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果真就信了,她点点头,说:“大川,我好累。”
大川说:“累了就眯一会儿。”
高洋把头抵在膝盖上,过了会儿喃喃的说:“大川,我睡不着。”
大川拱了拱她的背:“那我陪你聊天。”
高洋撒娇般的眯着眼睛,问:“大川,你会唱摇篮曲吗?”
大川皱着眉头,为难的说:“不会,……不过我小时候倒常听一首儿歌,带我阿姨是四川人,她哼的小调儿也很催眠。”说完,大川果然就哼起来。
高洋却越听越想笑,说:“瞌睡都被你哼跑了。”
“那就别睡,”大川说:“我们聊天。平时我们都没机会这么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聊聊。”
高洋把头抬起来靠在大川的身上,说了声:“这样聊天比较舒服。”
大川任她依偎着。

与此同时,《新夜剧组》已经人仰马翻。
高洋一早没有露面,苏艳谨让人打电话到宾馆,宾馆说她一夜未归。再找韩大川,发现韩大摄影师也不见踪影,他还开走了剧组天价豪车。
韩承业板着一张俊脸,说:“赶紧把这两个人找回来。”
制片人战战兢兢的说:“他们俩手机都关机。”
“通过别的方式找。”
苏艳谨赶紧说:“韩大哥您先别生气,或者二哥哥是跟高洋约会去了呢,俩人一甜蜜就把正事儿给忘了也不稀奇,咱们再等等。”
韩承业本来铁青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吩咐助理:“去泡杯咖啡,黑咖啡,不加糖。”
苏艳谨自作主张:“还是泡杯茶吧,要碧螺春。”

一个小时候,有人在离宾馆不太远的一条偏僻的路上发现了大川开走的剧组那辆车。车子完好无损,停在路边。大川和高洋仍不知去向。韩承业只好再次报警。

罗隐试了一遍琴,觉得音色不好,让人再换一架,他最近休息不好,连带情绪也不太好。
陈楚陪着罗海音一起在外面等他,他看到陈楚总能想到高洋,他幻想在外面一起说笑的是高洋和母亲,旁边还有一个漂亮的孩子,那是他跟高洋的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多美好,他不自觉就露出满足的微笑。
罗海音远远看着儿子,她很少见到他笑,有时候即使拿了大奖站在领奖台上也不过微微颔首而已,现在,却笑得那么……圆满。她试着喊了声罗隐,他的笑顿时僵在脸上,生硬的好像雕刻出来的那般。
罗海音的声音很柔和,“都准备好了吧?”
罗隐似乎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越过她跟陈楚说:“钢琴的音色不太好,你能不能让人把我大学时候用过的那架搬过来?”
陈楚愣愣的点头,眼里闪过不悦的光芒,但还是忍着不耐,说:“我会让人安排。”
罗海音拍了拍陈楚的手背:“孩子,谢谢你这么帮罗隐。”
“阿姨不用跟我客气。”
罗海音笑了笑:“是啊,客气什么呢,迟早是一家人啊!”
罗隐不置可否的走到一旁,不知道从哪里找到只烟,大口大口的吸起来。

罗隐亲手绘制了一张邀请函,背景是茂密的法国梧桐,阳光穿过树叶洒落下来,丝丝缕缕的光缠绕成美丽的音符在空中飞舞,梧桐树下林荫路,路上隐约有一双人影,两个人缱绻相依。邀请函背面是印刷好的美术字“幻惑微光”,罗隐在后面郑重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打电话找不到高洋,只能约了岳小薇,他再三诚挚的拜托她:“这次音乐会以后,我就要去瑞典了,以后都不再回来,请你一定要把这个交给高洋,这是我欠了她的……”
岳小薇捏着那张邀请函,觉得责任重大,问罗隐:“你不再为你的幸福争取一下了?”
罗隐落寞的仰头看向远处,“只要她幸福,我就幸福了。”

