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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作为九条人生里的污点证人,莫西西对事态发展心知肚明,她拍着胸脯保证:没道理往坏处想,从来只有九条逼着别人寻短见的可能,她肯定是到哪里快活去了。没准上了南山寺。可莫西西也说了,三杯,不是我不帮你,九条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她快乐我就放心了,你们的事情我以后再也不会置喙,因此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珍惜啊。
任三杯上山之前一路都琢磨着,九条可真不是东西啊,而总被她的喜怒哀乐牵扯出喜怒哀乐的自己也不是东西,被人家挑剩下了还上赶着去关心她的自己最最不是东西。用许文迪的话说就是没出息。但是“出息”这种低等事物在人类的感情面前是不能太计较的,就好比不能定性什么是好的感情什么是坏的感情一样,谁也不能随便评价说,这个男人对那个女人动心就是没出息了。
俩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很长一段小路,因为没有光,脚下的石头也不会长眼,作为拥有“走夜路摔得半死”的前科的九条在进入竹林前思忖了半刻。她短暂的犹豫让三杯看到了希望,趁着夜色茫茫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她的手,又轻轻的使了点力气往手心里攥了攥,令她挣脱不得。
九条随即感到一阵紧张,亮着嗓子闲扯:“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是说‘没有星星的夜里,全部靠我拉着你’?”
三杯牵着的手越发的热,他轻轻的咳了咳,才搭腔说:“我倒是听过一首差不离的,是说‘没有猩猩的夜里,我靠猴子吸引你’。”
闻此,九条出声的笑起来,笑声来得是那般的爽朗大方。
以至于三杯听了以后,也变得身心爽朗,豁然感到其实做朋友也挺好的。终究想起好奇:“咱这是去哪?”
九条慷慨陈词:“去帮我报个仇!”又扭脸补充说,“等会下手轻点啊。”
俗话说姜到底是老得辣,甭管家出得远不远,红尘看得破不破,六亲相得认不认,该辣的一点都不含糊。对于他们二人的双双出现,慧明大师仍旧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他单问九条:“遇见什么开心事了。”
“我让我徒弟跟您下两盘。”九条的面目表情又似以往那般精灵鬼怪起来,“当然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莫名其妙就成了她徒弟的三杯非常的给面子,一点都没表示出划清界限的意思。立正打招呼:“您好,又见面了。”
大师也很高兴:“太好了,赶紧坐。”
首战告捷,赢得又干净又漂亮,九条满意了,眼见着第二局也胜利在握。她在肚子里对自己旁白:咱也不是好胜心多么的强,无非是想找个机会让自己快乐一下,调整调整心态,否则这一趟静心之旅岂不是白来了,是不?
事实证明,任家的三杯很好使,在她前所未有的感到孤独和可耻的时候,他就这么勇敢果决善哉善哉的来了,还下了两盘好棋,好到她按耐不住的鼓起掌来。
九条静静的端看着三杯垂眸思考的侧脸,依旧山明水秀,依旧悦色和颜。有种困惑蓦然间摊开在眼前,使得她极度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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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三杯没有来,九条在日落的时候就准备像原始人一样上床困觉了。现在三杯来了,她盯着屋角里的大蜘蛛网一宿没能睡好。感觉不像是人来了而是狼来了。她如临大敌的为了一个不算深奥的问题,辗转想到了后半夜,才实在耐不住困意侵袭,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头疼的想起昨晚上落在院子中的涂鸦,唯恐那惨不忍睹的东西污染了无辜人士的双眸。顾不上洗脸,匆忙跑去找寻。甫一进月牙门,就看见祖国的大好栋梁任三杯先生站在场地中央负手而立,高雅神圣的盯着一枝独秀的大画板目不转睛。
方九条女士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决定死不认账,扭头就奔回屋里去洗脸了。梳妆完毕后,装作闲庭信步的回到院落里,远远的就看见三杯的手里已经托起了调色盘。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九条悄无声息的靠近过去,依稀闻得见三杯的身上带着一股青草的香气夹杂着潮湿的晨雾气息。时值十月见底,深山之上,漫山红叶,空气凛冽得打结,虽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青草,然而闻到了这样的味道,凭空让人感到温暖的惬意。
因为投入而没有发现丝毫的风吹草动,三杯端正的站在那里全神贯注,一笔一划细致入微的描绘。怎么看都只是个瘦高的男人罢了,九条细细的想,却又不能昧着良心的否认他的出众,皮相比一般人英俊,心地比一般人善良,耐心比一般人多,另外心眼比一般人缺。这样一个清晨,这样一个男人,阳光、露水、空气、心情,无一不是清爽恬淡。叫她如何开口就此把话说绝?
