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剑稳稳地落在那人手里,那冷冰冰的声音此番似乎带着点笑意,低低地夸赞了句:“秦大人好剑法。”
秦远山心头一寒,对方对他们了若指掌,可他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比人数,他们输。
比知己知彼,他们输得更惨。
他毫无办法,只能奋力杀敌,守卫在前线,可越来越多的刺客涌向马车那端,侍卫们有的倒下,有的丢盔弃甲而逃。
秦远山咬牙喝道:“但凡有血性的男儿,都绝不会做战场上的逃兵!”
那声音远远地传开,犹如日光倾城,只可惜在这种性命攸关之际,仍有不少人为求保命,弃甲而逃。
眼看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刺客们离马车越来越近,秦远山也不得不一点一点朝马车靠拢,实在无能为力时,但求保住太子妃,杀出重围。
楚颜清清楚楚听到外面的一切声响,包括离马车越来越近的刀剑相碰声。
可以想象到外面的场面是如何惨烈,她咬牙,为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而倍感无助。
“静舒,若是刺客突破了重围,你且跟着萧大人出去。”她忽然回过头去握住冯静舒的手,一脸凝重,“萧大人武功卓绝,定能带你平安无事地逃出去——”
话音未落,冯静舒已然打断她:“殿下,您是君,我们是臣,岂有抛下您独自逃出去的道理?”
“听我说,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性命攸关之际,只要是人命,都是绝对的平等,不分君臣,更不分主仆。若是你听话,萧大人必定能带你杀出重围,而刺客的目标是我,若是萧大人要将我带出去,恐怕最后我们都会丧生此地。”越是关键时刻,楚颜竟然越是冷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潜能是如何激发出来的。
含芝已经快要吓哭,却强忍住眼泪,只死死咬着下唇,不在此刻添乱。
外面的打杀声当真越来越近,终于就连萧彻也不得不出手,飞快地斩杀着接近马车的刺客。
秦远山被围困在人群里,离马车仅有十步之遥,却再也过不来,甚至无暇分-身,只能不断挥舞长剑自保。
一声尖锐的声响倏地划破马车内的岑寂,原来是一把长剑自马车前方穿透车壁辞了进来,把车内的三人都怔住了。
萧彻一剑削下了那人的手臂,鲜血溅了一车。
他倏地掀开帘子,面色凝重地说:“侍卫已经支持不住,如今之计,唯有我带殿下杀出重围,静舒——”他迟疑片刻,却仍是不容置疑地说,“静舒在此不动,由秦大人保护你。”
冯静舒脸色一白,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时此刻,谁带太子妃走,立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留下的人反而会有一线生机。
可是要她眼睁睁看着萧彻就这么陷入最危险的境地吗?
冯静舒浑身一颤,却死死捏着手心,点了点头,勉强却坚定地说出一个字:“好。”
楚颜也是心乱如麻,她既不想丧生于此,却也不愿拖累任何人,该如何是好?
外面的情形更糟了,又有好些黑衣人突破重围杀了进来,萧彻不得不回过身去应战,嘴里喊道:“殿下,快出来!”
可饶是他武功惊人,却也无法一人分对那么对刺客,眼看着两名刺客围困住他,另一人竟跳上了车前的横木,一刀砍死了驱车的侍卫,然后掀开了车帘。
车内有三个女子,谁是太子妃?
他迟疑片刻,第一刀朝着冯静舒砍去,不管是谁,三个都杀了总没错!
听见冯静舒的尖叫,萧彻大惊,顾不上其中一名刺客的攻势,只不顾一切地一剑戳穿了另一人的胸口,转过身来朝着那跳上马车的人重重地刺去,嘴里喊着妻子的名字。
同一时间,那名刺客的刀砍中了萧彻的左臂,顿时血流如注。
不断有人靠近马车,而萧彻看见胸口涌出鲜血来的妻子,心神大乱。
楚颜终于面色惨白地喝道:“萧大人,你带静舒先走!”
