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孩子们,大人似乎也受到了阴晴不定的坏天气影响,过年前后胡秀才就生了一场大病,陆陆续续养了一个月才算是好了一些。
只是大病伤身,胡秀才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会儿教导学生难免有些吃力,他已经放出话去今年不再收新的学生,教完现在的这些怕就要回家养老了。
这会儿胡秀才在两个班级巡视了一圈,因为没有心生,最初级的启蒙班就暂时作废了,剩下的两个班中,一个还需要继续学习,另一个却是等待下场一试。
走完一遍之后,胡秀才就在自己的专属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喝了一口茶才把喉咙的那股子痒压了下去,心中忍不住感叹自己到底是老了。
岁月不饶人,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胡秀才才五十出头并不算老,但在古代五十知天命,更别提胡秀才早年科举吃过一些苦头,身体一直不算好了。
在察觉自己身体大不如前的时候,胡秀才心中也有些发慌,他倒是不怕死,只是一辈子自己没能取得一个好成绩,也没能看见一个出色的学生,实在是一种遗憾。
想到这里,胡秀才的视线忍不住放到了赵九福身上,三年的时间足够当年的小不点长大,如今的赵九福虽然只有八岁,脸颊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却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郎了。
赵九福正认认真真的在看书,他早已经把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如今看的是胡秀才珍藏的那些书,胡秀才一度觉得自己藏着的书怕也不够他再看多少时日。
胡秀才心中有个想法,但看着赵九福白嫩嫩的小脸又有些犹豫,临到放学的时候,胡秀才忽然又开始咳嗽起来,这一次喝茶也压不住嗓子痒,越咳嗽越厉害。
赵九福连忙走到他背后帮他顺气,等胡秀才平静了一些才说道:“先生,今天天气冷,您别坐在门口对着吹,对身体不大好。”
胡秀才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来,瞧着周围几个孩子关心的眼神,摇头说道:“左右是老毛病了,没事儿,你们快些回去。”
“阿福,你留一下,我有话同你说。”胡秀才单独把赵九福留了下来。
胡志勇有些担心的看了眼亲爷爷,最后私塾里头只剩下了他们三人,胡志勇才说道:“爷爷,不如咱们先回去把药喝了再说其他事情。”
胡秀才却摇了摇头:“早一点晚一点喝药有什么区别,阿福,老夫想问问你要不要参加今年的县试,若是想参加的话这名字得先报上去了。”
赵九福微微一愣,心中却有几分拿不准的意思在,毕竟读书至今才三年,这时间比起旁人来实在是算短的了,系统这个外挂有等于无,一下子说到正经考试,赵九福的心里头还有几分不确定在,他可是刚刚把四书五经读完而已。
虽说县试不过是科举入门的考试,各场考试内容不外四书文,试帖诗,五经文,诗,赋,策,论,性理论,圣谕广训等,这些他都是学过的,不说精通但也能说出一二来。
但赵九福心中就是没底,这年头的考试与上辈子不同,不是那种选择题问答题丁是丁卯是卯的,有时候考官的喜好就会注定他们的命运。
眼看赵九福一时半会儿下不得决心,胡秀才又说道:“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个尚早一些,但是九福,老夫的日子怕是不多了,趁着我还是禀生,私塾里头的学生去县试也不需要多缴一笔认保费,老夫就想着,你若是考不中去下场试一试也是好的。”
赵九福这才反应过来这话里头的意思,怪不得去年还说他年纪太小应该压一压的先生,过了年就提出让他下场的要求来。
禀生并不是终生制的,这里头还有一个岁考的讲究,胡秀才虽然一直没能考中举人,但才学十分扎实,每一年都能拿到禀生的名额,私塾里头的学生若是愿意下场,他作为保人的话是分文不取的,这也是在胡秀才这边读书的一个福利了。
但是今年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胡秀才总觉得自己怕是没有几年好时候了,等他精力不济之后,想要再一次考中禀生的可能性就越发低了。
若他不再是禀生,虽然也能靠着人脉关系为学生们找到作保的人,但银钱肯定是不能免了的,就算是他自己,偶尔给其他人作保的时候也得收钱的。
一般而言,戴河镇这边作保的保费是二两银子,不算太多,但对于赵家人而言也不是小数目。胡秀才提出让他下场,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急着想看着学生出息,却确实是有几分为了赵九福着想的意思在,要知道不仅县试需要人作保,府试院试都是需要的,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胡秀才是想趁着自己还在,让他先试一试看。
赵九福心思一转就明白过来,心中倒是有些意向,就像是胡秀才所说的,就算是考不中去试一试也是好的,县试就在他们县城,并不需要花费多少银钱,其中最贵的就是保费了。
如果胡秀才明年不再是禀生,他可就遇不到这种好事儿了,心中这么想着,赵九福却还是说道:“先生,此事我回家与爹娘商量一下再说,可以吗?”
