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为轻轻叹了气,用手指在玻璃上描划,每一下都很用力。华夏仿佛能听到他的指甲滑过玻璃的声音。尽管她看到的是反过来的样子,可是她能看清楚那一行笔记,他一笔
一划的写下“做我女朋友吧”。那一刻,毕静,打架,情敌,还有成长中积累得乱七八糟的敌对,一切的一切统统没了重量。在他的严肃里,她认真的点了点头,伸手出去,也在
玻璃上写了字,“好”。
也许这一生再也不会有人这样郑重又郑重的用如此的方式对她讲这样一句话,严冬深夜,十七岁的萧离为在玻璃上用尽全身的勇气为她写了五个字,也许这样的夜晚,这一生
只这一次,错过了便不再。他们终于把窗户拉开,谁都没讲话。
大约隔了几个世纪那样久,离为忽然开口:“这天真冷。”
华夏抬头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你别那么别扭好不好。”
萧离为也跟着笑:“傻妞,你最别扭。”
华夏难得的没有顶回去,心里略微有些紧张。上一秒开始,他从朋友忽然变成了男朋友,仿佛整个世界都跟着转换了角色一样,有点不能适应,反应上略带着迟钝。
他问:“怎么又不说话了。”
她嗯了声,又看着他:“是有点冷。”
“谁让你不多穿点的。”
“我怎么知道啊。”
想来萧离为同学也是第一次当人家男朋友,也觉得挺别扭的:“那就,那就去睡觉吧。”
华夏挺听话:“行。”
再次躺上床后,更加没了睡意,她心里面仿佛开着一朵一朵的小花,姹紫嫣红,耀眼而夺目。正在想,离为睡着了吗?就又听到敲玻璃的暗号。
她兴奋的蹦过去,拉开窗户问:“怎么了?”
他伸手过来,可怜兮兮的:“再给我两块年糕行么?我还饿着呢。”
“哦。”
“傻妞,你笑什么啊。”
“我哪笑了。”
就这样,各就各位的站在早恋男女的位置上,偷偷的两情相悦,以前吵架时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样再看,他就
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看的鼻子,最温和的双眸,最让人心动的侧脸。每每只看着就脸红心跳,一起看书做作业,打游戏。
快过年的时候,按照半年前的计划,萧离为被他的父母接去美国,他走的时候不够潇洒,眼圈红红的。
华夏每天都很想他。她时不时的问自己,以前不是他女朋友的时候有这样抓心挠肝的想他过么?答案是:绝对没有。以前和他一见面就吵架,不见面才是最好的事情,诅咒还
来不及,哪里谈得上思念呢。又如何能知道,思念是这样的深切,这样的疼,这样的痛,这样的陌生,又这样的美好。
深切如偶尔望着对面的窗放空,不止大脑,连心也随着空洞。疼痛如思念的时候书页划破手指犹不知觉,见到刺目血迹才觉十指连心。陌生如自己不断的矛盾,又不断的坚定
。美好如等待中的那些喜悦。在QQ上和他聊天是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他们隔了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几乎是日月的作息,却平息不掉心里无底的挂念。刚刚敲下了再见,一下刻就
开始想念。那感觉实在奇妙,明明心里面是空空的,却又被什么填满了,满满的都是他的霸道,他的不讲理,和他偶尔的温柔。
萧离为回国的那天,B市下了大雪。密集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把整座城市的天空映衬得仙境般的明亮。华夏抱膝坐在飘窗上,看着他那一边的沉寂,自己的心暖了又凉。雪这么大
,他的飞机能安全降落吗?担心着,盼望着,她从清晨一直等到日落,等到深夜,又等到凌晨,终于听到对面开门的动静,终于等到他回来了。一颗心落下带着咕咚的声音。
又过了好久,他屋子里的灯才亮了起来,华夏赶紧坐到飘窗旁边的地板上,静静而狡猾的等着他来敲。然而她失望了,隔壁一直一直都安静的没有星点声响没有任何动作。她
生气的咬牙:死离为,回来了都不看看我。气呼呼的探头过去想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就看到了他嬉笑的表情。
萧离为得意的问:“躲在那干嘛呢?”
