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祁失笑,“摆出这幅样子做什么?我又没责怪你,怎的好像被我欺负了似的?”
楚颜搁下碗,低头看着碗里的东西,半天才说了句,“我在宫里待了将近十年了,可进永安宫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既不知道殿下喜欢吃什么,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又不知道在这世上有什么是殿下心仪的。在这些方面,我连殿□边伺候起居的奴才都比不上,却还身居太子妃之位……”
顾祁一怔,随即看着她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自己,“我只是希望自己稍微用心点,这样就能弥补十年来错过的属于殿下的一切。”
她的眼睛里倒映着顾祁怔忡的模样,他看见自己竟木讷地坐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一早就知道她每回吃饭时都在观察自己的喜爱,可今日她一说,他才终于知道,其实不止是用膳时,她无时无刻不是在小心翼翼地适应他的一切、摸索他的一切。
这样的付出叫顾祁忽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
他失笑,伸出手去把她拉到了面前,然后捏了捏她的鼻子,“傻孩子。”
顾祁心知肚明其实她不光不傻,反而聪明得有些不像话,可越是聪明的人在爱情里犯了傻,才会越令人无可自拔地动心沉迷。
他拉着她的手,微微一笑,“今后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暗中观察。”
“可您很忙……”她委屈地指控他,“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永安宫,好容易回来了,又有其他的政务要处理,我哪里敢来烦您?”
看着她微微撅起的红唇,顾祁忍不住凑过去偷了个香,“特批你在我处理政务的时候在旁边伺候,有什么问题就问,这样行了吗?”
楚颜脸上一红,偷偷瞟了眼大殿里站着的那些个奴才,虽然他们都自觉地低下了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可她还是捂着嘴小声地嘟囔了句,“大家都在呢。”
顾祁笑出了声,拉着楚颜坐下来,开始一个劲给她夹菜。
“从今以后,好好吃饭。”
她听话地冲他笑了笑,“好。”
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楚颜终于埋头认真吃起饭来,可前一刻还充满感情的眼眸里此刻却只剩下理智又清醒的思量。
她一直以来的攻心策略一点一点套住了太子的心,可这样宠她的人在这永安宫里是温柔又专情的好丈夫,到了朝堂之上却又变回了那个心思深沉的太子殿下,一边这样深情地对她,一边又着手打算选秀。
该说他狠心还是公私分明?
而另一边,顾祁的眼神也慢慢冷却下来,慢慢地涌起一阵看不透的氤氲雾气。
他这样静静地看着楚颜听话地认真吃饭,耳边却似乎回响起朝堂之上秦远山和萧彻关于选秀之事的提议——那是前几日他们在御书房里就布好的局,他亲自点头,接受了这个计划。
可如今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心一意地照顾他的每一点情绪,那种全然不知情的安心与踏实忽然给了他一种罪恶感。
若是她知道了自己要选秀,要借机迎娶别的女人进入后宫,还会是现在这般宁静甜美的模样吗?
顾祁忽然不敢再想下去。
*****
赵武在朝堂上的风光日子仍在继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在赵家与沐家的较量中,胜负已分——沐青卓已然输了个彻底。
楚颜连续几日从重山口中听到赵武在朝上的一枝独秀,心下也一日一日更加沉重。
太子之所以纵容赵武今日的风光无限,未尝不是因为已经有了挟制赵家的办法,而赵武的地位上升得越快,恐怕太子行动的那天就会来得越快。
……可若是赵武就此停手,心甘情愿与沐青卓平分秋色呢?
若是他不再争了,愿意不计代价维持现状呢?那么太子还有必要给沐家甜头吗?
楚颜忽然沉下目光来。
看来她有必要和祖父谈一谈了。
当晚太子回来以后,楚颜在吃饭时提到了这件事。
“祖父自打西疆回来以后,身子一直不利索,可我先前因为大婚,没有回去看望过他,如今空下来了,所以就想……”她略微停顿,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我能回去看看他吗?”
顾祁抬眸看着她,那双眼里满是希冀,她讨好地拉着他的胳膊晃啊晃的,仍然一副孩童模样。
他温柔地笑了笑,刮刮她的鼻子,“准奏。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你担忧祖父的心情,一会儿我让万喜去跟内务府那边说说,今晚就准备准备,好让你明天就回去看看。”
楚颜虽一早就料到他因为瞒着她选秀的事情所以略有愧疚,也许会想着补偿她、尽量满足她的要求,但也没料到竟然一句话的功夫就获得他的首肯。
她眉开眼笑地揽住他的脖子,“殿下最好了!”
