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了,”他轻描淡写地摆手,与我往外走去,“刚才我和周打过电话,在他的酒店居然有人公然威胁住客,这么有胆识,真该好好招呼,我想现在这个时候,福伯应该在某个地方接受特别招待吧。”
我吃惊地看着他,这么短的时间,他究竟做了多少事情?
“留白,别发呆,电梯来了。”肖伸手抓住我的手臂,剧痛袭来,我用力将手缩回。
“怎么了?”他不顾我的阻拦,将衣袖拉高,走廊里灯光柔和,但是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凶恶凌厉,吓得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这也是福伯弄得?那个老头子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听上去好像有人马上要就倒大霉。连忙解释,“不是他,是我自己刚才跌倒,自己摔的。”仓皇拉下衣袖,我当先走进电梯,电梯外,他的脸色阴沉,周围温度仿佛瞬间下降,连柔和的灯光都变得阴森森的,“真的不是他,我说的都是实话。”被他吓到,我再次认真补充。
电梯门合上,窄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他满脸阴郁,我忐忑不安,空气变得凝重,突然眼前一暗,他欺身过来,俯视着我。
被逼到电梯角落,我只觉得呼吸困难,“肖,你——”
“傻瓜,留白,你这个傻瓜!”他低吼,伸出双手,突然将我揉进怀里,力气大得好像要把我揉碎,“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和那个白痴纠缠不清!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落在我的耳侧,变得无比软弱,“为什么我会为了你这个傻瓜,心痛得要死,你告诉我为什么,留白。”

 

 

 

 

 

 

第七十七章

 

 

 

肖的脸颊就在耳侧,呼吸声清晰可闻,这个男人在我面前,从未有过如此软弱的时刻,可是他说的话,带给我的不是心动,竟然是心悸。此时此刻的我,身体僵硬,脖颈维持着一个不自然的姿势,微微仰着,脑海中想的,不过是到哪里去把自己的呼吸和声音找回来,终于,我低低开口,“肖,这个时候,你要我怎么回答你?你想听我说些什么?”
叮地一声,电梯门滑开,门外等待的住客看到我们的情形,收住脚步,满脸疑惑。
肖抬起头,后退一步,与我拉开距离,然后转身走了出去。快步跟上,一直到上了他的车,他都没有再看我一眼,只是沉默地启动开车,转眼间,酒店就被遥遥抛开,消失在视线中。
车厢里悄然无声,沉闷不堪,高速公路上,两边单调的景色飞掠而过,灰而暗沉的天空,铅色厚重的云低低压下,随着飞快的车速,好像要将我扑面吞噬。这条路来时心情愉悦,似乎一晃而过,回程却漫长得令我不堪忍耐,恨不能肋生双翅,直接飞越到终点。
终于,首都机场出现在视线尽头,肖仍旧沉默无声,心里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毫无技巧的回答,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他撒手不理,我一个人面对前路,那真是茫然无助到极点,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开口,“肖——刚才我说的话,是不是让你不愉快?可是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平安地带回茉莉,我的心很乱,其他事实在无法考虑,你——”
“放心,”他倒车入位,动作漂亮而迅速,脸上的阴郁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我所熟悉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我说了不是什么大事,楚家做到这个地步,虽然有点出乎意料,可也不是无法解决。留白,我帮你,并不全是为了你而已,所以你也不用这么小心,这么害怕我半途抽手。”
“不是为了我?”这个人说的话,往往曲折藏意,一句话要让人捉摸好半天,我有些疑惑,忐忑地看着他。
他下车,为我拉开车门,“留白,楚承得到你,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可是他得到又如何,守不住你,一切都是空的。我呢?这辈子随心所欲,碰到你,居然被拒绝得彻彻底底,一点余地都不留。你说我们两个,谁比较惨?”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我下车,“肖,时间快到了,我们进机场吧。”
他走在我身边,伸手将我的包提过去,压迫感再次袭来,我不自觉地往侧边退开,他侧脸看我,露出了然的微笑,“留白,你在害怕了,害怕我吗?”
“不是。”一心只想马上飞回上海,我加快脚步。
“留白,你记住,我帮你,不过是为了我自己。到了现在,我和楚承,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他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好像前面出现了什么让他无比兴奋的挑战,跃跃欲试,志在必得。
天哪,这就是男人的征服欲吗?埋头疾走,再不管他,我现在要的,不过是茉莉平安无事,鹿死谁手?还你争我夺呢。过分,当我是一件货物还是一宗生意?