华夏嘴硬:“什么叫躲在那儿啊,我坐着看书呢。”
萧离为还是笑,好像嘴天然合不拢似的:“哦,那你都看了些什么?”
她扳着手指,假模假样的数着:“贝克曼重排啊,克莱森重排啊,霍夫曼重排啊…”
他忽然镇定的打断:“你想我了吗?”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是随口的一问,他清澈的眼睛里面装着认真和在意。
华夏脸一下子就红了,抿着嘴反问:“你想我了吗?”
他又不严肃了,继续笑:“你想我就想。”
“我不想。”
“那就不给你礼物了。”
“别废话,快点拿来。”
萧离为带回来的礼物很特别,是一对小型的对讲机,调好了频道递过来给她,她冲着里面连“喂”了好几声。
萧离为指示:“你站远一点。”
她退到墙角,继续好奇的“喂喂”。
他又下命令:“傻妞,把窗户关上,这样听不出效果来。”
然后她舒服的平躺在床上,听他在那边喂来喂去的,就是不回话。萧离为着急了,跑去敲玻璃,她也不理,谁叫他开口闭口就是傻妞的。他越敲越急,越敲声音越大,她担心
妈妈会被吵醒,对着对讲机大叫:“萧离为!”
敲玻璃的声音忽然就没了,对讲机里没完没了的试音声也没了,她也不知道时间是静止了,还是被按下了快进。心跳得厉害,不知道哪来的厚脸皮,告诉他:“我想你了。”
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她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大声着:“我说,你傻。”
那晚华夏睡得特别香,很多个晚上都没有睡得这样踏实了,她以为自己会做个香甜的梦,可是一个梦都没有就到了天亮,醒来的时候看到床头柜上的对讲机,心里面暖洋洋的
。她把开关打开,冲里面“离为”“萧离为”交错的叫了很多声,他缓慢的回应,“我在。”
对讲机的音质不十分的好,并不能听出他的情绪来,她只是猜测:“你还在睡觉啊?”
他回话说:“我在做很重要的工作。”
华夏不解:“你干吗呢?”
萧离为说得正经八百:“倒时差啊。”
过了一会,华夏又冲对讲机叫:“快起来,跟我到楼下去堆雪人。”
他说:“你别闹,晚上去雪也跑不了。”
华夏模仿闹钟的声音故意吵他:“萧离为起床,萧离为起床。”
他绕头,无奈的回话:“我真的困啊。”
华夏问:“咱俩究竟是谁傻,你把它关了不就好了嘛。”
“你傻。”他舍不得关,她没看出来?
一直耐着性子等到傍晚,她亲自跑到对面去叫他起床,认识那么多年了,叫他起床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身份一变,最平常的事情也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看到萧离为躺在
被窝里的样子,开天辟地的觉得他又帅又可爱。
俯身叫他:“快起床。再不起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他在梦里一激灵,睁开眼睛瞪着她,不可思议一般,“你怎么来了?”
华夏背着手:“我不能来啊?”
他脸上的睡相还在,眼里却生了光亮,咧嘴笑着:“嗯,能来,太能来了。”
华夏也笑:“你赶紧起来吃饭,我在楼下等你啊。”
萧离为一直带着笑意,随便扒拉了两口饭,穿了羽绒服就往外面跑。到楼下的时候,路灯已经亮起来了,华夏正在尽心尽力的滚雪球,她穿白色的外套,围着红色的围巾,翩
若惊鸿,皎若朝霞。他招呼了一声,她快乐的直起腰冲他笑,弯着两道清眉,明眸善睐。
一起努力了许久,她发誓要让自己的雪人是最大的那一个,许愿它可以一直站到春天来临。
萧离为帮她找树枝,和每年一样由她来做最神圣的仪式。插好了胳膊,她仰着头问:“对称不?”
