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隐似乎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很镇定的接着说:“你拍戏很忙,不来也没关系。”他都为自己被拒绝找好了借口。
“对不起,罗隐,祝你成功。”高洋说。
罗隐似乎并不满意这种敷衍的祝福,他说:“高洋,没有你在,成不成功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高洋的神经被扯的生疼,但她仍假装轻快的说:“过去的就都过去吧,好吗?我是衷心的祝愿你!”
当一个爱过你,恨过你,牵念过你,放弃过你的人对你说,我衷心的祝愿你,是不是证明那个人终于彻底抚平了心中所有执念和情感?罗隐握着手机,不舍得切断两个人之间最后一丝联系,但他还有什么处境和立场来强求?
他麻木的站在原地,看高楼下的夜景,原来,没有灯光的时候,这个城市的夜色并不斑斓。
高洋已经跟剧组请假,在宾馆等消息,大川则四处寻找关系,与公安局交涉寻找孩子的方案。韩承业把自己关在宾馆,很少去拍摄现场。
高洋把所有可能的线索都过了一遍,发现漏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韩承业很意外高洋能主动找他,面对他的时候,她还是很客气的,她说:“最后跟米粒儿一起的人是钱姐,她被民警叫去问了话以后,已经不在宾馆了,我有几个问题想再问问她,请问导演您能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吗?”
韩承业琢磨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说:“钱姐以前是我妈妈的助理,除了不太爱讲话,没有其他不良嗜好,人也可靠,不会有问题。”
高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安静的等着他把联系方式告诉自己。
韩承业随便拿了件外套,跟高洋说:“走,我陪你去找她。”
钱姐家住在一个比较老旧的小区,韩承业的加长车开不进去,只能下来陪高洋步行。高洋这几顿饭都没好好吃,腿一直打软,再加上坑坑洼洼的路面不甚平稳,她走得很是吃力,韩承业替她拿着背包,后来,又拉过她的胳膊,说:“跟上我。”
高洋不动声色的把胳膊抽回来。
韩承业又重新牵起她的手。
高洋再次甩开他,终于没忍住,说:“导演,谢谢您替我跟米粒儿所做的一切。”
韩承业低沉的声音已经喑哑,他问的艰辛:“米粒儿,是我……?”
高洋摇头,悲戚的眼神一片朦胧:“她不是。”
钱姐接到韩承业的电话后,一直守在家门口,她还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跟韩承业打招呼,叫了声韩先生。
高洋说:“钱姐,您不请我们进屋去吗?”
钱姐看了眼高洋,又看看韩承业,才说了句请。
钱姐家并不富裕,看样子甚至有些萧条,屋子不大,家具都比较破旧。钱姐请韩承业和高洋坐下,然后去倒茶。
高洋打量着老式电视机旁边新配的高档音响,觉得有点不伦不类,钱姐解释:“音响是我儿子新买的,他平时喜欢鼓弄这些。”
高洋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她说:“看来近期韩先生给您的薪酬不少呢。”
钱姐低着头倒茶,手上停了停,才说:“韩先生一直对我们家挺照顾。”
高洋看着钱姐倒了满满一杯茶水递给自己,才问:“米粒儿失踪的时候,您说您上楼去拿水?当时,您为什么不带她一起上楼?”
钱姐的目光有些凄厉,但还是波澜不惊的开口:“她要自己在楼下玩儿游戏。”
“玩儿什么游戏?”
钱姐突然停住了,想了想才说:“可能是手机游戏吧?”
“她哪里来的手机?”高洋继续追问。
钱姐只能说:“是我的手机,她喜欢里面的一款七色球,一直在玩儿。”
谁知高洋却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她会用您的手机接打电话吗?”
