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米英非拉着我去上早自习,我说:“平时都是你懒怠起床的,今天怎么跟打了鸡血似地?”米英还记得昨天晚上的茬儿,说:“我们去看看温琅被你传染了感冒没有啊?”我白了他一眼:“要去你自己去吧,真无聊。”
米英振振有词的反驳我:“每天总这么学习考试的,才叫无聊,我这叫苦中作乐好不好?”
我活动了活动手腕,说:“米英啊,你拿我找乐子?”
米英赶紧往后退,问我:“你是不是说你小时候学过跆拳道?”
我跟米英小跑着进了教室,当然她在前面逃命,我在后面围追堵截。
让米英感到意外的是温琅没感冒常征却感冒了,抱着一大包纸巾不停的抹鼻涕。米英笑呵呵的揶揄他:“你这么肆无忌惮的擦鼻子有损帅哥形象啊!”
常征萎靡不振的趴在桌子上,说:“原来你们是外貌协会的会员啊?”
我拉着米英坐下来,对常征说:“要觉得难受就多喝点儿水。”
常征不冷不热的瞅了我一眼,“谢谢你还有闲功夫关心我。”我咬了咬唇角,没吭声。米英却不依不饶的说:“嘿,梁云舒你欠他钱了怎么滴?”我说:“没,就算欠过也早还了。”
常征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摔,愤怒的说:“你怎么还了?”
我傻傻的愣在原地,看着他因为发火而涨的通红的脸,怎么都无法把他之前在营业厅温柔的对着我笑的情形联系起来
温琅听到我们的争执,转过身说:“你们别闹他了,让他眯会儿吧,昨晚一整晚都翻来覆去的没睡好,又着了凉,估计有点儿发烧。”
米英看了看常征,又看了看我,意味深长的说:“有病就得吃药。”
转眼到了期末考试,大牙排考场的时候又把我跟常征安排成了前后桌,我跟大牙说:“我能不能换个靠窗户的位置,我咳嗽。”
大牙说:“靠窗户的位置都透风,你就凑合凑合吧。”
第一天上午考数学,我还得心应手,考完试米英和温琅来找我对答案,大致说了说,大家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米英一高兴,就提议中午大家一起去开小灶,小灶就是教工食堂的小炒,贵是贵了点儿,味道还算不错。
我们三个人拿了外套都要走了,我又回头看了眼常征,他还在座位上收拾东西,我深吸了口气,又走回去问他:“你中午要是没约别人,就一起去吃饭吧?”别人当然是康静云,康静云时不常就来找常征一起吃午餐。
常征顿了顿,才说:“你要请客,我就去。”
我说:“好,我请客。”
说是我请客,却是常征刷的饭卡,我们四个人中就常征的饭卡里余额充足,常征说:“梁云舒,你又欠我钱了,回头记得还。”
我却不长脑子的说:“行,回头我也请你吃顿好的。”
下午考语文,考题相对简单,我写完作文就在桌上转铅笔玩儿,估计常征也早早做完了题,一直来回捣鼓手里的草稿纸,监考老师在我们这边走了好几次,然后说:“可以提前交卷。”常征一听,就哗啦收起东西交卷走人了。
我又坐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就开始收拾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经意间一低头,发现地上有只千纸鹤,叠的挺精致,就随手捡起来,千纸鹤的翅膀上还写了字“你是我心中的一片云”,字也写的好看,遒劲有力。
我悄悄把那只千纸鹤收到笔袋里,却有种做贼般的心虚。
考完语文,期末考试就算结束了一半,大家放松了不少。温琅抱着他的足球去操场,半途遇到我,说:“上次球赛你没看成,不如现在去看看我们训练吧。”
我说:“等我先回宿舍找下米英。”
温琅笑了笑,指着中教的大高楼说:“米英说去高三年级有点儿事儿,刚进去。”
我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去看他训练。
高三年级比我们早考试完,所以球队里高三的师兄都已经到位了,看到温琅带我过去,纷纷问温琅:“这就是那位让你在比赛中半途落跑了的同学吧,样子真可爱!”