他煞有介事的摸摸下巴:“还不错。”
她着抿嘴角,眼睛里流光溢彩。萧离为慢慢开始笑,未曾见过的温和,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终于伸了手出来。全世界的小鹿都跑到华夏的怀里来了,撞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羞涩的低了头,犹豫着,犹豫着,摘下手套缓缓递过去。他手指冰凉,却瞬间让她心里生出阵阵暖烟。
你指尖的那一点温存,就能让我的心头绽放无数美丽娇艳的花朵。
他因为兴奋和满足而掩不住的笑意,她静静与他对视。
后来的后来,她终于知道,所谓的幸福不过是这一刻我在你的轻笑里安静的样子。当时并不知道,那竟然是幸福的最远端。未来谁都不能够预料。
——第三卷完——
第二十四章
第四卷 时间原来是这么危险
华夏屏息躺在床上仔细的听外面的动静,有人走进来,换鞋,然后是倒水的声音。确认外面不是两个人后,她才下床披着外套出去探头,看到他正端着杯子站在厨房发呆。慢
慢的走过去,装成还没睡醒的声音问:“你回来啦。”
樊覆舟抬起头貌似心事重重,轻轻扯动唇角笑了笑:“把你吵醒了?”
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听到动静出来看看,我回去继续睡了。”
他连表情都没有,点点头:“嗯。”
嘿,他这是什么态度,华夏敲脑袋自问,我吃饱了撑的跑出来问候他。回到屋里躺进温度犹存的被窝,因为实在太困,几乎倒下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中午才爬起来,在洗手间
刷牙时瞄到他的漱口杯,愣了片刻,边刷牙边想,不知道他后来睡没睡,不知道他上课迟到没,也不知道昨天敲门的那个女生究竟是谁。
下午的第一节课就是阅读,樊覆舟微笑走进来的时候她不知道是哪里感觉别扭,无论抬头听讲还是低头看书一律专心不进去。虽然他把课上得一贯的精彩,她却觉得哪里不对
劲,也许就是因为他表现得太好了才让人觉得不对劲。他清晨六点才回的家,从早晨八
点半到现在又一直都有课,竟然还能精神充沛得看不出一丝疲倦来。早晨看到他时是一副满怀心事的表情,可是此刻站在讲台上却和平日一样的幽默轻松,没有半点揣着心思的样
子。以前室友通过各种途径打听有关他的八卦,据小道消息称,他有过大把女友,听起来像是惹过不少情债,可这一日一日的接触下来认定他绝对不是花心的人,昨天的夜半叫门
声却又令她模糊了认知。华夏忽然很想知
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课间时,陆瑾碰碰她问:“刚才你一直走神想什么呢?樊覆舟看了你好几次。”
华夏偏头问:“你觉得樊覆舟的课讲得好么?”
陆瑾理所当然的说:“岂止是好,简直就是太好了,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华夏若有所思:“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陆瑾眼神闪烁:“什么怎么样,你该不会想倒追他吧。”
华夏忙摇头:“怎么可能,我就是忽然挺好奇,他各方面都那么出色,应该有很多女朋友吧。”
“我听说他有过两个女朋友,都是校花级别的。”陆瑾神秘兮兮的说,“不过他现在好像正在单身哦。”
“诶?”显然华夏注意的重点偏了题,“你也是听说的啊。”
陆瑾点头:“我又不是他的铁杆粉丝,只是单纯的崇拜学院偶像而已。”
华夏张大眼睛:“学院偶像啊?这形容太夸张了吧。”
陆瑾笑着拿笔敲桌子:“真的。不信你去问,我们经院可以有人不知道院长是谁,但是没有人不知道02级的樊覆舟啊。教数理统计的教授对每一届学生讲,樊覆舟是个奇人,
玩能玩到最好,学也能学到最好,关键还能一直保持着最好。”又花痴的补了一句自己的评价,“长得又帅成这样。”
帅成哪样?华夏眨眨眼睛,配合着夸赞了一句:“那么神的。”
陆瑾还挺得意:“就是那么神。对了,你知道他GRE考了多少分么?”
