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川的脸可能有些抽筋,反正在高洋看来就是表情不太正常,他特卖力的表示根本不在意高洋怀疑的目光,说:“我穿这身,是为了表示对这顿饭的尊重。”
高洋说:“这顿饭怎么说也是我掏钱,你怎么不表示表示对我的尊重?”
大川笑起来,半真半假的说:“我让老板准备了鲜花,一会儿送上来,绝对表示对你很尊重。”
高洋摸了摸钱包,陪着笑说:“算了,还是尊重这顿饭吧!”
因为高洋在家已经吃过饭,所以,对着满桌子的美食只能望洋兴叹,并时不时把目光转向别处,省得受诱惑又吃多了,《新夜》开拍前,她得控制体重,因为角色需要。
大厅里几乎没人,高洋才感叹:“潇湘的生意也有冷清的时候啊!”
大川没理她,让服务员开了瓶年份的红酒,跟高洋比划了比划说:“这酒,02年的拉菲。”
高洋下巴差点掉地上,她十分不确定的问:“哥们儿,咱俩没仇吧?我请吃饭,你咋还吃急眼了呢?”
大川整了整衬衣领子,说:“这酒是老板赠的。”
高洋说:“老板脑子进水了吗,好好的赠瓶价格上万元的红酒?”
大川说:“可能吧,今天被我按在游泳池里泡了三个小时。”如果以前大川说这样的话,高洋多半以为他在吹牛,可自从知道他就是韩云起唯一的嫡孙后,她就什么都不觉得稀奇了。
高洋说:“要是有这样的交情,下次干脆让老板赠你个大厨,你回家想吃啥做点啥多好,还不用出门了。”
大川说:“真是不错的主意。”
高洋彻底无语了。
大川吃到一半,服务员果然端过来一束鲜花,黑色郁金香,用银色缎带绑着,高洋对花没什么见地,也不知道黑色郁金香的名贵,问:“这个也是老板赠的?”
大川笑嘻嘻的摇头:“不,这个是我赠的。”
高洋拿起那一大束花闻了闻,说:“今天什么日子?韩大摄影师脑袋被门挤了吗?按说你送这么漂亮的花,我不应该说你缺心眼儿的,可是,这忒不正常了吧?”
大川瞪了她一眼,说:“你才缺心眼儿呢?我忙活了这么半天,你没看出来我在干嘛吗?”
除了拍电视剧,高洋再也想不出来韩公子要干什么了?
大川望了望天花板,一副苍天不开眼的表情,说:“你是笨蛋吗,没看出来我在追你吗?”老天原谅他吧,他实在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气氛的,但高洋整个一不解风情。
高洋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你追我干什么,我又没跑。”
大川实在受不了这一头热的对话了,扳过高洋的肩膀,正色说:“追你当我女朋友呗。”
高洋石化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推开大川的钳制:“哥们儿,你今天是不是失恋了,拿我解闷儿呢?”
大川松了松特意打好的领带,长叹了一声,“高洋,你继续跟我装!”
谈感情伤钱
高洋的笑声终于不再那么肆意,她略低着头,眼睛里写满歉意,许久,才说:“大川,你真会开玩笑。”
大川却执意说:“我是认真的。”
高洋咬了咬唇角,终于抬起头来,十分义气的拍着大川的肩膀说:“你不就是想再找个冒牌女朋友骗骗你爷爷?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替你物色一个貌美如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
大川按住她的手,懊恼的问:“你几时变得那么热心了?”
高洋甩开他的手,拍着胸脯说:“我够哥们儿吧?”