飞机降落在虹桥机场,我匆匆跑出大厅,已经有人在接机口等候,看到肖,恭敬地迎上来,“袁总,地点已经确认好了,我们现在是直接开车过去吗?是否还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我的车呢?”肖张口问。
“已经开来了,您要亲自去吗?”
“你们开车跟着我,地点已经输在导航中了吧?”
“是的,车在这边,您请。”这个年轻人中等身材,挺拔精神,说话简练,说完这句,转向我,“留白小姐,您也请。”
“谢谢。”一切都好像准备妥当,感觉稍稍安定,肖回身拉住我的手,这一刻,我心中感激,不由对他重复一遍,“谢谢你,肖。”
他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幸好已经到了车边,我坐上车,顺势将手抽回。
“留白,要去见楚家老伯了,怕不怕?”他也坐上车,熟悉的歌剧声随着车的启动响起,我坐正身子,眼望前方,咬着牙回答他,“不怕!”

 

 

 

 

 

 

第七十八章

 

 

 

车驶入上海西区的著名路段,道路变窄,转入曲折窄小的巷子,停在一栋独立洋房前。下车,我立在黑漆漆的大门前,深吸气。
肖揽过我的肩膀,向里走去,“傻瓜,你不会以为吸口气你就会突然变成无敌女超人了吧?”
门内有人引路,这别墅虽然陈旧,但是保养得当,红色的楼梯扶手光滑顺畅,一路向上,楼梯上铺满花纹繁复的厚实地毯,脚步落地无声。二楼正对楼梯立着两个中年人,见到我们,将侧手的门推开,楼里原本阴暗,门上镶着老式的雕花玻璃,并未透出多少光来,门一打开,却顿时光亮大泻,走进去,一排落地长窗,正对巨大的露台,露台外侧,几株香樟枝叶繁茂,阳光从长窗外毫无阻隔地射进来,背对阳光的巨大沙发中,几个人正在低声交谈,沙发背将阳光遮挡,透亮的房间里,只有他们被阴影笼罩,分不清面貌。
“楚伯伯,这栋房子是什么时候置下的?很有眼光啊。”肖对坐在正中的一位老人打招呼,坐在侧边长沙发上的两人惊讶站起,“袁家少爷怎么一起来了?快请坐。”
除了坐在正中的老人,其他几个人纷纷露出讶异之色,相互对望。楚承的父亲低声开口,却不是回答肖的问题,“留白小姐,我刚才接到北京的通知,楚家袁家的男人,你居然能够左右逢源,周旋得游刃自如,佩服佩服,我真应该让我们家的那些傻孩子向你好好学习。”
凝神望过去,终于看清说话人的样子。并不高大,身材略胖,五官平凡,除了脸型,与楚承并没有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但是对着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里俱是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不等我回答,肖伸手过来,拉我在刚才那两个男人让出的沙发上不客气地坐下。门外立刻有人端了丝绒座椅进来,肖声音含笑,但是语气强硬,“陈伯伯,李伯伯还有丁先生,今天是来开会的吗?楚家要解决私事了,你们不回避一下?”
那几个人仿佛突然惊醒,纷纷站起身,打着招呼走出门。楚承父亲的脸色变得铁青,“肖,说到楚家的私事,我倒想问问你凭什么在北京让人扣住福伯,还陪着这个女人飞回上海,你这就不算插手楚家的私事了?”
我张口欲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机会讲一个字,迫不及待地想问他茉莉在哪里。但还来不及出声,肖已经笑着回答,“楚家的私事,我是没兴趣的,但是我自己的私事,不插手不行啊。”
我和楚承父亲的脸上不约而同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更是失声问道,“什么意思?”
无视我一脸的不可思议,肖微笑将我揽到怀里,“留白是我未来的太太,她的事情,当然就是我们袁家的私事。”他的声音清晰缓慢,听在我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道霹雳,楚承父亲更是霍地站起身来,震惊地看着我们两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伯伯喜欢小孩,带茉莉出来玩玩,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现在留白和我都从北京回来了,是不是麻烦楚伯伯把茉莉送回?我们打算带着她回家了。”无视房间中另两个人的反应,肖自顾自说下去,脸上微笑依旧。
楚承父亲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终于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来,“好,精彩!留白小姐,我平生很少服人,现在对你,真真五体投地。”
我徒劳地张口,想质问,想解释,却全然不知从何说起。
“袁少爷,就算是老夫有了天大的误会,现在我们两家的婚事,袁家跟我们的协议,到底还作不作数?”
“婚事也好,协议也好,都要看楚伯伯有没有诚意啊。袁家的事情,现在谁在做主,楚伯伯不会不清楚吧?”
“好,”楚承父亲回身按铃,立刻有人从门外进来,“老爷,有什么吩咐?”
“拨电话给少爷,”他嘴里说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瞪着我,好像在看什么稀罕的怪物,“留白小姐,就请你亲口通知我那个傻儿子这个好消息,我马上叫人把你的女儿送到你手里,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们楚家当面跟你赔罪。”
电话拨通,被递到我手里,茫然接过,楚承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喂?喂?”
话筒里只有我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听在耳里嗡嗡作响,今天早上,我还和他在满是阳光的餐厅中笑语频频,相隔不过短短数个小时,再听到他的声音,却让我心脏闷痛,完全无法作声。
“留白,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打电话给我?”那边声音突然变得急促,“你在哪里?是不是和我的父亲在一起?”
“楚承——”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被他打断,“留白,不要害怕,我和周已经在上海机场了,很快就会赶过来,你再等一会,好不好?记住,无论我父亲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用回答。”
来不及再说一个字,电话就被切断,我举着电话,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电话挂断了,楚承说,他马上就到。”艰难地开口,只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不堪,仿佛被巨石碾过。