高洋和大川被关在地下仓库里,没有任何时间概念,累了就眯一会儿,醒了就继续聊天。后来听到外面有轰隆轰隆的发动机声,他们一起使劲儿喊了好几次救命,均没有人理会。

后来,高洋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说:“大川,我这次真累了,我刚才梦见了鲜榨玉米汁和烤鸭。”大川安慰她:“原来你喜欢吃这些东西,……以后我天天请你吃。”
高洋问大川:“你说,绑架我们的人还会放我们出去吗?”
大川说:“不知道啊。”
高洋笑了笑说:“真抱歉,连累了你。”
大川痞痞的说:“别说这些没用的,知道连累我,就得好好报答我。”
“嗯,”高洋说:“那就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吧。”
大川切的嗤笑一声:“都什么时代了,代步有车,让你做牛做马干嘛?我就缺个媳妇儿,你看怎么办?”
高洋想都没想:“那下辈子,我给你做媳妇儿。”
大川又笑:“下辈子太远了,这辈子吧,你给我做媳妇儿?”
高洋问:“大川,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大川摇头:“不知道。”

这段时间,高洋本来就虚弱,现在被关在仓库里,没有食物和水,已经开始虚脱,她有点神志不清,叨叨念念的跟大川说:“我跟你说说我大学时候的事儿吧……”她自言自语的说着,大川就挨着她坐在角落里。
她说的那些事儿,他大部分都猜到了,只是没想到陈楚在她的生活中扮演了如此关键的角色。
大川问:“那杯饮料,是陈楚给你的?”
高洋点点头:“她恨我抢走了罗隐……大川,这辈子我不能给你做媳妇儿了,你知道,我喝了那杯饮料后……”
大川赶紧制止她:“我知道,高洋你歇会儿再说。”
高洋摇摇头:“我怕我一会儿就忘了要跟你所什么。”
大川不能抚摸她软软的头发,也不能拥抱她,只能用语言安慰她:“我之前一直很幼稚,执着于过去,其实,现在这种处境下想想,那些又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好好活着。高洋,我之前错了,总恐慌于自己没有参与你的过去,现在才明白,过去的都过去了,未来才最重要。”
高洋瞠目结舌的看着大川:“你这么想?”
“嗯,”大川笑笑,换了个话题:“你看,这次我们又共患难了一回,很难得的缘分,要是能重获自由,咱们就结婚吧?”
高洋迷迷糊糊的想,这应该是在做梦,于是爽快的答应“好。”
“既然答应了,就别反悔啊!”大川咬了一口高洋的胳膊,“我得盖个戳。”

 

 


第 32 章

岳小薇和何平亲自去了趟《新夜》剧组,才知道米粒儿和高洋先后失踪的事儿,当时,岳小薇愣在原地,突然觉得天昏地暗,要不是何平拉着她,她估计会找韩承业拼命。
何平向来是有主意的,他简单的询问了韩承业几个问题,知道韩大川都一起失踪,然后就拉着岳小薇告辞了。
岳小薇揪着心,呕着气,胃里翻腾的厉害,何平赶紧跟她说:“一开始,我还疑心高洋知道了他们韩家什么秘密,被看起来了,后来看到韩承业眼睛都急红了,应该做不得假,连韩大川都跟着不见踪影,这事儿倒是值得推敲了。”
岳小薇向来单纯,问:“如何推敲?”
何平转了转方向盘,告诉岳小薇:“坐稳,我们去见见你那个老同学陈楚。”

高洋觉得自己在发烧,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她问韩大川:“绑架咱们的主谋怎么还不出现,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大川迟疑的说:“等等吧,应该会出现的。”他其实没什么把握,他也怀疑绑架他们的人会不会只是想找个偏僻的地方让他们自生自灭?可是,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到自己跟谁有如此深仇大恨,那么,那个人是冲着高洋来的?谁能恨高洋恨到这样的地步呢?还搭上了无辜的米粒儿。
电光石火间,大川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恨我抢走了罗隐”。
韩大川终于知道高洋为什么绝望了,因为她早已经隐隐感觉到绑架她的人到底是谁。她不说,而且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不想让他也跟着沦入绝望的境地。
但是,她还是说过了对不起,连累了他之类的话。
韩大川再咬了高洋一口,“你醒醒,别被烧糊涂了才好,要不米粒儿小朋友就成孤儿了。”
提到米粒儿,高洋果然就双眼放光,之后,眼神又黯淡下去:“米粒儿她跟着我受了不少苦,我都不好意思见柳婷婷了。”