每次她都来这一套,环顾左右而言它,弄得大川那个郁闷啊,一时间就急了。大川一急,把高洋揽在怀里,身体就欺上去了,他首先攻略她的唇。以前他借机吻过她,她的唇很柔润,也很甜美,有股幽幽的花香,让他记忆犹新。
高洋千方百计的躲闪,居然躲不过他的纠缠,顿时,唇齿间充斥着葡萄酒的芬芳,大川的吻炽烈绵长,传递着迫切的占有欲,高洋干脆不再挣扎,任他百般探索。他的舌尖灵活细致,带着电流般一下一下触碰到她的。高洋体会到一阵麻酥酥的快感,整个身体像被烧灼般燥热难挡,却又有说不出的美妙,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像春天的雨,夏天的风,沁人心脾。
大川越吻越深,整个身体几乎覆住了高洋,体内汹涌澎湃的情潮不断拍打着身体的敏感部位,渐渐让他欲罢不能,他的唇开始慢慢像下移动,从唇到下巴,又到颈窝……
高洋清醒了些,意识到危险气息,开始使劲儿推开他。可是,她早已浑身酥软,力气哪里敌得过他,只是嘴里喃喃的恳求,“大川,不要……”
“不要……”那个意乱情迷的夜里,她也是这么恳求那个强迫她的人的,那时候,她的声音也像现在这么无力,那时候,她根本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跟一个陌生人走,又为什么浑身泛着不正常的燥热?
陈楚给的那杯橙汁,冒着泡泡的碳酸饮料,在她脑海里不断的蒸腾……身体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痒的钻心,她嘤嘤的哭起来,恳求那个人,“不要……”可是,他并没有停下,他就像千军万马,碾过她的身体,碾碎了她的心。
“不要!”她的声音再一次爆发,伴随着喘息声的是身体的突然反抗,她扭住大川的胳膊,一个纵身,已经绕到他身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硬生生将他绊倒在地上。
大川吃亏在毫无准备上,他不知道高洋为什么突然变了脸。
她悲切的看着他,彷佛看到毒药一般,眸光里净是厌恶与回避,她的眼眶发火,接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涌出来,滴在米色的地毯上。
大川还趴在地上,已经慌了神儿,他怕是自己刚才的吻太冒失了,让她不高兴。他根本没想惹她哭的,再说,坚强如高洋,怎么会哭呢?他狼狈的爬起来,慌乱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说:“对不起。”
高洋不理他,只是伤心的掉眼泪。
服务员听到动静,都朝他们这边观望,大川阻断她们探究的目光,只顾着护住高洋。
他边给她擦眼泪,边劝道:“别哭了,咱们在这儿干仗,我被你放倒,以后说出去,我干脆别活了,丢人的是我,你哭啥?”
高洋看到大川可怜兮兮的表情,终于回过神来,说:“我让你停下……”
大川脸红的像富士苹果,嘀咕着:“我这不是情不自禁,身不由己嘛!”
高洋抹了把脸,佯装握紧拳头:“你再说?”
大川赶紧闭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似的,乖乖坐回到椅子上。
高洋没了脾气,但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又不能假装没发生过,所以,总归有些羞赧。她低了低头,说:“我……我该回去了,我……我去付饭钱。”
大川拉着她的袖子说:“别,还没吃完。”
高洋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她坐在韩大川对面,心怦怦乱跳,大脑里一片混乱。
大川自顾吃东西,还不忘给高洋倒了杯红酒,“喝一杯,定定神儿吧?”
高洋啜了一口,说:“这应该叫压惊。”
大川揉着自己的胳膊肘,问高洋:“你几时学的这么野蛮的跆拳道?刚才差点拧断我的骨头。”
高洋佩服自己居然还能这么平静的跟他聊天,或许,她知道大川其实不是坏人。刚才那个吻不过是逗她玩儿,毕竟之前,大川也戏弄过她几次,不过为了博得一笑,他跟她随性惯了,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都是常事儿。并且他从来不缺女人,只要他随意招呼一声,估计身后排队的美女能有一火车,所以,她不用担心他会招惹她。
高洋渐渐放松下来,慢慢的说:“我从小性子急,脾气特直,我妈说我这性子以后免不了得罪人,她怕人家揍我,所以,让我学跳舞的同时,还学了点跆拳道,防身。”
大川仔细听着,随意帮她夹了些菜,问:“真的只学了一点儿?”