温琅用拳头捶了捶几位师兄的胸,“赶紧训练,我一会儿得回去复习,明天还有考试呢。”
我小声跟温琅说:“看看,不带米英一起,他们开你玩笑了吧?”
温琅脸上晕开一片淡淡的红,居然比我还害羞,他有点儿不自在的对我说:“别理他们。”
球队训练跟比赛的时候不一样,观众们可以站在球场边上。这些观众大多是高一的小师妹,当然也有几个高三的师姐。
训练前,温琅把羽绒服脱了递给我,说:“帮忙拿一下好吗?”反正也不沉,我就接过来搭在胳膊上,顺便把手揣在里面取暖。温琅跑了老远,还回过头来冲我笑。
看球队训练比看比赛差太远了,相当枯燥,我很纳闷周围的同学们为何有那么大的兴致。又观望了一阵,我决定以后再也不来了。
幸好,训练的时间不长,在我有限的耐心还没有消失殆尽的时候,温琅终于跑过来,说:“行了,我们回去吧。”我把羽绒服递给他,他却摇着手里的水瓶说:“跑的热死了,再帮忙拿下,我喝点儿水。”
于是,我抱着温琅的羽绒服一路和他说说笑笑从操场走到了教室。
米英看到我们进来,打了个响指,嚷嚷着:“梁云舒,你要再给温琅擦擦汗,画面就更和谐美好了。”
和谐个头,我捡了个粉笔头直接冲她嘚过去,没想到我的准确度一向不高,正打在常征桌子上,他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和我抱着的温琅的羽绒服。
以常征同学喜怒无常的性格,我以为他又会斥责我一通,可这次,他却没说话,突然站起来愣了半晌,又坐回去继续看他的书。
第二天考理综,我卡着点儿进的教室,发现常征没到,就想给他打个电话提醒他快点儿,别迟到,可是监考老师却让统统把手机关了。
开考了好一阵子,常征也没来,我胡乱的把试卷答完,赶紧交了。
出了考场看到大牙正在院子里转悠,大牙问我:“题做的怎么样?”我说:“还行,不算难。”他说:“那就好。”
我问他:“大冷天,您在这儿又搓手又跺脚的,不会就为了就说这句话吧?”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天冷,我来提醒大家多穿点儿衣服,可别都像常征那样把自己给冻病了,发烧烧的眼睛都红了,比你那次还严重。……对了,你咳嗽好点儿了吧?”
我心不在焉的说:“哦,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接下来的英语,常征也没来参加考试。
考试完还有一周才放寒假,大家不用上课,每天就上上自习,常征再没露过面,温琅说他已经提前回家了。
米英骑车带着我去买车票,路过大钟寺的时候,我想起上次常征曾指着一排高楼跟我说他家就在那儿,不免朝那个方向多看了两眼。
车站人特别多,还好,米英通过票贩子买到了一张卧铺票,举着跟我显摆:“今年估计会大吉大利,老娘居然买到了卧铺。”
我说:“那是你平时与人为善,多积了点儿阴德,老天顺便帮你一把。”
我说完话,米英突然说:“听说常征病的挺严重,考试都没考完,咱们班同学都组团去看过他了,你也应该去慰问一下吧,你生病的时候,他可是张罗着去看你的。就算不与人为善,你也应该知恩图报才对。”
我半开玩笑的说:“好,等放了假我就去报恩。”
放假第一天,我先在学校给常征打电话,线路接通的一瞬间,我擦了擦手心里的汗,说:“我是梁云舒,你病好点儿了没有……”我等着常征开口,可是,耳边却传来另一阵熟悉的声音:“梁云舒啊,常征刚睡着了。”居然是康静云,或者我不应该很意外。
我握紧手机,笑了笑说:“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听说他病了,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好了,就不打扰他休息了,拜拜。”
挂了电话,我深深的舒了口气,就去大溪河边看风景了。
正是严冬,河边的草木都枯萎了,河岸的黄沙随着北方卷起又落下,大溪河早结了冰,偶尔有人在冰面上穿行,都走得小心翼翼。我摘了帽子和手套,试着将手放在冰面上,过了一会儿,手掌就没什么知觉了,狠狠咬一口,一点都不疼。
放假的头几天,我除了背单词就是练听力,舅舅看我玩儿命的样子,问:“以后是不是想出国?”我摇头,说:“就是想把语言学好。”
舅舅欣慰的说:“好,打好基础是关键,年轻就得有追求,”
我想如果我告诉他我的追求就是英语能及格,估计他会气晕过去。
那年寒假,康静云没有报补习班,但却比报了补习班的还忙,整天见不见人影。有次舅舅舅妈和我一起吃饭,舅舅问:“静云还没回来?”