钱姐的声音不再平和,冷冷的说:“我不知道,大概会吧。”
“那我能看看您的通话记录吗?”高洋表现的那么咄咄逼人。
钱姐却说手机丢了,一直没找到。
高洋也不恼,说:“没关系,我会跟办案的民警说,您忘了跟他们交代某些细节,估计他们还会再找您录口供。”
从钱姐家出来,韩承业看到高洋精疲力竭的样子,说:“你刚才的气势,很像警察审罪犯,现在却像被霜打了的茄子。”高洋想起当年她被学校调查的时候,保卫处的老师就是这么一遍一遍的跟她谈话,直到她把自己经历的那些耻辱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重复,即将崩溃的时候才罢休。那时候,她才开始深谙威胁和引诱对人心理防线的重要性。
回剧组宾馆的路上,韩承业问高洋:“如果找不到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高洋看着前面的路,微笑:“我一定会找到她。”
韩承业感受到她的坚定和执着,内心突然明朗了很多,他说:“等找到孩子,让我来照顾你们吧!” 他只敢这么说,以目前的形式,他不确定她会是何种态度,所以不能表明自己的心。
高洋仰着头,黑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让强烈的阳光从睫毛处钻进去,阳光那么通透,所有的暗尘都无所巡形,高洋的心□裸的曝晒在阳光下,她说“导演,您从不曾亏欠我什么。”
韩承业紧握着方向盘,他想,如果可以,他愿意欠过她的债,伤过她的心,让他在她的人生里留下或好或坏的痕迹,那样,她就不至于将她遗忘。
第 30 章
米粒儿依旧没消息,高洋消极等待的时候,照常去剧组拍戏,她不再跟其他演员嬉笑,也不再一有时间就敬业的背台词,而是把米粒儿失踪前前后后的事儿彻底理了几遍,每次都提醒自己到底疏忽了哪个环节?
米粒儿的身份和失踪的事儿剧组并没宣扬,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高洋带了女儿来拍戏,也不知道她女儿失踪的事儿。
韩国演员崔闵西这天见了高洋还问,“气色好差,这么没精神?”
高洋对他点头,崔闵西拉着他的翻译神秘兮兮的笑,让翻译跟她说:“崔先生在宾馆附近发现了一个吃烤肉的地方,很清静,他想约你晚上一起去吃,还可以喝些清酒。”
高洋赶忙拒绝,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儿。”
看着她走远,翻译才跟崔闽西说:“看吧,早叫你别那么用心准备,一片心意打水漂了吧?”
崔闽西失望的点点头,复而问翻译:“什么叫打水漂?”
大川出其不意的在他身后说:“连打水漂都不明白,你还想追女人?”
崔闵西的翻译还记得这位不太好伺候的韩大摄影师,赶紧客气的跟大川打招呼:“摄影师,你好。”
大川瞥了一眼崔闵西,然后点点头,说:“他少惦记点我女朋友,就好。”
翻译赶紧拉着崔闵西走了,边走边跟他解释:“原来高洋小姐是韩先生的女朋友……”
大川听到别人这么说,突然就感到轻快起来了。
韩大川每天尽量都抽时间陪着高洋,但高洋总跟他说:“你忙你的事儿,不用总来看我。”大川觉得最近高洋对他的态度有些很冷淡,有时候,甚至还故意躲开她的关心。
开始,他觉得是跟米粒儿失踪有关,她心里着急,难免情绪不好。可是有一次,她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跟他说:“等找到米粒儿,我就带她回苏州,找个普通小学让她读书……”她的未来生活里完全没有他的影子,这叫大川如何放心的下?他可怜巴巴的问:“回苏州,你们会带上我吗?”
高洋摇头,笑起来:“大川,你不忙的时候,可以来看我们。”
大川急了:“我可不想天天坐火车去看你们,太远了。”
高洋又恢复了那种飘忽的表情:“是啊,太远了。”
高洋最近的态度让大川觉得他跟她之间似乎出现了些问题,可具体是什么问题,他却搞不明白。只能安慰自己,可能她太担心米粒儿所致。
下午,大川的母亲在陈楚的陪同下来剧组探大川的班,大川瞪着母亲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说:“这里挺乱的,您就别往这儿跑了。”
大川的母亲端端正正的坐在剧组休息室的沙发上,冷冷的说:“我怕我少跑一趟,回头我儿子就跟人家跑了。”
大川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陈楚,用目光询问她为什么突然来访?陈楚却摇头看向别处,弄得大川颇有些焦急。
大川的母亲终于还是发作了,问大川:“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装傻已经不可能,大川叹了口气,说:“都是误会,您别跟着掺和。”
“既然是误会,就回去跟你爷爷说清楚,省得他整天跟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叫宝贝曾孙。”
大川看着母亲保养得宜面孔,突然觉得很陌生,“妈,您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说这种话已经很客气,你问问陈楚,高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大川开着车,在高速路上狂飙,不知不觉已经上了六环,然后是五环,四环,他想,干脆把北京城绕一周算了,可后来一个人开了大半夜车终于没了力气,只想找个地方喝杯酒。
换了好几个酒吧,也没找到一个好位置,他干脆回了家,在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地盘,纵情豪饮。酒喝的不多,反而吐的一塌糊涂。
他不可置信的把头埋进洗手池,直到窒息的不能动弹了才出来,编剧们不都喜欢这么设定吗,一般男主受了刺激,都要将自己虐待一番,可是这招现在居然不管用。难道他根本不是高洋这部戏里的男主角?是否从头彻尾,都只是他自己在唱独角戏?