顾祁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忍不住扶额。
过去那个冷静从容的聪慧女子跑到哪儿去了?为何如今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可他看着她笑得肆无忌惮的样子,却又觉得这样的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难以遮掩的光芒,夺目又好看。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忽然有了点惶恐,不敢去想未来的她会不会一直保持这样的快乐。
*****
次日清晨,楚颜起了个大早。
太子妃大婚之后第一次回府,含芝和冬意特别在意,又是张罗着去库房里拿些昂贵的首饰出来,又是喋喋不休地念着该穿什么好。
含芝认为既然是太子妃,就该穿得端庄隆重。
冬意却不同意,觉得既然这是回娘家,就该朴素些,一切从简,免得府里的人认为主子端架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楚颜笑起来,却在想到自己对赵家的状况几乎一无所知时,微微失神片刻。
她穿越而来没过几日就进了宫,所以对赵府那一大家子也是不甚了解,更不知道真正的赵楚颜在赵府里过得如何,是否树敌。
稳妥起见,她同意了含芝的意见,“既然嫁进了宫里,理应端庄隆重些,毕竟我代表的是太子殿下,而不仅仅是以前那个赵家千金。”
她换上了一身绛红色的锦绣百褶裙衫,耳环和项链是一套的石榴红玛瑙,最后朱唇轻点,看上去艳光四射却又雍容华贵。
踏出永安宫时,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楚颜抬头望了眼远处泛着朝阳霞光的云层,竟有些好笑于此刻的心情。
那是她的家,可她却和自己的父母仅有数面之缘。
离家之时她还是个六岁的小姑娘,之后每年能回去探望几次,和他们的交流也仅仅限于以下几句话:
“好孩子,在宫里要听姑姑的话,知道吗?”
“看看你,又瘦了不少,是不是在宫里太过拘谨,吃得不好?”
“好了,快些回去吧,别让爹娘替你操心,知道吗?”
每年都是这几句,她匆匆回去,吃顿午饭又赶回宫来,而赵家的人因为得知她要回去,一大家子都端坐在那儿,永远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无趣。
楚颜忽然挑了挑眉,今日她什么消息也没放出去,就要毫无征兆地回到赵府,看到的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当然,她怎么也没有猜到自己接下来看到的场景真的会给她一个惊喜。
大大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在故事完整呈现出来以前,我知道太子纳妃的事情会有很多争议。
但是我仍然认为不能为了完美的爱情而刻意塑造脱离现实的故事。
同时我也相信陪着太子和楚颜走到最后的人,一定不会认为这个爱情有缺憾。
因为过程里的缺憾往往是令圆满结局变得更加打动人心的必不可少的因素。
希望大家给我足够的空间把这个故事按照自己的心意进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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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亲爱的姑娘们,破费了~
第061章 .偶遇
第六十一章
初夏的温度还不太高,带着春日残余下来的温软柔和,京城里仍旧吹着着暖意融融的和煦春风。
上回出宫是为了赴宴,而这回却是回娘家,楚颜也不急,吩咐驱车的太监放慢了速度,而她拉开车帘,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缓缓掠过的景致。
出了宫门便是京城繁华的街道,宽度可容十辆马车并驾齐驱,道旁是装潢华美的商铺,越靠近皇宫,就越是高档,墙上也挂着琳琅满目的装饰品亦或店内的商品。
事实上皇宫内外呼吸的空气都是一样的,可楚颜却微微喟叹几声,好像一旦出了那道恢弘朱门,整个人的心境都不同了。
熙攘人群来来往往,叫卖的商贩络绎不绝,马车行驶在这样热闹的环境里,才会给人一种真真切切活在世俗之中的感觉。
马车沿着直道行了好一会儿,正经过一个分岔路口时,左边那条路上迎面驶来了另一辆马车。
楚颜坐的是宫里的马车,华美程度自然首屈一指,但前方的那一辆虽华丽不足,却胜在清新雅致,少了几分俗气。
楚颜一直拉着车帘往外看,老远就注意到那辆马车前方的小厮有些眼熟,再看那马车的外形,忽然记起了在哪里见过这种装饰风格。
这样迎面行驶,两辆马车很快就相遇了,擦肩而过的瞬间,楚颜从对方微微晃动的车帘下看清了里面坐的人。
预感成真,心下顿时了然。
马车内的女子神态平和又内敛,面容沉静,妆容雅致,却遮不住周身流露出来的高贵气质。
楚颜毫不费力地认出了她。
沐府大小姐,沐念秋。
她忽然放下帘子,对着驱车的太监吩咐了句,“停车。”
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楚颜毫不犹豫地拉开车帘跳了下去,衣裙翻飞,宛若彩蝶。
她定定地站在大道之上,目送那辆马车经过岔路口,然后朝着方才楚颜他们来的方向驶去。
那条宽敞的大道只通往一个地方。
皇宫。
含芝跟在她身后跳下车来,一边茫然地跟着她的视线瞧了过去,一边担忧地问,“主子,怎么了?”