萧彻仍在迟疑,他担心妻子,却也不愿做一个不忠不孝的臣子,抛下太子妃就此离开。
而此时此刻,秦远山终于拼着两败俱伤赶来马车旁边,他毫不犹豫地跳上马车,将冯静舒拉起,推进了萧彻怀里,接着朝楚颜伸出手:“殿下,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到刺客,顿时各种杂七杂八的电视剧浮上心头。
因为赶时间,还没来得及修改,一会儿可能还要修修改改的,所以词句有错先不要计较。
大家晚安~
第105章 .马上惊魂
第一百零五章
“远山,你带静舒走,殿下交给我,”萧彻一手抱着受伤的冯静舒,一手与敌人顽抗。
眼看着形势越来越不利,秦远山一把拉起楚颜的手,“殿下,恕微臣逾越了。”
楚颜尚且来不及反应,秦远山已然将她拉出马车,让她坐在马上,而自己坐在她身后,回过身去挥剑重重斩断了车与马之间的缰绳,脚下朝着马肚子一夹,那骏马长嘶一声,飞快地往前奔去。
萧彻忧心妻子,见秦远山走了,也不多阻拦,而那群刺客见太子妃被人带走,纷纷撤退,开始朝着楚颜离去的方向穷追不舍。
秦远山将楚颜紧紧地揽在怀里,手里死死握着缰绳,只沉声道:“殿下请不要回头!”
他用自己的身躯将她护得严严实实,不让敌人有半分可乘之机。
萧彻纵然武功好,却是有妻室之人,何况冯静舒还受了伤,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而此番带着太子妃突出重围实乃九死一生的旅程,秦远山只能以身犯险。
果不其然,他突然驾马飞奔出人群,那群刺客纷纷转移了目标,不再去围攻萧彻,而是朝着他追来。
马车离开一片狼藉的刺客之前,秦远山一直护着楚颜,楚颜看不见身后的场景,只听见无声脚步声和喊杀声。
她感觉到秦远山环过她的手臂似乎紧了很多,并且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全身痉挛了片刻。
她抬头去看,却只看见他紧紧皱起的眉头,和苍白却更显坚毅的容颜,他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神里却一如既往宁静似海。
终于,身后的喧嚣与狼藉都远离耳畔,楚颜的面容已经被风吹得冰冷而僵硬,她听见自己狂野的心跳终于随着此刻的危机远去而平复下来,略显苍白地喊了一句:“秦远山。”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她缓缓地抬头去看,却看见他的面色似乎越来越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点点汗珠,在夕阳下晶莹透亮,熠熠生辉。
秦远山死死咬着嘴唇,终于用疲惫的声音说道:“殿下,从山下的岔道左拐便是去往江州之路。此去江州不过两刻钟的事情,你先赶去江州知府,把我怀里的文书交给他……”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后续步骤,楚颜心下一紧,出声打断了他:“那你呢?”
秦远山微微沉默片刻,恍若未闻地继续说:“……把文书交给他之后,他自然会知道你的身份,届时,你再让他通知宫里,太子殿下自会派人前来接你。”
“秦远山!”楚颜不知为何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她拽着秦远山的衣袖,定定地看着他,“我问你,那你呢?难道你不和我一起走?”
秦远山终于苦笑着低头看她,眼里有一丝无可奈何:“殿下,恕微臣不能从命了,微臣抛下萧大人夫妇,也不知他们眼下如何了,如今殿下已经脱险,剩下的路恐怕要你自己走下去了。”
他冷静地说完最后一个字,然后将手里的缰绳塞入楚颜手心,接着倏地离开马背,跃下地面。
楚颜被他抛弃在马背之上,错愕地回头看去,却见到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似是欣慰地笑了,以口型缓缓地对她说了四个字:“万事小心。”
昏黄的落日只剩下一半,浮动在他身后的地平线上,那个男子青衫飞扬,笑容因为背光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楚颜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猛地拉住缰绳,胡乱喝道:“停下来!停下来!”