 

 

 

 

 

 

第七十九章

 

 

 

宽敞的房间被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楚承父亲站在我面前,眉头紧皱,肖坐在原地,阴影中面无表情,留下我独自握着电话,茫然失声。窗外夕阳余辉一丝一毫地敛去,阴冷的感觉无法克制地漫过我的全身,所有表面的平静濒临崩溃,我需要用尽所有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做出歇斯底里的反应来。
终于,在我以为这漫长的等待会是永无止尽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从外传来,然后便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自下而上,门口响起阻拦声,“少爷,老爷说了现在不能打扰他。”可是那根本是一句废话,砰地一声,门被大力推开,楚承终于出现在我面前。心头剧痛,一直抓在手中的电话落到沙发上,声音沉闷而短促,短短一日,却好像与他相隔了千山万水,千年万载,本以为再见他一面多半已是奢望,但现在他乍一出现,我的感觉却不是失而复得,居然是深深绝望。他望向我,嘴唇紧抿,微微扭曲,原本清澈的眼睛,满是血丝。
“小承,你来得正好,肖和留白刚才告诉我一个好消息,留白小姐,由你亲自来说是不是比较好?”无视楚承的表情,一直站在我面前的老人突然开口,向我示意。
“我——”张开嘴,又合上,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是否与茉莉能否平安归来息息相关?可是你们要我说什么?说我就快要成为肖的新娘?世上最荒谬之事莫过于此好不好?
门口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我从绝望中解救,“阿楚,你也未免跑得太快,留白不是好好地站在那儿,干吗搞得跟火烧房子似的?”
这一次,就连一直不动声色的肖都站起身来,语调诧异,“周,怎么连你都一起过来了。”

施施然进门的周突然成为焦点,但他好像对房里一触即发,剑拔弩张的情势毫无所觉,笑嘻嘻地扫视一圈,然后拍着楚承的肩膀打趣,“本来想叫你介绍,可是房间里一二三四,三个我都认识,剩下这位,不用说一定是没见过面的楚爸爸了,”他转脸面对楚承父亲,抬高声音打了个招呼,“楚爸爸,第一次见面,我是周,阿楚跟您提过我吗?”
楚承父亲的脸色一变再变,我想今天对于他来说,出乎意料的事情实在太多,简直招架不住,但他最后终于恢复镇定,上前回应,“周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请上座吧。”
“我来这里找老朋友的,不用那么客气。”周摆摆手,向我与肖走过来,一边与肖打招呼,一边对我挤眼睛,“肖,没跟你打招呼,我就不能来上海吗?”
肖的诧异一晃而过,重新挂上了微笑的表情,“就知道不能告诉你,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我前脚走你后脚就跟来凑热闹。”
周也呵呵笑起来,然后转向我,“留白啊,你心里在想什么?眼睛睁得这么大,是不是还是原来那句话?”
没错,就是那句,贵妃娘娘,你又在玩无间道吗?气氛被他一搅,变得有些诡异,我看着他神态自若的脸,咬唇不语。

 

 

 

 

 

 

第八十章

 

 

 