楚颜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我还道昨日太子殿下为何那么轻易就同意了我回府的请求……原来如此。”
恍然大悟的表情,若有所思的眼神。
含芝一头雾水地搀着她重新上了马车,坐定之后又问了句,“主子心里有事?”
“没事。”楚颜唇角含笑,眼神清明又锐利,一边摇头一边喟叹,“恐怕现在心里有事的……另有他人。”
沐念秋要进宫,而她要出宫,难怪太子如此爽快地让她回府探亲,还以为这样她就会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可偏偏就有这么巧,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她竟亲眼看见了正往宫里去的沐念秋。
宫里果真要变天了,不论是后宫,还是朝堂。
******
楚颜回到赵府时,外面只有守门的两个小厮,见到宫里的马车吃了一惊,其中一个忙进去禀报,而另一个则在看见来者何人后,心下一紧,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小的给太子妃殿下请安了。”
楚颜嗯了一声,一边往府里走,一边问了句,“祖父回来了么?”
小厮还跪在那儿没起来,“已经回了好一会儿了,老爷一下早朝就直接回来了。”
楚颜在含芝的陪同下从容不迫地往里走。
进了大门之后,迎面而来的是较宽敞的大道,道旁种着些腊梅树,姿态各异,略显扭曲,正是应了时下最流行的养梅之道: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qī)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
两旁有几条略微窄些的小道通往各个院落、偏厅和厢房,而大道的正前方则是正厅。
赵府的装潢风格比之沐家多了几分肃穆之感,廊檐画角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绿茵之上的花草种类繁多,兰花竹栽,月季金菊……看得人目不暇接,贵气中又带着些微俗艳之感。
长廊那边有两个妇人背对楚颜说着话,其中一个一个穿着黄底翠竹暗纹衣衫,另一个则是水红色百花曳地裙,均是鲜艳到无以复加的颜色。
楚颜微微停下脚步,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两人。
穿黄衣的那一个正伸手摆弄着廊台上的指甲花,声音冷淡地说,“我可不知道这花儿是哪里惹到了妹妹,好端端的摆在这儿几日了,今日却非得叫人搬走。究竟是这花长得难看,碍了妹妹的眼,还是这花的主人面目可憎,才引来妹妹的迁怒?”
穿红衣的妇人声音娇柔一些,身子婀娜,手执一方帕子捂嘴轻笑,“姐姐说的是哪儿的话呀,这花自然娇艳可爱,小家碧玉,妹妹不过是想着近日府里在添些物件,倒不如多添些花花草草摆在前院。咱们这儿可是定国公府,放眼京城,可还有别的朝臣世家及得上咱们尊贵?这指甲花虽好看,但难免轻贱了些,就是寻常百姓人家也养得起。这种花摆在姐姐的后院看看就成,何必摆在人来人往的前院呢?叫人看了还以为是咱们赵府舍不得花钱,拿这种寒碜的东西来充台面。”
黄衣妇人倏地转过身来,面色一沉,“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变着法子说我寒碜轻贱,和这花一样上不了台面?”
红衣妇人呀了一声,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姐姐怎么这样冤枉人?我不过也是为咱们这一大家子着想罢了,你怎的不分青红皂白就——”
她的戏还没作完,那黄衣妇人忽然察觉到石阶之下似乎多出两个人,微微一偏头,越过了正在说话的人,瞧见了楚颜。
这下子脸色大变,她猛地上前几步,也不再理会红衣妇人,径直走到了石阶之上,朝楚颜俯身行礼道,“参见太子妃殿下!”
黄衣妇人也跟着转过身来,见了楚颜也是脸色一变,忙跟着走上前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参见太子妃殿下!”