大川纠结着想推开浴室的门,可能因为卡住了怎么都推不开,他只能用拳头捶碎了浴室门上的玻璃,尤觉得不解气,后来又将客厅走廊里的相框摘下来摔在地上。那是高洋在《新夜》的定妆照,那张照片将高洋拍得美艳不可方物,这是大川当了这么多年摄影师,拍的最得意的一张作品,他将她裱起来挂在墙上的时候想的是:比看着高洋本人都觉得开心。
拳头都是肉长的,手背上擦破的伤口滴着血,扯得心也跟着疼,可是,他却突然疯狂的笑起来,他想起来前天晚上,高洋跟他说的那句话:“命运,一直很残酷,让你不得不去面对。”
是啊,真的很残酷!
就在他心心念念要跟高洋求婚的时候,就当他以为高洋也跟他心意相通的时候,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能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时候,陈楚告诉他:“高洋就是因为跟小舅舅一夜情才被我们学校开除的,当时,我没敢跟任何说,那个人是我的小舅舅。……后来,她把罗隐也抛弃了。”
大川就那么傻傻的笑着,笑着笑着,就觉得鼻子发酸。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一室凌乱。
大川转醒后的第一个印象居然是米粒儿,他突然想起她仰着小脑袋拉着他的手问:“你会跆拳道吗?”想起她跟他玩儿跳棋,他输了,她敲他脑瓜崩的时候滴溜溜转着小眼珠说:“你别怕,我会轻点儿。”
……
大清早,大川还是赶回了剧组,他看到韩承业正在给高洋讲戏,他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别扭的往后退了小半步,他意识到唐突,就赶紧把手伸回去。
他还看到他不着痕迹的给她安排了舒适的座位、可口的美食。
其实,他最近也一直在为米粒儿的事儿东奔西走……他无法不相信陈楚的话。尽管高洋对此无一回应,他仍是觉得心里像扎了一根刺,尽管明明知道这刺有害健康,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将它拔除。
他宁愿从来没有听过陈楚说过的那些话。
那些话让他突然像入了魔,甚至比上一次高洋对他说她有个孩子更让他不知所措,那时候,
他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存在的米粒儿妒忌过,失落过,猜疑过,可是,尽管当时心如蚁噬,但他仍坚信自己能忍受,不会放弃。
当然,孩子的事儿只是他误会了高洋,他想不通自己都能接受她跟别人有了一个孩子的事实,为何不能面对她跟一个陌生男人的一夜情?
是不是因为那个男是他小叔叔?温文尔雅的小叔叔,玉树临风的小叔叔,才思敏捷的小叔叔……如果有一个词能形容一个男人有多美好,他都愿意用在小叔叔身上。为何与高洋有牵扯的那个人偏偏是自己的小叔叔呢?
大川不能冷静的去直接询问高洋,当年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与韩承业相遇?又因为什么致使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形同陌路?即使现在,尽管韩承业有心与她接近,但高洋却一直对他敬而远之。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复杂关系?
既拿不起,又放不下。
大川吐了一口长气,才慢慢走到高洋面前,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如从前一样柔和平淡:“西城那边传来消息,说监控录像里找到一辆银色小面,米粒儿失踪的时间从宾馆附近经过,形迹可疑。”
高洋黯淡的眼神顿时有了光芒,她期待他再多透露点儿消息,可是,大川却突然惜字如金。
高洋只能干着急。
韩承业似乎看懂了高洋的心情,跟大川说:“下午我们一起去趟西城分局吧。”他又看了一眼高洋,发现她一直低着头。大川一副亦可亦不可的表情。
高洋好像早已经有了想法,她说:“大家为了米粒儿失踪的事儿都已经操了不少心,连累大家受累我一直于心难安,这次就我自己去吧,下午向导演请个假。”
“何必弄得那么生分?”大川他的语调再也无法如温柔的春风般清爽,他那么期待她能信任投他、依赖他,可是遇到困难,她却首先想到自己来抗,让他情何以堪?况且,他也受不了她面对韩承业时那种伪装出来的陌生和距离,那么辛苦的隐忍和退缩,就因为现在他是导演,她不能得罪他?难道生活真的已经把她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了吗?大川的愤怒无处发泄,只能愤怒的握紧拳头,本来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撕裂般的疼痛,可再疼也不过如此。
高洋注意到大川的手上包扎了厚厚的白纱布,不自觉的想上前看,可是,大川却飞快的往后退了一大步,高洋停在半空的手讪讪的收回去,关切的问:“手上怎么回事儿?”