岳小薇是个容易冲动的直性子,见到陈楚她什么都不问,只说:“米粒儿和高洋不见了,你知道吧?”
陈楚笑得很疯狂,“我为什么要知道?”
何平拉着岳小薇,不动声色的观察陈楚,随和的说:“不好意思,小薇她今天有点儿着急。”
陈楚才恢复了一贯的优雅,请他们坐下喝茶,岳小薇这个直性子反而不说话了,倒是何平打了圆场,“罗隐的音乐会都准备好了吧?听说你是这次音乐会的主策划,替我们谢谢他的贵宾票。”
陈楚点了点头:“罗隐他……念旧,特意邀请了大家。”
岳小薇被茶水呛了一口,不停的咳嗽。
何平帮她顺了顺气,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付,她又开始恶心的干呕,何平尴尬的跟陈楚解释:“不好意思,让你见笑。”
陈楚却没什么表情,说:“恭喜你们。”
岳小薇权当她这句话是诚心实意的,温柔了摸了摸肚子,说:“真希望自己也能生个米粒儿那样的女儿。……对了,陈楚你见过米粒儿没有?”
陈楚的表情一阵僵硬,说:“没有。”
“那你真应该见见她。”岳小薇笑得很梦幻:“她其实是柳婷婷的女儿,一直跟着高洋长大。”似是无意,却准确的表达了和平让她表达的意思,然后接着说:“柳婷婷失踪好久了,我们都怀疑她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做过一个噩梦,梦见她居然吸毒,最后被毒品折磨致死。只是可怜了她的孩子,也不知道爸爸是谁,只能跟着高洋,她刚生出来那会儿,应该像只小猫这么大……”她边说边比划:“高洋给她喂奶粉都喂不下去,后来,终于会吃东西了,才越长越水灵,……瞧我,老说米粒儿干嘛?现在我也有孩子了,不知道以后长大了像谁,像我还是像何平?呵呵,你跟罗隐也会有孩子的,想想将来,你们的孩子肯定漂亮的一塌糊涂,像天使。”
陈楚低低的“哦”了一声,也伸手去拿茶杯,浅浅的啜了口茶。

高洋混沌的睡了一阵,醒了又开始跟大川说话,她说:“我其实挺想我爸妈的,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好几次偷偷给他们打电话,听他们在电话里问,是不是高洋?我都不敢吱声,我总惹得他们生气……我不是好女儿。”
大川说:“等回头我替你去跟他们请罪,他们会原谅你的。”
高洋笑了,说:“那好,你帮我跟他们说对不起,我爱他们。”
“你自己去跟他们说后面那句话。”

音乐会观众爆满,罗隐却迟迟没有上场,他通过场馆的监控看了看前排坐着的嘉宾,文昭、何平、岳小薇、罗海音、陈楚……唯独不见高洋。
他想,她真的不会来了吧?
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来,主持人宣布了好几次“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罗隐先生……”他终于哂笑了一声,向那架熟悉的钢琴走去。即使高洋不出现,他也要全心全意去演绎一场华丽的音乐盛宴,只当她能听到吧!

“高洋,我想我们应该再试试喊救命……”大川咬着高洋的胳膊,“你不能睡着!”
高洋无力的挣扎了一下,说:“大川,你要保存实力,等到他们来救你。”

米粒儿是被人蒙着眼睛送回宾馆附近的,下班较晚的服务员在路边的小树林里发现了她。
韩承业第一时间赶到,他看到米粒儿毫发无损,松了一口气。
米粒儿哭着喊着找高洋,韩承业没办法,只好骗她说:“高洋出外景了,过些天才能回来。”
一直关注米粒儿失踪案的民警们也都过来了,好几个人听她断断续续的描述了这些天失踪的经历。
她跟钱姐在酒店玩儿,正好口渴,让钱姐帮她回去拿水。有人把手机落在大堂的沙发上,她想拿给服务生的时候,手机就响了,她以为是丢手机的人打来的,就接了电话,电话里一个男人说:“小朋友,麻烦你帮我把手机拿出来吧,我就在酒店门口。”米粒儿就出去找了,她出了酒店旋转门没看到人,就接着往大门外面走,找了一圈也没见到谁,后来就被人捂着嘴抱到一辆银色的小车上,车上一共有四个男人,都蒙着脸。
“那些人,……他们有没有伤害你?”有个警察问。
米粒儿眨着大眼睛,说:“他们为什么要伤害我?他们不是在和我玩儿捉迷藏吗?”
众人唏嘘,这个孩子简直被教导的太纯洁,太善良,也太天真。
米粒儿继续说,他们把她带到一个破房子里,本来说不给吃的和水的,后来,有个人偷偷给她放了些面包。
韩承业闭了闭眼,柔声问:“这几天,你就吃面包了吗?”
米粒儿点点头:“还喝了一些雨水,破房子漏水,下雨的时候正好漏到屋里的铜盆里。”
民警又插话,“那你是怎么从破屋子里跑出来的?”
米粒儿说:“捉迷藏的游戏结束了,他们就把我送回来了。”
韩承业再也不忍听下去,转头吩咐助理,“去买点儿粥和包子来,再带些牛奶。”
米粒儿看看四周的人,问:“高洋有没有担心我?”
韩承业紧紧抱住她说:“很担心,她一直在找你。”
米粒儿不习惯被人抱,挣脱他的怀抱,揉着自己黑乎乎的小脸,打了个呵欠说:“我要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让高洋看见我这样,她会哭。”
韩承业不习惯当着众人的面表达自己的感情,可现在他实在忍不住,迷蒙着双眼说:“先吃点儿东西再去睡。”