她不会骑马,也无从得知如何让这匹马立马停下飞奔的步伐,只能不停使出全身力气勒住缰绳,眼睛都红了。
终于,那匹马似乎感受到了背上人的焦虑不安,长嘶一声后,顿住了马蹄。楚颜拼命向一边拉着缰绳,那马会意,有些迟疑地转了个方向,掉过头来。
彼时秦远山已经成了远处看不清的一个小黑点,楚颜心里慌乱无比,只能驾马飞快地朝他奔去,乞求老天事实千万不要和她想的一样。
风呼啸着从面庞上肆意掠过,她的心也在这一刻变得冰凉而无助。
当秦远山看见那匹马带着马背上的人终于消失在眼前时,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再也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在楚颜看不见的地方,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从他的后背一直穿透到左肋下方,鲜血染湿了整片青衫,触目惊心。
他艰难地以手撑地,唇边浮起一抹悲哀的笑意,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有一刹那,他的眼前浮现出很多过去的画面,比如从他记事起就貌合神离的父母在府中争执不休,比如清阳骄纵行事他总是说也说不听,比如他进宫追随太子之后终于有了志趣相投的手足,再比如六岁那年跳下湖水去救那个落水的小姑娘。
他想到了很多,却忽然有些伤感,这辈子活得还不够惬意,他的理想和抱负也都还未实现,他甚至没有遇见自己心仪的女子,没有来得及轰轰烈烈地投入一段不计后果的相思情意,然后他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浮上心头。
她总是笑得冷静又聪慧,一双眼睛明亮得似是要照入人心,她从不会主动去害人,可一旦有人出击,她的还击总是沉稳有力、毫不留情。
秦远山的视线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了,可是却清晰地看到了那个人如画的眉眼,秀致的五官,还有一开一合十分好看的樱唇。
然后他听见耳畔传来她熟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秦远山!秦远山你怎么了?”
他忽然笑了,临死之前还能看到如此清晰美丽的容颜,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至少她平安无事,他也算是尽忠职守、死得其所。
******
从楚颜看到秦远山跪在地上那一刻起,就知道事情已经朝着最坏的预期一去不复返了。
她胡乱地勒住缰绳,跌跌撞撞地奔下马来,却只看见秦远山痛苦地跪在地上,再也没有方才的从容挺拔。她跑上前去一边喊他,一边试图扶起他,却只看见他脚下那滩触目惊心的血渍。
手一僵,楚颜颤抖着绕到他身后,终于看见了那把明晃晃的长刀,深入他背部,鲜血还在往外冒。
“秦远山,你清醒点,不要就这么死了!”她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尖利,听上去十分可笑,她手足无措了将近半分钟,终于死死咬住下唇,告诉自己要清醒。
那柄长刀并没有刺入致命的地方,楚颜咬牙握住刀柄,颤抖着猛然抽出来,然后迅速脱下外衫将受伤的地方包扎起来,一层一层绕过他的身体,再死死地系了个节。
被她拔刀的动作痛得皱眉喊出了声,秦远山似乎终于清醒了些,察觉到眼前的人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他一把抓住楚颜正欲扶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快走,你不该回来的!”
“你闭嘴!”楚颜毫不客气地冲他喝道,“素来知道秦大人遇事镇定,波澜不惊,却不知道原来说起谎来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怎么,你不是要回去救人吗?怎的跪在这儿像条半死不活的落水狗一样等死?”
她又气又慌,口不择言得完全没有平时的半分从容。
秦远山忽然低低地笑起来,声音无奈又欣慰:“素来知道殿下口齿伶俐、冰雪聪明,却不知原来嘲讽起人来更是一讽一个准,堪比尖刀直刺人心……”
死到临头了还有闲心开玩笑,楚颜咬牙切齿地一把扶起他:“若是我这点话就堪比尖刀伤了大人的心了,如此看来你背上那把反而不算什么了。若是没那么严重,大人你最好少装死,赶紧上马,重得跟头猪一样,我扶不动!”
