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君点头,她喜欢自己的工作,山不转水转,这里做得不开心,换一个地方就是了,回家做什么?跟她妈妈一样每天家长里短?过去冯志豪曾无数次提出让她辞职她都没有答应过,现在为了区区的一个赵晶,更是不可能,她又没有做错任何事。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她低头在用筷子在碟子里拨了几下,再抬起头来,说,“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我妈妈。”
何小君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略有些僵硬,看得陈启中挑起眉毛,他偶尔听何小君提起自己的妈妈,只说她妈妈挺厉害的,还有一次何小君突然夜里跑来,说跟她妈妈吵架了,他想多半是母女有些矛盾,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舌头和牙齿还打架呢,何况是朝夕相处的母女?
何小君看着陈启中的脸就觉得难以启齿,但是想想迟早他都要了解她妈,一咬牙就说了,“我妈她——刚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被我拒绝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问她,“你妈给你介绍的?你不喜欢?”
何小君白了他一眼,“喜欢我现在还坐在这儿?”
他已经回过神来了,笑着握握她的手,“对不起,我开玩笑的,你跟你妈说了我们的事了?”
“说了。”
他微笑,“我也说过了,我爸妈正准备赶回来。”
他笑得很暖,何小君张张嘴又闭上了,没说自己跟妈妈提起他之后她妈的反应。
“我知道了,你怕你妈妈对我不满意是吧,放心,我会好好表现的。”心情很好,陈启中对她眨眼睛,接着又说,“我姐出嫁前我妈也特别不满意,说我姐夫长得丑,以后生出猩猩来,两个人整天吵,现在你看看,她不知有多疼我小侄子天天,对了,你有没有看过天天的最新的照片?”
“吃冰激凌的那些?看过了,好可爱,还有小刚,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打电话给你?”陈启中家人都不在上海,但是经常给何小君看他们的近照,还喜欢跟她聊起他们,何小君家与亲戚的联系少,弄到后来她对他的家人比对自己的那些亲戚都熟悉。
“打了,吵着要来上海玩,还要来找你下军棋。”陈启中笑着答她。
两个人说得兴起,就这样一顿饭吃到最后何小君都没有把自己最想说的话说出来,陈启中洗碗的时候她坐在一边削水果,心里叹气,他倒是心情很好,一边洗还一边哼起歌来,哼得还是一首老歌。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人无完人,陈启中样样都好,就是五音不全,唱歌的时候老跑调,何小君一开始听得好笑, 后来忽然鼻酸,放下水果走过去,抱住他的腰,慢慢把脸贴在他温暖的背上。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带着满手泡沫回头,问她,“怎么了?”
何小君摇头,真是奇怪,之前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爱这个男人,但自从他对她说出结婚这两个字之后,她却慢慢对他生了眷恋,时时都想与他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坐在一边看着他洗碗的背影也觉得心中安定。
这样的生活太舒适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温水煮青蛙效应,不知不觉,她已经再不能跳出去,回到过去的自己。
过去的她并不是这样的,她妈妈有雄心壮志,她又何尝没有过?冯志豪这样的男人都会被她吸引,她内心深处,当然也是自得的,但是三年转瞬即逝,原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她终有一日能够扬眉吐气,结果呢?
结果她能够抓住的,只有陈启中。
或许她会爱上他,这个念头在何小君心中一闪而过,眼前一黑,却是他回转身来,举着湿漉漉的两只手,低头用力吻了她。
……
海:最近很分裂地同时写着现代文与平安,分裂啊……
第 44 章
陈启中与何小君父母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她家里。
何小君妈妈最不喜欢在家里招待客人,地方小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她这辈子最介意的莫过于看到别人赞叹完这栋房子的外观与地段,再看到里面的拥挤逼仄之后露出的表情。
这落差对其他人来说不过是一时惊诧,但对于她,却是实实在在的一辈子的痛,也因此,非不得已,她见任何亲戚朋友都是在外面找个地方,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了事。
陈启中并没有异议,在他的感觉里,所谓第一次上门只是一个形式,让对方的父母认识自己,彼此熟悉一下罢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而且他对何小君的父母一直是有些好奇的,何小君很少提起他们,偶尔说起也是一语带过,只鳞片爪,总让他感觉模糊。不过他对此他并没有太过担心,结婚是两个人的问题,既然他与何小君已经彼此接受,那父母这一关,总是会过的。
但是之后他便发现,结婚这件事情,如果真的要提上议事日程,那就绝对不是两个人是否能够彼此接受的问题,而是两个家庭,甚至是这两个家庭背后庞大的社会关系是否能够彼此接受的问题。
何小君的母亲对他不满意,这一点从他们第一次见面陈启中便发现了。四个人在一家上海菜馆的包厢里吃了一顿饭,何小君的母亲一直在向他提问,问他的年龄职业家庭背景,又问他父母是做什么的,他一一答了,说自己老家在苏州,父母一直在上海工作,现在都已经退休,前年去了加拿大。
听到这里何妈妈的眼睛倒是一亮,问他,“他们是移民出去的?”