九条盯着三杯的脊背正全神贯注的当口,他有感知般倏尔回过头,平心静气的问:“穿得那么少,冷不冷?”因为这个头回得十分有技术含量,角度速度都准确到位,刹那间九条来不及收回罪恶的目光,也来不及偏去其他方向插科打诨,就这样全数落入了三杯的眼底。他曾经想过,某年某月某一天或许会被九条这样深情的打望,却从未料到这一天来得比想象中要措手不及,不由得紧缩了瞳孔,一动不动。
一时间,两个人俱是沉默不语。
到底还是九条先按耐不住的开了口:“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什么?”
“我改变主意了,现如今什么都能多元化发展,我也不能只劫财不劫色了。”她叉着腰说得看似理直气壮,“不许动!把、把、把胸肌、腹肌、肱二…头肌统统交出来!”
三杯眨了眨眼,偏回头去,哈哈的笑起来,又抬胳膊指了指画板商量:“拿画抵肉成不?”
没人提起倒好,这样一讲,九条不得不逼迫自己正视丢人的作品,一边咬牙提醒自己:死不认账,死不认账。没成想,眼前的水彩画先对她来了个翻脸不认人,布景深深浅浅,色韵意味悠长,在一个门外汉的认知里足够出神入化,而在九条的眼中更是多了一份不谋而合的惊喜。一个震惊之余,便把死不认账抛却到脑后,大力夸赞说:“哇塞,真厉害!你怎么看出来我原本是想画成这个样子的?修得真是理想,都不怎么瞧得出原样了!”
三杯表示谦虚:“无非跟着感觉走呗。”
“嘿。”九条咧了咧嘴,“听许文迪说,你小时候画画画得特厉害,我本来还是持怀疑态度的,这么看来,废话里面还是可以萃取出真话的。”
“嗯。倒是。”三杯忍俊不禁,“好久不画水彩,手都生了。”
“别腼腆了。”九条继续夸,“我看,比上次咱去参观的那个艺术展里的画都了不起,画得真像那么回事。”
不得不说,侠女九条的路数永远不能用正常的眼光去猜测,你以为她会走直线的时候,她总是要颠簸个九曲十八弯来,不精彩不足以安民心。此刻的三杯真是既欣慰又无奈,他舔舔嘴唇解释道:“上次的画展基本都是抽象画,肯定什么都不‘像’。”
“我就是喜欢风景画,多直接啊。”九条边说边把头发简单的梳成马尾,用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画笔盘出一个小发髻,继续说,“我好像,永远都看不懂抽象画。”
“我觉得挺正常的。很多画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作者一个人能完全明白,说不准过个五年十年作者自己也看不懂当初想要借图抒的是什么情怀了。”三杯说,“不过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知音的,有些能看懂的其实也是似懂非懂。”
“因为看不懂所以很美丽?”九条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歪了歪头,“那你倒是说说,在你修改之前,从我的画里看出什么来了?”
三杯插着口袋低头想了想,认真的评价说:“看出你不会画画了。”
“…”简直是道德沦丧人性泯灭啊眼见着连你都堕落了,有眼睛的就看得出来还用得着你正儿八经的说出来么!九条假装生气的瞪着他,从牙缝里蹦出了三个字,“谢谢啊。”
三杯又想了想,继续认真的态度:“还看出来你情绪不稳定了。”
“凭什么这么说啊?”
“因为颜色用得很乱。”
闻此,九条悠哉悠哉的赌上一口气:“那还不是因为我不会画画么。”
三杯一时间答对不上来,并非是理亏,而是心虚。他想,不是你不会画画的问题,或说压根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我尊重你,但是也不想放弃你。酝酿了半天台词的三杯最终也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不置可否的弯下腰,把手里的调色盘和画笔都放回到原来的小桶里,仰头看了看,说:“天气不错,陪我去爬爬山吧。”
“等一等,你能帮我看几幅画吗?”
九条展示的那几幅画都只是些简单的小图,仅仅是谁的信手拈来,画面潦草,很难一眼看出内容。可是有一点,三杯注意到,简单的小图被制作成精致的画册,仔细编上了时间和页码,因此一定是有特殊意义的。作为一个男人,涵养再出众,也会因为雄性占有欲而吃醋,尽管由于九条的归属权尚待考证,导致三杯的醋点无比之高,但是再高也是有限的。他漫不经心的翻了几页,然后摇头:“看不懂。”
听了这样的答案,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释然。九条本意只是想冲他笑笑说没关系。可是,自打早晨那个内容丰富意味深长的眼神交流大会结束后,再次对上视线,她的心却控制不了的扑通扑通的跳,每跳一下都像在说:三杯,三杯。这少爷的眼神异常平静温柔,谁一不小心溺死在里面也不奇怪,从一开始,九条就知道他是一枚不折不扣的祸害,却没想到有一天险些让这祸害给和平演变了去。
尴尬的九条为了继续保持清新脱俗的淡定形象,豁的伸了个懒腰,像人民英雄一样举起手说:“走,还是爬山去吧!”