看她这发髻散乱、满眼通红的模样,秦远山心知她是费了多大劲才调转马头回来寻找自己的,决计不会再次扔下他。他苦笑着叹口气,努力保持清醒,勉强在她的搀扶下上了马。
他倒是上去了,楚颜还在那儿费劲儿地往上爬,秦远山失笑,轻轻地朝她伸出手来:“拉住我。”
楚颜迟疑片刻,他问她:“怕我没力气抓住你?”
“是啊,不知道还能不能信任秦大人,毕竟你装模作样的时候堪比京城名角。”楚颜嘲讽他。
秦远山又一次低声笑了,摇头道:“殿下只管相信微臣哪怕死,也会保你平安无事就好。”
这样低喃的嗓音犹如一支潺缓的大提琴曲,一声一声犹如誓言,沉稳有力,宁静悠远。
楚颜失神了片刻,抬头看见他明亮安详的眼神,终是握住了那只手,稳稳地跃上马背。他的手绕过她的身子,拉住了缰绳,低低地喝了声:“驾——”
骏马又一次疾驰起来,带着两个人驶向了江州。
楚颜在马背上颠簸晃荡,却觉得心里也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一叶扁舟,找不到方向,对未来充满未知的恐惧。
可是身后的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不时地叫他一声:“秦远山?”
而他就低低地应一声:“我在。”表明自己意识清醒。
每每听见他的回应,楚颜就多安定几分。至少在这样亡命天涯的路上,还有人和她结伴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麻麻来成都陪我过农历的生日,玩得很开心。
晚上回来拼命写,终于完成这章,12点前会写出下一章。
大家不要着急啊,我会速度地写~
爬走。
第106章 .事有蹊跷
第一百零六章
秦远山浑身的力气都在随着马背上的颠簸一点一滴流逝着,他的牙齿已经将下唇生生咬出了两个血洞,腥甜的液体从唇角渗入口腔,有种苦涩的味道。
他不敢倒下,只怕自己一旦失去意识,面前的女子也会停下脚步。
九年多,他其实一直都远远地看着她,哪怕从未交心,却也将她的性格从侧面一点一滴勾画出来,然后烂熟于心。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她的,又对她抱着怎样的看法和心态,只是不知不觉地习惯了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然后一次又一次为她的果断与聪颖喝彩。
事实上今天以前,他从未想过两人有朝一日会以这样亲密的姿态亡命天涯,可是此刻与她共乘一骑,一切都是如此顺理成章。
他似乎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洞悉了她的一切,也熟知了她性格里最坚毅最不肯服输的一面,哪怕他其实从未与她深入交谈,却仿佛清楚她会在哪一刻做出怎样的事情。
他知道她一定不会放弃他,哪怕他拖着这具重伤的身体是个包袱,是个拖累。
夜幕低垂,最后一丝残阳的余光也消失在了地平线上,楚颜终于远远地看见了江州城门,眼神一亮,像个孩子一样呼喊起来:“到了!秦远山,我们到了!”
此刻的秦远山面色苍白如纸,终于疲倦地露出一个笑容:“是啊,我们到了……”
握住缰绳的手终于无力地松了开来,他的身子晃了晃,朝着一旁的道上轻轻地坠落下去,如同半空中断了线的风筝,再也不受控制。
楚颜的笑容凝固在这一刻,她回过头来,看见秦远山似是断线的木偶一般软软的瘫倒路边,心跳也骤然停止。
是如何顺利地勒住缰绳停下来的,又是如何惊慌失措却紧咬牙关将他拖起来的,楚颜已经统统不知道了,她一遍一遍地叫着秦远山的名字,可那个面容坚毅的男子好像终于完成了生命尽头的任务,安详地闭上了眼睛,额头上因为坠马而撞出的伤口开始缓缓渗血,鲜红的血痕如此可怕地蜿蜒而下,为他苍白的容颜平添一抹妖冶。
楚颜终于绝望了,亡命之路似乎只剩下她一人。
世界骤然安静。
短暂地惶恐了片刻,她开始咬牙从秦远山怀里往外掏东西,寻找那封所谓的文书,眼睛酸涩得可怕,似乎一不小心就要掉出些苦涩的水珠,可她死死咬着嘴唇,这时候不能哭,她还要继续走下去。
不走下去,如何为自己此行所受的苦找到债主?