舅妈说:“去松岩家了。”常松岩是常征的父亲,我们鼎城的市委书记,据说跟我舅舅曾是同学。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常征他爸的样子,挺严肃的,一身桀骜,常征生气的时候,就像他爸。
舅舅放下碗筷,说:“这么大孩子了,整天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舅妈却说:“静云跟常征从上幼儿园就牵着手一起去,小学初中又都是一个班,在一起玩儿惯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再说,孩子们也都挺有分寸的,你一乱干涉,搞不好再给你整个问题青春期,更麻烦。”
舅舅拿了只烟,刚举起打火机,又突然停下来,问我:“云舒,你跟常征一个班的吧?”
我低头夹了筷子土豆丝,说:“今天的土豆丝刀工最好,肯定是舅妈切的。”
说了半天也没打过岔去,舅舅又问:“常征表现怎么样?” 舅妈也停下筷子盯着我,我搔了搔头皮,说:“还好吧,我跟他不怎么熟。”
舅舅刚把他的烟点着却被舅妈抢过去给捻灭了,他轻轻搓了搓手,因为无所事事,又继续问我:“还好吧是多好?”我说:“各科成绩都很出色,在我们班不排前三,也排前五,跟同学们也都相处的挺愉快……”
我放下碗筷,说:“详细的你去问我们班主任吧,我得复习功课去了。”
舅妈见我起身,说:“再吃点儿吧,不吃饱怎么学习啊?”
“……”
春节前夕,爸妈从厦门回来带我去奶奶家过年,我奶奶家在农村,比较偏远,我们开着舅舅的车行了五六个小时才到。
奶奶家有个大院子,晚上,我跟堂兄妹们在院子里放烟花。望着黑色的夜空里突然绽出的火树银花,我彷佛看到大溪河里粼粼波光,清澈明朗,灼灼生辉。
大姑的儿子在国外长大,比我大一岁,我要喊哥哥,他居然害怕带毛的生物,看到奶奶养的大白鹅,吓得直发抖。那鹅显然也欺生,伸直了脖子追着他满院子跑,他就揪着我的衣袖喊:“救命!”小叔叔的女儿还小,抱着个洋娃娃也追在我后面,一边啃甘蔗一边叫姐姐抱抱。奶奶包了好多饺子,煮好了就喊我们“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开饭。
春节过完,大家从奶奶家散去,临行前,奶奶无不感慨的说:“这样的团聚恐怕有生之年难以再有了。”我安慰她:“您多保重身体,活上一百岁,没准儿能看到孙子的孙子呢?”
奶奶扑哧就笑了,“那你要加把劲儿。”
我说:“好啊,您就等着看吧。”
我刚说完,就挨了我妈一巴掌,“姑娘家家的,怎么不知道害羞?”