胡秀才一听,就知道他有几分意动了,点头说道:“早些告诉老夫就行。”
赵九福点了点头,一路上盘算着回到家里头怎么跟爹娘开口,不过他要是开口的话,老赵头和老陈氏应该是不会反对的才是。
谁知道等他回到家中却看见了一屋子的人,不但哥哥嫂嫂们在,就连村里头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都在,甚至连他舅舅家和几个嫂嫂的娘家人都在。
赵九福心中吃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那边老陈氏却已经招呼道:“阿福,过来娘身边坐,正好你回来了,人齐了,老头子你就直接说。”
老赵头咳嗽了一声,看了眼自己眼前齐刷刷的五个儿子,心中还是有几分得意的,村里头谁家的儿子有他家多,就算是生的多的,养活的也没有他这么多。
他敲了一下自己的烟杆儿,开口说道:“今天把大家伙儿都叫过来,是我们老俩口打算先把家分了,分家不分户,咱们户籍还在一道儿。”
这话一说,赵老大先不答应了:“爹,都说父母在不分家,您跟我娘都还健朗着呢,为什么这么早就得分家?”
赵老三也说了:“是啊爹,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话音未落,旁边的邓氏就扯了他一把,偏偏动作不算隐蔽被周围人看了一个正着,弄得赵老三都想要狠狠抽她一把,让她脑子能够灵光一点。
赵老四也连忙说道:“可不是吗,爹娘,我们一块儿孝顺您二老不好吗,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和和美美的,从来也没吵过嘴,怎么就要分家了?”
哥哥弟弟都说话了,赵老二拍了一下脑袋,偷偷看了一眼丁氏还是说道:“爹,娘,我的意思跟大哥三弟是一样的,咱们现在就挺好的。”
丁氏心中急得不行,家里头第一个想要分家的人就是她,这些天住在赵家她可是受够了,房子小就算了,妯娌老是磕磕碰碰的,就是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温柔也不好惹。
赵九福倒是看了一眼爹娘,他是了解这对父母的,心中知道若不是主意已经定了,老赵头是不可能把人都喊过来的,便说道:“爹,娘,凡是你们做主就是了,不管分家不分家,我们总是会孝顺你们的。”
老赵头听着儿子们的话,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来,虽然分家的决定是他们老俩口定下来的,但听着儿子们孝顺他能不开心吗?