不经大脑随口一说的后果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从南山寺的小路绕到相连的景明山,再往上爬了数百个阶梯,转了几道弯,山顶依然遥遥不得相望,九条就郁闷了,郁卒了,只差郁郁而终了。但是她打心眼里希望,可以同三杯再并肩走一段路,并且这个希望在胸中越来越闪闪发光。终于是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并且是愈发的混乱,愈发的烦躁不安。
三杯并不知道九条在心里已然挣扎得快自我溺毙了,他只是想再与她单独走一段路,并且坚持到最后。因为有上一次拖家带口的经验做思想基础,他决定在她还没彻底的放弃之前,抓紧时间分享一个励志的故事,他是这么开头的:“从前有一个身残志坚的姑娘,她十分的有毅力…”
“别费劲了,我小时候听过许多关于毅力的故事。”九条愁眉苦脸的打断说,“比如蜗牛跑完了八百米。”
“嗯,还有呢?”
“蜗牛爬完了马拉松?”
“还有呢?”
“蜗牛爬遍了全世界?”
“要不…”三杯的精神易推到的崩盘了,忧心忡忡的觉得若再对话下去没准首先宣布放弃的会是自己,“要不,我给你出智力题吧,思考的时候可以分分心。”
九条摇头:“没心情猜,还是我给你出吧。”
“也行。”
“有一口井高十米,一只蜗牛每天白天爬上去五米,晚上掉下来两米,那么它在第几天能爬出这口井。”
三杯很无奈:“九条,你能别总想着蜗牛行么,你脑子里面有跑得快的动物么。”
“哦,有。”她歪了歪头,目光如童稚般纯净而执着,“有一口井高十米,一只猎豹每天白天爬上去五米,晚上掉下来两米…”
——◇——◇——
双双登顶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正午,阳光不再直射。距离这一天的日落不剩多少辰光。
悬崖峭壁之上,风声大,天气凉。三杯和九条都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塔罗号上的相遇,那时候他们和陌生人无异,他还没爱上她,而她还没走出古墓。空气中莫名的弥漫着一股生离死别的味道,气压低,气氛诡异。
九条正酝酿讲个笑话出来缓和一下,努力的思索着,是要说北极鹿还是长颈熊呢?三杯就开了口,郑重其事的叫出她的名字:“方妙言,你是个好姑娘。”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花花公子人手必备冷面无情杀人于无形中的好人卡?九条咽了口唾沫,勉强的笑了笑:“你也是个好人。”
再也没有更多的交谈。风在吼,鸟在叫,三杯的心肝在挨刀。他想说,你是个好姑娘,我爱你。他想说,你个是好姑娘,请你和我在一起。他想说,你是个好姑娘,我会好好珍惜你,直到白发苍苍,直到我们老去死去。可是,一想到顾朝南的去世给九条带来那么大的打击,他自己曾为此心疼过,也迷茫过。如今她好不容易勇敢的做出了选择,想要面对新的生活,又何必再让她徒增烦恼呢。三杯虽则不懂九条的心思,但是他懂得什么是成全。好人嘛,做好事不留名啊。
三杯笑得十分艰涩,把外套脱下来罩给九条,迈开大步,仰头看天:“下山吧。”或许从此以后,就只有纯洁的阶级兄弟的友爱之情了。
男人送自己心爱的女人到别的男人身边去。
日之将落时赶到码头,一路无话,九条下车之前有过短暂的犹豫不决,她想说点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许多话堵在胸口无法言辞。最后,开门下车,却没有立即走开。
三杯把车窗放下来,探头出来,玩笑的说:“来,最后再给爷笑一个。”
九条咧嘴:“一二三,和谐。”
“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嗯?”九条莫名的有点心不在焉,她又想起那辗转一晚思索的问题,最终下定决心忘记朝南的原因究竟是龙海,还是任晓川?为何如此的混乱,直咬牙咒骂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人啊,你当自己是张无忌附体还是参演了棒子电视剧。
而三杯只当她是习惯性的发呆,自顾自的沉入思考:“我上辈子是干什么的呢?”
回过神来的九条笑了笑:“杀猪的?”