华夏睁着眼睛等答案。
“有1520呢,而且他托福几乎是满分。”
华夏求知好问:“他考了又不出国,难道就是为了来教课的?”
陆瑾打趣她:“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你追上他了,就帮我问一问。”
华夏微恼的轻轻打她。这时樊覆舟走进来,先往她这边扫了一眼。沉着嗓子说:“咱们继续。”
陆瑾一脸三八的看了看她,低声说:“你有希望。”
等到下课时他照例被一群人围着问问题,华夏托腮看过去的时候,他刚巧也在看她,眼神大约只停了零点零几秒,又若无其事的低头去给别人讲解。华夏纳闷,难道被目标人
物看出来自己在观察他了?
第二节是作文,她听得还满认真的。下课后也赶潮流的跑过去问了几个问题再回到座位上收拾书包,走出教室的时候,有男生大胆的叫住她:“你也是A大的吧。”
华夏看着他规规矩矩回答:“嗯,A大的。”
男生自我介绍说:“我叫路明,03计算机的,我就坐在你后面。”
华夏哦了一声,尴尬的笑笑说:“我没注意。”低头继续走路。
男生跟着她下了楼,华夏很紧张,倒不是那人长得怎样,而且论面相也是个中上的水平,她只是纯粹的不喜欢被搭讪。
路明大概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客气的问:“能留个手机号么?”
华夏防备的看过去,那人也紧张了:“你别误会,我就是想申请学校的时候可以相互帮助一下。”
她不好意思的说:“我是04级的,要比你晚一年申请。”
路明挺执着:“复习考试的时候也可以相互交流彼此切磋啊,多个人一起学习总归更有动力。”
华夏挖空心思也找不出来拒绝的理由,直接说我就是不想给你,会不会太伤人了。只得报了号码。
路明看着手机暗暗的欢喜,越加大胆:“你要回学校么?我们一起走吧。”
华夏脊背挺得僵直,死也不往前迈步了:“我等人。”
直肠子的路明也站住了陪她等,说是反正顺路。华夏背后直冒汗,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等谁,估计这会樊覆舟还在电线杆旁边等她呢,心里苦闷的想着:人果然不能说谎,这下
要怎么收场啊。
樊覆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飘着暧昧的眼神来到她的眼前:“等久了吧。”
华夏看向他,心里霎时放松了下来,却因为来得太突然,大脑死机了一般站着没回话。
他伸食指敲敲她脑袋,笑容和煦:“冻傻啦?”
华夏醒过神来,跟着他演戏:“你怎么那么久才下来。”
他满意的点头:“嗯,有几个人问问题,耽误了会。”仿佛才顾上问候路明,“你是班里的同学吧。”
男生带着诧异的眼神回答:“对。”
樊覆舟装老成的叮嘱:“放学了赶紧回去吧,天那么冷。”华夏听得在心里狂笑,他还真把自己当人民教师了。
并肩走出路明的视线,樊覆舟冷静的问:“挺聪明啊,把我手机号告诉他了。”
天,究竟这人在旁边看戏看了多久了,自己还傻了吧唧的以为他救场救得刚刚好呢。华夏冲他瞪眼睛:“你什么人。”
樊覆舟严肃的看过来:“你都知道报虚假信息了,怎么不随便编个号码糊弄呢。”
其实华夏本意是想随便编的,可是前六位一说出口,顺便就把他的手机号给背出来了,新手机还没买的那阵空窗期就只努燎住了他这么一个号,记忆异常深刻。扁扁嘴说:“本来我就是随便编的,碰巧是你的号呗。”
他表情还是严肃着:“上课为什么走神,对我讲课有意见啊。”
“哪敢啊,你跟狐狸似的,没意见还总被你欺负呢,要是有意见了,你找我寻仇我还不死惨了。”她嬉笑完踌躇再三,认真的问,“哎,听说你GRE和托福都考了很高的分,那
怎么不申请出国呢?”