只是高兴归高兴,老赵头坚持说道:“这事儿我跟你娘已经想好了,树大分枝,我知道你们都是好的,也都孝顺,但这么多人一直住在一起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
这时候小陈氏也出来说了:“话就是如此,你们也大了,除了阿福都已经娶妻生子,我跟你们爹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趁着我们俩还活着赶紧把家分了,也省的以后扯不清。”
她说这话是有缘由的,前些时候村里头有个老人去了,偏偏走得急没有说家怎么分,原本挺好的兄弟都打了起来,就为了家里头那一亩三分地。
见老俩口主意已定,赵家兄弟也只得答应下来。
老赵头心中早就有章程,他有五个儿子,家里头一共才十亩地,他就索性一碗水端平了每个儿子两亩地,至于想要更多的那就只能自己去开荒了。
分完了地,家里头的家什也分的简单,各房归各房,村里头再给每家画出一块地皮来,老赵头手里头自然还是有银子的,不过五个儿子一分,每家也只能拿到十两银子,不过在乡下十两银子可不少,足够他们盖完一栋普通的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老赵头和老陈氏都很偏心,只是偏心的是我家阿福,他们要分家一来是觉得每个媳妇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住在一起不舒坦;二来也是想着这样一来能够跟着小儿子过生活,作为被偏心的人,其实老赵头和老陈氏是很好的

第31章 偏心
乡下人家田地房子才是大头,老赵头和老陈氏分的还算公道,只是旁边的陈家村村长听了这话,奇怪的问道:“老赵头,赵老大也得要地皮造房子吗?怎么,你们不跟老大一起过?”
陈家村这边的规矩,父母一般是跟着大儿子一块儿生活的,分家之后其他的儿子也就是给一个养老钱,所以村长才会这把问,地皮他倒是不吝啬,毕竟陈家村地方大,荒地不值钱。
赵老大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是啊得,你,你不跟儿子一块儿住?”
老赵头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弟弟年纪还小,也没有成家,我跟你娘放心不下,所以这些年我们先跟阿福一块儿住着,将来等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再说。”
赵老大倒是明白过来了,感情他爹娘的意思是先跟着阿福住,虽说等将来阿福长大成人再说,但他爹娘现在都要五十岁了,阿福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怎么也得再十年,十年之后的事情谁能知道呢?
作为老大,赵老大性格憨厚也孝顺,他一直觉得给爹娘养老是自己的任务,所以听见这话还有些伤心难过,一脸被抛弃的神色。
老陈氏见情况不对,笑着说道:“老大,你也别往心里头去,爹娘不是不疼你,只是阿福年纪太小了,他这么丁点大的人,又还在读书,爹娘怎么也放心不下。”
老村长也明白过来了,老赵头俩口子的意思是跟着小儿子一块儿过,这事儿虽然少见,但也并不是没有过,毕竟夫妻俩更疼小儿子的多了去了。
赵家的五个儿子里头,只有赵老大有些真心实意的难过,赵老二赵老三都没啥感觉,毕竟就算不是跟着小弟过也是跟着大哥过,总是轮不到他们的。
老赵头又说道:“老大,你的孝心我跟你娘都知道的,是我们的不是,我们放心不下阿福这才想带着他过日子,你也别怪爹娘偏心。”
赵老大一听这话,反倒是把心底那股子不甘不愿压下去了,他心知爹娘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得闷闷说道:“爹,娘,你们乐意的话我也答应,虽然不起过,我也会孝顺你们的。”
老赵头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点了点头说道:“家里头的银钱,除了你们每家每户十两银子之外,其余的留着我跟你娘养老,以后每家每户得给我们老俩口一袋谷子当做养老的口粮,其余的你们愿意给,我们就收着,不愿意也不强求。”