楚颜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眉目疏淡,很不待见。
这两个人分别是她父亲赵青云的二夫人魏氏和三夫人于氏,魏氏在她进宫前就已经在府里了,而于氏则是三年前才进府的。
当时楚颜回府省亲,冷不丁就看见了新面孔,正疑惑之际,赵青云便向她介绍道:“这是你三娘,楚颜,快向你三娘问好。”
楚颜的第一反应不是叫人,而是立马回过头去看她母亲的表情。
那时候卢心玥垂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碗里的米饭,仿佛那是金子,而不是普通的大米。
楚颜从小就进了宫,也没有继承到这身体头几年的记忆,自然与卢心玥没什么母女之情。可到底是她生母,楚颜也不愿意看见她在受了魏氏的打击之后,又一次面对父亲的新姬妾带来的挫折。
但当时她还不是太子妃,没有本事和父亲叫板,于是勉强朝于氏点了点头,并没有喊人。
赵青云虽说不太满意,但好歹女儿也给了这个面子,还是足够了。
而今,看着这两人在她面前俯首行礼,楚颜既不喊她们起来,也不回应她们的话,径直朝着大厅走去。
这些年虽不在府里,但卢心玥过的什么日子,从她每年回来探亲时看见的那些增长迅速的白发与皱纹也可见一斑。
楚颜也记得去年回来时,卢心玥拉着她的手,一边苦笑一边说,“颜颜,永远不要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昨日他还说会一辈子只爱你一人,今日就背信弃义,另结新欢。你在宫中更要千万小心,不要轻易交付真心,因为皇宫里的人比之你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身边莺莺燕燕那么多,哪里会一辈子真心待谁?”
卢心玥这些年来过的日子很辛苦,楚颜对她又是怜悯,又是心疼。
刚踏上台阶,从长廊右边就匆匆赶来几个人,一边整理衣冠,一边朝着楚颜急急地走来。
赵青云,赵钰风,还有赵平阳——楚颜的父亲及二叔四叔都从自己的后院赶了过来,走到她身前时,纷纷俯首行礼。
“参见太子妃殿下!”
楚颜还没发话,赵青云已经自己直起腰来,约莫是觉得自己身为人父,有所优势,所以也用不着楚颜让他平身。
但赵钰风和赵平阳就没这么随意了,楚颜进宫进得早,打小就和他们没见过多少面,也谈不上什么叔侄感情了,如今贵为太子妃,他们自然也不敢怠慢。
楚颜看了赵青云一眼,这才对另外两人说,“二叔四叔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这些虚礼不用太在意。”
于是现在还维持着俯身姿态的就只有她的两个姨娘了。
魏氏和于氏尴尬又愠怒,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期盼着赵青云拯救她们俩。
好在赵青云也察觉了这个状况,忙对楚颜说,“怎的不让你二娘三娘平身?”
说罢,也没看楚颜的脸色,直接就吩咐自己的两个姬妾,“起来吧。”
楚颜的眼神沉了沉。
眼前这人是她血浓于水的父亲没错,但她可从来没把他真当做自己的父亲。
渣男一个,成日沉迷于花街柳巷,家中的妻妾也是一个接一个地进来,欺压得原配最后心如死灰。
她凭什么把他当成父亲?他又凭什么以父亲的姿态在这里趾高气扬?
楚颜转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两个面露尴尬之色的女人,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呀,竟然忘了让二娘三娘平身,瞧我这记性。”
嘴上虽这么说,面上却毫无愧色,她朝含芝伸出手去,由对方扶着,慢悠悠地走进了正厅。
其余的人也跟在她身后进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来晚了,争取十二点之前完成下章,我的全勤啊啊啊!
太子:求出场!求出镜!
么么:出场做神马?找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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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第062章 .病危
第六十二章
楚颜坐在大厅的最上方,而跟进来的几个人就坐在她的下手边。
听赵青云说,赵武正在书房与几位朝中大臣商谈要事,恐怕暂时脱不了身。
楚颜端着丫鬟奉上来的茶,一边吹了口气,一边笑言,“如今祖父在朝中地位越来越高,自然是公事缠身,忙得不可开交了。”
她轻飘飘地看了魏氏和于氏一眼,唇角噙笑,“也是,若不是祖父的事情越来越多,也不会忙到无暇顾及府中陈设装潢之类的小事了。劳烦二娘三娘为这些芝麻大点的事儿殚精竭虑的,还差点起了内讧,真是辛苦了。”
赵青云一愣,狐疑地转过头去看着两人,“怎么回事?”