三杯也笑了:“所以说我是真的欠你的,欠你一条命呢。”
“…”
“再见。”
“再见。”
然后,他一脚地板油便踩了下去。这是九条记忆中三杯第一次在她面前绝尘而去,以往每次交手第一个说再见的从来是自己。她站在原地,无法收回追随的目光,除了伸手遮挡别无他法。心里面堆积成山的话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不用太仔细的想也能一一数出来,许多日子以来,他总是默默无言的陪伴,他也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她醉酒的场合,在她狼狈的路口,在她昏倒的实验室,在她重病的房间,还有令她迷茫的南山寺。是不是自己也曾期盼他的及时现身,否则该如何解释此时此刻胸中的那股急切得甚至有些恐慌的希望,只希望他能够掉过头来。又如何解释,那一股因为被抛弃而想要落泪的冲动呢。
九条把眼睛闭上,使劲揉了揉,单方面发毒誓,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回头,我就恨你到永久。又想,或者我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我终于明白回头是岸?念书的时候,老师曾郑重其事的教育说:知己知彼,先知己再知彼。那时候全班同学都流行三省吾身,每每把交上去的日记都写得像忏悔录一般,年幼的九条特立独行,只写花花草草,因此没有养成良好的习惯。以至于长大后,看得清水中月,看得清雾里花,却独独看不清自己,不到绝望的时候不能明白真心。所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而后,她睁开眼,不见三杯,但见龙海。
他说:“你来了。”又伸出手讲,“我知道你会迷路,21号码头在那边。”
九条用掌心擦了擦眼角,没有握上去,而是扬起一张坚贞不屈的江姐脸,一瞬不瞬的望进龙海的眼底。
他问:“怎么?”
九条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的讲:“对不起。”一颗心跌宕起伏,一天之内经历四季轮回。
怔愣了大约两秒左右,并不知道这中间曲折的龙王大人只当自己是被干脆利落的KO出局,颇为伤感的笑了起来:“没关系,我还得谢谢你。我下次再约人一定不能说几点都可以,这一天可真不是好等的,当面说再见总好过再也不见。”
九条有些忐忑,笑笑问:“你需要好人卡吗?”
龙海近前两步,轻轻的抱了她一下,松开手说:“留着吧。我库存的卡多到数不清。”
码头的地段十分偏远,龙海一路把九条送到可以打得到车的地方,才挥手再见。
再见,龙海。
临最后告别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拿了一封信出来说:“妙言,有件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
“桑夏现在人在芝加哥。”
九条眨眨眼,不明所以,她就算在胳肢窝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嗯?”
“她说上次在塔罗号上遇见过你,有些话想要对你说,却没找到机会,后来匆忙回美国了。所以托我转交一封信给你。”
信封十分具有灵异美,一路上像小鬼一般作祟,拆还是不拆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回到家,九条比划到灯底下想透过光看看大略是什么,好提前做个防守预备式。一封信和一块硬物,捏了捏好像是枚扣子,心里有了些底。她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好奇心和理智拔剑互殴,最终好奇心吐血身亡。她选择郑重其事的把信封放进抽屉里,又不放心的摞上了几个笔记本,一本书,最后用《金刚经》镇压其上。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至少在今天不重要,事情太多太揪心容易大面积伤亡脑细胞,做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把脑细胞成群养大不容易,又操心又劳力,还跟皮肤争营养,所以应当用在刀刃上。当务之急,她只想给三杯打个电话。就算什么都不说,也想给他打个电话。
赵许同年幼的九条讲道理的时候说过:所有的事情都以它自己的发展规律向前进行,没有什么是站在原地等着被后悔,等着被挽回。
许多人把“我妈说了”挂在嘴边上,足以说明妈妈的话多是真理,而实践是验证真理的唯一标准,九条为了验证那一条慷慨的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如今确实灵验了。三杯的电话已然大无畏的关了机,许文迪表示并不知好朋友的去向。难不成她把三杯弄丢了。
九条心甘情愿的拿出最佳的耐心,一直打到了后半夜。月落乌啼霜满天,九条手机对愁眠。她几次从床上爬起来在屋中踱步,拉开抽屉看看,伸手,收手,背手,再去阳台吹风,复回到屋里,打手机,听那段永不消失的录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真真焦虑不堪。
经验论告诉我们,命运永远强大而无敌,当你想要强势起来,理智起来,勇敢起来做它的主人时,它哪里肯低头乖乖就范。不愿被奴役的命运就像被点燃的核反应堆一般,熊熊燃烧势不可挡,带着被激怒的火花以睥睨的姿态,面无表情的从我们身上碾过去,再碾过去,反复碾来碾去,终于让我们的斗志零落成泥。
降服不了命运,就被命运降服。该难题唯一的解法就是一鼓作气速战速决,九条坏菜就坏在她觉悟得太晚了,晚了那么零点零几秒,再回首,彻底的找不着三杯了。她又一次慷慨的牺牲了自己,义不容辞的验证了人间又一条真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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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九条持续的失了眠,加上病愈没有多久,整个人变得枯干蜡黄,披上窗帘去演《午夜凶铃》都不用化妆。照镜子的时候,自己不由担心起来,说不准哪天就被小道士认错了,让人给收了去。
在这种情况下,手足爱发挥了作用,莫西西给她开了些药,朱宁给她念了《心灵鸡汤》,赵姥爷替她烧了无数的高香。最后,妈妈和妈妈的朋友们以及朋友和朋友的妈妈们都热心的参与了进来,纷纷提供了很多富含想象力的偏方。
短短时间内,九条有了新的口头禅:我感谢你们全家!