高洋接着说:“一直学到高三,当时还做了两手准备,万一考不上大学,就去兴趣班教跆拳道。”
大川打量了她一阵说:“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儿,还去教跆拳道?”
高洋挑了挑眉,提醒他:“刚才是谁说我差点拧断了他的骨头的?”
大川撇撇嘴,强词夺理的说:“那是因为我没还手。”
大川似乎对高洋小时候的事儿特感兴趣,吃了一阵东西,又接着问:“你小时候,过得应该特别快乐吧?” 因为他注意到高洋讲起小时候的事儿,眼里亮晶晶的,嘴角不自觉带着微笑。
高洋说:“是啊,小时候,天真无邪,经常做一些无头无脑的啥事儿,还觉得自己特高明。”
大川停下来,满是期待的说:“跟我说说你小时候吧!”
高洋的思绪飘了很远,似乎又回到充斥着朗朗读书声的校园,那时候,有妈妈送她上学,有老师谆谆善诱教诲,有小朋友一起玩闹……但唯一不足的是,高洋学习成绩不够好,她太贪玩儿了。但贪玩儿的高洋仍有梦想,她最大的愿望是带上两道杠。
可老师说了:“如果不能考双百,两道杠就不给你。”
高洋幼小的心灵里纠结着,也暗暗盘算着,她得多努力才能考到双百?
有天放学,高洋跟小朋友逛文具店,看到文具店的柜台上赫然摆着好多好多的两道杠,那时候,她还不敢肯定这种标志是公开出售的。因为她一直以为,像两道杠这么神圣的东西,只有老师那儿才有,老师会根据大家的表现来决定把两道杠发给谁。
高洋指着柜台上的两道杠怯怯生生的问文具店的阿姨:“我能买这个吗?”
阿姨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顾着自己照着小镜子描眉毛了,随手抄起一个递给她说:“五毛钱。”
高洋口袋里刚好有一块钱,于是,她十分骄傲且肯定的说:“阿姨,我要买两个。”
高洋喜滋滋的戴着自己从文具店买来的两道杠回了家,被妈妈看到了,问她最近是不是因为表现好当上了中队长?
高洋特神气的说:“两道杠是我自己买的。”
妈妈很无语,赶紧让她摘下来,哄着她说:“这个杠杠跟学校发的杠杠不一样,你别戴着乱跑,要不去学校老师和同学会笑话你。”
高洋问:“他们干嘛笑话我?”那时候,她还不理解,大家干嘛要笑话一个十分有上进心的小孩儿?或许,直到现在她也不理解,她其实并未有心做错过什么,为什么大家要笑话她?
高洋的故事让大川笑得直咳嗽,他指着她说:“原来,从小你就那么有创意啊?”
高洋无辜的眨着眼,说:“小时候,我并未觉得这件事儿好笑,只是现在想来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笑了,因为她们觉得我——异想天开。”
大川安慰她说:“还好,那时候大家没跟异想天开叫‘2’。”
高洋瞪了他一眼:“吃饭的时候,小心说了不该说的噎死你。”
一桌美食,一瓶美酒,两个人吃吃喝喝,也吵吵闹闹,一晚上的时间就这么悄然溜走。
高洋去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说:“已经结过了。”
高洋气得差点拿脚踢韩大川,“你叫我过来,又不让我买单,存心折腾我,是吗?”