年轻受宠的于氏赶忙抢着开口,“老爷,都是我不好,我见外面的廊台上有几盆指甲花,觉得那花太过俗艳,放在那儿有些小家子气,来往的宾客看了会以为咱们赵家连盆像样的花都买不起,所以就擅自叫人搬走了。谁料到那是姐姐的花,姐姐见我私自做主,难免生了我的气,所以才说了我几句。到底是我做得不好,没有事前告诉姐姐,请老爷责罚。”
话说得很漂亮,她倒是一心一意为赵家着想,偏生魏氏要拿身份架子压人。
赵青云本来就喜爱这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眼下自然整颗心都偏向她了。
于氏原是小家小户之女,一次偶然机会,在酒楼里撞到了赵青云,还把酒也洒了他一身。
赵青云正欲发火,却见撞到自己的人惶恐地抬起头来,巴掌大的小脸上遍布惊惶,那双明眸里也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于氏眼圈一红,一边掏出帕子去替他擦拭,一边结结巴巴地道歉,眉眼间尽是惹人怜爱的神色。
赵青云本来就是风流多情之人,对待女人天生就有种怜香惜玉的习惯。
他不仅没有责怪于氏,还好言安慰,最后又亲自把人送回了家。
而后几日,于氏的温言软语和楚楚可怜的模样一直萦绕在心头,他连着几天都去了那家酒楼,第四日时还真让他给碰见了于氏。
原来于氏得知他是定国公的长子之后,心生一计。
早闻赵青云花名在外,对待女人无法抗拒,而那日的相处加深了她的笃定,便想着赌一把,看能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于氏是小门小户之女,自幼日子过得并不富贵,却长了张娇艳的容颜。
而今有了嫁入豪门的机会,自然不会放弃,虽然赵青云比她年长了整整十八岁,但这对她而言完全不构成任何问题。
进门之后,她一举压下了先前受宠的魏氏,成为了赵青云的心头肉。
从前魏氏就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把楚颜的母亲卢心玥给压了下去,如今被一个更加年轻的女子以同样的方法给打压下去,又是气愤,又是无力。
偏生几次交锋,赵青云都是明着化解矛盾,暗地里偏向于氏。
魏氏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今日又是这样,眼看着于氏巧言令色,赵青云又一次不悦地把视线转向了她。
魏氏明知继续和于氏争下去,就是跟他对着干,吃亏的会是自己,却咽不下去这口气,非要争上几句。
“笑话,你不知那花是我的?这府里谁不知道那花是前几日我新买回来的?就你不知,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坏了?”
这话说得委实直白了些,于氏逮着了机会,眼圈一红,嗫嚅地叫了声,“姐姐……”
心头肉被人欺负,赵青云哪里还忍得下去?
当即一拍桌子,“放肆!落樱进门那日,我就说过你们姐妹之间要和睦相处,如今她不过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动了你的花,你就这样对待她,哪里有半点做姐姐的样子?我看你本根是嫉妒她比你得宠,所以变着法子来欺辱她!”
魏氏做梦也没想到赵青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昔日她刚进门的时候,卢心玥这个正妻也一样给过她脸色看,可那个时候只要她露出委屈的神色,赵青云就会毫不犹豫站在她这边,一如今日站在于氏那边一样。
可是今时今日,场景惊人的相似,她的地位却完全变了样。
她面色一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赵钰风和赵平阳两人有些尴尬,低着头没说话,大哥处事向来如此,也不顾场合……
而楚颜原本是在看戏,如今见赵青云动了怒,还拍了桌子,也便朝身边的含芝使了个眼色。
含芝立马会意,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地打断这场闹剧,“老爷,太子妃殿下还在这儿呢,今儿她是特意回来省亲的,若是两位姨娘有什么事,待殿下走了之后,管起门来再理也不迟,何必当着殿下的面动怒呢?”
这话说得委婉,但却是变相地提醒赵青云,太子妃在此,容不得他拍桌子叫板。
赵青云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楚颜,楚颜却没看他,只低头一心一意地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氤氲雾气模糊了她的面容,看上去竟有些不清晰。
他忽然愣了愣,觉得这个女儿变得很陌生很陌生。
可事实就是,楚颜从未和他熟悉过。
大厅里一时有些闷,楚颜这才搁下茶杯,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我去看看母亲。”
赵青云脸色骤变,忽然伸手拉住楚颜,“你祖父也该出来了,不如就在这儿等等吧!”
楚颜脚下一顿,低头狐疑地看着他拉住自己的手,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喊了句,“父亲?”
赵青云惊觉自己失态了,如今的楚颜贵为太子妃,哪里是他能这么轻易拽着不放的?
他触电般松开手来,讪讪地说,“……微臣一时情急,失态了。”
楚颜仔细看了眼他的表情,似乎从他躲闪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于是又迈开步子朝母亲的院子走。
“无妨,待祖父议事完毕之后,我再去亲自问好,趁这个时间我还是去看看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