直闭着眼睛,末了才问了句不相干的话,“当日她央求你从尚食局带来的两个人里,是否长顺就是其中之一?”
郑安点头称是。
同一时间,车轮也停了下来,一地积雪里有两行深深的车辙,从崇武殿一直延续到惜华宫外。
顾渊忽地迟疑了片刻,竟有些不愿下车,好似一下车就会看见那个女子苍白的面容、绝望的神情,那双秋水明眸里应该还有些好似永远抹不去的雾气,叫人只要看着都觉得心里一紧。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她的家人死去时,他从宣明殿的窗户里看到的那个场景,那时候她跪在殿前,神情就是那样悲哀沉痛,好似全世界的灾难同一时间压垮了她,一时之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心里好像被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压迫着,不妨碍呼吸,却有些沉重。他又顿了顿,才掀开帘子下了车,郑安为他撑着伞,一步一步朝惜华宫走去。
殿里乱作一团,因为容真的昏迷,奴才们请太医的请太医,烧水端盆的也匆匆忙忙地来回折腾,长顺的身体就摆在院子里,一时之间没人搭理。
顾渊的脚步蓦地一滞,在长顺身边停了下来,这个太监面色苍白如纸,竟不比一地积雪弱上几分。他顶多不过十四五岁,眉目间还带着孩子的稚气,只是嘴唇发乌,浑身姿态僵硬,看样子是给活生生冻死的。
郑安一边指挥着人把尸首抬走,一边请皇帝继续往里走,“皇上这边儿走,离这些东西远点儿,免得沾了晦气。也不知底下的奴才是怎么办事的,竟把人就搁在这儿了,奴才一定重重责罚他们,竟然敢冲撞圣驾。”
顾渊也不说话,只是唇角抿得越发紧了,不待人开门,自己就推门进去,朝着寝宫的方向疾步走去。
这段时期以来容真的身子一直不好,可是这一次,因为心力交瘁、晴天霹雳,她彻彻底底地晕倒了。顾渊踏进寝宫之时,几名太医已经把好了脉,正凑在一起商量对策,见皇上来了,都忙着行礼,却被顾渊一挥手就阻止了,“免礼,容婉仪怎么样了?”
如今容真在宫里的地位有目共睹,因此听着这段时间身子骨一直就不好的容婉仪又病倒了,院判大人都亲自来了。三人对视了一眼,由院判说道,“回皇上,容婉仪是痛急攻心,加之身子虚弱,因此才一口气没喘上来,堵在心口,郁结交加。”
“可有大碍?”
“好生疏导疏导,应该没有大碍。”院判迟疑道,“这些日子容婉仪也在进补,因此身子也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只要不再受刺激,心口不堵了,也不会有什么事。”
顾渊淡淡地说,“应该?朕不要应该,容婉仪必须立刻好起来。”
声音干净利落,不带一点多余的情绪,却明明白白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三位太医都默默地低下头去,院判也禁不住出了点汗,眼下病人是因为心情沉痛才病倒的,他们这些人只能治标无法治本,还真是有些为难。
但皇上有令,他们也只能照做,当下沉声道,“臣等遵旨。”
太医走后,顾渊在床边坐了下来,低头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是真的很痛,就连昏睡之中也眉头紧蹙,好似心中真的只有无限悲苦。
想一想,皇宫带给她的一切都似乎太沉重太沉重,自从陷入这个漩涡,她就只能身不由己,就连仰慕他的心都必须卑微地揣在怀里,不外露,不贪心。
他迟疑着伸出手去触到了她的脸,温润的肌肤如同她这个人一样,柔软美好,除却面颊有些消瘦,不若从前那般饱满。
容真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闭着眼,整个人像是一片孱弱的雪花,随时随地会融化掉。
顾渊的心里涌上一丁点怜惜,然后像是化开的蜂蜜一般蔓延开来,最后柔软地覆盖住了整颗心。
不过是个爱他敬他的女人,先后失去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可是前一次是因为她不过是个普通宫女,他没有任何理由打破自己的计划去帮她;而这一次,她却是他的女人。
上一次的痛苦对她来说已经是个非常大的打击了,如今的他只想保护她。
他朝闲云吩咐道,“叫郑安进来。”
于是郑安亦步亦趋地跑了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把那太监先抬去好生安放,莫要乱动。”
郑安一愣,宫中的太监死了素来都是直接拉去葬了,怎的皇上还要他好生安放?