罗隐的音乐会,空前的□迭起。最后压轴的曲目是《幻惑微光》。
罗隐从主持人手里结果话筒,静静的说:“最后一首曲子,献给我爱的人。”简单的一句话,勾起台下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叫喊声。
很多媒体都在猜测,“我爱的人”到底是谁?贵宾席中央挨着罗海音坐着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性,相当美艳,而且大方高贵,于是很多人把镜头对准了陈楚,音乐会的直播导播甚至给了她一个面部特写。

音乐会结束,罗隐谢完幕回到后台,陈楚上前挽着他的胳膊说:“我已经订好明天早上飞瑞典的机票,你、我,和罗阿姨,以后,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好吗?”
罗隐轻轻的点了点头。

警察顺着米粒儿提示的线索找到了假装在酒店丢手机的人。那个手机,居然是钱姐放的,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钱姐终于坦白了所有事情的经过。

机场,是个令人惆怅的地方。
明知道不可能,罗隐还是频频回头。
陈楚挽着他的胳膊,低声说:“这一走,我们就不要再回来了吧!”

已经开始登记,罗隐最后看了一眼身后,他知道,这一生,就这能这样了,没有她陪伴,过行尸走肉的生活。
罗海音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对不起,儿子。不过还是该走了,陈楚在等我们。”
“好。”罗隐缓缓起身,他觉得自己心一阵疼痛的悸动,那里满满的都是高洋的影子,他走不动,只能抱歉的说:“我想去吸只烟。”
机组最后一次广播,“我们的飞机就要起飞了,请乘客抓紧时间登机。”

有时候,命运就是一瞬间的谁与谁擦身而过。
警察赶到机场的时候,陈楚已经系好了安全带。宽敞的头等舱,空姐微笑着问候她:“陈小姐,欢迎乘坐我们的航班,祝您有个愉快的旅程。”
一瞬间,如果警察没有赶来,也许,她的旅程甚至她的整个人生都会不一样。

陈楚拒绝说出藏匿高洋的位置,她冷笑:“她活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罗隐说了很多好话,甚至想跪下来求陈楚,罗海音难以置信的拉着自己的儿子,“为了高洋,你是什么都肯做,是吗?”
岳小薇和何平也在,陈楚见到岳小薇开始大声尖叫:“你也来帮高洋害我,你明明说,我跟罗隐会有孩子,而且会美的像天使……原来,你是骗我的。”
岳小薇被何平护在身后,终于说了句比较精明的话:“所有的孩子,都是天使。”

被拘禁一天一夜后,陈楚终于说出了高洋和韩大川的下落。
警察找到他们的时候,高洋已经饿得奄奄一息。
韩大川还算清醒,但也只记得有气无力的对高洋说:“你再睡我就咬你了。”

高洋似乎又做了一场梦,只是这次的梦太真实。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蓝精灵,被格格巫的黑猫追杀,黑猫咬伤了她,她的血留了一地,都是蔚蓝的,像大海里的水。她躺在软绵绵的云层里,接受其他蓝精灵的哀悼。其中一只胖乎乎的蓝精灵为她唱挽歌,那只蓝精灵有和米粒儿一样的声音,她喊她妈妈。忽然凄切的歌声停止了,所有的蓝精灵排成两排,从蓝精灵队伍里走出来一对年老的夫妇,高洋认出,那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只是,他们显得异常苍老,尤其是妈妈,原来乌黑亮丽的长发已经变得花白,她含泪抱紧自己,好像在说什么,可高洋一句也听不清楚。
蓝精灵们又开始围着她唱歌跳舞,高洋躺在云层里能看到蓝色的天,绿色的树,五颜六色的花,高洋微笑着对自己说:“原来天堂就是这个样子。”