众人都猜测老俩口手里头肯定还是有银钱的,但在乡下人家分家的时候除了田地,儿子还能带着十两银子出门实在是不错了,邓氏有心再说什么也不敢在老爷子眼皮底下做鬼。
“爹,我们肯定还得孝顺您啊。”几个儿子不约而同的说道。
老赵头点了点头,又说道:“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孝心,阿福暂时跟我们住一块儿不搬家,他还得继续读书,以后花费的银钱也多,这房子就暂且让他住着,等他将来成了亲,我们俩口子也老了,再来说这房子的事情。”
赵家的房子可不小,还是砖瓦结构的,这房子放在陈家村也是算顶好的那一批了,据说是当年老赵头的亲爹花光了积蓄才造出来的,那可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花费的可就不知十两银子,老村长一时还怕赵家几个儿子为着房子争吵起来,到时候闹得不好看。
谁知道除了赵老三家的有点意思之外,其余的儿子都没有说话,老村长咳嗽了一声,笑着说道:“老赵头,你以后有福了,五个儿子都孝顺的很,这很好。我主持分家多少年了,难得有人家跟赵家似的母慈子孝兄弟恭亲。”
赵家人没有异议,老村长就按照老赵头的话写了分家契书,这赵家就算是分了,不过这家人的户籍还在一块儿,等将来老赵头和老陈氏老去了,他们才回去衙门分开。
毕竟一旦分开的话,到时候劳役之类的就得一家一户出一人,乡下人家不愿意彻底分家就是这个缘故,当然,也有些老人舍不得放权,总觉得一分家自己就不能当家做主的威风了。
各家各户按下了手指印,这场分家才算是结束了,老陈氏已经招呼几个儿媳妇收拾饭菜,毕竟人家大老远的来一趟见证,总不能让他们空着肚子回去的。
赵九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舅舅家嫂子娘家的人,尤其是嫂子的娘家人一听说他在读书纷纷感兴趣,抓着他东问西问的,最后还是老陈氏给他解了围。
等这场分家宴散去的时候,时辰也已经不早了,忙碌了一天的老赵头正在洗脚,老陈氏却偷摸的将幺儿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阿福,你放心,你读书的银钱爹娘都存着呢,足足的,你只要用心读书就好,别的事情不用操心。”
得,老陈氏的偏心明目张胆,其实谁都知道赵家的底子不只五十两,毕竟五十两看起来多,但这些年老赵头带着两个儿子做木匠活,尤其是老赵头的手艺十分不错,偶尔还会被城里头的老爷请走,那肯定能攒下不少银子。
虽说这些年赵家的负担也中,这么多儿女婚嫁,又生了一对的孙子孙女,但老赵家的日子一直是比旁人好一些的,隔三差五还能尝到一点肉味。
赵九福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感动,最后只是说道:“爹,娘,是孩儿不孝,让你们不得不为我们操心。”
老陈氏却满口说道:“我儿孝顺着呢,你放心读书,若是哪一日能考得一个功名,那爹娘就算死了到了黄泉也是乐呵的,见着你爷爷也能挺直腰板了。”
老赵头也说道:“是啊,爹娘中意你,就乐意跟你一块儿过日子,到了别家还得看儿媳妇脸色,还不如带着我宝贝幺儿过日子。”
赵九福脸颊微微发红,又说道:“爹,娘,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爹娘知道,行了,快回去睡,今天忙了一天你也该累了。”老陈氏笑盈盈的说道。
赵九福刚要转身出去,猛地想起了他家先生的话又转了回来,把胡秀才提议他去县试的事情一说,老赵头和老陈氏果然没有阻拦,反倒是兴奋的说道:“这胡秀才的意思,咱家阿福是不是能够下场了,哎呦喂,我家阿福要当秀才了。”
赵九福连忙解释:“娘,不是这样的,县试只是第一场,若是过了后头还得有府试和院试,过了院试才能算的上是秀才。”
老陈氏微微一顿,但还是说道:“那能下场也是厉害的很,阿福,你快些回去歇息,养足了精神才好读书,家里头好着你,你别担心。”