陈启中摇头,“我姐夫是加籍华人,姐姐结婚以后就跟他过去了,生了孩子以后让我爸妈过去帮忙照顾。”
何妈妈“哦”了一声,转头对何小君说话,“你看看,人家小陈的姐姐多会选人?结婚了就飞出去了,连自己爸妈都带着一起去享福。”
何小君低头喝汤,只当没听见。
何妈妈再问陈启中,“那你会不会也出去?”
“不会,我觉得国内挺好,这两年国外经济形势不好,我姐夫都怕失业,想回国发展呢。”
“啊?你姐夫在国外还给人家打工的啊?”何妈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自己妈妈的口气感觉很差,何小君皱眉,“妈,在哪里都是要工作的,又不是在国外的人都是当老板的,有那么多老板吗?”
何妈妈脸一沉,“就算有,你看不上也没用啊。”
何爸爸笑了,给老婆挟菜,“吃菜吃菜,小陈啊,你也吃。”
何妈妈不理睬老公和女儿,继续问,“那你房子有了吗?”
“他住浦东。”不忍心看陈启中被自己妈妈问得步步紧逼,何小君替他回答。
“浦东哪里?”
“金桥。”陈启中解释,“我在张江工作,金桥离张江近,上班方便。”
“金桥啊……”何妈妈拖长音,表情勉强,“我们家一直住浦西,金桥我连去都没去过。”
“有地铁也很快的。”何小君又开口。
何妈妈瞪女儿,何爸爸再次出来打圆场,笑着说,“现在地铁真的很方便啊,以前去浦东看娘舅起码倒三四部车子,现在地铁一下子就到了,半个钟头都不要。”
“是啊,下车再走四十五分钟,路边连个超市都没有。”何妈妈哼了一声。
到了这个时候,再怎么不熟悉,陈启中也大概明白了何妈妈的意思,侧头去看何小君,她也在看他,他原本已有些忐忑,而她也只觉得烦燥不安,但视线相交一瞬,不知为何,两个人都慢慢地镇定下来。
何妈妈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低头喝了一口汤,何爸爸倒是很客气,又与陈启中聊了一会,话题范围很广,后来说到前两天刚结束的足球联赛,两个人便投缘起来,说得兴起,颇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回家的路上何妈妈一路都在抱怨,说女儿眼光太差,找的是什么条件的男人,房子买在乡下,车都没有一辆,何小君辩驳,“他开车的,公司有配。”
何妈妈跺脚,“公司配的跟自己买的能一样吗?再说了,配的什么车啊?脚踏车也是车。”
何爸爸听得笑了,“当年我不是用脚踏车把你娶进门的?好啦,女儿喜欢就行了,我看小陈很实在,蛮好的。”
“你这辈子什么都好,眼里就没有不好的。”何妈妈来回看老公和女儿,恨铁不成钢,再开口声音坚决,“反正我就是不满意,放着条件那么好的小李不要,找这样的,你脑子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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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每次看留言都觉得,看我文的大家,真是很好很好的啊
PS:旁白也这么觉得
番外
……跑到前面来说话……
海:先贴这个番外,因为亲爱的阿紫论坛看过之后答应给我长评啊,活活,贴了就给放晋江,所以我就将它提前了,番外两万字左右,有八回吧,:)还有一个好消息,昨天编辑说了,《我和我的经济适用男》已经在等封面,相信很快就可以上市了,我很期待啊……话说,能够不改名字真好,我之前写了八本,改了六个名字咧……
旁白:你这性格,能不给反复蹂躏吗,斜眼
海:……崩溃
ps:看到许多关于小君妈妈的评论,大家请不要把问题上升到上海妈妈的角度吧,上海妈妈很好的,千万不要妖魔化她们,呜呜
……
番外第一章
吴慧三十岁的时候终于坐上了启华亚洲区副总经理的宝座,总裁亲自在纽约总部宣布调令,她立起来接受祝贺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会议桌另一端的丽丽安李眼中喷出的火光,以及强忍愤怒情绪之下所产生的肌理纹路,弄得那张脸上堪比时尚封面的精致妆容都有些走形。