樊覆舟慢条斯理:“什么时候关心起我来了?我总欺负你,还对我这么有心,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啊。”
华夏切了声,“当我没问。”
他笑着:“问都问了,掩耳盗铃可不好。”
她不笑了:“那你给个痛快吧。”
樊覆舟正儿八经的说:“我这儿可没有痛快,我口袋里有部手机,包里有两本书,别的没了。”
华夏撅嘴,心里愤愤的想着,那些把他当偶像的人一定是瞎了眼了,谁要是跟他近距离接触过一定不会觉得他是个神人,只会觉得他是个欠扁的人。
到家后,她翻笔记认真的消化课上内容,然后做练习。因为学得特别投入没注意时间,抬头时已经接近两点了。出于时间的直观效果,才觉得腰酸背疼脖抽筋,揉着眼睛走出
去打算洗澡睡觉。看到樊覆舟歪头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华夏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觉得他这样的姿势一定不舒服,愁眉不展的。想起来第一次在月光下看到他的笑容,觉得他还是
笑起来好看,有些男人不适合走深沉路线,就像猴子不适合抚额思考一样。把外套拿起来盖在他身上,又俯身过去关灯,周围暗下来。
他不动声色的伸手出来抓住她胳膊,华夏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惊叫出声。
“是我,”就着房间里的光能看见他坐起来,拍拍旁边的位置说,“有空么?跟我聊聊天。”
华夏站着没动,开玩笑讲:“收费啊,一小时一百。”
他抬头轻笑:“一小时以内免费么?”
她最受不了男人苦情的微笑,以前受不了,以后还是受不了,心立即就软了,母性的光环瞬间被通电发热。轻轻坐过去,认真的问:“聊什么?”
“不聊了。”樊覆舟语气里有些无力:“陪我在这儿坐一会就行。”
从来不知道他也有这样的一面,在华夏眼里,他是个随时随地发着耀眼光芒的人,不论什么时候在他身边都自然而然的有种安全感,牢靠的坚固的,只要他出现在视线里,心
里就是踏实安稳的。从来也没想过他也会不安,也会有迷茫的眼神,也会像现在这样周身散发着无助。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华夏大概是困极了,一会会的沉默加上昏暗的光线催出强大的睡意,又不敢随意起身,他帮过自己那么多,无论如何在他有求的时候不可以将他抛弃,何况什么都不需要做。
就歪着身子靠在沙发上,眼皮渐渐撑不开,沉沉睡去。他把自己抱到床上的时候勉强恢复了一点意识,微微睁开了眼睛,嗯了声。听到他站在门口低声说:“睡吧。”
然后朦胧中满脑子都是他手臂上的温度,好像是枕着一片温柔睡着的,梦里面十分踏实。睡得再安稳也敌不住铃声一遍遍的惊扰,她昨晚没关机,悔不当初。
萧离为开门见山:“怎么过年不回家。”
太久没有和他通电话了,听到他的声音忽然透着陌生,心里面涌出一点点想念和一点点埋怨。她还没有睡醒:“我要上课。”
萧离为问:“只有你那里才有新东方吗?回来就不能上了?”
他语气不友好,她也懒得摆慈善面孔,生硬的说:“我喜欢在这边上,你管的着么?”她能想见此刻萧离为生动的表情,一定是铁青着一张脸,蓄势待发。
“你任性有个头么?你姥爷又住院了,田阿姨每天都往医院跑,你忍心再看着她折腾过去陪你么。你跟谁赌气呢。”
“我没跟谁赌气,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可以么。”最烦他把自己当家长。
“你就好好的上进,好好的自私啊。”
华夏冲着手机大吼,“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和我吵架是吧!”