又一个失眠难熬的夜晚,她坐在书桌前,漫无目的的将抽屉拉来拉去,埋在最底下的信封露出邪恶的一角。九条在心里面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这里面一最懒,二最勤快,因为一不做二不休。——
方小姐: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每次想到你,就会想起朝南温柔的叫你,妙言。我承认,我嫉妒你,从很久以前,或许一直到今天都没能释怀。
我猜你应该知道些我和朝南的故事,我和他是六年的中学同学,其实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可讲的,如果他不曾告诉过你,原谅我,我也不想同你分享。
这封信本来就该写了,或许在朝南的告别仪式上就该亲口告诉你,请原谅我的自私。至于最后落笔的冲动,缘于今夏的时候,我曾与你擦肩而过。说起来很巧,我没想到那一天先是遇见了龙海,后来又遇见了你。塔罗号是我们公司的船只,我只是例行公事去监督布置酒会会场,当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气色更好了,和英俊的男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就像当年你陪在朝南身边的那样开朗。说实话,我当时有些气愤不平,为朝南,但我并无立场,也自知气愤得毫无道理,难道说要看你憔悴不堪才好么?
这两年多来我总是会想起朝南,偶尔也会想起你。如果时间倒回,我也许会少做点任性的事情,或者收回一些不该讲的话。我还没和朝南在一起谈恋爱的时候,同学们一起聊天,他说以前喜欢过一个同他一起学画画的女孩,因为当时年龄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等终于知道了,那个女孩却不再来了。我一直以为只是个玩笑话。后来大家本科毕业,步入社会开始工作,一次同学会的时候,他对我们说,找到以前的那个姑娘了,一定会珍惜她一辈子。我想,他当时笃定的表情才是我真正嫉妒你的原因。
永远记得最后送朝南走的那天,你把他胸口的钮扣郑重的递给了我,并且安慰哭得痛不欲生的我。你比我坚强许多,而我却把你不曾痛哭流涕当作心安理得的借口,认定你没有我更爱他。我到美国后不久便入了教会,偶尔礼拜的时候会感到良心不安,是自己一直陷在假想里,其实我和他很早就分手了,感情很早就不在了。这个钮扣应该属于你,与他缘定三生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最后多说一句,听薄学讲你在和龙海约会,他是个好男人。
桑夏于深夜
九条合上信,把金属钮扣攥在手心里,冰凉生硬,两年半的时光忽悠一下过去,又倏尔全部迎来。她仰起头什么都看不清,只是觉得世界很空,时间和空间都失去概念和意义,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一切错综复杂,又仿佛一切真相大白。事实上,那些事情桑夏不说九条也是知道的,她见过顾朝南曾经的照片。彼时她是多么感谢命运开的玩笑,时光绕来绕去,我们回到原地。那个漂亮的少年,那个阳光照耀下有一头泛着金色短发的少年,那个总是笔直的站在画板前的少年,便是朝南,她的顾朝南。年轻的九条耐不住的在心里感激、欢呼、满足。
她却不曾想,有朝一日命运又开起了玩笑,无情的带走了她的朝南。一个从不抽烟的人,居然被查出了肺癌晚期,短短四个月,从有说有笑到不复醒来。看着他无休止的疼痛,无休止的高烧,胸部积水,胃部出血,痛苦难耐。陪伴在他左右的九条数度崩溃。然而那些日子,仿佛已经很遥远了。再闭上眼,看到的俨然是阳光下替自己吊在双杠上的大男孩。健康,健硕。
九条关上灯,披了毛毯踱步去阳台,仰头看着满天星辰,微微叹息,世界依然美丽。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了。多日无人的隔壁,突然亮起了明晃的灯,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那间屋里跑出来曾有一面之缘的大狗,当面放下嘴里叼着的拖鞋,摇着尾巴冲她笑。在如此纯洁的色诱下,九条也勉强的笑了笑。
屋里有些动静。破天荒的,她第一次听到隔壁男主人的声音,疲惫而无奈:“达达,把鞋还回来。”
狗看着九条,站着没动,九条愣在原地,也没敢动。
好脾气的男主人只得自己走过来。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的刹那间,九条的体内升腾出了一点文艺少女的幽怨精华,花木兰变身为林黛玉,她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那本常常用来标榜文化人的《诗经》。