顾渊看了他一眼,也知道这样做与规矩不符,但仍是说,“照朕说的去做,一切等容婉仪醒了再说。”
睁开眼来时,窗外仍在飘雪。
容真费力地找回焦距,却看见上方那张略显疲惫的面容,那男人眼睛下面有一圈淡淡的淤青,眉心轻微蹙起,显露出眉宇之间那道深刻的纹路来。
她有那么一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和他保持这样亲密的姿态——顾渊坐在床上,而她枕在他的腿上,两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肩,好像要把她就此揉进怀里。
她的眼神涣散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回了意识,想起了昏倒前的最后一幕,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长顺呢,他在哪里?
她把禁锢住自己的双臂推开,然后挣扎着坐起身来穿鞋,这点动静很快惊醒了浅眠中的顾渊,他伸手一拉,尚在穿鞋的人又重新倒入他的怀里。
“你要做什么?”带着点无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甚至能感觉到从他胸膛传来的震动。
她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几乎是机械地答道,“我要去找长顺。”
没了礼节,没了理智,她像个木头人一样安安静静地对他说着“我”,好像压根不在意眼前的人是谁。
这样的人令顾渊有些怔忡,却只是抬起她的下巴打量着,然后轻而易举发现了她的隐忍和绝望。
容真死死咬着下唇,眼里一滴泪都没有,反而是一片死寂,灰蒙蒙的看不见曙光。
顾渊眼眸一沉,“张嘴。”
她好似未闻,一动不动。
“朕叫你张嘴。”他的声音沉下来几分,带着命令的口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容真仍旧是个木头人。
脑子里一遍一遍闪现着与长顺一同度过的深宫时光,他见证了她的成长,她也同样看着他长大。都是在最稚嫩的年纪就进了宫,所以在这宫里朝夕相处了整整九年的人,就成了最亲最爱的亲人,无关血缘,无关名义。
可是如今,在她的亲人都死光了以后,这个弟弟一样的存在也消失了。
心里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肉,血淋淋的疼痛难忍。
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是多么兴奋地幻想着出宫和妹妹见面的日子,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好像生命里最大的期待终于得以成真。
可是离下元节只有五天了,离他期盼已久的日子只有五天了,他却就这样一睡不起,永久地沉寂在了她的生命里。
他疼爱的妹妹,他憧憬的生活,他以为终于苦尽甘来的好日子,统统成了再也到不了的永远。
心里某个角落忽然涌起一阵莫大的恐慌,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塌,顿时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她紧紧地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出着气,却觉得呼吸不过来,真恨不得就这样闭眼睡去,再也不用面对这残忍的现实。
嘴唇终于被咬出血,苍白孱弱的肌肤再配上这样鲜红刺眼的色彩,简直触目惊心。
顾渊的心里像是有团火焰在烧,看着她疼,他也莫名地心疼起来,最终低下头去封住了她的唇,一点一点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她的鲜血在他的舌尖蔓延开来,淡淡的腥味充斥着口腔。而他恍若未觉,继续加深这个吻,像是一定要让她气息紊乱,才能就此回到现实。
这个吻苦涩而漫长,直到她终于睁开眼来看着他,眼里蒙上一层雾气,他才微微离开她的唇。
她像只无助的小兽一般靠在他的怀里,看不见天日,看不见希望,浑身颤抖着,却哭不出声来。
原来绝望至极竟是这样一种滋味,至喜则无笑,至悲则无泪,她明明痛苦得心都快碎裂开来,却当真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
顾渊搂着她,只能感觉到她不断的颤抖与压抑,那种悲哀竟然能直接传达到他的心底,良久,他终于合拢双臂,用了很大的力气抱紧,再抱紧。
“没事了,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是朕,而是我。
此刻的他只是她的男人,顶天立地,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亲妈气质主要体现在,我只虐容真身边的人,没有直接虐容真……
但我保证我绝对不是后妈,快瞧瞧,我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亲生母亲的光辉!
所以接下来几章看点:皇上的小言偶像一面,温柔的他,温情的他,噢耶!
请大家放心观看╮(╯_╰)╭不要怕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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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59章.情深【二】
第五十九章
这样的时刻无限寂静,容真无暇做戏,而顾渊心里也没有任何杂念,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抱在一起。
灯烛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地上,那姿态无限亲密,似是没有一点缝隙。
良久,她终于稳定了情绪,微微离开他的怀抱,然后毫无征兆地跪了下去。
“嫔妾恳请皇上答应嫔妾一件事。”
自打她从宫女成为妃嫔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下跪过。
她垂着头,模样乖顺,顾渊看着她漆黑的发顶,好似又回到了宣明殿里有她朝夕相伴的日子。
聪明如他,又岂会看不出她求的是什么?