吴慧却心中大快。
能够踏过敌人的失败而成为胜者当然好,但若能亲眼目睹敌人失败时的表情,更是大快人心。
只可惜杜凯文不在这里。
她看了一眼应该由他所坐的位置,那里空空荡荡。
这样也好,她坐下时不为人知地吁了口气,有他在的时候,她总是很难让自己做到全副武装刀枪不入,他的存在总是能够不断地提醒她,她还是个女人。
回到亚洲工作区的时候丽丽安当着所有人的面祝贺她,并且与她拥抱,吴慧发誓自己能够清楚地听到这个女人笑容下磨牙骨的声音,因此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告诉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是的,就算亚洲工作区的灭绝师太离开纽约,丽丽安李也别想坐上她业已丢下的主管位置,尽管她作为她的副手已经有三年的时间。
背过身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吴慧就开始冷笑,既然丽丽安能够在背地里称她为灭绝师太,那么就应该做好作为灭绝师太的敌人所需承受的一切结果,不明白的话,去看《倚天屠龙记》。
想到这里的时候吴慧倒是真的笑了,丽丽安虽然生了一张中国人的脸,但到底是在国外出生的,发起脾气来一向是“Wha he hell!”,让她看中文书,老狼请客估计还行,鹬蚌相争就有些难度了,《倚天屠龙记》?那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哪里像她,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跟杜凯文说话的时候一口爽脆的京片子,急起来国骂都会。
这些半黄不白的洋妞是猜不到的,其实杜凯文最是喜欢她急起来说着中文口不择言的样子,有次她被惹毛了,在他的公寓里对着他破口大骂,明式多宝架上的古董被她掀翻了一地,他竟然一点都不心疼,还抱着手坐在床上看她,笑笑地说。
“最后那两句再来一遍,够劲得很。”
后来她就知道,跟这种男人吵架不值得,他是大洋中那道表面平静实则深不见底的海沟,如果他真的想将你吞噬,枉你有千番造化,都躲不过海面下那些诡魅无常的深深漩涡。
况且她也无意再与他争吵,年轻的时候冲动一些都是值得原谅的,成年人就不应该,至少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就不应该。
在她来说,心智成熟的标志是接受现实但并不是不努力,用沉默甚至微笑表示愤怒但并不代表不给予回击,这些都是杜凯文教给她的,吴慧一向是个好学生,这些年来一直都做得很好。
还有一点就是,该心狠手辣的时候,绝不心慈手软。
世事凶险,以她的起点能走到这一步的实属不易,也因此,不知从何时开始,背后已有人指她为灭绝师太。
杜凯文接到吴慧拨来的电话的时候正在黄浦江边的茂悦酒店与人吃饭,顺便谈一个私人的投资项目,他的习惯是与人谈话的时候手机永远静音,这次也不例外,但仍是丢在桌上,并未收起。
他一向忙碌,手机也有两个,谈话中其中一个屏幕数次亮起,但他皆是看一眼便听之任之,但另一个亮起时,他一眼扫过那个号码之后便接了,那头说话简短,他听着的时候目露微笑之色,回答却异常简单,只说。
“知道了,我在谈事情,回头再给你电话。”
放下电话之后他抬头,看到坐在对面关丽向他露出一个调侃的表情来,不由又是一笑。
这样一个优雅成熟的男人露出微笑时魅力是巨大的,虽然关丽认识杜凯文多年,这时也玩笑地举起双手遮了遮脸,只说。
“别笑了,小心我不顾朋友道义晚上扑上你的床。”
杜凯文的微笑变成大笑,摊手道,“求之不得。”
关丽摇头,“算了吧,你身边那小姑娘现在长大了,最近我常听人提起她,都说她厉害得很,还有人叫她灭绝师太,名声都传到我这儿来了,跟灭绝抢食,我不敢。”
杜凯文做惊讶状,“还有关小姐不敢做的事情?”
关丽正喝茶,闻言一笑,用手往他的方向一比。
“这不就在眼前?”