不走下去,秦远山和那么多无辜惨死的侍卫岂不是白白送死了?
不走下去,穿越而来的将近十年,她的未雨绸缪、她的风雨兼程岂非都失去了意义?
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楚颜警惕地朝向前方望去,下一刻果断地抱着秦远山的身体朝着一旁的树林里滚去,石子与砂砾划破了她的肌肤,可她一声不吭,只是死死伏在树后盯着慢慢清晰起来的身影。
那是一辆马车,看起来还很豪华,旁边有六个随行的护卫。
随着马车逐渐接近,楚颜忽然看清了那马车前方的一面锦旗——官。
她已经冰冷的心忽然活了过来,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那是江州官员的标志!竟然会如此巧合地让他们撞上了!
果真是她命不该绝!
楚颜不顾一切地重新跑回官道中央,挥舞着双手,丝毫不畏惧迎面而来的马车。
骤然看见有人出现在大道中央,驾车的人一惊,随即勒紧缰绳大声喝道:“吁——”
马车堪堪停在楚颜面前不过几丈远的地方,惊得那驾车的中年男子面色煞白,心有余悸地喝道:“大胆!前方何人?胆敢拦住知府大人的车骑!”
知府大人?
楚颜几乎喜极而泣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拿出捏在手里的文书,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是当今太子妃,十四日前启程去往净云寺为蜀地洪灾祈福,无奈下山途中遇见了刺客,费尽力气才来到此处。车里若是江州知府,那再好不过,希望知府大人能助我向朝中报讯,好叫太子殿下及时派人前来迎我回宫!”
车帘倏地被人拉开,江州知府黄顒其惊愕地看着大道中央风尘仆仆、面色苍白的女子,她的发髻已然散乱,衣衫也破旧肮脏,可面上的神情却沉稳至极,眼里的光辉亮得可怕,浑身上下流露出威严雍容、不容侵犯的气息。
“太子妃殿下?”他震惊地喊出了声,慌忙下车行礼,“微臣见过太子妃殿下,殿下还请上车,微臣这就带您先进城内,然后立马派人传信去宫里!”
地方小官也知道太子妃祈福之事,眼下看这女子的神情和气质都不容小觑,想必也没人真有胆子冒充太子妃。
黄顒其这反应叫楚颜沉沉地舒了口气,指着躺在道旁树后的秦远山道:“还请大人派人将御史大夫秦远山秦大人也扶上马车,他冒死将我带出重围,却不慎重伤在身,如今已经昏迷过去,须得立即救治。”
最后,楚颜与秦远山都坐上了江州知府的马车,楚颜探到秦远山还有微弱的鼻息,终于松了口气。
天无绝人之路,既然上天注定他们没有丧命于此,那群刺客就一定会有落网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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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顒其将两人暂时安置在了自己的府中,同时请了全城最好的大夫前来替秦远山医治,楚颜得知秦远山虽失血过多,但好在伤口不在致命之处,不至于有性命之虞。只要及时救治,养好伤口,最终会好起来。
这时候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踏踏实实地落了地,她听从黄顒其的话,在客房里洗漱了一下,换上了知府夫人送来的干净衣衫,又整理了片刻,这才踏进大厅。
黄顒其毫不怀疑这就是当今太子妃,在落难之际尚有勇气沉稳应对,此刻焕然一新之后就更加雍容华贵。虽没有华彩一身、首饰装点,但她的神情之中自然流转着一股动人的气韵,从容不迫,舒雅淡定,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乱了分寸。
他再次俯身行礼,恭恭敬敬地说了声:“下官给太子妃殿下请安了。”
楚颜也不摆架子,毕竟是对方救了自己和秦远山,于是只叫他不必多礼,在他的询问之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
黄顒其听得神情凝重,在听到那群黑衣人个个手持长刀潜伏在林中时,更是表情一变,末了心有余悸地说:“殿下能从那样艰险的环境下逃出来,当真是福大命大。下官若非外出归来,恰好经过城外,恐怕殿下此行也实在是凶险万分,秦大人恐怕也来不及得到救治了。”