大川似乎在赌气,“你别管。”
高洋愣了一秒钟,才低下头说:“好的。”她的声音这几天都沙哑,所以即使哽咽也听不出来。
韩承业看着高洋向大川伸出的手又慢慢收回去,而大川脸上的表情又变化莫测,他猜不出来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他还是注意到高洋用力咬了咬唇,然后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他喜欢看她发自内心的爽朗的笑,喜欢看她憨态可掬的傻笑,也喜欢看她调皮时狡黠的笑,甚至喜欢她在镜头下表现出来的各种笑,却唯独不愿意看到她这么无所谓的自嘲的笑,黯淡冷清,毫无生气。彷佛一片随风飘零的落叶,抓不住,留不下,只能任其远去。
看到高洋转身的背影,大川的愤怒又开始泛滥,他说别管,其实只是想让高洋更多关注他一些,可是,她却真的不管了,他怎么办?他在她身后喊了声:“高洋。”她似乎没听见,走得飞快。
眼下,高洋最担心的是米粒儿消息,至于大川,她想,她是管不了那么多的,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以后不再跟他有牵扯,所以,现在拉开些距离也是好的。可是,为什么,就在刚才转身的一刹那,她的脸上会有泪水?
他冰冷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他手上受了伤,居然不让她管,他怎么能如此对她,一面说喜欢她,一面又排斥她?
不过,排斥也好吧,少些美好的回忆,以后就会少伤心一点,至少不会再像初初与罗隐分开时那么撕心裂肺的难过。
高洋一个人赶往西城分局,分局的干警们给她看了监控录像和其他证据,然后问她有没有接到勒索电话或者其他恐吓电话?高洋均表示没有。干警们分析了一番,认为米粒儿目前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去绑架或者藏匿一个孩子。
高洋回宾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路上路灯不多,还忽明忽暗,树叶被风吹得莎莎直响,在路上投下层叠不断的影子。高洋走了几步,停下,迅速回头,看见不远处一直有人跟着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不免生出些许惊慌,悄悄拨了手机的快捷键,那是大川闲暇时帮她设置的,他说:“高洋,你得记住我的快捷号码是5啊,键盘中间那个。”他其实想告诉她,他想当她心中那个。
电话响了几声,并没反应,高洋想起下午出来的时候大川对她的不冷不热的态度,就把电话挂了,然后改播110。不幸的是110占线。
高洋觉得自己真是命不好,她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又捋了一番:从小时候学跳舞立志考舞蹈学院到阴错阳差上大学学表演,从认识罗隐到被学校开除,从被爸妈赶出家门到当了未婚妈妈,从米粒儿受伤到米粒儿失踪,从喜欢上韩大川到重逢韩承业……,似乎没有一件事儿是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来的,她都那么不幸了,居然还有人跟踪她?
跟踪就跟踪吧,还找这么个黑漆漆、没有人烟的地方,让她连喊救命都不会有人理。
高洋认命的在路边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来休息,既然老填让她倒霉,那么,她就看看自己到底能够多倒霉吧?
第 31 章
大川不开心,闹脾气,所有人都看的出来,他借了剧组的跑车说要出去兜风。
苏艳谨提醒他,“那辆车该去维修了,刹车片打滑。”
大川记起他那次跟高洋一起经历的车祸,也是刹车失灵,他们历经生死,一瞬间彼此靠的那么近,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心,也暗暗发誓,那个共患难的女子,他一定倾心以待。他是倾了心,可高洋呢?她对他也是如此吗?大川觉得挫败,跟苏艳谨挥了挥手:“没事儿,我会注意。”
性能优越的跑车,比自己那辆卡宴来的更刺激,人家都说男人除了爱车,就是爱美女,可大川并不是这样的,他爱相机胜过爱车,他爱上高洋以后就再没看过别的女人。
或许在别人看来,他是一个家境优越的纨绔子弟,可事实上,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一直过着简单的生活,也交过几个女朋友,但他心里明白对方看重的是什么,所以谈到后来也就不甚上心了。直到遇上高洋,他才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想法,他想跟她在一起,分享她的快乐和忧伤。他知道,她本性纯洁善良,但也猜到,她一定是有故事的人,不然,不会有那么忧郁的眼神,只是完全没预料到她的故事居然那么复杂。
复杂到让他一度不知所措。
车速很快,已经接近300脉,大川略一走神,车子差点儿失控,他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减速,后来找了个服务区下来休息。
直到猛灌了几口冰凉的矿泉水,大川的思绪才稍微平静了。或许有些事儿他该先听听高洋的说法,先了解她的苦衷,而不是听别人诉说后,一味怀疑。