“你放心,朕没有让人把他随随便便抬去葬了。”他把容真从地上拉起来,拂了拂她滑落耳旁的一缕青丝,看她一脸震惊的模样,安定地朝她笑了笑,“按照宫里的规矩,本来不能如此,他毕竟在宫里当差,生是皇宫的人,死是皇宫的鬼。不过……朕准你将他的尸骨带出宫安葬,也算是了你一桩心愿罢。”
容真浑身一颤,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他知道?
他知道长顺对她而言胜似亲人,知道她想把他的尸骨带出宫去,她明明未曾提起过半个字,为何却统统被他猜中?
顾渊走近一步,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你还有朕。”
容真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心神不宁,痛楚之外却又有了一丝恍悟,他在心疼她。
可是此刻的她已然无心欢喜。
那日午后,她站在宫门之内,静静地看着长顺的身体被人运出宫外。负责这件事的是皇帝指派的公公,离宫前毕恭毕敬地朝她行了个礼,“容婉仪请放心,老奴会将一切都办妥,让长顺风光下葬的。”
皇帝有命,叫他选好地,找人做好法事,让长顺平静地走完最后一程。哪怕顾渊其实并不信鬼神,却也为安她的心。
她是宫妃,没有办法亲自出宫送他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她终究看着那辆载着长顺的马车达达远去,风雪肆意拂面,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合起。
一切尘埃落定。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雪地里,闲云着急地劝她坐车辇回去,可她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白茫茫的雪景,呵了口气。
“是要只剩下我一个人,老天爷才会满意么。”
伤痛的痕迹逐渐褪去,那双眼睛慢慢地合上了,再睁开时,已然没有了情绪波动。
“走,去廷芳斋。”
她到达竹林尽头的宫殿时,蒋充仪坐在屋子里烤火。因着天气冷,也不愿意动,如意从宫乐坊叫了两个会耍皮影戏的奴才来,就在殿里摆了张屏风,两个人在后面演了起来,嘴里唱着曲儿。
蒋充仪坐在那儿,含笑看着这出戏,大殿内暖意融融,隔绝了外界的寒气。
容真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踏上台阶,听着太监通传了一声,然后门吱呀一声在她面前大打开来,里面的场景无一例外地映入眼帘。
戏曲声,笑声,以及那个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节轻叩桌面的声音,一切都很和谐美好,其乐无穷的样子。
蒋充仪侧过头来,因为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眼,于是眼睛微眯,含笑望着她,“什么风把容婉仪吹来了?”
她笑得很美很安静,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
可是容真的心里却被人洒下一把荆棘的种子,因为仇恨,迅速生根发芽,无限壮大,然后充斥了整个胸腔。
长顺死了,她却这样安稳地坐在这里,看戏听曲,一派悠闲。
为什么她没有跟长顺一起去死?
笼在衣袖里的手死死地握紧,用力到关节发白的地步,容真面无异色地露出一抹笑意,用同样温柔的嗓音轻道,“充仪姐姐真是好趣致,竟然躲在这儿看戏听曲,叫人好生羡慕啊。”
蒋充仪微微侧头,好像观察了片刻她的表情,不露声色。
她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死了个不相干的奴才,对方也应该因为被打了脸而怒气冲冲地前来发作。可是容真不仅没有发作,反而这样轻松地笑了,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外面天冷,我又闲着无事,若是出去走走,恐怕会被这种天气冻死。”蒋充仪微微一笑,“冻死”二字咬得生动婉转,“容婉仪来这儿找我可是有事?”
容真继续微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今儿一起来,就听说昨儿晚上嫔妾的奴才死在了充仪姐姐的廷芳斋。虽说只是个奴才,但好歹是条人命,再加上那孩子勤快又机灵,也深得我心,嫔妾就是来问问,不知充仪姐姐可知道此事?”
蒋充仪没答话,表情还是很清闲,如意见状,帮她答道,“回容婉仪的话,因为天气冷,娘娘昨夜又睡得很好,所以今儿起得有些晚了。那奴才的尸体是奴婢发现的,当时吓了一跳,只不过想着娘娘在睡觉,死了个奴才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打扰她,只是看着那奴才是容婉仪的人,所以便吩咐安福直接送去了惜华宫。后来娘娘起来了,奴婢又健忘,竟忘了将此事告诉娘娘。”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是你的人来窥伺咱们廷芳斋,我没有把这事儿报上去,而是直接把尸首送到了你面前,这就已经给足了你面子。
谁都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健忘到忘了把这么大的事告诉蒋充仪。
容真冷冷地扫了如意一眼,“我问你话了么?”
那模样冷若冰霜,声音里也带着寒意,叫如意一惊——容婉仪不是素来都平和温柔的么?