“留白,你过来!”楚承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他就走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的左手臂,将我往他的方向拽去。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右手手腕一紧,回头,看到肖微微皱着眉头,满脸不赞同,但是他虽然手上用力,却仍然拿捏着力道,小心地避开我刚才撞伤的手肘。
“放开留白!”楚承无视他父亲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脸色,直直地盯着肖的脸,语气阴沉。
“楚少爷,这是我未来的太太,你觉得我会放手让给你吗?”
“留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楚承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低头盯着我的眼睛,声音突然尖锐,手上力气加大,手臂吃痛,我不由自主低低叫了一声。肖应声松手,眼里寒光一闪,我郎当跌进楚承的怀里,他双手环抱,把我深深按在胸前,眼前一片黑暗,只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越放越大。
“小承!”楚承父亲的声音,咬牙切齿,满是不齿,“你没听到肖的话吗?她已经快是袁家的人了,你还在犯什么傻?为了这种女人,你居然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疯了你!”
“爸爸,留白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你才疯了,居然派人带走茉莉,如果留白和茉莉出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周安抚的声音响起来,“你们都不要激动好不好?阿楚,你别这么紧张,先放开留白,她快要被你闷死了。”一双手侧边伸来,拉开楚承的手臂,将我与他分开。
呼吸,空气重新进入肺里,晕眩感四面八方袭来,我努力站稳脚步,所有的一切都不可思议,都让我不堪忍受,脑子混乱得好像要炸裂开来,我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他们尖叫起来,“你们够了没有?把茉莉还给我,我只要带着茉莉回家,你们要做什么,要抢什么,我什么都不要管,把茉莉还给我,还给我!”
门突然打开,“老爷,他们已经把小姑娘带过来了,现在——”
他说的是茉莉?我猛然回头,瞪着门口的中年男人。他显然被我脸上的表情吓到,张着嘴却说不下去。
一定是茉莉!我拔腿往外冲去,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但是此刻的我,哪里有可能去在意他们。从楼梯上直冲下去,我脚步零乱急促,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全力奔跑过,可能被我疯狂的样子震住,沿途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拦,奔到大门口,我刹住脚步,马路对面,一辆车正打开车门,茉莉满是泪痕的小脸出现在车里,乍然看到我,她哭着尖叫,“妈妈!”然后从车里扑出,向我跑过来。
汽车喇叭长鸣声仿佛从天外传来,眼角看到一辆公车出现在路口,速度极快,茉莉小小的身子,已经跑在路的正当中,恐惧让我大脑一片空白,不可以!那是茉莉,我的女儿,我的命根,我这一辈子,最最宝贵的东西!本能地,我向茉莉冲过去,用力将她推向路边。
刺耳的刹车声,惊叫声,茉莉稚嫩的哭声,仿佛就在耳边,但是瞬而远离,我软绵绵地倒在公车投下的阴影里,努力睁着眼睛,眼前却一片血红,身子一紧,有人将我抱进怀里,脸庞低低俯下,声音嘶哑,好像比我还痛苦,是谁?想看清,可是一片模糊,“留白!留白!”
是肖声音,我尽全力开口,“肖,茉莉——”
“没事,她没事。”肖的手指抚在我的脸上,颤抖得厉害,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语气冰寒,“楚伯伯,楚承,原本我想过给你们留一条退路,可是事情居然变成这样,如果留白有事,你们不要怪我们袁家赶尽杀绝!”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留一条后路,什么又叫赶尽杀绝。”苍老的声音在侧旁响起。
眼前的血红被肖的手指稍稍抹开,恍惚中,我看到楚承的脸,楚承,你在哭吗?第一次,我看到了他的眼泪,满脸绝望痛苦,伸出的手,居然不敢碰我。不要这样,楚承!泪水从我的眼眶里控制不住地落下来,茉莉没事,就好了,至于我,这么长时间,痛苦多于快乐,绝望大于希望,居然还不肯放手,所以现在弄成这样,是我咎由自取,你就不要,这样伤心了,看到你这样,我会更加痛苦,更加看不起自己。
肖抱着我站起身来,他带来的助手早已将车开来,打开车门等待着,他回头对周道,“周,麻烦你跟楚家解释几句,我带留白和茉莉先走。”
没有人阻拦,他抱着我坐进车里,俯下头,在我耳边低语,“留白,你会没事的,我保证,你一定会没事的。”声音渐渐远去,我合上眼睛,放弃挣扎,静静地让黑暗完全笼罩下来。