把赵九福撵回了房间,老陈氏回到自己房中坐了下来,好一会儿才乐滋滋的说道:“老头子,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为啥要分家了,这阿福现在就能下场了,以后还不得给咱们考一个秀才回来,就算这次不成,再多考几次肯定也能成啊。”
老赵头一边擦干净脚丫子,一边没好气的说道:“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
老陈氏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吉利,连忙呸呸呸了几下子,才说:“我就是随口一提,哎,要是咱阿福考中了秀才,一大家子还没分家的话,到时候事情肯定更多。”
老赵头已经钻进了被子,听见这话反问道:“现在你不觉得我事儿多了。”
一开始老赵头提起分家这事儿的时候,老陈氏是反对的,倒不是她多舍不得儿子媳妇,而是乡下人家都是如此,一般老人不去不会分家,再说了,一分家她也不好管儿媳妇了。
但是现在想想分家也有分家的好,人少了,糟心事也少。
另一头赵家几个兄弟回了房也不安静,赵老大夫妻倒是还好,即使小陈氏也有些苦恼,私底下对丈夫说道:“爹娘真的跟着阿福过日子吗,哎,阿福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以后咱们多来看看帮帮忙,爹娘这些年对咱们也好,对孩子们也好。”
隔壁的丁氏却已经兴致勃勃的开始收拾东西了,赵老二见了心里头便有一些不是滋味,毕竟这是他亲爹亲娘,前些年不在身边孝顺倒也罢了,如今回家了没多久就分了家。
要说这事儿跟他媳妇一点关系都没有,赵老二自己都是不相信的,如今看着丁氏高高兴兴的模样,赵老二忍不住皱了眉头。
丁氏是个没眼力见的,但丁老夫人不是,她以前习惯看丈夫的眼色,现在就看女婿的眼色,一瞧见赵老二脸色不好,就赶紧说道:“老二,虽说是分家了,但你要孝顺的还是得孝顺,逢年过节多送一些礼,平时也多回来看看。”
听见这话赵老二心里头才舒坦一些,跟丈母娘和老婆打了个招呼去赵九福那边睡了。
丁氏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娘,好不容易分家了,到时候咱们在村子里买一栋房子自己住着,可不比在赵家舒坦,你怎么还让老二经常回来,我婆婆可看我不顺眼着呢。”
丁老夫人叹了口气,没好气的说道:“你也知道你婆婆不喜欢你,你婆婆可是老二的亲娘,分家是分家,这血脉亲人是断不了的,你表现的这么高兴让老二心里头怎么想?”
丁氏噘了噘嘴,看了一眼旁边盯着她们看的两个女儿,才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左右不过是一些东西罢了,我难道还缺这点钱。”
赵老三那边倒是意外的平静,邓氏原本是有话要说的,但赵老三知道她一张嘴会放出什么屁来,索性转身不搭理她直接睡了。
邓氏心里头气得要死,但赵老三就是装死不说话,她只得咽了一肚子的气,最后骂了两个女儿几句话就把这事儿过了。
赵老四和温柔那边也消停,赵老四在外头是积攒了一些银子的,分家另过对他们而言并未有什么艰难,倒是温柔微微叹了口气,感叹道:“以后再教阿福读书的话,怕是不那么方便了,不过我现在也教不了他多少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赵头、老陈氏:我偏心,我骄傲
第32章 县试(一)
“阿福,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天还未发亮老陈氏就起来了,做了一顿丰富的早餐之后就耐不住性子去喊赵九福起床。
赵九福出来的时候提着书篓,笑着说道:“娘,都收拾好了,放心。”
老陈氏哪里能放心,自家孩子第一次去参加科举考试,她真是恨不得跟着一块儿去,但是老头子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太紧张的话反倒是让孩子也紧张起来,到时候要是影响到了发挥就不好了,老陈氏忍着担心说道:“那就好,出门前你再检查一次知道吗?”