百度上是这么描绘《诗经》的:全面地展示了中国周代时期的社会生活,真实地反映了中国奴隶社会从兴盛到衰败时期的历史面貌。而这本著名的诗经的山寨版中有这么一句话,后来被全国人民热烈传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伊人,来阳台上。
三杯。
眼神对上以后,用流行的话说叫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九条霎时感到自己离家出走了许多天的睡眠终于正确的选择了认祖归宗的道路。她困了,困大发了,也累了,累得与立毙触类旁通了,更是委屈了,委屈得呼吸道很困难,难于上青天了。
她在三杯的不知所措里,吸吸鼻子,裹了裹毯子,淡定地说:“那天我没上船,我舍不得你。”又淡定的跟萨摩耶打招呼,“你叫达达是吧。晚安啊。”然后就怀揣着“你知道隔壁住着谁么”的天大秘密,一边迅速消化着,一边进屋睡觉去了。
剩下三杯一人,睁着无辜又无知的双眸,反应迟钝的站在那里,瑟瑟冷风同他不熟,无情的将他反复的吹啊吹。良久,达达都觉得被风吹腻歪了,低下头,扯着主人的裤腿往屋里走。就在这至关紧要的关头,三杯听到凉风带来了女人低低啜泣的声音。
他不顾一切的跑去敲九条的家门。让自己尽量的做出从容的样子:“谁欺负你了?”
九条红着眼眶,悲伤像威尼斯商人的高利贷,蹭蹭蹭的翻倍:“你!”
“诶?”夕月西下,断肠的三杯在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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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条失眠的这些天里,销声匿迹的三杯偷偷的做了些什么呢?
为排遣抑郁,作为一个真正与艺术沾边的人,他闭了电脑,关了手机,背着许文迪打小就恨之入骨的大画板义无反顾的冲去周边的小乡村写生去了。画了点小桥流水,画了点动物植物,也画了画心中的那个姑娘。又仔细研究了一下九条视为珍宝的画册,并带着那个画册去见了他自己的老师。经高人指点,一路找到了顾朝南的入门师父。
三杯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九条消灭一些心理障碍,或许是帮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反复交流的结果是,他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九条:那些画自当是一个人复杂的感情的表达,外人无法彻底的译注。可是有重要的一点能够肯定,顾朝南的画并不绝望,即便是面对死亡那人也没有痛苦的绝望。三杯不认识顾朝南,然而他认识九条。他觉得,九条一定给了顾朝南很大的鼓舞,成为他力量的源泉。所以,尽管那些画构图无比混乱,大约是“舍不得”和“想不通”,却不曾屈服过。看得久了,也能看出宁静和祥和。虽然不能妄自歪曲说他死得很慷慨,但的的确确很勇敢。疾病能够让一个人万念俱灰,爱也能够让一个人无坚不摧。
上述内容被三杯挑挑拣拣又重新组合再婉转的告诉了九条,他主要想表达,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如何理解这件事情:故事很悲哀,但结局不一定悲伤。眼睁睁的看着所爱的人被疾病吞噬,一定有不小的心理阴影,但是他一直都在努力,从没有想过要弃你而去,你会不会觉得心里好过一点?
九条怀疑起三杯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怎么就能一眼看穿自己。哪里是真正坚强的部分,哪里只是看似坚固的鸡蛋壳。什么时候是孔雀,什么时候是鸵鸟。她咬了咬嘴唇,没有给予回答,低下头,默默的吃寿司。即刻,被那一口可以杀死一头大象的芥末辣得快要自燃了。眼泪毫无预兆的垂落下来。
根据三杯日后的回忆,现场依稀听到了水龙头崩坏的声音,然后是哗啦啦的水流。
郁结了两年多的感情,以及这些时候遇见过的人,遇到过的事,遭受的委屈,碰上的挫折,统统涌入脑海,汇入泪水之中。九条哭得惊天动地,嚎啕不已。并且一边哭一边往外蹦字,攒在一起是一句完整的台词:“小三,你不安好心,你给我放了多少芥末啊你。”
三杯手忙脚乱间,抽空感叹了一下自己的深谋远虑,提前预定角落里的包厢的决定简直英明神武得可以去参选下一届玉皇大帝了。
可是英明神武的玉皇大帝候选人却被九条又一度嫌弃了,可怜他耗尽了浑身的元气,无私的安抚了她始终没能想开的魂灵,温存的擦干了她每一滴飘着芥末味的眼泪。却在家门口碰了一鼻子灰,九条的理由是:“你让我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一晚,九条梦见了顾朝南,他站在夕阳里,一头泛着金色的柔顺短发,远远的冲她笑,笑容依旧干净、温暖。
天光彻底大亮后,彻夜未眠的三杯就兴致高昂的去敲九条的家门了。
好不容易才捞到一场踏实觉的九条尚没有睡醒,气势汹汹的问:“什么事儿?”