爸妈很快回去上班了,我又回到舅舅家。
康静云难得在家,正捧着本徐志摩的诗坐在客厅里看,看到我回来,嫣然一笑,说:“来,我给你念首诗。”
还没等我说没兴趣,她已经开口了“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我将双手搭在怀里,凉凉的说:“徐志摩的诗,也就《再别康桥》还算不错,比这首《偶然》要朗朗上口,也更像诗。”
康静云微微张着嘴,有些不高兴,但随即又笑了,说:“我就喜欢这首,好像在说我自己,而且常征也最喜欢这首……”
“别人喜欢你才喜欢,真没个性。”我哼了一声:“要是喜欢,就自己慢慢欣赏吧。”
然后飞快的抬腿上楼。
好几天没回来,猛一推开门,卧室里的暖气扑面而至,稍微有点儿窒息,我赶紧推开窗户,吸了几口凉气才觉得舒服了。
书桌上还摆着我之前看过的书和用过的文具,笔袋里留着那只用草稿纸叠的千纸鹤,上面有句醒目的“你是我心中的一片云”,蓝色墨水写的,字迹洒脱却不失工整。
我感到纳闷,当时,我到底吃了什么才会那么鬼迷心窍,把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给捡起来,还唯恐被别人看了去,多么可笑。
我终于把那只纸鹤拿出来,在手里摆弄了好久,最后丢到垃圾桶里去了。
元宵节那天,米英给我打电话说已经提前返校了,问我有没有时间去学校打牌?那时候,我们有限的娱乐活动就是打扑克,两副牌的拖拉机,每逢学校放长假的时候大家就玩儿玩儿。
我问米英还有谁,米英说有高三的关向宁,可能还叫上温琅。
几乎一个寒假都没见美少年了,我欣然答应。
我穿着厚重的大棉袄,又戴了顶绒绒球的帽子,就要出门,康静云正好也出门,她穿着粉色羊绒衫,手里还抱着薄呢大衣,扫了我一眼说:“今天我们去保龄球馆,你要不要一起?”
我说:“我跟同学约好了回学校,你自己去吧。”
她笑了笑,说:“是常征说请你一块儿去玩儿的,你要不去我就跟他说你没时间啊。”
我说:“好。”
已经有不少离家远的学生陆续返校了,校门口车水马龙的,很多是家长来送孩子。我跟门口保卫处的老师打了个招呼就去教室找米英他们了。
米英跟关向宁正在聊天,好像在为什么事儿争论的火热,我跟关向宁打了个招呼,问他:“你都毕业班了,还有时间跟我们玩儿?”
关向宁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走特招生,成绩过得去就行。”
我点点头,就坐下来等温琅,手里还拿着绒绒球的帽子,一边捏上面的毛线一边看米英跟关向宁打嘴仗。温琅迟迟不来,我看了看表,说:“要不,再给他打个电话催催?”
米英指说:“不用,一会儿就来了。”
教室门被推开,我以为是温琅,赶紧抬起头,却发现来的人是常征。休养了一个寒假,他反而变瘦了,脸上的棱角更分明了些,脸色也不如以前红润。他阔步走进来,可能没注意前排的凳子,狠狠的撞了一下,嘶了口气,又继续往前。那个瞬间,时间仿佛定格了,我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里的幽深。他冲我笑,露着洁白的牙齿,我捏着帽子的手一紧,居然揪下一条毛线,可惜了好看的绒绒球。
常征停在我面前,说:“嘿,好久不见。”
我愣愣的回答:“好久不见。”
米英看到常征过来,惊喜的说:“哟,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常征用他清亮悦耳的声音说:“快开学了,提前回学校看看。”
我依旧捏着我的帽子,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讷讷的问:“病都好了吗?考试前听说你发烧了,挺严重的。”
他说:“嗯,也没什么,就是着凉。”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
常征低着头把他自己的书桌收拾了一番,用纸巾擦得干干净净的,弄完了,才回过头,认真的盯着我问:“期末考试考语文的时候,我丢了样东西,想问问你看见没?”
我的心里一片慌乱,不小心,又揪掉一根毛线,我自言自语的说:“可怜的绒球,有点儿要散。”
常征依旧在看着我,问:“你怎么说?”
“什么我怎么说?”
“你捡了我的东西?”