 

 

 

 

 

 

第八十一章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耳侧是仪器低低的运行声,身体剧痛,好像被千斤巨石压在下面。努力想张开眼睛,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成功。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不受指挥,我在心里挫败地叹息,有人的交谈和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我身边停下。是谁?
“肖,只是意外而已,我相信这种结果,也不是楚家原意,这个时候,他们家早已经被你一点一滴架成一个空壳,阿楚这一支,你就放过了吧,何必真的赶尽杀绝?”
“周,如果床上躺的是曼曼,你会怎么做?”肖的声音响起,低沉肃杀,全无平日熟悉的轻描淡写。
“——”周沉默了,从没像这一刻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拼命挣扎着想睁开眼睛问个清楚明白,肖,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听得心惊胆战,难道这一切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是我至今全然不知的?
“世界这么大,可是曼曼只有一个。”半晌之后,周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像是回答,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世界这么大,可是留白,也只有一个。”
“可是她爱得是阿楚,你聪明一世,怎么看不明白?”
“楚承?他不配。”肖声音冷硬,我心里惶急到极点,就算是能够发出一点声音也好啊,难道我已经死了?这个身体已经弃我而去?
“哦,对了,刚才我上来的时候,遇到Dr. William,他好像有些事情要找你谈。”
“是吗?那我去一下,周,你——”
“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我马上回来。”肖的脚步声远去,别走,至少把话说清楚再离开,真想哭!突然有温热的手指抚上眼帘,周的声音轻轻响起,“留白,你听到了是吗?眼睛动得这么厉害,千万不要哭啊,肖要是回来看到,我会被他现场处决的。”
他的手指好像有魔力,我终于能够微微张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周的脸近在眼前,挣扎着开口,我的声音破碎不堪,低不可闻。
“周,刚才——”
“留白,很害怕吧。”他轻轻叹息。
“告诉我。”我固执地要求。
“我会告诉你的,不要着急,你才刚醒,需要医生吗?”
贵妃娘娘,虽然你是很细心,第一个发现我有意识了,可是现在这样子,就有点过分了啊!没力气再要求,我只好用眼神瞪他,示意他快说。
“呵呵,留白,我投降,好吧,全都告诉你。其实楚家内部很早就出现问题了,不过他们在国内发展多年,家大业大,那些根基对很多想杀回国内的国际买家很有吸引力。肖看中他们的家当,两年前就开始策划要全部收购,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要吞掉楚家啦。”
心里发寒,肖这个人,竟然如此可怕,可是转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为什么琳——”
“听我说下去,到了今年年初,肖已经差不多通过各种渠道,把国内的楚家掏了个空,正好他们老大过世,一团混乱,别看现在国内是老四当家,其实大部分股份早就被肖以各种名头买下来了,随时可以让他滚蛋。可是事到临头,原本安安分分待在加拿大的老二居然头脑发热,带着全部家当回来拼老命,让肖的计划突然搁下了。”
我目瞪口呆,这样长时间的准备,这样庞大的计划,光听就让人惊心动魄,楚承的父亲,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周在那里叹气,“其实有时候我也会庆幸,幸好我是肖的朋友,不是他的敌人。认识他这么多年,唯有一次,他为了结婚,跟家里闹翻,表面上是很狼狈,可是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他身家暴增,王者归来,袁家自他走后,一厥不振,其实到了最后是他老爸求这个儿子回头重掌大权的,现在袁家,通通是他做主,你知不知道?他把琳送回国内,只是为了取得楚家老二的信任,等那个傻老头真的卖尽手里所有的家当,把钱全都投进去,以为跟他联手做了老大,下一个真正倒霉的就是他了。”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我躺在床上,无言地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浸在冰水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肖的指掌之间,我们这些傻瓜,在他眼里,一定全都愚蠢到极点吧。
“留白?留白?”周的手指又抚上来,“千万不要再晕啊,别吓我,我的话还没讲完哪。”
“我不想听了。”
“我知道跟你说这些,一定会吓到你,可是留白,肖爱你,真的,他是那种,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男人,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能够稍稍左右他的决定。说实话,楚家兄弟不和,观念腐朽,不是被肖吃掉,也会被别人吃掉,我是不会觉得可惜的。可是阿楚,他不是个没有头脑的公子哥,认识他这几年,我一直很看好他,如果不是给他那个愚蠢的老爸拖累,再过个两三年,我相信他会有自己的一番成就,但是现在——”