 

 


第 33 章

高洋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罗隐的背影,他正站在窗边。逆着光,她只看到一个金色的轮廓。高洋蹙了蹙眉,弱弱的喊了声:“大川。”罗隐赶紧掩了脸上的表情,回过头,只余一抹温柔的笑:“终于醒了?”
高洋问:“韩大川呢?”
“就在隔壁。”他指了指另外一件病房的方向:“他刚来看过你,被医生强行拉回去休息了。”
高洋还记得自己最后的记忆,有民警撬开了仓库的门,她跟韩大川被抬上了救护车。被抬上车之前,她用自己最后一口气问了声:“我女儿找到没有?”有民警告诉她:“她现在很安全。”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可是,就在她沉睡的一刹那,大川又使劲儿咬了她一口,“高洋,你不能忘了我们的约定。”

高洋再次闭上眼,嘴里轻轻念了声:“不会忘记。”
罗隐问:“你说什么?”
高洋摇头,才想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隐沉默了一阵,复又微笑着说:“你刚醒,身体太虚弱了,还要多休息,先别问那么多问题,我去帮你叫医生来。”

米粒儿和岳小薇听到高洋醒了,都进病房去看,转眼,韩大川也溜进去。
韩承业一直在医院看护韩大川,刚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发现人已经不见,转身看了眼高洋的病房正开着门,里面笑声朗朗,高洋正坐在床上,脸色还很苍白。她一抬头,正好与他眸光相接,他见到她如水般清澈的眼神,赶紧错身而去。

高洋休息了两天,重回《新夜》剧组。
韩大川说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她完全可以放弃这个角色回家休息,即使她不工作,他也能养活她跟米粒儿。高洋嗤之以鼻:“我这叫善始善终,再说我跟米粒儿干嘛要让你来养?”
韩大川揪着她的衣角,扮小媳妇儿状:“你可别出尔反尔啊,明明都答应嫁给我了。”
高洋捧着头说:“哪儿有这回事儿?”韩大川直接挽起高洋的袖子:“你看,我们都盖了章的。”
高洋胳膊上好几个淤青的印子,她使劲儿揉了揉,愤愤的喊:“你属狗的啊,咬人这么狠?”
大川嘻嘻直笑。

半个月后,高洋的戏全部结束,她带米粒儿返回北京。
韩承业送他们到剧组门口,他问高洋:“以后,你还会拍我导的戏吗?”
高洋说:“您是很优秀的导演,会有很多年轻演员愿意跟您合作。”
韩承业满脸的落寞,他揉了揉米粒儿的小脑袋,说:“如果米粒儿长大了想当演员,一定要来演韩叔叔的戏。”
米粒儿猛点头,“到时候你要是还这么帅,我就来演。”
一句话,让两个大人都笑了。
韩承业冲着高洋和米粒儿挥了挥手,说:“再见了。”

岳小薇跟何平的婚礼定在六一儿童节那天,高洋去当伴娘,米粒儿去当花童。韩大川当然是免费的摄影师。
大川攀着新郎的肩膀说:“今天我们一家子都出动了,呆会儿让你媳妇儿抛花束的时候照顾一下我们家高洋啊。”
何平赶紧点头:“好说,好说。”