我脸上热剌剌的,赶紧撇清:“没见过,你丢了东西应该去找保卫处,找我没用。”
常征本来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又添了一分黑,“没见就算了。”
温琅终于姗姗来迟,我避开与常征面对面的尴尬,冲温琅嚷嚷:“你属乌龟的吗?简直跟宋慢慢有一拼。”宋慢慢就是宋敏,我们班有了名的慢半拍,可是却叫了个利落的名字。宋慢慢的外号还是米英帮她起的,宋敏宿舍在我们对面,每天她第一个起床,却总是最后一个锁门,同时去食堂吃饭,我们都吃完回教室眯了一会儿了,她才去洗碗,于是急性子的米英就跟宋敏叫宋慢慢了,每次我们要说谁慢,拿宋敏来对比肯定没错。
面对我的叫嚣温琅只是腼腆的一笑,说:“顺路去买了点儿桔子,大家当零食。”
我静了静,觉得对温琅发脾气有些莫名其妙,于是把声音放得比较柔和了些:“开始战斗呗,我们都等半天了。”
温琅自然而言的坐在我对面,说:“过了个寒假,你咳嗽彻底好了吧?”
我点点头,冲他笑笑,说:“早就好了。”
温琅又接着说:“寒假给你打电话总是关机。”
我说:“去我奶奶家过年,没带充电器。”
我们开始打扑克,也没注意常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后来居然是关向宁发现了,问:“常征去哪儿了?”
我捏着手里的一把烂牌,没有来的火大,嘟囔了一句:“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跟我们没一毛钱的关系。”
米英拿大小猫掉主,然后用副牌纵横驰骋,温琅提醒我:“专心点儿啊,不然我们被打光头。”我把心思完全收回来,一拍桌子说:“嘿,米英,你好像多扣了一张底牌,所以,别打了,你们自动下台吧。”
温琅伸出双手跟我击掌庆祝,关向宁气得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寒假开学,又是一个新学期。第一天,我代表我们年级在升旗仪式上讲话,我的发言稿自然写的激动人心,站在鲜艳的五星红星下,我信心十足、血脉愤张的宣布:我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心无旁骛向着重点大学迈进。
大牙说我的演讲十分激动人心,他希望我言既出,行必果。我纠结的瞅着他:“我这个讲话就是随便说说的,卢老师,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大牙摸着有点儿被气歪了的下巴,说:“你上学期进步非常大,继续保持和发扬吧。”
我嘿嘿一笑,谦虚的纠正:“就是巧合了,英语题出的太简单,好学生和差生没拉开什么距离,所以让我占了便宜。”上个学期,我英语成绩终于突破了一百分,所以大牙的眼镜有点儿戴不住了。
可能我这个谦虚稍微有点儿过头,大牙的下巴更歪了,几乎就要冲我吼:“你就不能表个态,让我放点儿心?”
我说:“好,您放心吧,我表态。”
大牙颇有些痛心疾首:“你这个态度,我怎么能放心?你现在都高二下学期了,再不抓紧,就晚了。”
我伸出手,在大牙面前握紧了拳头,信誓旦旦的说:“卢老师,你看,我都抓紧了。”
大牙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无奈的叹息:“算了,可能我对你抱的希望太大了……”
我打电话跟爸妈说了期末的成绩和排名,我妈高兴的有点儿过头,说:“闺女,你还缺点儿什么,回头妈妈买了给你寄过去。”
反正跟自己妈也不用见外,我实打实的说:“手头就缺人民币。”
我妈居然没犹豫,说:“一会儿开完会,就让小陈给你打卡里。”我妈她在开会,还这么大声的接电话,真是。
老妈这次真不含糊,给了我一大笔钱,我算计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花。忽然有天心血来潮,跟舅舅说:“我想买辆自行车。”舅舅说:“买自行车得挑挑,挑不好,不好骑。等我有时间了帮你去看看。”可是,都等了半个月了,他还是没时间。
我催了他一次,他说:“要不你找个懂行点儿的男同学帮忙看看吧,一般男生都会看车的框架,我实在是忙,最近教委要来检查。”
我思来想去,先问了米英,米英说:“不行,我可不会挑,我的车是我哥给买的,要不你叫常征吧,我看他那辆自行车也好骑,估计他懂行。”
常征的自行车我还坐过,是个不错的牌子,后座稳稳当当的,高低也合适,的确是好。可是,想到请他帮忙,我还是打鼓,所以又去问了温琅,温琅说他这几个周末都有训练,要去得等过了这俩月,我看看日历,再过俩月就快五一了,到时候怕不能骑着去踏青。
所以,后来还是咬了咬牙,去求常征。我说:“想请你去帮我挑辆自行车,当然,不白让你忙活,我这儿有两张《茶馆》的话剧票,这周六的晚上的,给你去看。”
常征兴致缺缺的白了一眼门票,懒洋洋的接过去,说:“你的意思是请我看话剧?”