杜凯文所说的回电在纽约时间的傍晚到达,当时吴慧正在健身房跑步,耳里插着耳机,震耳欲聋的“林肯公园”。
是以,她错过了他的第一个电话。
等到她满身大汗地从跑步机上下来看到未接来电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对着那上面的拨出时间沉默了一秒钟。
如果杜凯文仍在上海的话,那么这个他在凌晨三点拨出的电话,确实让她吃了一惊。
她之所以会觉得惊讶,是因为杜凯文从来都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最迟的休息时间是凌晨两点,比灰姑娘还准时,某次有个不识相的卡塔尔客户第一次到亚洲,边谈生意边寻欢作乐,在澳门豪赌之后还力邀他连夜坐私人包机飞香港寻欢,他只答了一个“NO”字,然后微笑起身离去,解释的话都不肯多说一句,弄得那位卡塔尔客户目瞪口呆。
当时她也在场,没办法,只好磕磕巴巴地跟对方的翻译解释,杜总突然有些不得以的情况需要亲自处理云云,回酒店晚了,还被他训了一顿,她那时仍是年轻,还没真正地和他在一起,也不懂事,仗着旁边没人,居然回嘴,说那是公司的大客户,怎么好丢下不管?换来他一声冷笑,不屑得很。
她认输,没办法,他有权这么做,杜凯文的父亲是启华的创始人之一,他家至今私人占有这个巨大的跨国集团三分之一的股份,他的身份是核心董事兼亚洲区总裁,卡塔尔客户也只是一个客户而已,他能熬到那个时候才给冷脸,已经很给面子了。
不过当时她心里仍是不服气的,只是因为这男人在别人面前冷脸也是微笑着给的,惟独与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吝啬得很,笑起来也是冷笑。
现在想想,还是她年少无知,一个男人对他所想要的东西,总会露出些与对其他事物不同的反应来,可怜被猎的那一方,总是后之后觉。
身后传来一声礼貌的“Excuse me.”,吴慧顿时回神,拿起毛巾离开跑步机。另一只手里仍旧握着手机。
她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给她电话,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在等他的电话,之前拨给他也只是一时的冲动,她本质上不是个喜欢分享快乐的女人,信奉众乐不如独乐。只是这一次确实不同,她等这个机会太久了,久到连她自己都快要放弃期望,放弃对杜凯文的期望。
她的好友赖瑞曾说过,一个男人不会对一个女人持续维持热情超过三年,她相信赖瑞说的是真话,他虽然是个GAY,但本质上仍是个男人,至少比她更了解男性的心理极限。
而她与杜凯文在一起,已经七年了。
番外
吴慧没有接电话。
杜凯文独自坐在卧室外的露台上,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扔下手机,走进房倒酒给自己喝。
他没想到自己会失眠。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好,决不会因为换了一个地方而产生睡眠障碍,更何况这里是他自己的家,卧室里是他亲手挑选的床,一切东西都得经过他的首肯才能进入,就连灯光的强度都是由他决定的。
他虽然表面随和,经常微笑,但骨子里有一种世家子弟的挑剔,吃穿用度无不如此,不用别人说,他自己也知道,绝对令人厌恶。
只是他藏得太好,私生活又被保护得周到,很少有人看到他的这一面。
喝酒的时候他用拿出分析投资回报率的条理思索了一下,最后把自己今晚的失眠归咎在关丽的身上。
有时候人不应该和太老的朋友长时间不联系,然后又突然见面,这样的朋友会比任何人都深刻而且尖锐地提醒你曾经的过去,而对有些人来说,并不是所有的过去都是值得怀念的。
下午聊完关于那个二线城市的投资计划之后关丽又与他谈起了旧日时光,但是她的话在一个名字不经意滑出后前嘎然而止,他其实并不介意,但她仍有些内疚,好像自己打开了一扇不应该开启的大门。
她说的是他的妻子,方静衣。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妻子了,如果不是关丽提起,他几乎都快要忘记这世上还有这个人,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两年已经没什么场合需要他与她共同出现,因此省下许多麻烦。
他最后一次见到她还是在酒店门口,他与她的车同时到达,司机下来拉门,她对他轻轻点头,下巴起落角度完美,认识她这么多年了,那张脸仍旧光洁如鸡蛋壳,一丝皱纹都没有,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跑错了时空。
不过无妨,他与方静衣的接触原本就不多,虽然从初识的那一天算起,这个女人在他生活中作为一个理所当然的标志存在已经有十多年了。
她不过是他理所当然的选择,并未经过穷追猛打,同样的,他也是她理所当然的选择,谁也没有怀疑过这桩婚姻的正确性。
方静衣的父母与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两家的生意盘根错节,就像一张弥天大网,在这一切看得到看不到的利益关系当中,最稳固的就是纽带就是他与她。
婚后方静衣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请不要没有经过允许便进入我的房间,谢谢。”
非常客气的语调,好像他只是这个宅子里的某个陌生人,但是无妨,他并不介意她这样与他说话,他尊重女性,也尊重她的选择。
他当时才二十出头而已,胸中怀着的是远大抱负,婚后他能够更强势地介入董事会的任何决议,这一点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如果她喜欢,他可以将这偌大的空间拱手相让,让她乐得清净。
就这样,方静衣新婚后的清净生活持续了很久,杜凯文从绝不介意到略有好奇,一开始他以为她另有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她竟真的静处大宅,门都不出,到后来连他都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娶了一个圣女贞德回家,不过之后他就发现,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任何正常人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方静衣并没有毛病,也不是疯癫,她只是讨厌他。
她用一种厌恶异类的眼光看待每一个男人,换言之,她不仅仅讨厌她,她讨厌这世上任何一个男性生物。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刚刚独立完成一桩公司合并的项目,事情能够进行得那么顺利自然是借助了两家在董事会的力量,已经有些洋人跳出来说他们华方董事相互助力,有违董事会章程,但是他父亲只是坐在会议桌上笑着与方老用老家话低语了一句。
“看来章程要改改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两股力量扭结在一起的所向披靡,顿觉自己任重道远。
所以他回到那栋宅子找方静衣谈话时前所未有的心平气和,态度诚恳,甚至还能保持微笑。
他说,“其实你不想嫁给我,对吗?”