在岳小薇的婚礼上遇到罗隐,高洋并不意外。之前,岳小薇曾给高洋看过罗隐送的那张邀请函,岳小薇说:“很别致的手绘邀请函,你不心动?他说过几天就走了,再也不回来……”高洋点头,“我祝他一路顺风!”
罗隐送给岳小薇的结婚礼物居然是一架钢琴。岳小薇说:“这是罗大师弹过的琴,我一定得好好供奉,将来就是文物。”
很多人起哄,让罗隐现场弹只曲子助兴,罗隐也不推辞,上台弹了那首《幻惑微光》,熟悉的旋律,让高洋顿时生出一种错觉,彷佛置身在她与罗隐熟悉的那家小酒吧,罗隐兼职弹钢琴,她不能帮什么忙,就偶尔去看看他,帮他打气。那时候,他们计划着执子之手,一路欢歌相伴,相濡到老。罗隐说,“高洋,你就是我生命里那点光,尽管不是很亮,但是能点亮我所有的希望。以后,我为你写一首歌,就叫《幻惑微光》好不好?” 那点光,尽管微弱,但能照亮所有前路,播撒全部希望。高洋曾是罗隐的微光,可是,那光毕竟太微弱,所以最终熄灭。
琴声很美妙,高洋侧着头仔细倾听,忽而露出一抹会意的笑。
大川在旁边不时拉着她的手,说:“你要喜欢听,回去我弹给你啊?”
高洋撇撇嘴,“你又不是钢琴家!”
大川举了举手里的相机:“可我是摄影师。”
高洋看着大川悻悻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说:“对,会弹钢琴的摄影师的确不怎么好找。”

结婚进行曲响起的时候,高洋跟在岳小薇身后,大川跟在高洋的身后,还不时提醒她:“别踩了礼服的摆,别低头……”
也许,每个人的人生路上都需要一点光,此时高洋终于意识到,大川就是她的微光,虽然不够璀璨,但足以照亮她的生命,这点微光,慢慢在她心头扩散,终成一片燎原之势,在她自己的世界里轰轰烈烈。

岳小薇婚礼之后,高洋去看守所看过陈楚,那天,下了点儿小雨,高洋抱着米粒儿举着伞,走得很吃力,后来被一个无良司机溅了一身水,她狼狈的扭着湿衣服坐在看守所的会客厅,而陈楚依旧端庄高贵,即使穿着一套并不合身的衣服,高洋终于承认气质这个东西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
高洋抱着米粒儿,哄了哄,说:“来叫阿姨。”
米粒儿果然就甜甜了叫了声阿姨。后来,高洋让米粒儿去看守所门口的廊沿下洗洗手,米粒儿就一蹦一跳的去了。

陈楚冷笑着,说:“没想到柳婷婷最后还是找了你给她养孩子。”
高洋说:“我很荣幸。”
陈楚默不作声,过了半晌,才说:“她帮人贩毒,后来当了替死鬼,就葬在西山的公墓里,她不让我告诉别人。”
高洋半天都没办法呼吸,后来米粒儿洗完手回来找她,说:“咱们回去吧,不是说好了送罗隐叔叔的飞机?”
听到罗隐的名字,陈楚的目光亮了亮,后来,终于黯淡下去,喃喃自语的说:“他还是不要我,他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 高洋没有说话,她太震惊于陈楚刚才说的关于柳婷婷的死因了。 陈楚茫然的看了看周围,接着说:“没有罗隐的陈楚就像没有高洋的罗隐。”
高洋回过神来,总觉得该说点儿什么,于是,跟陈楚说:“我们都忘记那些仇恨吧,你恨我,我恨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楚点头:“忘记也好。”

从看守所出来,高洋给大川打电话,借他当司机送他们去趟机场。
大川当然随叫随到,高洋跟他说:“你再求求爷爷,看能不能让陈楚……”刚说了一半,就被大川打断:“这次爷爷是真生气了,说一定要让她得到教训。……不过,你放心,韩家庞大的律师团不是吃白饭的。”
高洋舒了口气,然后踏踏实实的坐在后座上,教米粒儿说苏州话。
大川问:“你决定了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未来的岳父岳母?”
高洋笑:“他们现在连我都不肯接受,估计再带上你,就更难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跟米粒儿去打前阵?”
高洋忐忑的说:“试试吧。”
米粒儿同学倒是信心十足:“放心,外公外婆肯定会喜欢我的。”

罗隐在候机大厅等着高洋,临行前最后一面,他终于见到了她。
从青葱岁月里的相识、相知,到后来的分手,再到重逢和而今的分别,他真实的经历了一场人生的悲欢离合。拥有过,失去过就更懂得珍贵。
他伸开双臂,对着她的身影做了一个拥抱的手势,温和的笑,缓缓的说:“别了!”
高洋站在喧嚣的机场,看着他走进安检,才觉得周围安静下来。
大川抱着米粒儿站在她身后,说:“送也送完了,我们回去。”
高洋转过身,在大川脸上印了一个吻,“好的,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