彼时,也不知道为何,我买自行车的愿望前所未有的强烈,甚至有点儿疯狂,所以,根本没听清常征的话外之音,就想也没想的点了头。
常征放下手头的试卷,勉为其难的说:“那行吧,什么时间?”
我看了看课表,偷偷问他:“这个学期你还在教务处负责安全巡视吗?”
常征哼了一声,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求他这一次就够了,我可没指望有下次。
我自己对自行车没什么概念,先去选了一辆绿色的二六车,常征看了看说那个骑不住,于是帮我挑了一辆蓝色的二四车,选好型号后,他又把车子的整体框架和车轮、车胎都认真细致的检查了一遍,直到满意了,才去跟店家讲价。
开始,店家还欺负我们年轻不懂行,可是后来常征说了几句,他们就心悦诚服了,直给了批发价,还送了车筐、铃铛和车锁,但是却不管拼装。
付了钱,我请常征帮忙找个修车的地方把车组装上,常征说:“不用,等回了学校我去后勤处借点儿工具帮你装,可以省下几十块钱呢。”
我不想欠他人情,就说:“省下的钱请你吃烤羊肉串吧?”
常征说:“那还不如请吃烤鱼呢,等大溪河开了化,我们再去摸鱼。”
不知道他是想帮我省钱还是真不屑于吃羊肉串,反正我觉得再请他吃烤鱼是非常遥不可及的事情,却又是个非常美好的希望。
我笑了笑,十分不确定的看着远处的天空:“那先记着,到时候再说吧。”
常征果然帮我组装好了自行车,他拍了拍身上沾了的白色泡沫,成就感十足的说:“骑上试试?”看着他酷酷的笑脸,一双桃花眼分外璀璨,我心里暗念了句“果真妖孽”,才跨了上自行车。
起初还不怎么适应,骑了两圈就不舍得下来了,果真对得起这个不太普通的价格。
常征冲我吹了声口哨,喊:“怎样?不错吧?”
我说:“你别得意,如果坏了或者哪里出了问题,可是会让你返工的。”
常征说:“好啊,免费三包。”
我嗫喏了一声,骑着自行车直奔操场去了。
周六我骑自行车回舅舅家,康静云羡慕嫉妒恨的瞅着我的新自行车说:“真得瑟。”能让康静云嫌得瑟,我越发相信这车选的绝对正确。
周六阴天,虽然到了早春,但乍暖还寒,供暖选在这个时候停真不明智,我吃了晚饭就开始裹着厚厚的棉被在床上看《仓央嘉措》,这是一位半生荼蘼半生寂,清净而生,清净而去的男子,他非圆满却锦绣的一辈子在这世间趟过凡心不灭的水,笃定地要去握住那二三女子,去觅罕有的爱。以不喧不嚣之心去言明爱的正身,终了却依旧是虚空而灭。一句“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道尽所有的无奈,让人惆怅顿生。但我宁愿相信这位曾住在布达拉宫,雪域高原最大的王,后来流浪在拉萨街头,成为了世上最美的情郎,他用自己所有的真诚和执着成就了内心最真最美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