三杯说:“我去丢垃圾,你有什么要丢的吗?”
“丢垃圾敲我们家门是干什么啊。”九条揉了揉眼睛,“你走错路了。”不耐烦的说着,伸手就去关门。三杯眼疾手快用手肘抵住,电光火时间将她抱进了怀里。终于在她非醉酒非鼻涕眼泪一把流的的情况下抱住她了,温暖啊幸福。
四肢受限的九条干脆闭上眼睛接着睡,脑袋在三杯的胸前来回的蹭了蹭,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就像刚晒过新鲜阳光的被子,像少年时贪恋的纸墨新书。她轻轻的像说梦话:“你真的要去丢垃圾吗?”
三杯是个老实人,一听姑娘家呢喃就脸红,什么也没想的就点头了:“对。”
九条仰脖:“那么,你正在用丢垃圾的手抱着我是吗?”
三杯:“…”
九条从来就是个大度的姑娘,主动摇摇头说:“算了。”她想,反正我也用吐过东西的嘴巴亲过你。虽然当时神志不清,后来琢磨着也肯定是神志不清,但到底还是干过的。
同一时间,三杯的胳膊僵硬了,他想,这比起你用吐过东西的嘴巴亲我来说,当然只能是个“算了”。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再转一个弯”的夜晚,她问着:“你确定要跟我约会吗?”然后就把嘴巴凑了过来,一个姑娘颤抖的双唇,柔软的触觉和灼热的温度,让他立地宣布沦陷。
“我都说算了,你还愣着干什么?”九条扬起手指挥,“去丢垃圾吧。”
“你有什么要顺便丢的吗?”
九条想想说:“哦,那你自己就别回来了。”
“…”
当天下午,病假连着事假请去了大半个月的九条,在上级领导的热切关怀下,不得不和三杯依依不舍的分了手,跑去实验室用事实消灭掉“这姑娘已经歇菜了”的谣言。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什么坏事都不计较,还有许多好事往跟前凑,多惬意的人生啊。九条之前所付出的努力得到了完美的回报,也不枉吐血去了趟医院。实验数据漂亮得一塌糊涂,她都想冲出去对那些为此做出牺牲的老鼠们讲一句:我感谢你们全家!
莫西西接到短信后及时的打来了贺电:“也就是说,什么事情都蒸蒸日上了是吧。男人也有了,论文也成了。眠也不失了?”
九条倒不谦虚:“原本我头顶的上帝来自广电总局,一直以来我过的并不是完整人生,而是去除了□部分的删节版。现在貌似换届了,新来的这个很爱很爱我。”
莫西西说:“你看,上帝爱世人,但是上帝不爱不是人的人。所以,你以后得多说人话,多做人事。省得总失眠。”
九条恨不得从牙齿根部挤出音节:“你说的就是人话了?”
莫西西笑了笑,问:“好吧,只有你说的是人话,那快说说你和三杯最后是怎么勾搭上的?”
九条反问:“你知道我的隔壁住着谁不?”
莫西西答的毫无意外:“三杯啊。”
“咦,你怎么知道的?”
“他搬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我本来打算告诉你的,就是咱去打彩弹的时候,不过好像被你给打断了。”
“西西…”九条无可奈何。
“对了,你现在到底还失不失眠了?什么时候过来,我带你去看看老中医。”
“没空。”阴暗的九条光明磊落的得瑟着,“好好学习,天天恋爱。没时间失眠!”