爱一个人,首先学会的是信任,然后是包容,就算是她有任何错误,他也要首先原谅,而不是指责。
这么晚了,无论如何,他要先给她打个电话问问米粒儿的消息,至于其他事儿,来日方长。
大川的手机一直放在车后座上,他拿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高洋的未接电话。
高洋坐在地上,却没见跟踪她的人过来,她想,是不是自己刚才看错了?米粒儿失踪这两天,她一直没休息好,会不会有些幻觉?大川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高洋还是很欣慰的。他问她在哪儿?她说了位置,后来大川又简短问了些去警局的消息,高洋也都一一给他讲了。
大川迟疑了一会儿,说:“那你在那儿等我,我有事儿跟你谈。”
高洋说:“好,我也有事儿跟你说。”
跟踪高洋的人中途去买了包烟,干这些提心吊胆的事儿,匪徒也需要勇气和精力,他好几天没睡觉了,需要吸烟提提神儿。他本以为今天的跟踪又像上次一样,一转眼就跟丢了,可是他都买烟回来了,被跟踪的那个女子还没走,她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打电话,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没有一点害怕和担忧。这种情况,要不就是她根本就没任何戒心,要不就是她早有准备,故意在等他上钩。
跟踪高洋的人再一次确认这个位置没有监控,而且路灯也不够亮,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可是,他心里又开始打鼓,她刚才明明已经发现他了啊,怎么不逃跑?
事情似乎不太简单,他决定也坐下来观望一会儿。
那个女人果然叫来了帮手,躲在暗处吸烟的人准备撤退,看来,今天又会无功而返。就在他刚扔掉烟蒂,迈开腿的一瞬间,电话震动开了,他接了个电话,又返回来。过了会儿,来接应他的两个人出现了,他们打了个暗号,就向高洋和大川冲过去。
一下直接敲晕,算是好身手。
其中一个喊了句:“这小子还有辆车,咱要不要?”
“检点点儿行不,只是来绑人,不能偷车。”其中有人低声说。
“这男的怎么处置?”
“反正敲晕了,就一起带走吧,买一赠一。”还挺懂营销策略。
高洋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住了手脚。她努力回忆了半天,也没想到谁会绑架一个一穷二白还没出名的三线演员。先是米粒儿失踪,现在自己又被困住,这似乎像同一个人的风格。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现在还毫发无损,总是值得庆幸。
她警戒的向四周看了看,就瞥见了旁边的大川。
大川正用一种无奈的眼神望着她,可见,他比她醒的早。
幸好,没被什么布塞堵着嘴,不然高洋会觉得很恶心。电视上总演一些被绑架的人质被塞住嘴不能说话,总觉得很弱智,既歧视了绑匪的智商也歧视了人质的智商。
看到大川也被五花大绑着,高洋禁不住苦笑了一下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我们喊救命能有效果吗?”
大川果断的摇了摇头,于是高洋决定省省力气。
大川的目光在周围逡巡了一遍,得出结论:“这里好像是一个地下仓库,没窗户,还有这些灯,跟地下停车场的灯一样。”
高洋平时没怎么注意过这些细节,经过大川一说,才发现地面上有一圈一圈的白印,显然是夏季发潮导致的。高洋一边嘟囔了句脏话,一边扭动了一下手上的绳子,发现挺紧的,根本没机会挣开。
大川看到她徒劳的挣扎,说:“别白费力气啊,保存实力很重要。”
高洋身体不能动弹,但嘴皮子还挺灵活“你挺有经验嘛!”
大川说:“那是,我十八岁之前已经被绑架过三次。”
于是,高洋决定听大川的话。
对于两个被五花大绑关在地下仓库的人来说,时间似乎是漫长的,总要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来打发一下,于是高洋想起被绑架之前,大川跟她一起坐在马路崖子上说“我们谈谈”,于是接着问:“大川,你之前要找我谈什么?”
大川好半天没吱声,后来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打电话找过我?”
高洋扭动了一□体,找了个稍微舒适点儿的姿势蜷缩在角落里,十分抱歉的说:“是,我在路上走的时候,觉得好像有人一直跟着我,我打电话向你求救。可是等我不走了,那人也不见了,起初我还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大川静静的听高洋啰里啰嗦的诉说,终于松了口气:“原来是你连累了我,而不是我连累了你!”
高洋望着仓库的天花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米粒儿现在怎么样了?”
大川往高洋身边靠了靠,两个人挨的很近,直到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了,才停下。他其实想抱抱她,但苦于被绑着,只能在她耳边轻声说:“会没事儿的,都会没事儿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