赵九福点了点头,回家跟父母说过之后,他和几个同窗就在胡秀才的陪同下去县署礼房报名,在考试之前,报考人是要填写亲供、互结、具结的信息的。
所谓亲供,其实就是跟现代的政审差不多,包括本身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同时填写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过继的人要写本人亲生父母三代。
一般只要不是商人,罪犯子弟,身家清白的老百姓是不会被刷下来的。
所谓互结,其实就是五童互结保单,取具同考的五人,写具五童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他们私塾今年应试的人正巧五人,相互作保就好了。
这从很大程度上降低了被人牵累的风险,毕竟若不是知根知底的话,万一相互作保了,其中一人想不开去作弊的话,其余的四个人都得跟着一块儿吃挂落,这年头的株连制度可不是摆着开玩笑的。
这大概也是胡秀才想让他早些下场的原因之一,等他不再是禀生,私塾里头的学生也只会慢慢减少,到时候想要集齐五个人怕也不容易。
至于具结,其实就是请禀生具保的环节,禀生收了保费之后,得保证应考的学生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
这保费看似收的轻松,但万一这些考生有问题,这个作保的禀生被革去功名事小,直接被拉出去砍头的也不在少数。所以一般而言,你光是有钱是不够的,还得有人脉,禀生一般也只会为知根知底的考生做保,而不是来者不拒。
赵九福弄清楚县试的流程时,心中就暗暗想着某些里头轻而易举的考试在古代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除非你背靠大山,否则就只能踏踏实实从头开始,不然入门第一道门槛就能把人堵死,什么一首诗称霸天下是不可能的事情,人家诗仙活着的时候还怀才不遇呢!
等他吃完了早饭,老赵头和赵老四已经驾着借来的牛车在门口等着了,赵九福跳上车坐好,一边跟老陈氏挥了挥手。
等他们一走,老陈氏赶紧关了门喊上大儿媳妇一起去隔壁山头的老庙,听说那边的文曲星特别灵验,他可得好好去拜一拜。
另一头,驾车的人是赵老四,赵老头则坐在赵九福的身边:“阿福,待会儿进了考场,平时怎么读书写字的,还是怎么读书写字,咱们努力就行了。”
赵九福倒是并不算紧张,也许是上辈子考试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他现在竟然没有多少考前的紧张,他还有心情交代家人:“爹,我这一考就是一天,你们在外面干等着也无聊,不如等我进去你们就回家,到时候再来接我就是了。”
老赵头却不能同意这话,还说道:“哪能这样,你放心,爹和你四哥会找地方歇着的,哎,早知道还是应该在县城里头定一个客栈,也不用你来回的跑。”
赵九福见他旧事重提,连忙说道:“爹,咱家里戴河镇也不远,哪里用住客栈,再说了,客栈里头闹闹哄哄的,读书也读不好,吃的也不习惯,哪里有家里头舒坦。”
听了这话老赵头才没有坚持,他可是听说了隔壁村的地主家儿子今年也去考试,他们可是早半个月就搬到县城里头去住了,生怕耽误了孩子。
哎,到底是赵家的底子太薄了,不然在县城里头买一个屋子,他们过来照顾孩子,既安静吃的也中意,也不用跑来跑去。
一直到了考场外头,赵九福才发现他们整个县城的读书人居然有这么多,只看见并不大的广场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头,甚至有一种菜市口的拥挤感觉。
因为是最初级的县试,来考试的人年纪普遍不大,通常都是十一二岁到十六七岁的样子,超过二十的就少一些,超过三十四十的就更少了。
年纪大的不多,年纪太小的也少,十岁以下的孩子就那么几个,其中一个就是赵九福,他一下牛车就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赵九福也不管这些人的神色,直接找到了互保的几个同窗,站在队伍之中等待进场。
赵九福粗略的数了数,这一次参加考试的人怕是有超过两百,但是县试最后只录取五十人左右,基本上不会有增减,也就是说即使是县试录取率也不会超过四分之一。
因为差了几岁的缘故,赵九福与互保的几个人不算熟悉,但这会儿的大家伙儿都有些紧张,其中一人见他年纪小,倒是开口安慰道:“阿福师弟,不用紧张,很快考场就会开了。”
赵九福抬头看了看这位师兄,只看见他脸色都有些发白,额头还有冷汗,暗道一声到底是谁紧张,不过还是接受了这份好意,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来。
见赵九福的笑容有些可爱,那师兄倒是微微叹了口气,原本的紧张都散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