大川摸着脑袋,说:“谁不让你买单了?”后来,似乎又想起什么,说:“老板欠我人情,上次做菜谱让我给拍的照片,不让买单就算了吧,便宜你一回。”高洋暗自咂嘴,心想,潇湘的老板还真是舍得投资,做个菜谱都要找大川这样的摄影师来拍照,怪不得潇湘的菜品价格贵的离谱,看来,还真是情有可原。
从潇湘出来,高洋跟大川一前一后,离的远远的。大川揉着太阳穴说:“高洋,我今天是不是喝多了,要不怎么觉得天旋地转呢?”高洋嘴上说:“不多,我还分了一瓶的三分之一呢。”但行动上,还是靠他近了些,准备不时扶他一把。
大川笑嘻嘻的说:“今天这酒,喝得真不错。”
高洋嘟囔了一句:“是啊,这酒价钱还不错呢。”
大川说:“高洋,你别老钱钱的行不?咱俩喝酒讲的是情分,谈钱伤感情。”
高洋在他身后扮鬼脸,小声嘀咕着:“谈感情还伤钱呢。”
大川脚下有些摇晃,高洋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让他上去,说:“你的车就放在这儿,明天来开得了,今天喝了不少,万一路上被警察叔叔拦住,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川拉着高洋的胳膊不松手,笑嘻嘻的说:“知道我喝了不少,你就应该送我回去,要不万一路上被坏人掳了去,你就是帮凶。”
高洋瞪了他一眼,说:“太晚了,我自己也得回家。”
大川说:“咱们坐一辆车回去,我顺便送你。”
高洋赶紧谢绝他的好意:“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不劳你送。”
大川死活不依,拽着高洋的胳膊,说:“不行,要不你送我,要不我送你?”
出租车司机看着他们俩一个车上一个车下,一直纠缠不休,就问:“要不,你们先商量着,我拉个活儿回头再接你们?”
高洋尴尬的冲司机笑笑说:“您直接把他送回家就行了。”大川也说:“她上车咱就走。”
后来,司机师傅干脆帮大川说话了:“这么体贴的男朋友,你就让他送呗,你不让他送,估计小伙子回去也睡不着觉。”
高洋僵着一张笑脸,竟想着该怎么跟司机解释他们俩的关系了,没成想大川一用力,已经一把将她拉进了出租车里,砰一下关上车门,跟司机说:“走,咱出发。”
出租车很快进入了三环主路,高洋踅摸着哪儿好停车,好让自己下去。大川自打上了车就开始有一搭无一搭的跟高洋说话,一会儿说:“你这个人就是忒冷淡加刻薄了,所以才没朋友……”一会儿又说:“高洋,其实你这样挺讨人喜欢的。”他说话像自言自语,高洋也懒得搭茬。车里有淡淡的红酒味,弥漫发酵着,惹得人不由自主的沉醉,高洋眯着眼睛,幻想坐在身边的如果是另外一个人……
十来分钟后,高洋觉得肩膀越来越沉,一转头,发现韩大川正靠在上面打鼾,像米粒儿没睡踏实时候的样子,鼻息还有些不稳。
高洋试着推开他,说:“我快到家了,你醒醒。”
大川却没有一点要醒的样子,反而顺势揪住她的衣角,攥在手里不放,高洋一寸一寸的跟他斗争,离他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几乎就贴到了车门处,这反而给了大川更大的空间,他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
高洋无奈,只能拍着他的脸喊:“韩大川,你给我醒醒。”大川揽住高洋的胳膊抱在怀里,咕哝了一声:“我住观澜居……”
此时,高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嘱咐司机师傅说:“麻烦您到地方把他给卸了。”
司机说:“你是不是他朋友,怎么一点儿事儿不盯?他都醉得不省人事了,我给他卸了,让他睡大街吗?”