——◇——◇——
恋爱当真是种不可深究的物质,是种不可思议的存在。本来体内像分别藏着两快相同磁极的巨大吸铁石般的俩人,一下子就改变了磁场,成就了一对N极加S极,粘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了,恨不得连空气都挤不进二人空间去。
太阳落下去,一起牵着手去遛狗,月亮升起来,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谁也不舍得先说一句今天就到这里,休息休息。最后满地撒欢看哪哪新鲜的达达都困得挺尸了,三杯才咬咬牙决定告退。
九条一路目送他远去,看着他恋恋不舍的关上门。好歹梳洗完毕,头发还没吹干就冲去阳台看看三杯睡了没。这一看不要紧,伟大智慧的诗经预言又当场再现了一遍。
九条定睛看着比自己来得早的伊人,懊恼的问:“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再不睡觉明天怎么办!”
三杯陷入了思考。
九条坏心眼的想,别琢磨了,我们理科人的日程安排是很理性的。不像你们搞艺术的,想废寝忘食就废寝忘食,想日夜颠倒就日夜颠倒,我累吐血了叫脑子有病,你们累吐血了就美其名曰为艺术献身。她说:“明天我要是迟到了被拉出去问斩的话,我会恨你一辈子。”
“有那么严重么?”
“有,真的有。我们导师是朵奇葩。”
三杯想了想:“我明早送你去,快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九条拎着早餐就去敲门了。从美梦深处被吵醒的三杯真叫一个好看啊,虽然牙没刷脸没洗,头型很爆炸,胡子也冒着青茬,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
九条好歹是体谅人的:“你要是没睡醒的话,我自己…”
三杯抓紧时间稳住局面:“你进来等我一会,我这就去洗漱,等我一会啊,就五分钟!”
这个清晨,算是交往史上的一座里程碑,九条第一次闯入三杯的地盘。该房间就在自己的隔壁,只隔着一堵墙壁,多神奇。他因为刚搬来不久,东西还很少,大部分都是工作用具,零零散散的摊在桌上、地上。墙角里横七竖八着几幅画以及达达同学温暖的小窝。整体看来,就是间普通的单身男性的洞穴。
九条低头说:“达达,你老子的房间可没他人看起来那么整洁啊。”
达达当然不会开口告诉他,男人的整洁永远是一场假象。达达只是叼住她的裤脚往里卧室里面拖。九条震撼了,这是什么狗啊,这是要干什么啊,我没兴趣参观你老子洗澡啊。
一边拒绝着,一边被达达领进了一个更加不整洁的三维空间。引人注目的是,靠窗的地方有一副蒙着布的大型画框。达达用嘴巴掀开了一个角,九条用手帮它了却了心愿。
遮尘布落下的一瞬时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自己,一模一样的自己。细腻得仿若连每一根睫毛都清晰。
但不是镜子。
是画。
是一副逼真得令九条刹那间涌满泪水的画。
要倾注多少的爱,花费多少的心思,辗转多少个不能成眠的夜晚,才能神形兼备的绘出这样一个生动的她。
守信的三杯,五分钟不到就打开了浴室的门,一股蒸汽冒了出来,反方向的九条带着泪水扑了上去。
尚未开口的三杯吓了一跳,拍着她的后背问:“出什么事了?达达欺负你了?”
九条说:“没。我就是不想去了。”
三杯问:“为什么啊?”
“因为舍不得你!”
“不怕被拖出问斩了?”
“不怕。”九条说,“就怕他不把你一同株连。”
三杯忍俊:“九条,你还记得上次咱俩下棋你欠着我一个条件么?”
“我以为你特大度,特男人,特成熟,早不计较这件小事了。”
“哦,其实也没什么,不要紧张,我一直想着,得好好的亲一亲你。”
“啊?”
他低下头说:“呐,就像这样…”
九条脑中像发散函数一般无限蔓延开去的思路,让她在三杯的怀里应景的想起一排歌词: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我们也曾在现实里受伤害,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九条第一次遇见三杯时,她没来得及认识他。九条第二次遇见三杯时,她尚不想认识他。九条第三次遇见三杯时,还以为那是第一次,所谓处女遇。
第一次相遇的场景遥远而斑驳。那时候九条只有十七岁,高二,三杯也是十七岁,刚从法国得了绘画大奖回来,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九条和莫西西等一众好友去城市艺术馆凑热闹,顺便的培养审美熏陶情操。
她在一副单看色彩便让人身心舒畅的画前驻足。
莫西西问:“看出来是什么了么?”
九条鼓了鼓腮帮子:“凤凰?火鸡?”
少年得志又意气风发的三杯小同学,作为该画的作者,潮打空城寂寞回了。他站在一旁,落寞而无奈的更正道:“其实,是孔雀啊…”
“我看就是火鸡。”
傲娇的小少年气运丹田,呼啦啦的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第一次遇见你是这样不堪回首的意外。第二次又遇见你是在不堪回首中夹杂着意味深长的意外。直到第三次遇见你,才成全了那最美丽的意外。
因为意外,所以妙不可言…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