她赶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该死。”
蒋充仪摆了摆手,温柔地睨她一眼,“什么该死不该死的,我不知道此事,你替我解释解释罢了,容婉仪哪里会和你计较这点小事呢?”
她又起身朝容真走去,温温柔柔地握住容真的手,“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好歹是死在我宫里的,我这个当主子的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还望你莫要与我计较才好。”
容真没说话,只淡淡地看着她温柔平和的面容,倏地收回手,一点笑意都不剩。
“嫔妾哪里敢与姐姐计较呢?姐姐是充仪,嫔妾是婉仪,尊卑之分嫔妾自然懂得。左右不过只是死了个奴才,还是他自个儿眼巴巴地跑来廷芳斋冻死的,姐姐睡得熟,什么都不知道,跟姐姐有什么关系呢?”她福了福身,淡道,“既然姐姐也不知道此事,嫔妾这就先回去了,皇上担心嫔妾的身子,说了批完折子还会来,嫔妾就不耽误姐姐看戏了。”
她一口一个不敢计较,一口一个尊卑之分,只是眼睛里没有半点卑微,姿态也没有比谁低。
蒋充仪不笨,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今日是因为地位低,不得不低头,可是皇上宠爱她,再过些时日,变了天也说不定。
容真安静地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回过身来,“有件事情忘了告诉充仪姐姐,前些日子嫔妾得了只鸽子,原本想送给姐姐,闲暇时分还能鸿雁托书一番,岂料那畜生不识好歹,啄伤了人,嫔妾一气之下就命人将它那利爪给折了。若是日后有机会,嫔妾会再送姐姐一只的,只是可惜这段时间就不能与姐姐鸿雁托书了。”
蒋充仪面色不变,眸光却是忽地一沉,定定地看着说完这番话便离开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忽地心头一紧,回过头去吩咐如意,“去尚衣局看看。”
她与尚衣局的人素无往来,只除了那个姓张的太监为她将宫外那人的东西递进宫来,如意一听,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点点头,朝着外面去了。
严格说来,其实张素并不清楚常常递东西进宫给蒋充仪的是什么人,因为对方总是每月十五就把东西放在京城的一个胭脂铺里,而他只需准时去取便好,届时自会有人给他些打赏。而他回宫以后,如意又会再次给他打赏。这是个肥缺,只要顺路带点东西进宫就成,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他也在宫里混了不少年了,宫里虽说时常有主子私下里托人带些东西进出宫,但也不是什么大物件儿,只是因为这事儿明着干违例,因此才给点打赏要下面的人去做。眼下他虽不了解蒋充仪的□,但光从这打赏的分量和对方千叮万嘱要他保密的行为来看,恐怕这事儿就有那么点见不得光了。
具体一个宫妃为何总是会接到些来自宫外的东西……他约莫能猜个大概,也不是不好奇,看过几次盒子里装的东西,虽说他没文化,懂不真切那些个诗词唱曲,但总算知道什么人才会常常送些胭脂水粉珠钗首饰的,只是心里虽有谱,为求发达,为了自个儿的安全,却是一丁点都不能往外说的。
蒋充仪坐在殿里等了很久,如意才慌慌张张地跑回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她面色忽地一变,倏地站起身来,“什么?”
张素不见了?
他要是不见了,今后岂非没人为她递东西了?
她倒是还有闲心担忧这个,可是如意却是脸色发白地道,“娘娘,若是……若是他将此事说了出去……”
蒋充仪脸色一沉,“他没那个胆子。”
长期帮她做这种有违宫规的事,要是说出去了,他一个奴才不死才怪。再说陆承风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外面也打点好了,万一此事泄露出去,就说是她亲妹妹想念姐姐,所以时常递些东西进来。
只是嘴上虽是说着他没那个胆子,心里却忽地浮现出容真走的时候说的那番话。
鸽子被打折了腿,她拿什么来鸿雁托书呢?
一开始把长顺拉出去冻死,她就想好了的,反正她不怕对方做什么危害她的事,既然无心争宠,自然乐得见到皇帝冷落她,她也没什么损失。可若是再也没法和他联系……
她做梦也没想到,傅容真竟然会从张素那里下手!
唱曲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屏风上的影子也还在继续欢乐地动着,她却是冷冷喝道,“停,都给我出去!”
手指拽得紧紧的,淡定从容的人终于也露出一丝破绽。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虐一下,你们就反过来集体虐我!!!【满地打滚中】
好了,这章开始不虐了= =、真是怕了你们!
皇上呢,呼叫皇上,快出来卖个萌,一解大家心头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