她并未为自己辩护,只是平静地回答他,“其实我不想嫁给任何人。”
那天方静衣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连衣长裙,坐在雪白的长沙发上更显得不食人间烟火,他看着看着倒觉得同情起来,只觉得她也有许多的无奈。
“你父母知道吗?” 不想再浪费时间,他直截了当。
她摇头,“可惜我是独女,打击太大,我怕他们受不了。”
“他们都没有怀疑过?”
“我从小念的都是女校,他们觉得我乖得很。”
“要离婚吗?”
“不需要,我不介意,你介意吗?”她反问他。
杜凯文回答前思索了一下,“如果你是一个保持安静的太太,我想我不会太介意。”
她好像松了口气,再说话时语调稍稍有了些和缓之意 ,“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不介意的。”
倒轮到他疑惑,“为什么?”
她看着他,笔直的,口气笃定。
“因为我们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结婚的。”
“哦?”他挑起眉毛,很有些兴趣。
她继续说下去,“为了避免麻烦。”
听完这句话之后他仰头就笑了,笑完站起来,只说了一句。
“说得好。”
他们的对话以一种高效直接互相理解的方式结束,杜凯文觉得这样的婚姻也很好,唯一的麻烦是他们还需要一个孩子,但是既然方静衣通达得这样彻底,他想这问题应该并不难以解决。
离开的时候他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你有爱人了吗?”
她这一次的回答来得稍慢了一些,眼睛望窗外的海景,冰雪一般的脸上终于露出略带些惆怅的表情,让她多了许多人气。
她说,“有过了,谢谢。”
……
海:番外是连贯的,更完会继续更新正文,怕大家说我混,我日更番外了,:)要表扬的啊
番外
凌晨四点四十五分,天空中的墨色渐渐被冲淡,晨光融入江面,水波泛出些微光亮,杜凯文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喝酒,侧边大楼没有一盏灯亮起,黯淡光线中模糊的一个个剪影。
没有光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晚起,这里的确没什么人。
这是他在上海很早就置下的产业,靠着江,小区业主都是些投资客,每次踏进来都静得如同一座空城,他过去也只是偶尔来住,其余时间全是空关,三个月前亚洲区总部拟迁上海,这才来得频繁了些。
怪不得关丽说他奢侈,他拥有的东西太多了,多到时不时会忘记还有一些被自己弃之不用的,被人提起的时候都会茫然一下。
思绪又回到关丽身上,她是他在美国读书时的同学,在小组中一同做模拟收购建立起的友谊,多年来都保持着联系。
关丽本不是一个多话的女人,或许是与他的关系太熟悉了,两个人没见面的时间又太长了些,这一次她说了许多,太多了。
略过方静衣的名字之后,她问起启华亚洲区最近的热闹,迁移总部,新血交替,问他是不是要在内地大干一场。
他点头,两个人就此又聊了一会,关丽在听到吴慧的新职位时沉默了两秒,然后笑了。
她那个笑容令他不舒服,她这样笑着,就好像终于看到了某种结果的发生,又或者终于得到了某个长久以来都在期待的答案。
他对她挑起眉毛,问她,“怎么了?”
关丽端茶,笑容依旧,“我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做到,没想到七年,她终于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