楚颜点头:“幸亏大人路过城外,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望大人能派人传信去宫里,以便太子殿下及时得知我和秦大人的下落,派人来接我们回宫。”
黄顒其忙道:“殿下请放心,下官方才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赶去京城,此去京城不过一日路程,想必明日黄昏前,太子殿下就会得知您的所在之处,派人前来迎接。”
“那么在那之前,恐怕要叨扰大人了。”楚颜起身答谢,面带笑意。
黄顒其连忙也站起身来行礼:“哪里说得上是叨扰,殿下光临江州,乃是下官的荣幸,叨扰二字实在不敢当。”
一切艰险终于远去,楚颜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秦远山所在的客房,看见了那个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人。
他的双眼紧紧闭着,就连睡着时的模样也是安详宁静,让人光是看着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春日气息,和煦春风吹满面,柳塘新绿乱池沼。
楚颜忽然失却了言语,不知该怎样形容这个人,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沉稳温和,却不缺心机,应该是标准的权臣后继之人,他日定会在朝上一展宏图。她曾经庆幸他是太子殿下的支持者,否则若是不和太子同心,恐怕日后朝堂上又会出现一个沐青卓之辈。
她并不想接近他,一来他的母亲长公主和胞妹清阳郡主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善茬,二来这个男人城府颇深,遇事总是不慌不忙,像是高校里那些交际手腕强大的领导。
可是今日——
可是今日,他护着她突破重围,镇定自若地说谎试图瞒天过海要她一人逃出生天,他甚至洞悉了她不曾说出口的恐惧,哪怕依然支撑不住,却死死撑到了城门之外,目的只是不让她跟着他一起倒在半路。
那句犹如誓言一般的话语回荡耳边:“殿下只管相信微臣哪怕死,也会保你平安无事就好。”
她忽然失神片刻,这个恩又该如何报?
自从来到宣朝,她从未觉得自己欠人什么,又平白无故蒙受过谁的恩惠,可是此番秦远山的行为却令她震动不已,因为这是她头一次面对血雨腥风的场面,更是头一次如此接近死亡,而这种时候竟然有人不顾一切地挡在她面前,用生命来扞卫她。
秦远山是个忠臣,也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
楚颜揉了揉眉心,坐在他床边的凳子上,回想着今日的一切,当真是不堪回首。
她想着太子能否及时收到消息,想着萧彻夫妇如今是否安全了,想着秦远山醒来之后她该如何感谢他,想着自己这个太子妃可真是当得惊心动魄。
摇曳的烛火里,她怔怔地盯着火光失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却醒了过来。
先前大夫治伤时,他曾经醒了一次,得知了两人目前的状况,松了口气后,又因为失血过多、意识模糊而昏睡过去。
眼下,秦远山嗓音沙哑地唤了她一声:“殿下……”
楚颜一惊,急忙转过身去:“你醒了?可要喝水?”
秦远山见她犹是一副茫然的模样,情知今日之事必定让她受到不小的惊吓,唇角扯过一抹笑意,淡淡地摇摇头:“天色不早了,殿下还是早日去歇息,您是君,我是臣,如此共处一室,实在不妥。”
他的神情极为自然,俨然一副恪守君臣之礼的样子,楚颜先是一怔,随即笑了,“好,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他的自然也是在给她台阶下,无非是想告诉她,今日之事不过是他身为一个臣子在尽本分,绝无其他想法。楚颜感激他的敏锐与细心,也终于清醒地找回了从容。
她语气轻快地说:“黄大人已经派人传信去了京城,想必太子殿下明晚就会得知我们的处境,立马便会派人前来营救。你且放心养伤,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