高洋咬牙切齿的问候了大川的好几代祖先,才从他身上摸到钥匙开门,大川醉醺醺的在她耳边说:“左转一圈,然后再向右转两圈……”
高洋嫌他磨叽,踢了一脚他的小腿,命令着:“自己站好了,别压在我身上。”大川却一歪身子,彻底靠在她肩膀上了。
好不容易才把大川鼓捣到屋子里,高洋出了一身汗,她气呼呼的跟他交代:“你要是不想睡在门口着凉,就自己滚回卧室去,我现在完成任务要回家了。”
大川迷糊着拉住她的衣角不放,可怜兮兮的请求:“高洋,我想喝水。”
不眠夜
大川嗫喏着说:“高洋,我想喝水。”说完还闭着眼咕哝了下喉咙,那表情跟米粒儿睡熟时喊渴一样儿一样儿的,高洋不禁叹了口气,指着客厅的沙发说,说:“行了,你先自己去沙发上躺好,我去帮你倒水。”
大川住的是普通公寓,厨房和客厅隔了一道窄窄的走廊,走廊上放着一幅刚制作好的剧照,高洋仔细端详了一阵,惊讶的发现居然是她前段时间在《新夜》试镜时的剧照,那清秀的眉眼里透出陌生的妩媚,再加上精致的服装,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高洋咂舌,暗自高兴了一阵,才又忍不住赞叹大川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摄影师,能把平时穿着卡通毛衣和牛仔裤的邋遢女孩儿变成照片里的公主模样。
她嘴里轻轻哼起小调去倒水,发现饮水机的水桶早干了,而厨房里根本没有暖瓶,后来只好返回去跟大川说:“你家倒是干旱的彻底,我去外面帮你买瓶水吧。”
大川哼唧了一声,说:“不行,我要喝热水。”
高洋板起脸,说:“哪儿有热水?”
大川躺在沙发上指挥她:“你现在去烧!”
高洋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估计下楼买水,很多超市也都关门了,本想不理他的,可是想到他刚才可怜兮兮喊渴的模样,又忍不住认命的去找水壶帮他烧热水喝。
幸亏,厨房了有全新的灶具和炊具,高洋略微洗了洗水壶,烧上水返回客厅,看到大川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高洋摇摇头,嘴里嘀咕:“要不是看在米粒儿的面子上……”说到半截又停下来,想了想自己真是可笑,米粒儿跟大川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川翻了个身,微蹙着眉头喊:“水,水好了没有?”
高洋踢踏着靴子,恨不能拿靴子拍他的脸,要不是心疼那双靴子价格不菲,绝对要脱下来伺候他一番。大川似乎感觉到了高洋的烦躁和不耐烦,似是讨好般的呓语:“高洋,高洋……我是不是喝多了,头疼……”说着,还不忘揪住她毛衣的下摆,往自己身上蹭。
高洋退后了几步,以便离他远点儿。她越是后退,大川越是揪住她毛衣往自己怀里拽,高洋吐了口气,打算不跟醉汉一般见识,她掐了他的胳膊一把,命令:“放开我的衣服,我去看水烧开了没有!”
厨房里氤氲着一层水汽,暖暖的,弥漫在灯光里,似乎有些朦胧。
高洋想起很多年前,她为另外一个人烧水,那时的罗隐也像现在的大川一样,睡得迷迷糊糊,也同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所不同的是,那时,她的心情是矛盾的,透着隐隐的疼,而现在面对大川,多了一层柔软,高洋自己分析,这可能是因为米粒儿的缘故,这几年她带着孩子,自然多了几分母性的温柔。
水终于烧开了,滚沸起来。高洋找了只透明的玻璃杯,把水晾好,待不那么烫了,才拿给大川,她拍着他的脸喊:“你还要不要喝水?”
大川猛然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高洋,瞳孔里根本没有焦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揉着额头问:“水?水呢?”
高洋递给他杯子,他只抿了一口,就又躺下去,仰面窝在沙发里喊:“我要喝蜂蜜水。”
高洋终于暴躁起来,愤愤的喊:“这深更半夜,哪儿去给你弄蜂蜜水?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你丫可真够麻烦的。”
大川躺在沙发上,嘴里振振有词的说:“我也就是麻烦麻烦你,要是别人,想让我烦,我都懒得理她们呢。”
高洋气得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还嘴了,在水杯蹲在茶几上说:“嘿,你还真瞧得起我。”
又折腾了一阵,大川终于喝完了一整杯水,高洋看他神情似乎好了很多,就说:“你好好休息,我得回家了。”
大川拉着她的毛衣下摆,就像一只树袋熊抱着树枝一样不肯放松,慢悠悠的说:“要不,你在我这里凑合一晚得了,太晚了……”
高洋瞪着他瞧,“你也知道太晚了?既然这么晚,还好意思让我送你,还好意思让我给你烧水?还好意思继续在这儿耽误我的时间?”