他冷静的说:“本来不想吵的,提前不知道你现在这么不讲理。”
她气得把电话按断,不等他再打来就关机,还是觉得生气,又把电池拿出来,狠狠的抛到床边上。再趴回去又睡不着了,蒙进被子里,觉得憋闷,又钻出来,还是睡不着,再
把脑袋埋在枕头底下,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半天。怒气冲冲的坐起来,一把拉开门,蹬蹬走去厨房找水喝。
樊覆舟早已经起来了,正在客厅看电视。笑容灿烂:“一大早的就这么有精神气啊,还是年轻好啊。”
华夏瞥了他一眼:“少倚老卖老。”
樊覆舟从茶几上拿起来厚厚一沓纸,递过去:“给你的。”
华夏边喝水边问:“是什么?”
他说:“几套题,早晨翻出来的,你要是精力旺盛,可以做一做摸摸底。”耙了耙头发,“你看我好心吧。”
华夏没看出好心来,听出讽刺来倒是真的。“我精力不旺盛,我萎靡。”
他笑:“不能萎靡,你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人。”
她把杯子放下,声音提高八度:“你偷听我讲电话!”
他不以为意:“讲得那么大声,我以为你故意说给我听的呢。”
华夏撅嘴:“小人。”
“哦,说到小人,我郑重的通知你一下,咱家要来大人物了。我妈妈说她到A市出差,一会路过要来视察一下我,你做好迎接的准备。”
萎靡的华夏小姐,仿佛被打了鸡血:“你说什么?!”
第二十五章
樊覆舟坐在那里不慌不忙:“你先把卷子拿上。”
卷子是重点么?华夏红着眼睛颤抖的扑过去:“你妈妈要来看你,我需不需要避嫌啊。”
他扬起头看着她,一脸的莫名其妙:“避嫌?又不是我老婆要来,也不是金屋藏娇,避哪门子的嫌?”
华夏被他表现出的无所谓弄得要抓狂,这真是一个倒霉的早晨,从起床被吵醒开始就气脉不顺。想起那通电话余怒未敢消,全部全部都是萧离为带来的厄运。现在又需要面对
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大人物”,她心里忽然做贼一般忐忑:“我还是出去吧。”
“把卷子拿上。”樊覆舟执意的伸着手,冷静的讲,“不想见就不见,你现在出去要去哪,外面那么冷。”
华夏一脸疑惑的把那一叠纸接过来抱在胸前,他补充说明:“关上门去屋里做题,掐着时间做啊,一个section做三十分钟,连续做两个verbal。”
她不放心的问:“你确定关上门就可以了吗?”
他“嗯”了长长的一声。
华夏脸也顾不上洗了,匆匆走回屋里,把门锁郑重的锁上,又确认了好几遍。仍是觉得不妥,复开门出来。
樊覆舟用余光瞄了她一眼,看着电视说得三心二意:“嗯,赶紧上厕所,一会就没机会了。”
华夏抛给他一对大大的白眼球,不会说正经话不如闭嘴当哑巴。她冲进洗手间打仗一样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和毛巾都收进袋子里藏好了,又迅速的跑去阳台收衣服,再回到客厅
收鞋子。樊覆舟倒真是一点都不着急,她来来回回的跑了好几趟,他什么都没说,压根就没顾上看她,只有她从屏幕前走过时略微皱了皱眉头,动动脖子视线绕过她继续看电视。
平时那台电视放在那里跟摆设似的,通常是她擦地的时候打开来放放声音,他也就偶尔看个新闻。今天是怎么了?频道换来换去的,她每瞄一眼看到的都是不同的广告,自己
都替他嫌烦。
华夏最后叉着腰把客厅周围巡视了几圈,确定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稍稍安了心。站在屋门口跟他打招呼:“那我就进去啦。”关门前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的躲在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