大川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瞅着高洋:“我这里又没有豺狼虎豹,你就在这儿凑合凑合,我让你睡卧室,我睡沙发还不行?”
如果家里没有米粒儿,高洋还真可能在大川这里凑合了,反正她断定大川不是坏人,她无需顾虑太多,况且天真的很晚了,她一个人回家并不安全。
可是,临出门前,米粒儿说“快去快回”她至今记忆犹新,这么晚,她不能让米粒儿一个人在家,本来答应她要快点回去的,她却没做到。想到米粒儿,高洋铁了心不能再多停留一分钟,于是跟大川说:“厨房里还有热水,要是夜里渴了你自己去倒,我现在必须回家了。”
大川看她雷打不动的表情,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摇晃着拎起外套说:“那我送你!”
高洋撇了撇嘴说:“得了,你喝得醉醺醺的,待会儿又让我送你回来,咱们这一晚上别睡觉了,来回送人玩儿吧!”
大川却逞强般的说:“我酒早醒了,就那一瓶葡萄酒,你太小看我酒量了。”
高洋狐疑的打量他,最后说:“行了,咱别客套,我自己能回去,真不用你送。”
大川却拍拍胸脯说:“必须要送。”
鉴于前车,高洋坚决拒绝他的好意,而大川却说啥都要坚持。
高洋实在没办法了,说:“你把我送到你家楼下,看我打上出租车,然后记下车牌号码,万一我明天出了啥事儿,你再报警也不迟。”
大川说:“那行,我送你到楼下。”他又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刚起来不久,又觉得天旋地转,于是拉着高洋说:“你等下,让我醒明白点儿咱再下楼。”
高洋看他真是喝的不少,估计等这酒醒明白了得第二天了,于是表面应承着:“行,你先眯瞪着。”说完,便坐在沙发上,过了会儿才悄悄的开门往外走。
夜,深了,反而显得如水般柔和,那些闪烁的街灯和霓虹如飘忽影像的底片,映在高洋眼里,彷佛虚幻世界里的剪影,她伸手招了辆出租车,跟司机说了自己的住址。
因为是夜里,出租车生意并不是很好,司机边开车边打呵欠,可能怕自己睡着,一路上都开着收音机,103.9频道正在播音乐之声,播的是一首不怎么知名的曲子,叫做《幻惑微光》,曲子很特别,没有歌词,一整首都是男声轻轻哼唱的,高洋跟着旋律敲着手指,觉得节奏很熟悉。
曲目结束的时候,主持人才跟听众介绍:“这首曲子,是著名钢琴家罗隐先生作曲的……”又是罗隐,高洋闭着眼微微蹙眉,不知道什么时候眼角又开始温热起来,直到出租车司机喊她:“小姐,你是不是在这儿下车?”她才猛然醒悟,该下车了。
小巷里的路灯早熄灭了,只有路边小店的招牌还在闪着淡淡的霓光,高洋走在回家的路口,还不忘东张西望,以辨认有没有坏人,确保自己的安全。这么多年,她一个人东奔西走,早习惯了保持高度警觉。
要不是路口停的那辆白色沃尔沃有些眼熟,高洋也不会停下来,半夜里她的大脑早已不算灵光,侧着脑袋想了半天,这辆车在哪儿见过?想着想着,就僵住了,然后,她首先看到了那双在夜里也同样熠熠生辉的眼睛,只是眼里又什么东西是死沉的,如同她的脚一样,无法移动。
这一个晚上,高洋的心情由平静到汹涌,到再平静,然后又波涛起伏。现下,她已经无力支持心情的变幻,只是闷闷的想,罗隐——是罗隐吗?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她不是已经跟他说过了再见?在那个高耸的大楼里,在那个辉煌如皇宫般的餐厅,她决绝的说:“不管如何,我们都应该向前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